1.第一章(修) “轰——”一团巨大的寒冰坠落在深山之内,激起一片蔽日尘埃。 一道狼狈的身影静静地躺在被冰块砸出来的深坑之中,浑身好像被雷劈过一样,沾满了焦黑的痕迹。 太渊微缓缓睁开双眼,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他勉力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坑内的某个地方。 那里有一株绿莹莹的小草,顶端撑着一朵颤悠悠的兰花,幽香扑鼻,稚嫩的茎叶随风摇曳着,每一次摇动都有一道暗光流转。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慢慢地抬起手,将那株兰草揪进手里,闭上了眼睛。 东极境。 一个白衣修士正走在山野之中,他容颜清艳,美目含霜,浑身寒气缭绕,气质清冷高绝得让人不敢逼视。 只是往返在这条道路上的凡俗之人似乎看不见这般清绝的人物,仍是自顾自地行走着,每每有人即将撞上那白衣修士之时,那人的身体便会突然虚幻,再看时,又是原来的那副模样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走着,浑身都散发着濯濯的寒气,他的气息悠长,真元雄浑,在体内滔滔不绝地回转着,行走间皆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淡漠。 他不知道第几次抬起手,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掌生得极美,上面带着一个看着很是古朴的储物戒。他分出一缕微冷的神识进入其中,不知道扫到了什么,寒眸之中也掠过了一丝复杂。 太渊微发现自己好像重生了。 准确地说,他似乎重生到了五十年前,刚刚取得两仪仙兰的时候。 那株绿莹莹的,极为珍贵的两仪仙兰此刻正躺在他的储物戒中,无声地告诉着他,他确实是活着的。 太渊微是在下秘境的时候被人一剑捅死的。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惯他,可是他却没想到,杀死他的,竟然是他曾经最为看重的小师弟。 他们一同下了秘境,他那个小师弟素来跳脱爱闹,他自然是护着他的,可是当他为辛子真挡住那头七级妖兽分神不及之时,他那个小师弟却从他背后刺了一剑…… 太渊微死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辛子真娇柔地依偎在一个男子怀里,满脸皆是舒心的笑容。 呵呵。 他重生的这个时间,正是他那个小师弟因为太过急躁,导致结丹之时道心不稳,冲不破那道禁锢,反而伤了根基,困于筑基而不得再进一步的时候。 那时他尚且在外历练,但是辛子真之父,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天元宗掌门将辛子真的状况告知于他之后,他虽不知那些男女之情,但是他与辛子真既为同门,而掌门又曾言道,是要他与辛子真结为道侣的,知道了辛子真根基受损之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便冒着天雷劈打的危险,去那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寻取两仪仙兰——此时正有两仪仙兰出世,那仙兰含有混沌之气,正可弥补根基。 只是,或许是被雷劈了的缘故,他竟然就这般重生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 那城池乃是天元宗护佑下的附属城池,算不得太大,平日里天元宗的弟子也会来这里领一些任务,赚取善功。他自然不是来接什么任务的。他只是记得,约摸是这个时候,这个城池之内似乎出现了一件异宝,令得很多修士争先恐后涌入这座小小的城池之内,为其大打出手。 那异宝似乎是上古一位炼器大师炼出来的灵器,只是他当年因为急着将两仪仙兰交给辛子真助他重塑根基,倒是错过了那一场异宝的争夺。 后来他才知晓,那异宝不仅是那上古炼器大师的手笔,更是他倾尽了一生修为与沉淀所炼出来的,可以随着主人的修为晋升而无限进阶的法宝。 他便是这样错过了。 而今他不傻了,自然不会眼巴巴地去把两仪仙兰交给辛子真的,他不但不急着回去,还要去寻一下那异宝呢。 他一拂袖摆,抬眼看了一下城池上古朴有力的宁阳城三个字,抬步往城内行去。 他的容貌美得不像凡俗之人,身上气质又泠然高贵,在吸引人的目光中,又格外地让人不忍再看,唯恐惊扰了他。 太渊微在城内寻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那小二是个练气二层的修士,在对上太渊微的面容时禁不住一愣,随后便小心翼翼地给这位看着就让人心肝儿颤抖的金丹真人送上了一壶灵茶,才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太渊微不知道小二的心思,闻见那灵茶香味极为浓郁,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有些犹豫地送到嘴边—— 灵茶清香,内中灵力也算得上浓郁,太渊微喝了几口,心下稍安,便猝不及防地被茶水呛到了喉咙,忍不住咳了几声。 “……”罢了。 按理来说,太渊微已经是堂堂一名金丹真人了,只不过是喝几口灵茶罢了,怎地就会被呛到了? 只是他上辈子就是这样的命数,平日里虽不是霉运缠身,可是偶尔却会有一些令人尴尬之事发生。就如同他如今一个金丹修士,喝几口灵茶便会被呛到一般,他平日里在自己洞府内走动,也会猝不及防地摔上一跤。 半点儿也不像个修行之人。 只是他这些事情无人知晓,便是他曾经好生宠爱过的那个小师弟也是不曾知道的。 倒也不会失了面子。太渊微松了口气。 太渊微没有在客栈里面呆太久,待到天色将暗,他便把修为压制到金丹初期,从容地从客栈中出来,直往城西方向而去。 宁阳城的城西是一些坊市和商铺聚集的地方,上辈子那异宝也是在城西的坊市的某个摊子上被发现的,他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去找上一找罢了。 坊市之中有着些许凡人,但是更多的自然是修士。在这里摆摊的大多是一些散修,他们的资质不足以进入宗门学习,只好靠自己打拼。只是修行一途,所需资源甚多,他们没有宗门分发的资源作为修炼的资本,便只好去一些深山之中寻找一些灵草,用来和别的修士换取灵石。 太渊微也是去过一些坊市的,自然也知道坊市里的一些规矩。他只从容走着,一双看着便觉得冰冷的眼眸随着他的走动扫过一个个摊子。 那些摊主虽然多是筑基修为,但常年在尸山血海中打拼,如今虽也被太渊微身上的气势所慑,倒也不会太过失态。 林石刚从一个小型秘境中回来,他的修为仅仅是筑基中期,要不是那个秘境没有多大危险性,他可能都回不来了。即使是这样,他的收获也不算好。 他已经在这里连续摆了半个月的摊子了,很多人都是第一眼对他的东西感兴趣,可是看了几眼之后便又走了。 突然一片雪白的衣角扫过他的眼底,他连忙抬起头,迎面便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他微微一愣,那人抬起眼看他,漆黑的眼瞳里仿佛含着万年寒冰,险些便让他的丹田也跟着冰冻了起来! 一股微冷的真元自他的肩部流入,瞬间抚平了他丹田的躁动。林石额角微微冒汗,心有余悸道:“多谢前辈。” 太渊微收回了手,轻轻地点了点头,手指在摊子上轻轻划过,然后停留在一株有些蔫巴的灵药上:“乾元草……” “前辈好眼力,这是百年乾元草,乃是炼制益气丹的必要灵材。”林石急忙道,“只是小子的乾元草实在品相不佳……” 百年乾元草虽说珍贵,但也珍贵不到哪里去,不光他这一摊有得卖,别的摊位也是有的,难道是他这棵乾元草有哪里不同吗? 可能没有哪里不同,就是觉得他是傻的。 “嗯。”太渊微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中便将那棵蔫巴的乾元草放下了。 林石见状心中暗叹,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只是这位前辈怎么还不走? 刚刚丹田差点被冰冻起来的情形让林石有些惧怕这个长相极美的金丹真人,左右人家想做什么他也打不过,他爱留便留吧。 大概是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林石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在看见那位真人手掌又抓上他摊子上的另一件东西的时候,竟然也不觉得紧张了。 “此物……”太渊微看着手里灰不溜秋的,看着有些破烂的青铜罐子,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林石,“我要了。” 林石早就将那个罐子仔仔细细看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铜罐子罢了,顶多是比较古老,但也老不到哪里去,灵气十分稀薄,跟破烂也差不多了。 “若是前辈想要,十块中品灵石!”林石咽了咽口水,“这可是小子从秘境里面拼死淘出来的宝贝,若不是我没那个福气享用,我也不会拿出来卖的。” 2.第二章(修) 太渊微抬眼扫了他一眼,那张即使面无表情却依然美丽得令人忽视不了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转瞬即逝。他将那个罐子放回摊子上:“本座看着竟像个傻子了不成?不过是看你这罐子上的花纹有些古朴,想拿回去参详一下,不要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真的是当他是个傻的。 太渊微直起身,便是要抬步离去。 林石先是被他的笑容慑了慑,随后看见他站起来就要离去,顿时有些懵了。 他咬咬牙,大声喊到:“十块!十块下品灵石!这罐子……还有这乾元草,就归前辈你了!” “十块?”那个白色的身影似乎是被他打动了一般,停住了脚步。 一株品相不怎么样的百年乾元草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块下品灵石,如今即便是加上那个青铜罐子,十块下品灵石也太过了。 “十块!”林石咬咬牙,将那株乾元草和那个青铜罐子攥在手里,追上了太渊微的步伐,“前辈,当真不能再低了!” 太渊微的目光在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上面扫了一扫,袍袖一挥,十块泛着淡淡灵光的灵石就漂浮在林石面前。 林石也爽快,脸上还挂着肉疼不已的神色,动作却很麻利地将东西放开,太渊微一一将它们收尽了储物戒里。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眼看着就要翻滚起来了,太渊微神色未变,看了一眼林石,转身便走,一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旁边有个筑基修士走过来,语带艳羡道:“居然被你小子把那破烂卖出去了,我记得白真人都说过那个罐子不过就是个带着一点灵气的破烂,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冤大头,这么爽快就买下来了。” 林石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那样的人物……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冤大头吗? 这样的想法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就立马被他对白真人的信任压倒了。 那人看起来天资甚高,姿容不凡,说不得是那才刚入世不久的世家子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太渊微没有回客栈,也没有再在坊市中逗留,直直往城外的方向离去。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浓重,仔细一看,仿佛还是在追着太渊微一起跑一样。 等到太渊微终于出了城,天上的乌云也好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陡然落下了一道惊雷! ……恰好劈在太渊微的身后。 太渊微眼睫微动,转身扔了一个巨大的寒冰,将对着他劈下来的雷电消融得干干净净,趁着那团未散的寒冰继续冲着天上的乌云袭去的时候,他飞速往前遁去,那天雷好像也被他搞懵了,一时之间没有再降下惊雷。 这家伙跟之前不太一样啊! 太渊微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眼底露出一丝笑意,运转真元,逃的更远了。 一套动作下来,简直是熟练极了,也不知道是被劈了多少次才练出这种几近于本能的反应。 但是太渊微心情还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 因为他平日里虽然倒霉,但也还不至于落到随时随地被天雷追着劈的地步。但是如果他一旦得到什么珍品异宝,这天雷好像就认定了他一样,急吼吼地就出来了。 先前他还有些不太确定那个青铜罐子究竟是不是当年出现的异宝,但是一通天雷砸下来,他立刻就确定了。 他之前得到两仪仙兰的时候,也被天雷劈着跑过,但是当时他受了伤,没躲过去,差点就被劈死了。 劈死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副样子实在不能见人了点。 不好看。 太渊微趁着云层尚未追上来,一瞬间又遁走了百里之远,只是那云层也是个不肯放弃的,道道惊雷劈下,倒是离太渊微越来越近了。 太渊微一边凝出好些寒冰往身后劈来的天雷扔去,一边将那个青铜罐子取了出来,吐出一口霜白的火焰去熔炼那罐子。 那青铜罐子看着破破烂烂的,在那看起来温度极低的火焰中炙烤了好一阵子,它也没有丝毫变化,反倒蒙上了一层更为古朴低调的光泽。 眼看着天雷就要追上来了,太渊微皱了皱眉,索性再吐了好几团本命灵火出来,将那个罐子甩在身后,自个儿对上追着上来的天雷。 他横空一握,就有数十座冰峰拔地而起,挡住他的身前,那些天雷劈下来,不说碰到他的衣角,甚至有些,连那冰峰也劈不过。太渊微手掌一翻,一条霜白的冰河直接冲上云霄,将那积累得厚厚实实的乌云打散了不少。 太渊微明显还不满意,他浑身都跳动着一缕缕冰寒的气息,寒冷得不像存在于凡间的人类,他仿佛处于一片冰原之上,一身白衣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中也依然极为显眼,清冷淡漠。 他催动体内真元,一道道冰白的真元从他体内迸射而出,形成一层密密实实的雪网,冲着那又开始了聚拢的乌云笼罩而去。 雪网的温度极低,罩在云层上,那勃发的云层也逐渐染上了霜色,最后凝结成了一块厚实的冰块,悄然崩塌。 太渊微只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那个被他弄了好几团灵火烤着就扔到一边的罐子。 他乃是变异灵根中的冰灵根,那霜白色的火焰并非是真火,而是他以体内真元催生出来的一种本命神通,催动到极致之时,便是万里长河,也会在一瞬之间化为一片冰原。 只是他这次几乎把所有的灵火都用来熔炼那青铜罐子了,他跟天雷斗了这般久,然而直到现在那罐子也只是开始了融化而已。 太渊微心中早有猜测,此刻倒也不意外,袍袖一卷将青铜罐子隔着天火拿在手中,看准了一个方向踏空而去。 太渊微寻了一片较为偏僻的山脉,布下了层层结界之后,便将那青铜罐子抛在身前,开始了认真的熔炼。 太渊微操纵着灵火熔炼着那罐子,时间长了,他之前还有些浮躁的心似乎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意识也似乎渐渐地和周围的气机融合在一起…… “噼啪——”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在寂静许久的森林中响起,一条瑞气袅袅,宝光熠熠,仔细一看便觉通身泛着淡淡白光的长鞭在空中舞动着,所过之处,尽皆化为一片冰雪。 它似乎有着自我的意识,不断地扭动着想要离去,可是它的柄端却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牢牢握着,不管它怎么挣扎,都不能动摇半分。 太渊微看着手中似乎想要逃跑的长鞭,狠狠一握,一团极冰寒的真元从他手臂跳跃而起,然后爬到那条长鞭上,缓慢地延伸了起来。 那长鞭通体被寒冷的真元禁锢着,扭动了好一会儿,才似乎认命地停了下来,乖巧地盘上了太渊微的腰间。 太渊微逼出一滴精血抹到鞭上,一抹冷光闪烁,他和那长鞭之间就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联系。 “从此,你便是本座的本命法器了。”太渊微碰了碰长鞭,上面的光华立刻变得内敛起来,除了通体的银白,看着也就是普通法器的模样了。 太渊微将设下的结界去了,看了一眼天元宗所在的方向,不发一言。 估算一下,自他出来已经一年有余,想来那人应当是等不及了。 太渊微缓缓勾唇,朝着天元宗的方向踏空而去。 . 辛子真最近感觉很不好。他当年急躁冒进,导致他根基受损,不仅结丹失败,还迟迟困于筑基巅峰不能再进一步。他的父亲听闻有两仪仙兰出世,便叫在外历练的太渊微为他取来,可是太渊微久久不归,他的心里也是担心的。 只是这些担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因为担心太渊微,还是因为担心太渊微带不回来两仪仙兰。 “子真师弟,”一名看着容颜俊朗的修士有些急切地跑进来,“渊微师兄回来了!” “真的吗!”辛子真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一个姿容清绝的男人站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岳脚下,一身白衣清冷如霜雪,看起来像极了一座登峰造极的冰雕,不带一丝人气。 突然,他的怀里动了动,多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耳朵,在不安地动来动去。 太渊微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怀中躁动不安的小东西,看着高踞在山顶之上的天元宗,眼神微暗。 他原以为这会是他一生护佑的宗门的…… 可是仔细想想,他虽是变异冰灵根,可是天元宗却似乎好不理会一般,任由他自己摸索,也无一人教导。天元宗的掌门虽说看着对他极为看重,但终究也只是嘴上功夫而已。 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好蠢,有点不开心。 似乎是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漂亮修士有些不开心了,那只毛绒绒的小白狐狸伸出了粉嫩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太渊微的手指。 3.第三章(修) 太渊微心神一震,将心底那些杂乱思绪尽皆扫除,眸中再度覆上寒霜,光是看他一眼,便觉得心神都要被冻结起来了。 小狐狸被他身上突然迸发的气势一震,嘤嘤地叫了几声。 太渊微注意到它的异样,周身的气势缓和了下来,还伸出手来,丝丝缕缕的真元传入这只小狐狸体内,将他刚刚被震出来的内伤一一化解。 “……娇气。”太渊微的声音有些清冷,小狐狸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不解。 “……”太渊微伸手轻揉了一把它的脑袋,继续冷声道,“好生修炼。” 小狐狸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又或者是被他按着揉头导致的,总之到最后诡异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仿佛真的是听得懂一般了。 太渊微满意了。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弱唧唧的,但是很听话嘛,挺好的。 “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抱着这小狐狸走进了那天元宗的山门。 小狐狸眼睛微亮,伸出两只爪子扒拉在太渊微的手臂上,伸着头左顾右盼。 太渊微也由着它。 一路上太渊微遇到了许多天元宗的弟子,那些弟子是不敢随意上前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乖乖地转头离去。 他们远远地看着,眼中尽是痴迷。 渊微师叔真好看啊,比辛师叔还好看。 而至于跟在太渊微手中抱着的小狐狸,自然也是得到众弟子的瞩目。 要是我是渊微师叔手中的小狐狸就好了QAQ 小狐狸见了那么多人,有些害怕,但是估计是因为身边有着熟悉的人,它倒是不曾缩回去,反倒张牙舞爪了起来,小小的一只,看起来颇为可爱。 太渊微自然不会去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的弟子,只管抱着小狐狸往前走着,姿态凛然高贵。 小狐狸扒拉着太渊微的手臂,滴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居住的地方其实已然是不错的了——毕竟他乃是一介金丹,在这天元宗中也算是中流砥。小狐狸换了一个环境,似乎更好奇了,毛绒绒的头转来转去转个不停。太渊微见了,步子便迈得小一些。 他只是因为没有好生看过这附近的花草罢了,才不是为了这狐狸! 小狐狸仿佛感觉到太渊微的用心,轻声叫唤了几下,在他怀里蹭了蹭。 太渊微感觉到了小狐狸的亲近,面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漠神色,手指却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尖。 他周身的气息仿佛都柔和了一瞬,连带着那只狐狸也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只是太渊微身上柔和的气息在他看见自己洞府前的那个热烈张扬的身影的时候,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那身影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艳丽的脸庞,一袭红衣衬着他的模样,显得他十分美丽,脸上的神色飞扬,不是辛子真又是谁? “……” 太渊微按下心中的波动,面无表情地抱着小狐狸走过去。 “渊微师兄!”辛子真貌似惊喜地叫了他一声,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担忧,“你这般久不回来,可是受了什么伤?子真很担心你。” 太渊微眉头微皱,巧妙地躲过了辛子真抓过来的手,声音淡漠清冷:“无事。只是不曾抢到那两仪仙兰,又被一个元婴修士更打伤了根基,所以才外面修养了一些时日。” “什么?抢不到两仪仙兰?”辛子真的脸色一阵变幻,最后还是皱着脸,似乎十分为太渊微担忧的神色,“那师兄你如今,没事吧?” 太渊微觉得有些嘲讽,轻轻勾了勾唇角,好像在为辛子真担心他而感到高兴一般:“多谢子真关心,师兄无事。” 他怎么能够没有事呢?他怎么能够没有事呢!他根基受损迟迟不好,凭什么这个人根基受损却没有一点事?! 难道,那株两仪仙兰…… 辛子真骤然抬起头看向太渊微,质问的话语已经是到了嘴边,但是想起自家父亲的告诫,他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勾起唇,笑得十分艳丽张扬。 他的神色变化不过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却被小狐狸看得分明。 小狐狸亮晶晶的澄澈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仿佛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 小狐狸被太渊微抱在手里,而辛子真现在又距离太渊微这么近,刚刚因为关心两仪仙兰所以没有细看,现在他冷静下来,就一下子发现了小狐狸的存在了。 “渊微师兄,这是什么东西?”辛子真皱了皱眉,莫名地不喜欢这个被太渊微抱在手里的,可爱软萌的毛狐狸。 此刻他眉头微蹙,漂亮的脸上虽不曾露出厌恶的神色,可是那模样叫人一看,就让人知晓他似乎不喜欢这小狐狸,若是叫个别的什么人见着了,保不准为讨他一笑,就将惹他不喜的东西给扔出去了。 太渊微想到手里的小狐狸,神色稍缓,但是在辛子真问话之后,又变得冷漠了起来。 “此物与本尊有缘。”太渊微将将小狐狸露出来的头按了回去,神色冷淡地说道。 “此物与本尊有缘。”顾时蕴一觉醒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他晃了晃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毛绒绒的是什么? 顾时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白的,毛绒绒的……还被人抱在手里。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抱着他的人似乎力气很大,感觉到他的挣扎了,还伸手按了按自己:“……” 顾时蕴识趣地放弃了。 辛子真看着太渊微怀里动来动去的毛狐狸,有些不喜,但是又不好强行要求太渊微什么,只好抬起下巴,桀骜地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揉了揉小狐狸的头。 于是顾时蕴就感觉自己的头被揉了一下:“……” “渊微师兄!”辛子真有些恼了,以前太渊微虽然也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可是对他还是千依百顺的,怎么这次出去回来,便成这个样子了? “子真师弟,莫闹。”太渊微冷冷地看了辛子真一眼,眼中仿佛凝聚着万年寒冰。 待会吵到小狐狸怎么办?! 顾时蕴乖巧地蹭了一下太渊微,脑子里有些恍惚。 天元宗、太渊微、美丽张扬、姓辛、师兄弟…… 他说怎么觉得一股熟悉感呢…… 顾时蕴终于知道了萦绕在自己脑海里面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分明是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物啊! 确切地说,这是一本男男n.p小黄文里面的人物。 他眼前那个一身红衣看起来张扬艳丽的美人,就是文里面的主角受了。顾时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文里面的那句“他简直是全修真界最单纯可爱的人了”。 差点被雷出心脏病。 而太渊微……是一个死得很惨很惨的炮灰。文里面说的是他妄想染指全修真界最美好的辛子真,从而被辛子真当众打杀。 就是前期出现的一个小炮灰。 但是顾时蕴看着眼前清冷高贵,淡漠得好像谪仙下凡的太渊微还有明明看起来十分好看可是就是一股子婊气的辛子真:“……” 可能因为他只是粗略地翻了一遍那本书,所以看得不仔细,看错了剧情? 顾时蕴自认是一个直男,看到这本让人非常头大的男男文学,也是因为跟他一起搭档的一个小花旦塞给他拿着,他便随手翻了翻。 顾时蕴只大略地看了前面的几页,所以记得并不很清楚。若不是天元宗,还有太渊微,美丽张扬辛子真这些实在很有特点的名称人物,可能他都不会想起来,他还看过这么一本小说。 但是,可能,想不起来也比现在好一点点。 顾时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穿到这本书里面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大概是狐狸的东西? 他明明是在片场拍着戏的…… 跌宕起伏都已经不能拿来形容顾时蕴的心情了。 “师兄!”辛子真一声拔高的叫声震回了顾时蕴的神识,他悄悄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这个原著中的美人。 第一眼,确实很好看。 第二眼,感觉还是太渊微更好看啊…… 太渊微感觉到他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 顾时蕴动了动,两只兽眼正好对上了太渊微的脸。 于是太渊微便看见自己怀里的小狐狸不知道怎地突然长大了嘴巴。 莫非是饿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 顾时蕴却有点心跳加速。 太渊微本就生得极其美丽,是那种无可挑剔的美丽,无关性别。纵然他平日里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只一眼看过去,永远是觉得他远离凡俗的,可是又美好得令人忍不住倾慕,此刻他神色未动,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心中拜服。 4.第四章(修) 饶是在娱乐圈里见多了各种天然的人工的美男美女的顾时蕴也忍不住惊艳了一下下,不由得又想到,文里面说太渊微觊觎辛子真的美貌而意图对其不轨…… 可是太渊微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看很有气质的人,辛子真虽说不错,可是在太渊微的气质容貌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怎么就会对辛子真图谋不轨呢? 太渊微自己照镜子之后爱上了自己都没有那么离谱。 顾时蕴心里一边想,一边又惨兮兮地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是变成一只狐狸了,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辛子真没有太渊微那般好看,可是到底人家还是个人呢。 毛狐狸支棱着的耳朵都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了。 太渊微一下子就发现了,怀中的小东西不知道怎地,突然就萎靡了起来。 他伸手捏了捏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 顾时蕴现在是只狐狸了,狐狸的耳朵很是敏感,现在太渊微捏了捏,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控制不住自己摊开了。 太渊微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挠了挠小狐狸雪白雪白的毛肚皮。 咳,触感也就勉勉强强罢了。 他一副不理会的姿态,辛子真见状,知晓太渊微如今怕是因为什么恼了自己,他皱了皱眉,难得柔声跟太渊微说话:“师兄,我可是有什么惹你生气了?” “……” 太渊微目光微凝,神色漠然。 辛子真心中也不禁有点慌乱,见太渊微不再来哄自己了,赌气地甩了甩鲜艳的衣袖,手掌一拍,一柄璀璨的灵剑从他手中浮现而出,他见太渊微还是一无所动的模样,咬咬牙,便驾驭着自己的灵器,离开了。 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洞府,而是转了个弯,去了自己父亲那处。 太渊微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化……辛子真也是知道一些以往的秘辛的,他有些担心,担心太渊微是知道了些什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远去,神色不明。 顾时蕴愣了一下,伸出手……爪子,拍了拍他。 这个漂亮的男人是真的惨啊。 狐狸的爪子上有着软乎乎的肉垫,此刻即使隔着法衣,那软绵的触感依然是传到了太渊微的手上了。 啧,才捡回来就会讨好人了。 太渊微又伸手捋了几下小狐狸顺滑蓬松的毛毛。顾时蕴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对上了太渊微极其漂亮的脸蛋,他还是躺平了任撸。 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好歹……长得漂亮啊。 辛子真长得也漂亮,可是顾时蕴就是不喜欢他。 即便知道辛子真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老天爷的儿子,俗称“主角”的人了,可是顾时蕴并不打算去讨好他,又或者去多做些什么。 且不说他一醒来就是待在太渊微手里的,光是看辛子真那副很不喜欢他的神情,他也懒得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而至于太渊微以后会死得很惨…… 大不了以后他多多旁敲侧击一点,让太渊微远离这辛子真不就好了?左右太渊微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辛子真这个人。 就是不知道太渊微会不会听他的。 或者说他怎么告诉太渊微。 写字么?这应该是修真界吧,一只狐狸会写字,应该不是……很稀奇吧? 顾时蕴心里想了很多,但是却没有透露出一点点痕迹。 太渊微摸着手里毛绒绒的小东西,也有些犯难。 一时兴起便带回来了,莫非当真养着? 也罢,左右他看辛子真似乎很是不喜这小东西,他倒是偏要养着了。 辛子真惯来皆是张扬的,他人生得好看,又是掌门之子,宗门之中鲜少有人会得罪他,而太渊微又与他有着口头上的未来道侣关系,自然也是宠着他,只是太渊微如今已是重活一世,看清了辛子真的为人,自然是起了厌恶之心了。 太渊微垂下眼睫,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小狐狸的头:“且随本尊来。” 第二次被狂揉脑袋的顾时蕴:“……”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的吗? 好吧,他现在只是只狐狸。 看在太渊微长得好看的份上。 太渊微的洞府在外面看来,不过是一个古朴的山洞,但是进去之后,顾时蕴才知道,别有洞天这个成语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只见进了洞府之后,眼前的面积不知几何,一眼过去竟是看不到尽头。淡淡的白雾飘散着,竟然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沾染了不少灵气的奇花异草显得分外精神,看着便是赏心悦目。但是更令人注目的,则是中间矗立着的,一座高大巍峨,寒气逼人的宫殿。 太渊微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这座他居住了不少时日的宫殿,想了想,再度伸手,一道道霜白的真元自他手中飞迸而出,形成一道道散发着可怕气息的禁制。 之前他一直嫌麻烦,加之又极为相信辛子真,竟是没有设下什么禁制、结界,完全敞开着让辛子真来去自如…… 想想都觉得自己好蠢。 他现在自然是不会这般继续下去了的。 那一道道泛着冷光的,格外冰寒的禁制飞入宫殿中,到最后竟衬得整座冰冷的宫殿也泛起了银光,格外地耀目。 大功告成,很好。太渊微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恢复了寻常模样的宫殿,怀中的小狐狸又冒出了一个头来。 这小东西…… 太渊微又拿出了一块玉简,灌入了自己的真元和气息,又以真元凝出了一根细细的,晶莹剔透的链子,直接套上那玉简,便要系到小狐狸的脖子上:“此物你且拿着。里面有本尊的气息,可让你在洞府中来去自如。” 那玉简看起来很是精致,那链子也非比寻常,可是再如何珍贵,应当也比不得太渊微方才的那句话。让他来去自如?这种东西就这样给他了? 顾时蕴有些懵。在洞府中来去自由可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来去自如表示,他可以去到太渊微洞府里的每一个地方,所有防御对他根本无效,要是他心里存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他当然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的。他只是觉得太渊微……未免有点太轻信于人……狐狸了吧? 他现在没有手没有脚,只有四只爪子,抓不到那块玉简,只好用鼻子顶了顶,然后对着太渊微叫了几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狐狸的鼻子太敏感了,顾时蕴总感觉那块玉简并不像是平常的玉石一样是温润冰凉的,而是带着一股汹涌的寒意,好像蕴含着一座万丈雪原在其中一样,稍一触碰,整个身子都要冰凉了。 就好像太渊微这个人一样。 “嘤嘤、”顾时蕴叫了一声,“嘤嘤……” 顾时蕴差点被自己发出的叫声恶心到…… 太渊微定定地看了怀里的狐狸好一会儿,好像才注意到,这样似乎是有些不妥。以前他还护着辛子真的时候,这般动作做惯了,现在居然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太渊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着恼。 他拿过玉简,在上面刻画了几下,又拍到顾时蕴身上。这次玉简却是直接虚化了一瞬,然后直接融进了顾时蕴的体内了。 “……”很强势。 顾时蕴动了动身体,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然后他就靠在太渊微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谢了,老铁! 太渊微却是不知晓自己捡回来的小狐狸体内居然还多了个人,只道它约摸是开启了一些灵智,此刻见他软哒哒的样子,心下稍宽。 这小狐狸是太渊微捡回来的——倒不是太渊微随随便便就捡东西回来。 他当时将那灵鞭收服,回天元宗的路上又恰好遇到凶兽肆虐,祸害了许多地方,灵鞭渴血,他便顺手将那妖兽灭了,恰好那妖兽周围有一窝狐狸,里面大的小的都死了,恰好就剩下那么一只,看见太渊微,便嘤嘤嘤地叫个不停,死死跟在他身后。 它的父母血亲似乎全都死绝了,而它看起来似乎才刚刚出生不久的模样——若是太渊微就此不管它,不出几日,它恐怕就要成了别的妖兽的腹中餐了。 这只小狐狸看起来小小的,可是皮毛雪白,额顶还有一小撮绿莹莹的长毛,看起来很是可爱特别,很是无害。 太渊微不知怎地,就是过去抱了它起来。 而后太渊微又检查了一下这小狐狸的体内,发现它竟然还是一只灵兽——虽不曾修炼,但是它体内却是充盈着浓郁的木气,而且体内还隐隐带着其他气息,与草木之间分外地具有亲和力。 这般的体质堪称万中无一,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太渊微知道的,也唯有那么一个。 5.第五章(修) 太渊微与那个人毫无关系,又或者说,太渊微只知其事,不曾认识他这个人。 那个人是个极为惊艳的天才,在他被辛子真一剑捅死之前,那人早已不在修真界中出现了。 但是太渊微在死之前,不知道怎地,最后想到的居然就是他。 大约就是这么一丝不可言说的感觉,太渊微便将这只与那个人有些相像的小狐狸捡了回来了。 太渊微不是个矫情的人,他当时只是觉得放这小东西自己在那样的荒山野岭中实在不好。这小狐狸若是普通狐狸倒还好,可偏偏它身怀浓郁的木气,乃是极为上等的灵兽,加之体质又特殊,不提那些妖兽觊觎它,便是一些修士,为了自家子弟打算,见了他也会顺道连它也给炼成丹药,喂给自家子弟重塑灵根仙体。 不过,他方才看这小狐狸似乎并非完全不通窍,还是有着相当的智慧的。保不齐它自己便有什么去处? 太渊微挑了挑眉,对顾时蕴说道:“日后你若想去何处,不必来问本尊,自去便是。” 这样就可以了罢?他不限制这小东西的来去,若是这小东西自个儿想走了,他只放手让他去便是了。 太渊微自以为安排妥当,便将小狐狸又抱了起来,踏入了那重新被他布置得寒气四溢的宫殿之内。 那宫殿外面看着虽是极美极精致高大的,可是里面却十分空旷。 太渊微将顾时蕴放下,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小房间:“你住这里。” 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仿佛他不是在和一只狐狸在说话! 顾时蕴犹豫了一下,伸开爪子走了一下下,然后回头冲着太渊微点了点头。 太渊微心神一凛,脸上淡漠的神色似乎未变。 果然……是开启了灵智了。 太渊微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抛下一句话:“你天资不错,莫要放纵自己,须知……这修真界,乃是以实力为尊的。” “嘤……”顾时蕴张嘴想说话,可是一出口就是一个嘤,他赶紧闭嘴:“……” “……”谁知太渊微脚步一停,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大步朝顾时蕴走来。“此为辟谷丹,你如今未曾化形,不能脱离五谷轮回,若你要修炼,修炼之前服上一粒便可。” 顾时蕴用爪子将那瓶丹药扒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用一只爪子压着,嘴巴凑过去将那个瓶塞子顶开:“……”真香! 顾时蕴有些犹豫,但是他想了想,趁现在太渊微还在这里,他有什么事,太渊微应该会救他的……吧? 他凑过去咬了一粒丹药进嘴里,瞬间一股暖流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他原先感觉有些饿了的肚子,此刻也好像充盈了。 太渊微原先也有些担心,此刻看见它依然精神的模样,便松了一口气。 顾时蕴想了想,走过去蹭了蹭他。 “嗯。”太渊微有些不自在,他将这归咎于养这小东西实在太难了。他手指动了动,再次冷声叮嘱道:“你修行莫要懈怠。” 说完,他也不看这小狐狸的反应,指尖一点,关上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顾时蕴拿爪子拨了拨微凉的玉瓶,看了一眼太渊微关上的房门,四脚着地,向自己分配到的房间走去。 不管他现在身处何处,但是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变成了一只毛狐狸了。 辛子真对他的敌意也不是假的。 书中世界,自成世界。他进了这书里,便是书中人。 顾时蕴现在是一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狐狸,他看着房间里面的,虽然不是很高,但是绝对不低的玉床:“……” 狐狸,应该像猫一样,可以跳上去吧?顾时蕴抖了抖耳朵尖,慢慢地开始感受自己现在的身体。慢慢地,顾时蕴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纵身一跃,两只前爪勾在玉床的边边上,慢慢地蹭了上去,那身雪绒绒的皮毛被他蹭得乱七八糟的。 顾时蕴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朦胧 。 一切都化作了白蒙蒙的一片云雾,而这无边无际的云雾中,也唯有他顾时蕴一人……狐。 顾时蕴低下头,他的脚下有一株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嫩芽,在慢慢地飘动着。 仿佛感觉到了顾时蕴在看他,那株嫩芽突然暴涨,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也不过一瞬之间的事。 同时,顾时蕴也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暴长,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前已经凝聚了一团小小的,淡绿色的灵气。 “嘤?”这就是引气入体? 顾时蕴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那团青莹莹的灵气,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没有参天大树了,只剩下一片云雾。顾时蕴在云雾中一直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云雾深处出现了一点点绿光。那绿光并不虚弱,反而犹如璀璨的翡翠一样,碧绿清幽,透着一股股温柔祥和的气息。 顾时蕴无意识地伸出一只前爪,那靠近绿光的云雾仿佛有着意识一样慢慢消退下来。当他的爪子触碰到那点绿光,顾时蕴识海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浮出一篇金色的文字。 顾时蕴并没有感到震惊,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些文字他明明都没有见过,却都感觉莫名的熟悉,熟悉到他不需要再细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甚至知道该怎么操作。 难道这是穿越的金手指?! 顾时蕴跟着那篇文字的内容缓缓运转起自己体内稀薄得不能更稀薄的真元,柔和的真元冲刷着他细小的经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顾时蕴的经络已经开始隐隐抽痛,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冲刷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停下了动作。 这时候,顾时蕴才从那玄之又玄的修炼状态中脱离出来,才有时间去查看那篇金色大字。 “《青华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上的威能,压迫得人不敢再看。 真的很熟悉。顾时蕴并没有仔仔细细看过这本他穿进来的书——他可是个直男!会看到那本书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所以他不知道这本书里面是不是有这样的一个,应该说是功法的东西?但是顾时蕴可以确定,这个叫《青华诀》的功法很适合他,甚至可以说,他隐隐感觉,自己非它不可。 现在的《青华诀》只有炼气一篇,顾时蕴想了想,莫非每到一个境界,又会有另一篇口诀出来? 但是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太适合继续修炼了,顾时蕴站起身,习惯性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毛,跳下玉床,慢慢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 这也在顾时蕴的意料之内。虽然他沉浸在修炼中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但他估算着过去也差不多只有两个月左右,太渊微修为比他高那么多,闭关久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时蕴看了一眼太渊微依然关得紧紧的石门,想了想,绕去了另一个类似于暖阁的房间里。房间是关着的,可能是感应到了顾时蕴身上的玉简的气息,没有任何阻碍就开了。 顾时蕴仔细回想了一下玉简里面提到的他所能去的地方,顺着识海中记忆的指引,找到了平日里太渊微用来放一些功法典籍的地方。 那里整齐地放了许多功法典籍,上面都浮着一层淡淡的灵光,顾时蕴却没有屿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 他已经有了《青华诀》了,其他功法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参考,并不是必须的,他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毕竟他穿的可是一本他只看过一点点的书啊! 还是一本特别火辣的男男np小黄书。 顾时蕴找了好久,终于从一个角落里面找到了刻录着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的玉简。他用爪子将那些玉简勾了出来,看了看,松了口气。 幸亏太渊微给他的权限可以查看这个玉简。 将那个玉简里面的东西仔仔细细地看完,顾时蕴这才知道,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总共可以分为三大阵营,仙修,魔修,和妖修。仙修,顾名思义,是偏向于正道的,而魔修,则是魔道的,妖修极为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原著里面,辛子真的后攻里就有那么一个妖王。 仙道有四大上宗,乃是归一宗,七宝阁,东极殿,还有云渺宫。而他现在所在的天元宗,只是依附在东极殿门下的一个算得上名号的小宗门。 而顾时蕴还从玉简里面知道,原来他们现在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三千小世界的一个中级世界而已,在小世界之上,又有八个大世界,里面的资源和机遇可谓是数不胜数。 那么,那八个大世界里面,会不会有能让他穿回去的办法呢?顾时蕴的爪子一下子打在那块跌落的玉简上,将心底翻滚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现在才刚刚引气入体,也就炼气初期的修为,连变成人都不行,想太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顾时蕴将那个看完的玉简推回了原来的地方,又拍在另一个玉简看了起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时蕴感觉有些饿了——他现在还是一只小狐狸,,又修炼了好几个月,辟谷丹的效力自然是过去了。现在辟谷丹虽然还有,但也要留着在修炼的时候用才是。 顾时蕴将看完的玉简全部推回了原来的地方,用爪子好好摆放整齐了之后才走出这个房间。 太渊微拍进他体内的那个玉简里面已经将这宫殿介绍过了一遍了,所以顾时蕴是知道厨房在哪里的。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和已经是一双毛爪子的手,深沉地叹了口气:“嘤……” 6.第六章(修) 可是他也是真的饿了。顾时蕴去厨房看了看——果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顾时蕴一只狐开始深沉地思考,哪里有吃的? 他记得进来的时候,这里好像还长着几棵大白菜的。 他的体质似乎真的对草木具有别样的亲和力,他爪子碰到哪株植物,哪株植物就会缠到他的指上,好像在撒娇一样。 “唧。”不好意思啊,我得吃了你。顾时蕴用怜爱的目光看着那棵好不容易找到的大白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时蕴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株“大白菜”知道自己要被吃了,居然还有点雀跃? 还是一棵有M倾向的白菜?! 顾时蕴摇摇头,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不靠谱的想法甩掉,然后叼着那棵“白菜”,回到宫殿的厨房里。 生吃吗?顾时蕴深沉地看着自己的爪子。 不屈服的顾·狐狸·时蕴,硬生生地用一双狐狸爪子,做出了一锅白菜汤。 是一只很贤惠的狐狸了。 他尝试着用爪子从那锅白菜汤舀了一碗,然后两只爪子把在碗遍,像个人一样慢慢地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加什么佐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顾时蕴的错觉,总觉得这锅汤好吃得过分。 顾时蕴当然知道那不是白菜,但是他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一棵普通的灵材,除了可以拿来吃,其他什么用都没有了。 索性就叫白菜好了。 然后他又想到了冷冰冰自己一个人的太渊微,爪子捧脸叹了口气,还是将剩下的白菜汤好好放置了起来。 太渊微此次只是稍作调息,不多时便从房中出来了。 “……”一出来便看见一只毛狐狸肚皮大敞地躺在桌子上睡觉。 他走过去,神色淡漠地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挠了挠它的肚皮。 毛狐狸身子一缩,竟然就睁开眼来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仔细一看,他身上还隐隐浮着一层云雾般的寒气,配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绝美面容,显得仙气十足。 可以说是个小仙男了! 顾时蕴不自觉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对着太渊微“嘤”了一声。 娇声娇气的。 太渊微的目光在桌上的碗筷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转到顾时蕴的身上:“嗯。” 看来这只小狐狸……灵智颇高。 顾时蕴用爪子揉了揉脸,然后跳到太渊微的身上,可是太渊微的衣服是那等极好的料子,丝滑无比,它的爪子怎么也勾不住。 “……”太渊微低头看着它,伸手将它捞了起来。 顾时蕴现在已经能很灵活地控制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了,他用尾巴尖卷了卷太渊微的手指,然后又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熟练地将他放起来的白菜汤推了出来。 “……”太渊微抬头,对上了小狐狸亮晶晶的目光,拒绝的话瞬间噎在嘴里,最后只说道:“给本尊的?” 毛狐狸点了点头:“嘤。” “嗯。”太渊微索性走过去,一手端起那碗汤,一手将这只小狐狸抱了起来。 顾时蕴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是只狐狸的事实了,所以太渊微抱他,他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大大方方地蜷缩进了太渊微怀里。 太渊微将顾时蕴放到桌上,面前是一碗飘着白菜的清汤。 感觉到毛狐狸看过来的目光,太渊微伸手夹了一筷子“白菜”,送进嘴里——味道竟也不错。 小狐狸还在看着他,太渊微想了想,便对顾时蕴说道:“不错。” 他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听着却十分悦耳。 顾时蕴冲着他摇了摇尾巴。 看着很是俏皮可爱。 太渊微神色也柔和了一丝,拿着筷子也继续将碗中的白菜送进口中,只是他突然手指一顿,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又噎到了。 有点想咳嗽。 可是小狐狸还在这儿呢,他一个元婴上人是不应该吃东西噎到的。元婴上人怎么会吃东西噎到呢?元婴上人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啊。他要是咳出来,那小东西岂不是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说品尝几口,其实是想羞辱它。 这样是不行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吃东西噎到太渊微也经历了不少,但是没有一次是让他这般为难的。 小东西又看过来了。太渊微想了想,运起真元,硬生生地将噎在喉咙的蔬菜炼化了去。 好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继续动着筷子,期间又噎到两三次,他也是一一炼化了。 这顿饭就这样吃完了。太渊微随手施了一个诀,那两个碗便又光洁如新了。 顾时蕴愣了一下,就看见太渊微伸出手:“过来。” 顾时蕴乖乖地走过去,太渊微一把握住小狐狸毛绒绒的爪子,一丝冰寒的真元从他手下流淌而出,流入了顾时蕴的身体里。 真元进入的时候有些疼,顾时蕴却没有将爪子抽回来,一动不动地任由那缕霸道无比的真元游遍自己的四肢百骸。 不多时,太渊微便将真元收了回来,放开了顾时蕴的毛爪。 “不错,根基已经稳固。”顾时蕴这么快引气成功甚至已经炼气初期稳固了,太渊微也有点惊讶。但是他想了想这只小东西的资质,又觉得必然如此。 他捡回来的小东西,就是这么棒棒! 太渊微还在小东西体内发现了另一股不同于它本源的力量。那股力量极其强大,却好像被封印着一样。 “我这里有一些木属性的功法,但都算不得太好,你若是想要,可问我。若你自有,本尊亦不强求。”太渊微抬手一抹,十数个淡青色的玉简从他手底落了下来。 顾时蕴有些惊讶——怎么太渊微这话听起来,好像知道他身上有着《青华诀》一般? “本尊知道灵兽自有血脉传承”太渊微顿了顿,“你自把握便是。” 血脉传承吗?<br/>顾时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你若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太渊微面无表情道,“本尊不会干涉于你。” 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 “嘤。”顾时蕴很光棍。他左右都是要修行《青华诀》的,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青华诀》。恐怕并非太渊微说的那般是血脉传承,但是他总觉得还是不要暴露出来比较好。 血脉传承便血脉传承,日后若是知道了太渊微的为人,他自然不会再瞒着他的。 顾时蕴用爪子将那十数个玉简扒拉到自己面前:“……”想要。 它做得落落大方,反倒让太渊微高看他一眼了。 “拿去便是。”太渊微将那十数个玉简再往顾时蕴面前推了推,看见这只小狐狸惊喜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有些柔软。 不管它的资质如何,到底还是只刚生出来的崽子呢。 顾时蕴晃了晃脑袋,总觉得他好像忘了些什么…… 太渊微却来不及发现它的异样了,手掌一翻,一块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牌静静地躺在他手上。 太渊微战起身,对不明所以的小狐狸说道:“掌门有事寻我,你自修炼便是。” 随后他身形一晃,犹如一抹轻雪一般,飘出了大殿。 顾时蕴在原地盘坐了一会儿,然后也站起身,抖了抖身子,回到他的房间之内,照例蹦上了玉床,缓缓运起体内稀薄的真元。 . 太渊微不知道掌门为什么突然找他,但是左右与辛子真脱不了干系。 他住的缥缈小灵峰和掌门所在的天元峰离得不远也不近,但是凭借他现在都修为,这段路程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而已。 他落在天元峰下,踏着长长的阶梯,走进来那座象征着天元宗的最为重要的天元殿中。 天元宗掌门辛鸿轩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段了无生气的枯木一般,毫无动静。 太渊微走了进去,行了一个弟子礼:“渊微见过掌门。” 辛鸿轩慢慢地睁开双眼,一股庞大的气息也慢慢地笼罩在这个大殿里面。 太渊微站得很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那股冲他压迫而来的力量一般。 “咳。”辛鸿轩干咳了一声,那弥漫的压力瞬间消融不见。 他抬眼看向这个他捡回来的男人,那张清冷的面容让他有些怀念。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辛鸿轩的声音很粗糙,听起来就好像两段枯木在摩擦一样。 太渊微明显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道:“渊微不知。” “咳,你出去的事,我都听子真说了。”辛鸿轩看向太渊微的目光似乎有些温情,“子真年纪小,不懂事,他也是因为根基受损有些着急了,你日后是要和他结为道侣的,且多担待些。” 7.第七章(修) 太渊微原先已经被这个谎言蒙骗过一遍,如今却不想再被蒙骗第二遍了。但是他现在又不能贸然说些什么,只好冷冷淡淡地站着,一言不发。 辛鸿轩皱了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看太渊微与以往好像也并无区别,只好按捺下来:“你如今已经元婴初期了吧?” “子真却还是筑基巅峰。”辛鸿轩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很是忧虑,“虽说你能护着他,但到底修真界中还得以自身实力为上……” “请掌门直言。”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辛鸿轩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本座听闻云霄秘境即将开启,里面有一味与两仪仙兰药效相仿的补天草,正合子真的情况。” 果真是要他去寻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他是寻呢,还是寻呢? “渊微知晓,必定会为子真师弟寻得良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开口,手指动了动。 “如此……本座也就放心了。”辛鸿轩手掌一挥,一块玉简自他手上飞射而出:“这里面是本座收集到的一些关于补天草的消息,你且拿着”。 太渊微手掌一握,那块玉简便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上。他手掌一翻,将玉简放入储物戒中,面无表情地冲辛鸿轩告了罪,便如来时一般,极快地离去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太渊微的踪影,一个红色的身影才慢慢地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 “父亲。”辛子真坐到辛鸿轩对面的蒲团上,轻轻叫了一声。 他的容貌依然精致漂亮,却没有在太渊微面前的那种璀璨夺目之感,反倒显得有些阴翳。 “嗯。”辛鸿轩睁开眼,看着这个自己最疼宠的儿子,“我已叫太渊微为你寻找良药,有一位太上长老也愿意出手,我儿不必焦虑了。” “若不是为父正好到了修炼瓶颈,我儿也无需停留在筑基巅峰这么久而无法突破了。”辛鸿轩说着,身上的气息一阵抖动,居然略有些下落。 “父亲不必为儿子着急。”辛子真赶紧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辛鸿轩的背,“儿子只怕那太渊微……” 他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哼,为父养育他这般久,他若敢违背我的命令,那么他便是欺师灭祖。”辛鸿轩冷笑一声,随后又软声对辛子真说道:“待我儿金丹结成,为父便请几位太上长老助你将他除掉可好?” “嗯。”辛子真知道,他不过是个借口,他的父亲,才是真的想除掉太渊微的人。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注定是要和天之骄子结为道侣的,而太渊微还远远不够。 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只不过他现在还要靠着太渊微为他找药,否则他何须讨好这人? 辛子真掩下心底的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怨恨的情绪,再软声劝慰了一下辛鸿轩,便满脸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又是一室寂静。 太渊微满身寒意升腾地落在流霜殿前,神色淡漠。 殿里有刚刚开启灵智的小东西,不能随意发火。这样不好。 只是他一回来才发现,小东西居然又去修炼了——顾时蕴的修为太低,太渊微的神识轻而易举地就扫过去了。 如此也好,勤奋些总不是坏事。 太渊微看了看,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不知过了多少日,太渊微手中的令牌再度亮起。 “……”太渊微从修炼中回过神来,将那块玉牌拿出来看了看,刚想出去,又想起了些什么,放出神识感受了一番,料定这只小狐狸应当没有那么快出来,便给它留了一块传音简,随后从自己的收藏里扒拉出了几件适合这小东西防身的东西,也一并放在了一起。 随后太渊微点了点身上的丹药,极从容地出了洞府。 太渊微去驯兽堂领了一头四级灵禽,就驾着它到了天元宗门前。 那里已经等候了好些人了,大多数都是筑基和金丹境界的弟子,只有太渊微和另一个长老是元婴境界。 辛子真也在这些人里面。他一看到太渊微便眼前一亮,脸上带着靓丽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了意中人一般,令得不少弟子纷纷看向太渊微。 “……” 太渊微只看了辛子真一眼,,却不想再和他靠近一步,踏着脚下的灵禽停住,只跟在一旁,并不靠近。 辛子真眉头一蹙,脸上带了一丝怒气,他身旁的弟子赶忙小声安慰他。 “想不到渊微师叔居然会骑灵禽……”辛子真身边的一个弟子小声说道,以前渊微师叔出门的时候,皆是一身白衣踏雪,缥缈似仙,怎地如今却又骑起了灵禽? 渊微师叔那般高洁的美人,哪有什么灵禽能配得上他的身姿呢!更何况这头灵禽着实丑了点。 怎地就骑了这灵禽! 辛子真也有些奇怪,但是这不过是件大不了的事情,他便没有太过在意。 太渊微耳聪目明,自然看到了辛子真神色的变化,以及听闻了他身旁弟子的话语。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弟子,犹如寒冰实质般的目光让那个弟子忍不住心神一震。 太渊微微微勾唇,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那个得了太渊微一个眼神的弟子满脸通红,却不知向谁诉说。 一说就要被打的。 太渊微踏在那只领取的灵禽身上,这只素来暴躁的灵禽似乎连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是最好看的渊微上人骑在它的身上!整个鸟生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摸了摸灵禽凑过来的鸟头。 他确实是已经元婴期了,体内的真元浑厚了不止一倍,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为了辛子真这么个人而浪费自己的真元。 云霄秘境离天元宗不远,乃是五十年一开的秘境,细数下来,确实已经到了云霄秘境开启的时候了。只是上一次云霄秘境开启,太渊微还未曾出生,但他也曾听说过里面有一株即将成熟的补天草。只是他未曾想到,辛鸿轩居然把注意打到补天草上。 更可笑的是,他不能拒绝。 太渊微淡淡一笑,踏着脚下的灵禽,美目含霜。 既然想要补天草,那便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享用了!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个长老便带起队伍,朝着云霄秘境所在的城池赶去。 太渊微远远地跟在后面,凛冽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袍,黑白交织在一起,愈加显得他清冷淡漠,仙姿玉质。 即便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辛子真回头看了看他,见到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知的嫉妒。 灵禽的速度自然是赶不上太渊微运用真元的,但是这时候离云霄秘境开启还有段时日,他也不需要赶时间。就这般过了约摸半个月,前方才隐隐显露出一个高大城池的踪影。 那便是云霄秘境所在的一座凡人城池。这城池依附于天啸宗门下,而天啸宗又与天元宗一般一同依附在东极殿门下,两者虽算不得不和,但也不曾友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们一行人在看到那城池之后,也未曾嚣张地骑着灵禽就进去了,而是纷纷下来,走进城池之中。 这城池虽是凡人居多,但是因着云霄秘境在此,这里也有几家专做修士生意的客栈。 天元宗自然是定好了客栈的,太渊微跟在一众人后面,因着他的境界,便也得了一间极好的上房,不必像那些弟子一般,两个人挤在一处。 辛子真虽是掌门之子,但他的修为不过是筑基巅峰,所以也得和另一位弟子合住一间。他抬起下巴看向太渊微,却发现太渊微竟然真的全然不顾自己。 辛子真有些恼怒,却只得跟在分到和他一起的那个弟子后面离去。 太渊微看到了辛子真的脸色,神色淡漠。 他们来的时间恰好,第二日便是云霄秘境开启的时候了。那片湛蓝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色泽,随后那灰色越来越广阔,等到了某一个点的时候,便骤然一紧,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天穹之上,里面还闪着数不清的微光。 “云霄秘境开了!”下面的人群一阵慌乱,七嘴八舌地说道。 不多时,就有好几波人前仆后继地往里面冲去,大多是散修。而在场的宗门弟子除了太渊微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宗门也派了弟子过来。毕竟云霄秘境虽然五十年一开,但是里面好东西还是不少的,且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恰好适合筑基、金丹的弟子历练。 只是,太渊微敏锐地发现,其他宗门里面除了不少的筑基、金丹修士,还有好几个元婴。 8.第八章(修) 云霄秘境虽好,但也好不到能引得这么多元婴来这里历练。那么毫无疑问,这些元婴的到来,大概就是和他差不多的目的了。 补天草。 虽说补天草只能修补元婴以下的根基不足,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 更何况补天补天,也就是说,这补天草不仅能够修补后天造成的根基受损,更可以弥补先天不足。 无论是经脉细弱,又或是丹田不稳,只要那人年纪不过二十,用对了方子,加上这补天草,都可以弥补过来。 也难怪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了。 等到散修进去得差不多了,各个宗门的弟子就好像约好了一样,纷纷施展手段,进入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之中。 太渊微将境界压制到金丹境界,也跟着飞身进入,辛子真本想跟在他身旁的,但是太渊微的速度哪里是他及得上的,他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角,很快就失去了太渊微的踪迹了。 他这才确定,这太渊微当真是同以往不一样了。 辛子真狠狠地咬了咬唇,随后转身跟上了天元宗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金丹弟子。 太渊微刚触碰到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白光就笼罩在他身上,太渊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他身边的事物已经大变样了。 一轮银白色的明月高高挂在黑漆漆的“天上”,四周的一切好像披了一层薄雾一般有些迷蒙,淡淡的水汽飘荡着,气氛静谧而幽清。 太渊微并没有来过云霄秘境。上辈子也没有。但是他上辈子听说过这补天草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地将神识放出,谨慎地扫了一遍四周。 人很少,大部分的人都不在这片区域内。 上辈子补天草出世的消息也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即便他没有一起来云霄秘境中历练,但是他在一众修士的口口相传中,也大概知道了补天草究竟是生长在何处的。 而现在,许多人知道补天草即将成熟,可是真正知道补天草确切的生长地方的人,除了那个发现补天草的修士,大约只有太渊微了。 而现在,那个发现补天草生长在何处的修士已经死了。 太渊微估算了一下,辨明了方向,便向补天草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太渊微看到了数个元婴修士,看他们的神色,大概也是在寻找着补天草。 那些元婴修士自然也发现了太渊微,但是看见太渊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们也不会上前去多讨闲事。 太渊微也不好直直就往补天草那边赶——万一被人注意到了,那后面可就不好办了。 他间或看到了什么灵草,又或是什么奇珍,只要能力足够,便上去一抢。 他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是速度极快,眼神又极为老辣,竟也是得了不少好东西。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般快的动作!” “三叶清心莲被人取走了!” “可恶,那可是五百年一结果的沁源果!” 一群修士愤愤出声,可是四周一片平静,显然取宝的人早已离开,他们也无可奈何。 太渊微不曾注意这些修士的反应,他将那些收集来的事物尽皆塞入了储物戒中,吞了一枚回复真元的益气丹,便收敛了气息,悄然向那补天草所在的区域行去。 补天草出世的地方是一处很隐秘的幽潭,那幽潭四处皆山,灵气浓度着实不高,也没有什么异宝存在的痕迹,所以很少修士会在那里逗留。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片区域之所以灵气稀薄,正是因为补天草在成长的过程中源源不断地吸取了浓厚的灵气。 补天草很善于隐藏自身,若非出世,很少人能寻得它的踪迹,而五十年前的发现他的那个修士,只能说是偶然。而那个修士也为此,仙途断绝。 太渊微没有显出身形,隐匿着气息不断地向那处幽潭靠近——也亏得上辈子这件事闹得颇大,即便是他这个没去的人,也从头到尾知道了这补天草是在何处出世的,那地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太渊微的速度极快,远远地便看见了那处幽潭,可是那幽潭旁却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熟悉的辛子真。 “子真,你当真看见了这里有宝光浮现?”站在辛子真身边的男子长相很是方正俊朗,他看着昳丽貌美的辛子真,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情意。 “莫师兄,你还不信我么?”辛子真抬起下巴,若即若离地靠在那男子身旁,神色自信,“虽说不太确定,但是那宝光应当确实是在这里浮现的。” 那男子叹了口气,语气和煦:“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传言那补天草即将出世,我只怕错过那样的神物——” 辛子真皱了皱眉,刚想出言,就看见幽潭对面的那座山峰上突然浮现一抹亮眼的宝光,五颜六色,美轮美奂。 必定是有异宝出世! 那男子看见了那宝光,眼神一亮,口子夸赞道:“子真果真不曾看错!那宝物原不是在这幽潭里,而是在那山峰之上!” 辛子真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惊疑之色,但是耐不住那男子已经御剑飞往那座透出宝光的山峰,他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刚刚从对面山峰回来的太渊微看了看平静无比的幽潭,体内真元滚滚,在他的身体上裹上了一层霜白色的光芒。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远去的辛子真二人,便极快速地走进了那幽潭之中。 那幽潭看着平常,可是那潭水却是极为寒冷刺骨,便是一般的筑基修士遇上了,恐怕也很是难缠。 太渊微却并无这般担忧。他本就是变异冰灵根,这潭水虽是寒冷,对他却是没有阻碍的。 他缓慢地潜了下去,周身寒气缭绕,逼得那些潭水不敢近身。 幽潭表面看着极小,尚且能看到底部——这便是没有人怀疑这潭中有宝的原因了。但是太渊微刚刚潜了两丈有余,却发觉脚下似乎触碰到了一层柔韧的薄膜——他心中一动,便运起真元往下一落,耳边听得一声脆响,竟然又是一片天地。 清幽幽的潭水围绕在他身旁,那潭下潭的一切景象皆落入他眼中。 就在太渊微落下的那一瞬间,一头蛇身虎首,浑身满披着鳞甲的妖兽便已张着大嘴冲他咬来,在水中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太渊微眸色微冷,手中长鞭一挥,一股冰寒的真元顺着长鞭的行迹,瞬间将旁边的潭水凝结成冰! 那妖兽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急忙转身欲逃,可是太渊微又怎么会让它如意,手腕一震,长鞭击打在那妖兽的身上,那看着便觉得森冷坚硬的鳞甲陡然破裂,露出里面血红的皮肉,混合着一股股腥气扑鼻的血水被溢散的寒气给冰冻了起来。 那妖兽惨啸一声,满潭的潭水开始震颤了起来。 太渊微眉头微皱,敏锐地感觉到,这潭水的震颤,不仅是因为那妖兽的悲鸣,更是因为,这潭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太渊微往后一退,看着那只想要逃走的妖兽,手掌一捏,直接将那只妖兽抓在了手里,随后迅速地掏出了它的妖丹,将它那具庞大的躯体一寸寸地冰冻起来,最后手指在上面一碰,消融得不剩一丝痕迹。 随后太渊微身形一转,浑身寒意缭绕,整个人化为了一抹霜白色的轻雪,落在了那震颤最为剧烈的潭心之处。 那潭心的底下,雪白的细沙已经开始滚动了起来,隐隐有着一抹幽绿的色泽从中泄露出来,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太渊微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细沙掀到一旁,露出了下面一个极清幽的洞口。 洞里面长着一株通体青绿的植物,泛着朦胧的金光,一呼一吸间,叶片伸展,足足有一十八片。 太渊微静静地看了一眼这株极为美丽的植物,并没有伸手去采摘,反而绕过了它,手指精准无比地捉住了另一株和它一般模样,可是却远远不及它光彩耀目的植物。 那植物被太渊微捉着,陡然扭动了起来,还发出了一声声惨叫声,声声入耳,听得人忍不住心软怜惜,只想放手让它离去。 太渊微神色未变,指尖闪过一抹冷光,那株植物便瞬间停止了扭动,变得蔫巴巴的,看着着实可怜。 太渊微见它老实下来了,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寒玉匣,将它小心地放了进去。 将真正的补天草收好了之后,太渊微的目光看向了那株通身皆是瑞气,看着极为不凡的“补天草”。 这株假的补天草实在太美了,静静地在那里细微地飘动着,枝叶舒展,一缕缕的瑞气从它的茎叶中溢散,看着便是极为珍贵的宝物。 可是它偏偏不是。 9.第九章(修) 若不是太渊微早就在上一世知道了这补天草有这样的隐匿之术,恐怕他也会将这株满身灵气的植物认作那人人渴求的补天异草,从而将那真正的补天草忽略过去——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知晓如何分辨真假补天草的。 当然,能和补天草相伴而生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凡物,更何况它长得和补天草几乎一模一样呢?这草也具有补足资质,修补根基的功效,只是—— 只是这草毕竟不是补天草,误将它认作补天草炼成的丹药,虽说可以补足资质修补根基,却也会埋下隐患。等那服用的人修为渐长,即将要突破出窍之时,那留下的隐患便会显露出来,能不能突破,便看那人的造化了。上一世便是有人吃了这株假的补天草炼成的丹药,最后在突破的时候丹田尽碎,突破无望。 太渊微将那“补天草”采摘了下来,用手段将那灵光和气味隐去,再看时,便同那株真的补天草毫无异处了。 他将这株“补天草”小心翼翼地用玉盒装上,塞入了储物戒中。随后,他又伸出手掌,轻轻地在那挖开的洞上虚虚一握——那处的凹陷便骤然被细沙填满,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将其他剩下的痕迹都抹除得干干净净了,太渊微运足了真元,眸光凛冽,却似乎是在严阵以待着什么。 他在这潭水中缓缓行走,犹如置身于平地之上,不多时便离开了这幽潭。还未等他站稳身子,那等待已久的天雷便已经朝他迎头劈下了! 早有准备的太渊微朝旁边轻轻迈了一步,伸手一招,真元鼓动,便有数以千百计的寒冰巨石冲着劈下的雷霆撞去,将那雷霆撞得雷光大绽,在空中炸开来。 太渊微也不恋战,抬手招了好几块犹如小山般巨大的寒冰挡住在自己身后,脚下一踏,便化为一点寒光,不多时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那被寒冰纠缠着的天雷约摸是感到了自己想劈的人已经跑路了,轰隆隆地响将起来,数十道雷霆一起劈下,将太渊微留下的那些个寒冰劈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剩余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散去了。 太渊微并未在意身后的动作,专挑了一些偏僻的路线走了起来。等到离那幽潭所在的区域已经相距甚远了,他才放慢了速度。 他来云霄秘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太渊微突然想起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小东西——虽说才刚刚炼气初期,但是这云霄秘境中东西尚且也算不错…… 那便带一些东西给它玩耍罢。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看见好的,又没有人发现的奇珍异草,便通通收了起来,动作迅捷无比。 他想到那小狐狸的体质,收东西的时候也有了一丝偏向,尤其偏向了一些灵植。 期间,他也注意到了,有好几波人朝着那幽潭的方向去了,想来也是知道了那处会有补天草出世的消息。 那些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太渊微这个外貌尤为出色的“金丹”真人,但是他们急着去寻那补天草,倒是没有上来找什么麻烦。 云霄秘境只开启一个月的时间,太渊微便在这云霄秘境中待了一个月。 等到了云霄秘境关闭的日子,太渊微并没有早早便去出口等候。他去得不早也不晚,但是因着他的气质容貌,依然是引起了一阵侧目。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到天元宗所在的位置,看起来似乎是对这段日子的一些波折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段日子里,补天草出世的消息也被闹大了。但是并没有传出有人得到了那补天草的消息。 有人认为,是某个修士早已将那补天草取走了,也有人认为,补天草出世纯属谣言…… 总而言之,补天草它就这样消失了。 辛子真眉头紧蹙,看见太渊微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渊微师兄,你可曾寻到补天草?” “……”辛子真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太渊微神色未变,语气冰冷淡漠:“不曾。” 他的态度似是极为肯定,那些注意着他这边的修士心里也不禁疑惑,难道这人确实不曾见过补天草? 辛子真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里发问十分不明智,便皱了皱眉,不再多言。 太渊微依然是那般面无表情,远离凡尘的清冷模样。 众人等了不到一会儿,天上的好端端的明月便陡然震颤起来,随后一角一角地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掉了一样,露出了外面澄澈的天空。 “开了!开了!”众人一阵骚动,便争先恐后地施展神通术法,御起法宝灵器,直往那个大开的洞口冲去。 进来的人数以千计,可是出去的人却仅仅剩下两百余人。其他人或是迷失在秘境之中,或是被妖兽吞噬入腹,又或是被其他修士杀人夺宝……皆是命数。 这便是修真界。 太渊微思绪恍惚了一瞬,便看见天元宗的弟子也动了,便跟了上去。 又花费了半月有余,一行人等人总算回到了天元宗之内。还未等太渊微回洞府一趟,便已经有弟子来传讯,言明宗主吩咐,叫渊微上人一回宗门,便立刻去见他。 太渊微自然是知道辛鸿轩的想法的。 他勾了勾唇,将灵禽归还了驯兽堂之后,便步步踏空,朝着天元殿而去,袍袖翻飞间,似有无数霜雪降临他身旁,姿容清绝,美到令人移不开目光。 太渊微来到天元殿门前,出来迎他的正是辛子真。 “师兄。”辛子真眼中清透,带着鲜活气,看着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若不是上一世太渊微被他狠狠捅死,恐怕也忍不住以为这是一个何等单纯又美好的少年。 可是事实往往很是讽刺。 太渊微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越过他,直接进去了。 辛子真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抬起下巴露出不认输的神色,但很快又隐了下去,紧跟在太渊微身后。 “掌门。”太渊微看着坐在蒲团上的辛鸿轩,行了一个弟子礼,也不等辛鸿轩出言,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说道:“补天草已在此处。” 辛鸿轩眼中精光一闪,手掌一招,便将那玉盒吸到他手上。 “果真是补天草。”辛鸿轩看了看盒中宝光内敛,看着极其普通的灵草,赞叹道:“不错。” 却绝口不提有何奖赏。 太渊微已是对他们父子都十分失望了,此刻心中倒还平静,淡淡地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直到回到自己洞府里,想到那个努力修炼的小东西,他的心情才算是和缓下来。 只是他心情和缓不到一会儿,在看到那小狐狸的情形时,瞬间又生了十分的怒气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冷,比起平日里的冰冷淡漠还要再冷几分,他看着小东西身上乱糟糟的尾巴,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灰渍,素来淡漠的脸上不见一丝波动。 “唧……”顾时蕴看见太渊微的身影,有些兴奋。 而在太渊微眼中,却是小东西看见他回来了,那双眼睛都亮起光芒来了——想必是之前被欺负惨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给奔过来的小东西喂了一颗留春丹,直到小东西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了,他才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时蕴有些受宠若惊,歪头想了想,在太渊微胸前蹭了蹭:“嘤。” “有人想捉我。”<br/>太渊微神识之中蓦然多了这么一个讯息,是一个软糯的童音。 他低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在他怀里撒着娇的小东西:“……” 顾时蕴毫无羞耻之心地冲他唧了一声。 没错,就是我说的。 太渊微伸手摸了摸它,那蓬松顺滑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那么几下。 就是这么一身毛毛,差点就没了。 太渊微身上的气势更冷冽了,他看着顾时蕴,蓦然出言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收一只还没有化形的狐狸做弟子? 顾时蕴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太渊微的神情,只是太渊微素来都是面无表情,一派淡漠的模样,他也看不出什么。 太渊微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两只耳朵支棱着仿佛是思考着什么,然后又从他怀里跳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两只毛爪子交叠在一起,像个人在叩首似的:“唧。” “晚辈愿意的。”软糯的童音再次在神识中传来。 “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他抱了起来,“日后可称本座为师尊。” “……”他现在还不会说话。 太渊微似乎看透了它内心的想法,冷声道:“莫不是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化形那一日么?” 顾时蕴当然不这样觉得。他讨好地蹭了蹭太渊微。 太渊微看得眸色微闪,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掠过了它的一身绒毛。 他才不是因为这小东西长得雪白可爱才将它收为弟子的,他只不过不是那种管捡不管养的人而已! 太渊微没有带小狐狸去领天元宗的弟子令——他日后势必是要离开的,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但是他又是重视这小狐狸的,于是他便分了一缕神识在这小狐狸身上,时刻震慑着想对小狐狸不利的人。 他一本正经地对还是只狐狸的顾时蕴说道:“你是本尊的外门弟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你修行勤勉,待你金丹,本尊便将你提为亲传弟子。” 太渊微刚说完便觉得可能有些不妥,但是看着小狐狸支棱起来的耳朵,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顾时蕴在太渊微怀里蹭了一下,然后以神识传音道:“师尊,我会努力的。” “嗯。” 那就先……养着吧。 10.第十章(修) 处理完收徒的事情,太渊微也知道了那个打伤了自家小狐狸的人是谁了。 赵明叙。是辛子真的追求者之一。 太渊微看了一眼新出炉的徒弟,看见它那身乱糟糟的皮毛,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用术法将它洗了洗,然后抱进手里。 “……”顾时蕴已经被他抱在怀里抱习惯了,此刻也非常习惯地搭在太渊微的怀里,有些疑惑地抬头。 太渊微却没有理会它,直接带着它,飘飘然地离开了洞府。 太渊微驾着霜云抱着狐狸来到赵明叙的洞府前的时候,赵明叙还在那里修炼着。他看见一团霜云直接落在自己的洞府门前,还不等他出门看看是谁,便有一根散发着冰冷寒气的,极为凌厉的鞭子直直冲着他的脸面扫来! 顾时蕴愣愣地看着他挥洒着鞭子抽人家的洞府,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只会修炼,一脸冰霜的太渊微么? 但是,当他看见从那个洞府里面出来的人影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震了一下。 这是……那个将他打伤的人。 所以,太渊微……不,是他的师尊了。他的师尊这是在给他报仇吗?顾时蕴直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自恋了,可是事实好像就在眼前,他忍不住看向太渊微:“唧。” “莫要胡思乱想。”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开口,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那灵鞭乃是异宝之流,他又是元婴修为,而那赵明叙不过区区金丹后期,走不到三招,便是被那灵鞭卷住,拖到了太渊微二人面前。 “渊微……师叔。”觉察到太渊微身上毫无隐藏的、独属于元婴境界的气息,赵明叙的脸色瞬间变白,原来的辱骂也再说不出口了。 “此为本尊弟子。”太渊微将手里的小狐狸露了出来,语气淡漠,却不容反驳,“现在,你记住了么。” “……弟子,记住了。”赵明叙看着那只还没有他巴掌大的狐狸,低下头,咬牙说道。 “嗯。”太渊微将缠在赵明叙身上的灵鞭抽了回来,随后说道:“本尊的弟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赵明叙低下头,默然不语。 顾时蕴觉得太渊微简直帅飞了! 太渊微对上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他捡回来的,自然是不能随便给人欺负了。 太渊微并没有下死手,赵明叙也只是伤了些皮肉,吃点丹药便好得七七八八了。连说太渊微残害同门的理由都是不成立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诡异地平静下去了。只是天元宗的弟子也都知道了,渊微上人的弟子是不能惹的。 惹了渊微上人的弟子,即便是只狐狸,那渊微上人便要来找你麻烦了。 ……更想惹了。 总之,还是一只弱狐的顾时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安上了一个不能惹的名号,倒是让他在天元宗的日子里好过了很多。 <br/>不过顾时蕴也不怎么出门就是了。 他跟太渊微相处久了,也逐渐知道,太渊微也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无情,他的师尊其实……很有些不同。 比如,他肚子饿了,做了灵食,太渊微脸上肯定是面无表情的,但是眼神却会不自觉地盯在盘子上,看着像只故作骄矜,却又忍不住被小鱼干诱惑的傲娇猫一般。 又比如,太渊微看起来向来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当他冲着太渊微撒娇卖萌的时候,太渊微便总是冷着脸,手上却丝毫不慢地撸毛…… 顾时蕴觉得,太渊微人实在是挺好的。所以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辛子真就能这么毫不留情地杀死太渊微呢? 想不通。 “唧。”顾时蕴有些犹豫,在神识传音道:“师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辛师叔……是个怎么样的人?” “……” “你问这个干嘛。”太渊微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分明记得小东西对辛子真是不太喜欢的,怎么就突然问起了他来? 莫非是又有人对他的这个“弟子”说了什么? 有点生气。 他是师尊,自然是不会和徒弟生气的。 何况“徒弟”的毛毛那么好摸。 他只是生气有人竟然连一只小狐狸都不放过而已。 顾时蕴问也问了,此刻倒是真的想知道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太渊微的神色,一双清透的,仿若琉璃般的眼瞳似乎带着一股子特殊的诱惑力。 他的皮毛是雪白蓬松的,额前有着一缕长毛却是淡绿色的,看起来格外的灵动。 他此刻不自觉地歪头看着看着,看起来着实是可爱的。 “……资质尚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转开头,淡淡地开口。 “……”就这样,这样就完了?!顾时蕴严重怀疑,太渊微其实对辛子真还余情未了。 “你今日不用修炼了么?”还没得顾时蕴回过神来,太渊微已经将它扔进了房间里,抛下了一瓶辟谷丹,“好生修炼,莫要胡思乱想。” 顾时蕴用爪子扒拉了那瓶微凉的丹药:“……” 叹了口气,叼了一粒进嘴里,倒真的沉下心,修炼了起来。 他若想护着太渊微不被辛子真暗算,那也得他先有实力啊。 况且,这狐狸的身子着实有些不方便,他还是想变回人的。 身边少了只粘着他的小东西,太渊微一时之间有些不太习惯。但是他毕竟也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很快就将这点儿不习惯抛开了。 想起刚刚那小东西问的那个问题,太渊微皱了皱眉。 辛子真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是个虚情假意之人。 太渊微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身上陡然爆发了一股强大的气势,整座大殿瞬间盈满寒冰。 他的瓶颈松动了。 太渊微浑身散发着寒意,周身的气息仍旧在浮动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沉浸于修炼中的顾时蕴,便转过身,大步回到自己房中,盘坐在寒玉床上,也沉入了修行之中。 太渊微的心中不是没有想过,辛子真可能是有什么苦衷的。但是重活一世,他却已经看得分明,自始至终,辛子真乃至辛鸿轩,都不过是在哄骗他罢了。 最后的一丝心软在顾时蕴的问话中,也被他自己斩断了。 太渊微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体内真元滚滚,只欠一个缺口,让它们喷涌而出! 在他丹田之中,有一尊和他模样动作一模一样的元婴,正跟着他体内真元的流动,上下的漂浮着。 而随着他心境的变化,那尊元婴也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那双闭着的眼睛也逐渐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太渊微的气息节节攀升,直到了一个顶点——他手诀一变,那层看不见的隔膜就这样被他一举捅破,涛涛真元似乎有了出口,不断地涌入其间。 那尊小小的元婴也动了,它面无表情地张开那张小小的嘴巴,奋力一吸——那些真元源源不断地被它吞入腹中,将他灌得越发凝实了。 待到真元尽了,那尊元婴也彻底凝实了,眼睛半开,缓缓地伸出一个手掌—— 太渊微也跟着伸出了一个手掌。 没有任何真元。 “咄!”元婴端坐于丹田之中,那一掌打出去只打了个虚无,却硬生生将太渊微的丹田扩大了将近一小半! 真元瞬间从丹田之中流入四肢百骸,太渊微神色未变,只牢牢地固守丹田,任凭那些真元冲刷着四肢经络。 . 顾时蕴已经突破到炼气中期了,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他的意识也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极限。 他的识海之中依然是一片白雾缭绕,可是在这无边无际的白雾之中,却突然地出现了一点绿色。 那点绿色极为渺小,可是却不容忽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似乎还在慢慢地扩大着。 顾时蕴脑海中陡然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上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却是盘腿坐着,手上掐的,也正是《青华诀》! 顾时蕴陡然睁开眼来,脑海中的画面也瞬间分崩离析,仿佛一切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玉床之上的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狐狸陡然睁开了眼睛,浑身的皮毛都被它的汗水打湿了,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顾时蕴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那副毛绒绒的模样。 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也会《青华诀》?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顾时蕴猛地从玉床上蹦下来,挤开门,直直地往太渊微的房间走去。 门还关着。 顾时蕴用鼻尖碰了碰那扇石门,感觉到了入骨的冰寒。 他还是只狐狸……他还活着,他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顾时蕴终于是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自己修炼把脑子炼傻了。 11.十一章(修) 顾时蕴甩了甩头,再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着的石门,然后就出门……去找吃的了。 他如今境界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只不过是从炼气初期精进到了炼气中期,但是顾时蕴在一丛灵植之中,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这些灵植的吸引力,似乎又浓厚了那么一丝?而且他还能觉察到一点朦朦胧胧的,从这些灵植身上传来的情绪波动。 这些波动十分微弱,几近于无,若不是顾时蕴运用了十分的神识,恐怕也难以捕捉得到。但是,一旦他靠近了某一株灵植,或者拿爪子触碰它,那棵灵植的情绪便会变得愈加清晰,相对的,其他灵植的情绪,他便再不能听到了。 顾时蕴看着面前仿佛兴奋到颤抖的灵植沉默了一下,突发奇想地抬起爪子,爪尖点了点,输了一点儿真元进去。 那点儿的真元并没有激起什么情况,只是那株灵植的情绪越加地兴奋了,甚至在顾时蕴面前微微地颤抖起来。 顾时蕴犹豫了一下,便运转功法,将体内的真元尽数运转至爪子上,传入了灵植之中。 随着一缕缕淡绿色的真元逐渐流入那株灵植体内,那株灵植也缓缓地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不仔细看,有点儿看不出来的绿色光芒,然后,它好像打了催熟剂一样,抽了一片叶子出来。 就一片。 但是顾时蕴体内的真元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盘踞在丹田里。 顾时蕴的头有些嗡嗡地疼,连身上雪白雪白的皮毛似乎都黯淡了一丝,那缕淡青色的长毛也软软地垂了下来,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亮了起来。 他的真元……可以促进灵植生长?不、不对,除了真元,应当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 顾时蕴按了按发疼的脑门,总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有一部分……被吞了? 难道,若是他想要促进灵植的生长,得需要消耗他的神识以及真元才可以? 顾时蕴有些疑惑,但是现在他体内真元已经被压榨得只剩下一丝,而他的头也在隐隐作痛,想来是不能立刻再做第二次了。 顾时蕴也不勉强,熟练地用蓬松的大尾巴将这株“开枝散叶”了的灵植卷着,就回了宫殿里。 这株灵植其实是不入流的那种,但是味道清甜鲜美,最是适合用来做菜了。 流霜殿外面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多的灵植的。那些灵植其实是太渊微专为了它这个还不曾化形,修为境界极低的“徒弟”准备的——毕竟这小狐狸资质虽好,可是到底不曾筑基,也得需五谷轮回。 太渊微本想抓些灵禽灵兽来的,可是这小狐狸修为尚浅,约摸是打不过那些灵禽灵兽的,便只寻了些灵材养着,顺便储存了一些鲜嫩的兽肉。 顾时蕴总不能想象太渊微这样一个看起来高傲清冷的元婴修士,到底是如何将这些不入流的灵植一一采集回来的,他只觉得……太渊微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不知道太渊微什么时候出关,他要不要将这株他亲自“催熟”的灵植煮了,端给他尝一尝? 顾时蕴已经是将那株灵植卷在尾巴上带回了宫殿里了,虽不知道太渊微几时出关,但是他还是把那株灵植给煮了,也做了一些灵肉,先把自己要吃的那一份留下,再把太渊微的那一份放进了可以储存一些灵食,不会让灵食味道流失的灵器里,只等着太渊微出关了。 顾时蕴现在是只小狐狸,还是一只没多少修为的小狐狸,那些用过厨具什么的,他只能尽力地清洗一遍,浑身的毛毛都被水湿透了。 要一只狐狸做家务,实在太难了。 顾时蕴抖了抖身上的毛,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修炼了。 他的房间里,太渊微给他做了一个简易的聚灵阵,既不会灵气太过浓郁导致他吸收不住,也不会太过稀薄拖慢他的修炼进度。 从这一点看,便知道太渊微的有心了。 顾时蕴不是不知事的人……狐,他也知道太渊微是对他好的。 他自然会报答太渊微的。 顾时蕴趴到了聚灵阵的中心处,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聚集在他的身旁,随着他体内功法的运转而被吸收进顾时蕴体内。 几近枯竭的丹田得到了灵气的滋润,瞬间嗡鸣起来,疯狂地吸收着来自外界的灵气,压缩成了极为凝实的真元。 他刚刚还有些黯淡的皮毛瞬间又变得光泽柔亮了起来。 那些凝实的真元随着《青华诀》的运转,不断地渗入到顾时蕴的四肢百骸,筋骨皮肉当中,刺激得那些经络微微收缩。 顾时蕴只觉得身子处于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当中,一边是真元渗入筋骨皮肉当中的犹如扒皮抽骨般的剧痛,一边又是真元滋润经络带来的极为舒畅的感觉。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却仍在咬牙坚持着,不肯轻易放弃。 随着那些真元地不断被用来锻炼筋骨,那丝丝缕缕的灵气也被抽取得越来越快,不多时居然出现了一丝断层! 顾时蕴这时修炼已经到了重要的时候,此刻灵气稀薄了一丝,他体内的丹田便又开始了颤动,再得不到灵气的补充,看着便是要碎裂了。 就在顾时蕴即将是要心生绝望,便是要从修炼中退出来的时候,一股浓郁纯净的灵气突然涌入了聚灵阵当中,很快便被顾时蕴吸收入体内,化为真元了。 顾时蕴心神一震,功法运转再快了几分,那吸收灵气的速度也愈来愈快了。 直到他的筋骨皮肉,丹田经络都已经开始隐隐胀痛,他才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顾时蕴的眼里便全都是那个白色的身影了。 “唧。”顾时蕴从石床上跳下来,扑到太渊微的怀里,以神识传音道:“师尊。” 太渊微一脸清冷,手上却轻柔地将他抱住,然后捏住了他的一个前爪。 顾时蕴只觉得那只爪子一凉,随后便听见太渊微清冷淡漠的声音说道:“尚好。” “是本尊失策了。”顾时蕴听见太渊微接着说道,“竟不曾考虑你的体质特殊。是本尊的过错。” 太渊微是有些懊恼的。他早知道这小狐狸的资质与寻常人不同,怎就不知道在制作聚灵阵的时候多想一些呢?若不是他觉察到了这边的聚灵阵出了岔子,这小东西岂不是要硬生生中断修炼了? 太渊微自然是知道硬生生从修炼中退出来的后果的。 “唧……”顾时蕴摇了摇头,拿尾巴扫了扫太渊微的脸。 “弟子没事的。” 他之前修炼并非是这般,太渊微给他弄的聚灵阵其实已然是十分的完善了,若不是他今天将自己的真元压榨了一通,再加上对《青华诀》的一些顿悟,那聚灵阵所聚集的灵气,对他的修炼来说其实是已然足够,甚至有些富余的。 太渊微救了他,本就对他有恩情在了,也没有苛待他,他总是知道,太渊微是个好人的。 太渊微低头看见了小东西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全是对他的感激,并无一丝不满和怨恨,他心头微动,摸了摸那层厚实雪白的皮毛。 这样的一只小东西,他将它捡了回来,就绝不会苛待它的! 于是顾时蕴便眼睁睁地看着他高贵冷艳的师尊,面无表情地将他原来的聚灵阵给撤了,然后换了个更大的。 “……唧。”顾时蕴窝在太渊微怀里,看着太渊微极其熟练的动作,一时之间神思有些恍惚。 不管他之前是什么人,但是在太渊微眼里,他就是一只被他捡回来的小狐狸而已。对一只狐狸也那么好的吗…… 跟太渊微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等到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聚灵阵布好,顾时蕴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太渊微身上坚韧无比的法衣:“嘤。” “弟子做了些灵食,请师尊品尝一下可好?” 顾时蕴顶着一张毛绒绒的狐狸脸,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太渊微。 又有东西吃了么……不,这小东西是在撒娇么? 果然还是只刚开启灵智的小东西。 于是太渊微便冷着脸说道:“那本尊便尝一尝。” “小东西”的眼睛亮了亮。 太渊微看着小东西从自己的怀里钻出去,神色淡淡。 哼,他才没有觉得这小东西可爱呢。 顾时蕴将之前他放了饭菜的灵器卷在尾巴里,颠颠地跑过来。 那灵器不大,但也不小,足有两个顾时蕴那么大,现在他用尾巴卷着,看着有些憨态可掬。 太渊微的目光在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眼神。 小东西将那灵器推到太渊微面前,自己则是跳上看太渊微的肩头,拿湿润微凉的鼻尖顶了顶太渊微的脸。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灵器,本着宠溺一下这小东西的心情,打开了。 这灵器保存灵食的功效确实极好,现在端上来的饭菜,皆是冒着丝丝热气,看着也是鲜嫩可口。 太渊微先是夹了一筷子灵肉,眼睛一亮,脸上却依然是淡淡地,几近于漠然地夸了一句不错。 小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耳朵。 有些痒。 等到太渊微夹了一筷子那灵植,顾时蕴便注意着他的神色。 嗯……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 但是太渊微他好看啊。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顶尖的好看。 顾时蕴一时恍神,等回过神来,便看见太渊微冷着脸看他。 他自然是知道太渊微一直都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的,但是他想了想,他如今可还是一只小狐狸呢,便蹭过去,将自己盘在太渊微的脖子上,哼哼唧唧了起来。 “师尊……师尊为何这般看着弟子?” 12.十二章(修) 太渊微被这小东西突如其来的委屈闹得懵了一下,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便硬勾了勾唇,语气也有些别扭地说道:“本尊……” 说什么?!他要说什么?! 顾时蕴心里暗笑,抬着头,再次低声地哼唧了几下。 太渊微被这小东西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发懵,随后强行柔声道:“怎么了?” 他不曾这般轻柔地说过话,此刻听在顾时蕴耳中,也觉得有些……奇异,他抖了抖耳朵,起了些搞怪的心思,去舔了舔太渊微的脸。 <br/>湿凉的感觉在脸上一触即逝,太渊微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碰了一下。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明明不可置信但是却强行面无表情的脸,觉得他着实是……有些可爱。 忍不住再舔了一下。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舔一个男人。 太渊微这次没有愣住了,他直接将顾时蕴从他肩上抓了下来。 “本尊方才从这灵植之中,觉察出了一丝你的气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小狐狸毛绒绒的肉爪子,决定再宠它一次,不计较它方才“以下犯上”的错。 决计不是因为这小东西长得可爱。 小东西狡猾狡猾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唧。” 不知道它想到什么,又从他手里扑腾了下去,用鼻子蹭了一下套在它爪子上的储物戒,从里面勾出一株太渊微从云霄秘境中给它带回来的灵草。随后它抬头看了看太渊微,就运转真元,输入其中。 等到他的真元与神识受不住了,他才停下,看着手中的灵草,有些疑惑。 “……”怎么没有长出来?! 那株灵草除却长大了一丝,变得更加的莹绿动人,生机勃勃之外,并未抽出一芽一叶,冷眼看去,简直就像没什么变化一样。 太渊微身为元婴上人,自然是将那灵草细微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此刻也觉得有些奇异。 他从顾时蕴的爪子下取过那株灵草,仔细看了看:“这灵草,成熟了一丝。” 顾时蕴这才知道,自己的真元还是有用的。 幸亏不止是只对那些可以做菜吃的灵植有用啊! 不然他现在一只狐狸是要靠做菜征服世界么?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了好吗。 顾时蕴点点头,唧了一声。 “可对你有所损伤?”太渊微看了看小狐狸身上似乎黯淡了的皮毛,伸出手,给它输了一缕极为凝实纯净的真元。 那真元已经被太渊微剥离了属性,乃是最为纯净的灵气组成的,此刻进入顾时蕴体内,便是瞬间将顾时蕴的丹田经络都填满了。 顾时蕴感觉到的隐隐作痛也立刻消失不见了。 “……弟子发现,若想让灵植生长更为迅速,必须弟子同时灌以真元和神识才可。”顾时蕴知道太渊微这是在担心自己,便老老实实地用神识传音道,“想来应当不会有所损害的。” 太渊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板着脸,异常严肃对顾时蕴说道:“此事,你莫要再与他人言说。” 顾时蕴看见太渊微极其严肃的神色,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这个能力说大不大,凭他现在才炼气中期的修为,能促成一株不入流的灵植长出一片叶子已经是用尽他的全力了。但是他这个能力又很是可怕,若是等他成长起来,焉知他不能促进等级更高,更稀有的灵植生长? 这对修士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他看了一眼太渊微,只从太渊微的眼神中看出来对他的一丝关切,其余的,类似于贪婪,却是一点也无。 他不知道太渊微是不是真的能忍受住这个诱惑,但是他选择相信太渊微。 “唧。”小狐狸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看见小东西煞有其事地点头,太渊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板着脸教训它:“你莫要不当一回事。” 他上辈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能被辛子真一剑捅死了,现在他这只小狐狸还有可以促进灵植生长的能力……死是不会死的,就是可能会比死更惨。 “唧。”顾时蕴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的。 而至于太渊微,反正他已经知道了,顾时蕴也选择相信他。 或许是太渊微伪善,但是连日的相处下来,顾时蕴还是愿意相信,太渊微只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罢了。 太渊微看着一脸严肃的小狐狸,寒玉般精致漂亮的手指动了动。 顾时蕴的头又被揉了揉,两只柔软的耳朵不自在地抖了抖。 顾时蕴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个看起来冷漠又无情的师尊是个绒毛控了,被揉着脑袋还在那边仔细地想着,这能力究竟是怎地用法。 他已然试过两回了,第一次是将那不入流的灵植催生出了一片叶子,第二次却是不曾催生出任何草叶,只是让那株灵草稍微长大了那么一丝。 也就是说,他能让灵植成长是肯定的,但是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还是得看他的实力,以及那些灵植的等级? 倒也是合理。毕竟不可能不入流的灵植和高等级的灵植所用的真元和神识一样,成长的程度也是一样。否则他这个能力就不只是厉害,而是逆天了。 日后只要他用得隐秘些,大约也不会有什么人知晓的。 那么,等他突破至筑基,乃至金丹、元婴,是不是他所能催生的灵植等级便会更高了,成长程度也会更明显呢? 顾时蕴有些期待。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太渊微虽然知晓了小东西的能力有些不一般,但是他亦知晓,仙途大道并非借用外力便可堪破的,终究还是需要自身苦修。 所以,他倒是平常心地对待这只小狐狸,时不时地捉来……帮小狐狸梳理一下皮毛。 当真只是因为小狐狸的皮毛太过杂乱罢了。 他当真是极宠爱着小东西了。 只是……再怎么宠爱这小东西,在开启了灵智的小东西面前摔倒,也是太不堪了一些。 太渊微袍袖一振,便从寒玉般清透的地上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孤傲,不染凡尘。 可是这都不能掩盖他刚刚,就在刚刚,在这座宫殿的地上,平地摔跤了。 顾时蕴是眼睁睁地看着太渊微前一秒还在高贵冷艳后一秒就在地上摔了个彻底的。 只是他看着太渊微看不出表情的漂亮脸蛋,又忍不住逗上一逗:“唧。” “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掉的毛让师尊踩着摔倒了。” “……” 太渊微当然知道这不是顾时蕴的错。上一世他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被这小东西看见了还是很不好啊!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颔首:“此事……本尊不与你计较,只是日后,你且细心一些。”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神色不变地踩着他递过去的梯子下来了,不知道怎地,就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好面子,那种可爱的好面子。 顾时蕴现在的身体是只毛狐狸没错,可是他也是只灵兽,一血一肉,皮毛筋骨皆是与天地相通,即便是掉毛了,不多一会儿便自会消散,哪里会有残留在地上的?太渊微只当徒弟不知道这个,觉得实在是维护了自己作为师尊的颜面了。 元婴上人怎么会平地摔跤?只是、只是地上有令人脚滑的狐毛罢了。 顾时蕴瞥见他藏在鬓发下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心底暗笑,行动上却是跑过去蹭了一下他的手指,仿佛是在认错一般。 “……”让不谙世事的小狐狸背锅总是不好意思,太渊微神色,看见它还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顾时蕴愣了一下,随后顺从地在太渊微手心里蹭了蹭。 这厢太渊微与一只小狐狸过得其乐融融,那边辛子真也是终于得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补天草。 他终于可以补足根基,踏上那无上的仙途了! 那补天草经由辛鸿轩的手,送到了一个技艺极为精湛的炼丹师手中。 等到那莹绿的,散发出一丝丝极为诱人的气息的丹药躺在他手中,辛子真忍不住心潮澎湃,眼前仿佛也看到了他补足资质之后,与天之骄子携手并进的画面。 辛鸿轩也是一脸欣慰的神色,那木头摩擦般的声音也难得地带了一丝急切:“吾儿,你且服下这丹药,你的根基便可补足……日后,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你的仙途了!” 辛子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将那枚丹药服下,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以前隐隐有所缺陷的丹田,在那股强大的药力作用之下,正在快速地复原! 辛鸿轩亲自为辛子真护法,想到将这株补天草带回来的太渊微,觉得他到底还是有用的。 暂且留着罢。 13.十三章(修) 太渊微还不知道辛子真已经是拿到了“补天草”炼制的丹药了,但是他估摸着,辛子真因着根基受损已是耽误了两年,此刻得了补天草,必定是片刻不待地找人炼制的。 他自然是不可能将真正的补天草交给辛子真的。他给的是假的那株。 当他用手段将那假的补天草上的宝光和瑞气消除掉了,它可不就是真的补天草了么? 反正他说它是真的,辛鸿轩又不知道是不是。 当然,这假的补天草炼出来的丹药也是能修补根基的。 所以等太渊微看见那个站在自家洞府前的,已经是金丹修为的辛子真时,他倒是有了心理准备。 “师兄。”辛子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来了太渊微这里,但是他心里就是想着,他一定是要来太渊微这里,让太渊微见一见如今的他的。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漠然:“恭喜师弟进阶金丹。” 辛子真笑容一滞,随后抬起下巴,高傲骄矜地看向太渊微,只是那双眼睛似乎含着心虚,反倒显得他有些可爱稚气:“师兄,你不夸夸子真么?” 他似乎很是在乎太渊微的想法,一双明艳的眸子紧紧地盯在太渊微身上。 一个红衣飘然,昳丽俊美的少年这般看着你,骄矜中似乎又含着脆弱,简直可怜可爱到让人无法对他再抱以一丝丝的冷落怠慢了。 可是太渊微不是一般人啊。他可是被辛子真活活捅死过的,现在可狠心了。 于是太渊微面对着气势汹汹质问他的辛子真,依然没有一丝软化的迹象,神色极其淡漠:“子真师弟莫闹。” 你可是把我捅死了的,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辛子真神色一僵,脸上的骄矜也维持不住了,露出了怒色:“师兄莫不是嫌弃子真资质不佳,配不上你这变异单灵根?” “师弟莫要妄言。”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辛子真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所以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一剑把我捅死吗。 还是靠在男人的怀里捅的。 这样一想,太渊微都有些犯恶心了。 可是辛子真却是不知太渊微心中所想,他总觉得,莫不是太渊微在外面听说了些什么,所以便和他疏远了? 可是,他在外历练之时,虽是和一些男修有过一些交往,可那都是那些男修自作多情罢了,太渊微不至于因此便和他疏远才是。 莫非太渊微知道了他家族之事?不,不可能的。 若是太渊微知道了他家族之事,又不可能如此淡然才对。那为什么太渊微如今偏偏是疏远着他呢? 辛子真想不明白,但是太渊微的资质和修为确实都是极好的,他若是能得到…… 辛子真微微抬头,他的衣袍有些宽松,领口微开,露出了一截柔嫩的脖颈和一小片雪白肌肤。 秀色可餐。 然而太渊微铁石心肠,竟然只当做看不到,神色冷淡地站在那处:“师弟,你思虑过甚了。” 他才没有思虑过甚!辛子真险些就要叫起来了,他咬了咬唇,一副被伤了心也不肯轻易低头的神色:“师兄若是不喜欢子真,那子真走便是了,莫要这般折辱我!” 谁折辱你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向辛子真,想到他玩笑间便是一剑捅过来,神色更冷了,便直接道:“如此,师弟慢走。” 辛子真叫他噎了一下,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只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太渊微便已经越过了他,化为一缕霜雪,飘飘邈邈地往山下去了。 太渊微是下山接任务去了。 天元宗的元婴上人是不需要接宗门任务的,当然若是他们想,也可以去接——只是一般元婴上人都不会这样去浪费自己的修炼时间罢了。 太渊微本也应该在洞府中好生修炼的,但是他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有一个金丹弟子接了一个任务,结果从那任务目标的身上得到了一个造化。 似乎,是一颗草木之心?倒是很适合他养的那只小狐狸的体质。太渊微想到那小东西的能力,不知怎地,心头一动,便是出关了。 刚好他进阶元婴之前,曾为了辛子真根基受损之事到处奔走,金丹弟子需要完成的任务倒是少完成了一件,如今便可以借口补足,倒也不会惹人怀疑了。 太渊微原先是想着把那小狐狸也一起带去的——毕竟那东西似乎和小狐狸极为契合,切那任务也并无太多危险之处。只是恰好这时那小狐狸不知道怎地,似乎又有所领悟,他倒是不好将它带出来了。 这也没什么。日后他总会离开天元宗的,他会将这小东西也一起带走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随后低头一看,便落在了那善功堂门前。 那善功堂来来往往的皆是来领任务的弟子和交任务的弟子,陡然间看到一个气质皎皎如霜雪,容貌孤冷清艳如明月的天仙似的人物,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都忍不住慢了一分。 是渊微师叔啊!不是说渊微师叔已经晋升元婴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只是太渊微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冷漠了,周身的气质也十分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导致这些弟子虽然痴迷地看着他,却没有一个敢上前说话的。 太渊微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从容地迈进了善功堂之中。 “渊微师叔看我了!” “分明是在看在下!” “不……” 一干弟子用眼神厮杀了一遍,最后各自扭头,心中既骄傲又愉悦地离开了。 反正他们各自坚信,太渊微其实看的就是自己。 太渊微进了那善功堂,便径自往金丹弟子接任务的那个小房间走去。 十个筑基弟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一个金丹弟子,是以这个房间的人也是不多,只有寥寥数个金丹弟子在此交接。太渊微扫了一眼,便往那个面前没有人的管事走去。 姚光本在记着东西,面前突然被一道黑影挡住了,他倒是好脾气,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眼睛便对上了那张毫无缺陷的面容,话语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太渊微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姚光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原来是渊微上人……请问上人有什么吩咐吗?” “本尊来领任务。”太渊微淡淡道。 姚光皱着眉想了想,便笑道:“是了,上人在金丹期间,尚有一件任务未曾完成。” 他翻开面前的小册子,又说道:“如今金丹弟子可领的任务有百余件。” 他将那册子递给太渊微:“上人且看看,选个什么样的任务。” 太渊微接过了那册子,冷眼一扫,便指着其中的一行文字说道:“本尊……便选这一任务了。” 姚光接过来看了看,神色有些异样:“上人……确定是要选这一任务么?” 太渊微选的任务是灭杀犯下了四十三条人命的摘花阴魔。 那阴魔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可是功法诡异,性情狡诈,比之一般金丹魔修要难对付得多。太渊微已经是元婴修为,倒是不惧,只是那摘花阴魔一听,便知晓他是喜好美色的,而太渊微又着实长得显眼了,那摘花阴魔自然是碰不得他的,但是做些什么污糟的事情,也是不好。 太渊微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眸中泛着丝丝寒意:“你且为本尊记下便是。” 姚光不敢怠慢,赶紧提笔记下,然后拿出一块青色的玉牌,双手递给太渊微:“此物可感知那摘花阴魔的踪迹,上人带上,也能少费些功夫。” 太渊微伸手接过,神色淡漠地朝着姚光微微颔首,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姚光呼吸一沉,抬起眼,最后也只看见了一片扬起的衣角。 太渊微手里握着那块青玉牌,上面有一点红光正在缓慢地移动着。太渊微仔细辨认了一下,脚下一踏,一缕清风染上看一层霜雪,恰好托着他往那红光所指的方向行去。 这任务并不是太渊微随便选的。上一世之时,他所接的任务并非是这个,而是领的一个荡平魔寇的任务。那任务倒是不难,只是费力些。但是如今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做什么任务,而是想得到那摘花阴魔身上的一件东西,所以才选了这任务。 他可真是太过宠溺那小东西了。太渊微神色淡然地想到。 一路上,除却太渊微不知道怎地从那清风凝成的霜雪上掉了好几次,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了。 太渊微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倒霉体质,似乎好了那么一丝……? 就好比,之前是得到了什么异宝都是要被天雷追着劈一劈的,如今也不例外。但是那劈下来的天雷,似乎弱小了那么一丝?又好比,他上一世吃东西被噎住,总是要噎那么五六次的,这一世似乎也就噎了那么三四次? 莫非,他这个体质不是与生俱来不可改变的,而是可以慢慢转变的? 那么,他变化的契机又是什么? 14.十四章(修) 是因为他捡到的那只小狐狸? 那小狐狸的确实资质极好,运道也是不错。莫非,便是小东西的运道庇佑了自己? 不,若是如此,那他在云霄秘境中,他并未让那小狐狸跟随,可是那雷云,确实是小了一些的。 还不等太渊微想出个结果,他手上拿着的玉牌便又映射出了一道红光,直直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中。 太渊微心神一凛,将散发的思绪收拢,心念一动,便是落到了那高山之上。 一股浓烈的怨气和血气萦绕在这座山上,仿佛连那些翠绿的植物都蒙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 太渊微不急不躁地踏在枯萎的枝丫上,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浅淡的,散发着寒气的脚印,让那些红光不敢接近半分。 他犹如闲庭漫步一般走在山间,那些萦绕的怨气和血气却像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极速地退缩着。 “什么人?!”一声奇异的巨响在太渊微头顶绽开,仿佛带着诱惑人心的力量。 一个邪气俊逸的男子贪婪地看着站在下方的太渊微,眼中满是垂涎色.欲。 这般漂亮的美人可不多见,如今送上门来,他不收下,恐怕就枉费了正道送给他的这个摘花阴魔的美号了。 他舔了舔唇,嘴中发出一声声奇异的嗡鸣声,那些怨气和血气随着他嘴中的声音,骤然涌动了起来,刹那间便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太渊微困在其中。 血红的阵法充斥着无数女子悲情哀婉的哭声,幽幽泣血,一个个虚无的美丽女子浮现在阵法之中。她们的衣着容貌各不相同,神色却是相似的凄苦悲痛。 她们是被摘花阴魔玷污了的,又被杀死的女子。 太渊微眉心微蹙,丝丝缕缕的寒气缭绕在他身旁,将那些浓郁至极的血气尽皆抵挡在外。 摘花阴魔神色一边,嘴上的声音立刻高了起来,那些凄婉哀怨的女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痛苦,随后眼中便蒙上了血光,从四面八方向着太渊微扑咬而去! 太渊微神色淡淡,袍袖一挥,一股磅礴的真元自他手下流泻而出,所过之处尽皆化为一片虚无,染上森然的冷意。那些躲闪不及的女子的幽魂不到几个呼吸,便悄然碎裂,形成一个个混元素白的光团,幽幽地浮动着。 太渊微将那些女子留下的幽魂收进袖中,随后看着四周依然浓郁的血气,脚下轻轻一踏,地面便陡然震动起来,数十座冰峰冲天而起,那些浓郁邪恶的血气陡然一窒,便又被冰峰散发的寒意凝结,化作了满天的霜雪,沁着淡淡的红色。 “想不到小美人这般舍不得本尊,这么快便要来寻我~”摘花阴魔站立在半空中,看着太渊微似乎是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设下的迷心雾阵破开,嘴上调笑着,眼中却含着满满的警惕,显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自在。 太渊微缓缓抬头,清冷绝美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呵呵。 摘花阴魔看见太渊微这般的神色,眼瞳一缩,身形骤然变换,一股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的烈风便冲着太渊微击杀而来!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伸出了一只手,猛地一握——霎时间,那巨大的,腥臭至极的风就在他面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那烈风颤抖着,似乎是想继续攻击,又似乎是害怕得想要退缩回去。 藏身在那烈风之后的摘花阴魔大惊,当机立断地回转身形,便是要远远遁走! 此人身上的气息不过金丹,怎如此厉害! 太渊微自然是不会让他就这样走了的。要知道,要给小东西的草木之心可还在他身上呢! 他可是个疼爱“弟子”的好师尊。 太渊微袍袖一挥,便有无数霜雪自天上降落下来,轻柔而冰冷。正在遁走的摘花阴魔陡然发现,他……走不了了。 无论向哪里冲去,皆是白茫茫地一片冰雪,将他团团围住。 “啊——”摘花阴魔这时候哪能不明白?!他便是看走了眼!那小美人哪是个金丹修士,分明是个元婴上人!而且,他来到这座山上恐怕并非偶然,而是专程为他而来…… 他满心不甘愿,抬手祭出了一杆萦绕着无数冤魂的魔幡,随后用了十分的力气拍向自己的胸口,硬生生地逼出了一口带着黑色的精血,全部喷洒在了那杆魔幡之上! 既然你不愿放过我,那便鱼死网破罢! 那杆魔幡染了他的精血,魔气更是大盛,上面的冤魂眼见着便是长大了不少,凶面獠牙,血气冲天,也不知道是吞噬了多少血肉,才炼成这样的恶鬼。 摘花阴魔失了大半的精血,脸色很是苍白,可是脸上却是还带着恶意的笑容。 “去——吧!啊?”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太渊微早已面无表情地伸出来一只手,看着极为随意地将那杆魔幡夹在手中了。 那魔幡乃是摘花阴魔的本命灵器,如今被太渊微抓住了手里,便犹如被扼住了脖颈,让他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太渊微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一动,那杆魔幡便应声而碎,没有带起丝毫影响。 “噗——”摘花阴魔丹田之中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本命灵器的折损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遭重创。 “本尊记得——”太渊微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脸上还是那副让摘花阴魔看了牙痒痒的清冷神色,“草木之心在你那里。” 摘花阴魔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 太渊微也不在意,在摘花阴魔震惊畏惧的眼神当中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彻底了解了他的生命。 你要草木之心直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摘花阴魔心中的控诉太渊微是听不到了,他三下五除二地扫了一遍摘花阴魔的尸体,然后精准无比地取走了他身上的储物戒储物袋还有储物镯。 还顺手将这具尸体冻成了冰雕。 太渊微检查了一下从摘花阴魔身上拿到的东西,不多时,便找到了一颗绿莹莹的,犹如翠玉一般散发着柔和光芒和勃勃生机的珠子。 这应该就是草木之心了吧……? 太渊微并非是木灵根,但是修士对于生机的感受都是极为敏锐,他不过是看了一眼,也能看出,这颗犹如鸽卵大小的珠子,其实蕴含着极其庞大的生气! 小东西一定会喜欢的。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又将那具摘花阴魔的尸体收进了储物戒中。 他刚刚将摘花阴魔的尸体收好,天上不知道酝酿了多久的雷霆也开始落下来了。 这一次太渊微有意地感受了一番,随后确定了,这些天雷,当真是比之前弱了一丝。 大约,当真是可以改变的。 太渊微也不多待,极为熟练地将天雷解决了,便运转真元,踏着一团霜云,直往天元宗而去。 又摔了。 还是摔。 嗯,这次摔得比较好看了。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去善功堂交了任务,模样端得是气质卓然,凛然高贵。 惹得一众弟子又开始争风吃醋。 但是罪魁祸首非常渣, 完全不顾他们内心的痛苦!甩手走得非常快。 “渊微师叔……”真好看啊。 . “唧。” 果不其然。太渊微看着蹭过来的小狐狸,觉得它果然是离开不了自己的。 顾时蕴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成了一只狐狸的生活了,现在看见了太渊微从洞府外回来,也非常熟练地跑过去打了个招呼:“唧。” “嗯。”太渊微的手指动了动。 才不是因为小东西跑起来尾巴毛绒绒看起来好好摸。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狐狸在他脚下蹭来蹭去的模样,从储物戒里面掏出了那颗草木之心递到小狐狸面前。 “唧?”撸毛费么…… “……不过是偶然得之。”太渊微淡然地说道。 顾时蕴已经习惯了太渊微这般口不对心的表达方式了,这句话在他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本尊就是特意为你找来的哼哼”这样子的。 真像只傲娇的小白猫啊……总让人忍不住想逗一下。 “唧。”顾时蕴攀上太渊微的肩上,拿尾巴蹭了蹭他。只是,还没等他看见太渊微的神色,他便觉得身体一紧。 太渊微只觉得眼前一动,那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白狐狸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袍的七八岁左右的孩童,生得玉雪可爱。 太渊微震惊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时蕴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站起身,语气有些别扭地叫了太渊微一声:“师尊。” 声音软糯糯的。 太渊微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抓过这小孩莲藕似的手臂,探了一丝真元进去。 筑基初期…… 太渊微以往虽不曾养过灵兽,但是却是知晓,若是灵兽想要化形,不到化神期,是决计不可能的。 那这只小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这个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眼睛的小孩,皱了皱眉:“你可是吃了什么?” 是了,小狐狸的修为不曾达到,可是这世界也不是没有一些外物,吃了用了都能让灵兽化形的。 “……”顾时蕴被他的表情弄得也震惊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没有。” 太渊微自己也探查过这小孩的身体,也未曾发现有什么药力留存,一时之间也有些奇异了。 15.十五章(修)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清楚,手里便是一松,握着的小孩手臂又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狐狸爪子。 <br/>于是太渊微不自觉地捏了几下,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哼。 顾时蕴茫然地让太渊微捏了好几下,然后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身体。 果然又变回去了…… 在太渊微出去的这段日子,顾时蕴确实是心有所感,闭关了的。 大约是因着那新的聚灵阵十分了得,又或者是他想通了些什么,他很快就突破到了筑基初期。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变回人了,但是不到一会儿,他又变回了一只狐狸,体内原来充盈的真元也变得枯竭了。 他原先是想瞒下这件事的,方才不知道怎地,他根本便控制不住…… 他看了看太渊微的神色,示弱一般舔了舔太渊微的指尖。 “你放心便是。”太渊微的手指动了动,语气淡漠地说了一句。 顾时蕴不知道怎地,心当真就安稳下来了。 太渊微递给他的那颗珠子,他虽然不认得,却也能感觉得到里面磅礴的生气。 那无疑是件罕见的异宝。 太渊微能这般干脆地将一件异宝给一只小狐狸,就这般的性情,即便是被太渊微知道了他能化形成人,顾时蕴也不是很担心。 何况担心也没有什么用了。 顾时蕴心底感叹了一声,一边哼哼唧唧地往太渊微手上凑。 太渊微自然是来者不拒地摸了好几下。 绝对不是因为这小东西可爱。 顾时蕴不但不躲,甚至还仰了一下头,让太渊微摸得更顺手一些。 是只很乖巧的小狐狸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将草木之心再往顾时蕴嘴边推了推:“拿着。” 眼神表情都非常的高贵冷艳。 顾时蕴用尾巴卷住了那颗草木之心,抬眼看向太渊微,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可爱极了。 哼。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本尊去修炼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神色淡淡地看着顾时蕴,语气诡异地柔和了一丝:“你也当勤修不辍。” 顾时蕴被他的语气惊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变得又轻又软:“唧。” 太渊微的身体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又恢复了那般冷清淡漠的样子,回过头,不紧不慢地推开石门,然后关上了。 刚开启灵智就这般会撒娇! 太渊微端坐在玉床之上,想着小狐狸依赖着他的模样,冷漠的表情柔和了一丝。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上了那双看去尽是漠然的双眸,陷入了修炼之中,升腾的寒气很快就盈满了整个房间,一丛丛冰刺从地上冒出了头,抽枝长叶,开出了一朵朵冰冷而美丽的冰花,然后又悄然凋谢。 太渊微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身上溢散的寒气越来越淡,相对的,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冰花生长得却越来越快了,不断地抽枝长叶,不断地花开花谢。 等到冰花生长到一个极限,未曾开花便开始凋谢,太渊微的身体也彻底没了那股缭绕的寒气,看起来反倒显得他没有那么孤高清冷,更近凡俗了一些。 太渊微丹田当中的元婴双眸半开半合,神色是如他一般的淡漠疏离。只是肉眼可见的,它的气息正在增长着,太渊微的经络也在不断地拓展着。 一个巨大的聚灵阵铺展在地上,此刻散发着朦胧的灵光,一堆堆灵石杂乱地堆在其间,不断被抽取出精纯的灵气。 一块块灵气被抽取殆尽的灵石开始出现裂痕,随后崩裂,化为一抹齑粉,在空中消散。 庞大的灵气涌入体内并不是那么好受的,太渊微眉头微蹙,却没有从修炼中退出来。 还有十年……他必须得变强。 顾时蕴尾巴里握着草木之心,丹田隐隐跳动着,似乎是极为渴望。他用尾巴将那颗珠子凑到自己面前看了一下,上面传来的生机极为浓郁纯净。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颗,可是对于木灵根的修士来说,已经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 这是太渊微专门为他去寻到的。 顾时蕴想到这个,心里不是没有感触的。 顾时蕴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在现代,他的对家无数次想抹黑他,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里面多的是背叛和肮脏。可是太渊微,对待只是一只狐狸的他,都很好。 顾时蕴静静地看了一会这颗绿莹莹的珠子,然后嘴一张,就吞了进去。 那枚绿莹莹的珠子入口即化,化为一丝丝温凉的液体,涌入他的丹田之中。 他的丹田本来只有一个淡绿色的灵气漩涡,里面存储着的灵气经由功法的运转被压制成一缕缕精纯的真元,飘散进他的血肉经络之中,不断淬炼着他的肉体。 那股突然涌入的温凉液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入了那个灵气漩涡当中,那灵气漩涡立时便掀起了惊天巨浪,在顾时蕴的丹田之中不断地冲撞着,一股股浓郁的生机之力和那些灵气搅和在一起,那个灵气漩涡眼见地壮大了,颜色变得深浓。 顾时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脱离自己的控制了。 痛,根本无法忍受的痛。顾时蕴浑身好像被水打湿了一样,蓬松的毛毛全部黏在了身体上,显得他有些瘦弱,他的两只狐狸耳朵也因为这阵剧痛轻微地颤抖着,沁出了两串血珠,然后了周围的那一圈白白的绒毛。 那副样子看起来很惨。 顾时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丹田之中的惊涛骇浪拍碎了,他哼唧了一声,《青华诀》陡然运转,爆发出一股无上的威压,瞬间便将那暴动的丹田镇压了下去! 顾时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也不敢耽误,稳定心神,那展开在他识海当中的《青华诀》浮现着一层威严的金芒,一团虚无的青色火焰从中飘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那尚且被镇压着的灵气漩涡当中。 那虚无的青色火焰似乎温度极高,一进入到那漩涡当中,便将其中的灵气锻炼至极为精纯的程度,连带着融在灵气当中的那些草木之心的精华也被炼制了一番,只剩下十数滴,虚虚地悬浮在顾时蕴的丹田之中。 顾时蕴自然不会错过自己丹田的变化的。当他看见那团虚无的青色火焰从《青华诀》中飘出来的时候,他不仅不觉得害怕,反倒是涌出了一股开怀的,甚至是怀念的情绪。 那团青火似乎也没有伤害顾时蕴的意思,它将那些灵气和草木之心的精华炼出了之后,便悬浮在顾时蕴的丹田之中,不再动作。 顾时蕴来不及去注意这团青火了,他在感觉到体内丹田的情况之后,便立刻运转了《青华诀》,疯狂地吸收着那些精纯的灵气和精华。 时间点点滴滴便过去了。 太渊微从修炼当中醒来。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极美的眼睛里满是凛冽的寒气,仿佛藏着两块万年寒冰在里面似的,看着便叫人不敢靠近。 他似乎是没变的,依旧是那副冷冽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房间内的冰花停止了凋谢,在怒放着。太渊微稍稍侧头,那些冰刺形成的冰花便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太渊微袍袖一振,满室的寒气便犹如听到了指令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根本不敢慢一丢丢! 太渊微的心情很是愉悦。他又进境了。 果然远离了那辛子真,他便什么都好了。 说不定他的倒霉体质正在改善也是因为他不再信任辛子真? 并不是没有可能啊。 于是太渊微决定离辛子真离再远一点儿。 心情愉悦的太渊微推开了石门,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少年。 “……”闭关几年,小狐狸的化形也跟着大了么。 “师尊。”少年仿佛也听到了声音,快步走过来,仍像他还未曾化形的时候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恭迎师尊出关。” 太渊微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睛不着痕迹地在顾时蕴身上看了一圈。 顾时蕴觉得,太渊微的表情似乎黯淡了一点。 他笑了笑:“师尊,你看弟子可是什么境界了?” 一出关就看见了自家可爱的毛狐狸变成了一个半大小子而没有注意到修为境界的太渊微:“……” 不过是筑基中期罢了,他得打压一下毛狐狸,叫他莫要骄傲才行。 “不错。”太渊微淡淡地开口道。 顾时蕴笑了,黏糊过去,抱住了太渊微的腰:“师尊。” “……” 太渊微的表情有些冷漠了。 顾时蕴已经习惯了与太渊微的这般相处,见太渊微的神色有些不对,又立刻变回了小狐狸的样子。 “唧。” “……”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然后伸手揉了揉那身依然雪白蓬松的毛毛。 16.十六章(修) <br/>   这毛狐狸,果然狡猾狡猾的。只不过他作为师尊,自然还是得宠着才是。 顾时蕴攀上太渊微的大腿,纵身一跃,整只狐就稳稳地落在了太渊微的怀里。 它抬起头来拱了拱太渊微的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它的姿势调整了一下,手指在它的头顶摸了摸。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摸到了小狐狸头上那缕淡青色的长毛,就发觉这只小狐狸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 “唧……”麻酥酥的感觉从头上传来,小狐狸的尾巴毛都炸起来了,掉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玉瓶。 清脆的当啷声在安静的宫殿中响起。 顾时蕴看了看自己的大尾巴毛,刚想扑下去捡回来,那个玉瓶便已经到了太渊微手中了。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摩挲着这个小巧的玉瓶,顾时蕴索性攀上他的肩膀,唧了一声。 太渊微淡淡地应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高岭之花。 顾时蕴看着他这副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只傲娇猫,甚至有点儿想上去挠一挠他的下巴,看看他会不会像只猫儿一样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然而他现在还是只小狐狸,那化形的诀窍他虽然通晓了一些,但是到底未曾精通,一时半会也难以再化成人形,只好屈起尾巴尖,戳了戳太渊微的下巴。 “唧。” “嗯。”太渊微眉梢微动,神色却还是凛冽的,眼睛还是看着那个精巧的玉瓶。 太渊微所存的丹药其实不多,是以他倒是记得自己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一瓶丹药的。 “师尊,这是弟子……献给师尊的。”顾时蕴探头看了看,趴在太渊微的怀里,传到太渊微识海之中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嗯?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指尖一动,那塞子便被他取了下来,一股浓郁的丹香便从这玉瓶中溢散出来。 “……”太渊微愣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顾时蕴,神色淡淡地问道,“此物……” 顾时蕴将自己蜷缩着藏起来,闷闷不乐地唧了一声。 “这是弟子自己炼成的。”随后它的身子蜷缩地更厉害了,“只是弟子境界不足,炼废了足足几炉,才得出这么一粒……” 还是一粒不入品的。 太渊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那淡漠的语气似乎都柔和了一丝:“本尊收下了。” 于是太渊微便看到那只小狐狸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哼。 顾时蕴心里暗笑,两只兽瞳亮晶晶的,哪里有一丝闷闷不乐的模样? 太渊微手掌一翻,本想将这玉瓶放入储物戒中,但是小狐狸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随后便面无表情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贴身放着。 于是太渊微又看见那只毛狐狸的耳朵抖了抖。 “……”罢了。 只当宠着这毛狐狸就是了。 太渊微觉得自己果真是一个负责的师尊了。 顾时蕴看着他明明好像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模样却偏偏还是一副高贵冷艳的,不染凡俗的神色,不禁有些好笑,更觉得太渊微有趣了。 太渊微看见毛狐狸还在那里摇尾巴,不知怎地有些不自在了,他板着脸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顾时蕴唧了一声。 还真有。 那瓶丹药只是顾时蕴第一次炼制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炼起来总觉得是十分顺手,仿佛他早已经做过无数遍一样。 但是又因为他仿佛做过无数遍了,但是又不知道原因,所以在炼制的时候总会出点情况。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丹炉。 所以顾时蕴想拜托太渊微给他找个丹炉来。 太渊微仔仔细细地听了顾时蕴的请求,却没有对一只狐狸能炼丹甚至还需要丹炉这件事说什么。他神色清冷淡漠,仿佛不经意地揉了揉小狐狸的头,态度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了。 顾时蕴大义凛然,闭上眼睛牺牲色相。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太渊微依旧是那般模样,可是顾时蕴却已经可以自如地化形了,成了一个俊美非凡的少年人。 “师尊。”已经是筑基后期的顾时蕴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袍徐徐走进太渊微的房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太渊微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暗含着无尽的寒意,却在对上顾时蕴的时候无意识地收敛了起来。 “何事。”太渊微知道自己这只毛狐狸的性情,若非有极重要的事情,他是决然不会进入他的房间的。 毛狐狸叫这个叫什么来着?隐私。 他自然是宠着这只小东西的。 “……辛师叔来了。”跟在太渊微身边那么多年了,辛子真来的次数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了。只是太渊微明明看着好像不喜那辛子真,却每每都要去见他,这也让顾时蕴有些不解。 太渊微最后可是死在辛子真手里的。顾时蕴是个护短的人,太渊微对他可以说是非常好了,他不可能看着太渊微傻乎乎送死的。 太渊微自然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的。 他这几年来不曾与辛子真以及辛鸿轩翻脸,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他现在还不足以对辛子真和辛鸿轩做些什么的,不单单因为境界,还因为他是天元宗弟子的这个束缚。 欺师灭祖有违天命,不管上一世辛子真是真的将他打杀了,但是现在,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仍旧是天元宗的弟子,辛鸿轩是他的恩师,是将他抚养长大之人,辛子真是他的未来道侣……样样皆是束缚于他。 太渊微仍在沉思,想到辛鸿轩与辛子真明里暗里皆是将他作为一个打手一样的行为,身上的寒气嗖嗖地,寒意入骨。 顾时蕴仍旧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不变,身上的衣衫凝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太渊微回过神来之时,便是看到了毛狐狸的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尴尬。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顾时蕴蹭了过去。 “师尊……弟子感觉有些冷。”他的语气十分委屈,黏黏糊糊的。 <br/>哼。明明是自己不用真元抵抗,现在却来撒娇。 他决计不会再宠着他了。太渊微冷漠地想着,伸手将顾时蕴的身上的寒气融了,还顺便传了一点儿真元,查看了一下他体内是否被冻得紧了。 顾时蕴逗了一下太渊微,便又站直了身子:“师尊最好了。” 那是当然。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姿态孤高清冷。 辛子真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太渊微从洞府中出来,身边还跟着那只毛狐狸。 他皱了皱眉,亮得仿佛有一团炽烈的火在燃烧的眼睛看向太渊微:“师兄。” 辛子真的这副模样,太渊微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脸色都没有一丝变化的。 “……”辛子真见他不愿意理自己,又上前几步,明艳的脸庞凑到太渊微面前,“师兄。” 太渊微退后了一步。 辛子真看着太渊微的动作,心中有些恼怒。 不过是他们辛家养的一个杂种罢了,竟敢这般态度对他! 只是他想起了辛鸿轩的吩咐,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过几日便是父亲的诞辰了。” “……”这是提前通知他要准备好寿礼?! 太渊微神色清冷,淡淡地应道:“本尊知道了。” 辛子真只觉得心口憋了一股子气。他这几年来已然是放下了身段了,若不是他太渊微的气运和资质都是极好的,他又何必这般不要脸面地贴上来?! 等他将太渊微的气运和资质弄到手,他必定要亲手了结了这太渊微! 他想到日后太渊微在他手下痛哭求饶的场面,好歹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眼看太渊微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辛子真素来是觉得太渊微低他一等的,此刻也不愿再留在这里了,便取出灵宝,袍袖翻飞地离去了。 太渊微只觉得恶心。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回了洞府。 顾时蕴紧跟了上去,又试探地唧了一声。 “师尊,听说……” 他又有些犹豫了。 可是太渊微已是转头看向了它,伸手将它抱进怀里:“何事。” 顾时蕴的爪子搭在太渊微的手臂上,低下头露出毛绒绒的耳朵尖。 先给太渊微揉一下。 太渊微给面子地揉了揉。 “弟子听说,辛师叔是师尊的未来道侣?” “……” 顾时蕴攀在太渊微怀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太渊微的脸看,太渊微捏了捏它的耳朵,冷着脸道:“不过是掌门的一句玩笑。” 这是否认了。 顾时蕴心里隐秘地一松,随后他又在太渊微身上蹭了蹭,极尽讨好的模样:“唧。” 太渊微看它的模样心情好了泰半,又想起辛鸿轩的这次生辰礼,心情又立刻不好了。 17.十七章(修) 辛鸿轩的生辰,他势必是要献上贺礼的。 可是他根本不想给啊!就很气。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放顾时蕴自己去玩了,然后在自己的积蓄中翻找了许久,将那些个珍贵的、对辛鸿轩和辛子真都极有好处的东西给剔除了出去,挑出了一些既不会失了他的脸面的,又不会让辛子真和辛鸿轩多得好处的东西。 太渊微直接把那些东西装进了一个储物戒中,然后想了想,又专门拿了几个精美的玉盒,一一放好,才又收了起来。 顾时蕴自然是不会真的像一只毛狐狸一样自己跑去玩的,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太渊微身后,看着他仔细地甄别、剔除其中的东西,越发地觉得,太渊微 必定是因为什么事恼了辛子真,甚至是恼了辛鸿轩。 只可惜他看那本书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 太渊微将东西收好,一回头便是看见一只小小的毛狐狸两只前爪支着那张毛绒绒的脸,眼神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 看着……着实是可爱。 于是太渊微便这么看着。 顾时蕴想了许久,对比了一下辛子真所说的,辛鸿轩生辰一事。 他虽然看那本书不甚仔细,但也是翻了几页的,却不曾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他本来不曾多想,如今想起来,竟发觉许多事情似乎都与那书中所写的不甚相同。 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同了。 文中可没有一只毛狐狸。 果然……这书中的事物,是可以改变的吧。 顾时蕴心中不禁感到了一丝安定。 他必不会让对他好的太渊微就那般被杀死的。 太渊微看着毛狐狸自己在那里沉思了之后,又突然亮起来的目光,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 还是太瘦了,日后要多找些灵肉给它补补。 他果真是一个极好的师尊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辛鸿轩寿宴之日。 那辛鸿轩约摸是因着辛子真的根基得以修补了,心结解开,竟也是在不久之前顺利进阶了,成了天元宗中唯一的一名还虚期修士,修为算得上是不俗,那寿宴也是开得盛大,不少宗门也是派了人来贺寿的。 而那寿宴自然是在天元殿进行的。那素来厚重古朴的天元殿不知道经过了谁的手笔,竟然焕发出了一层耀目的宝光,远远看去瑞气成云,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了。 那天元殿内亦是极大,高耸的玉柱上雕着腾越而起的飞龙,栩栩如生,散发着磅礴的气息。而辛鸿轩则高踞在主位之上,整个人看起来再没有之前太渊微看到的那般行将就木的气息,反倒是气势如虹,举止之间气息奔涌。 下面分列了许多桌椅,太渊微因着他与辛鸿轩的关系以及他的修为,倒是单独分到了一桌。 自然,他是带着毛狐狸一起来的。 毛狐狸自然也是和他一桌的。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顾时蕴摊了摊爪子,夹住筷子,仔细地挑着一盘鱼肉。 “唧。”顾时蕴将那盘鱼肉推到了太渊微面前。 太渊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又换了另一双筷子,给它夹了一块。 “唧。”顾时蕴乖巧地吃了,一边也细心地看了看太渊微的神色,也就看到了太渊微眼中一闪而过的,微不可见的情绪。 看来,太渊微也是喜欢吃这个了。 顾时蕴觉得太渊微真的是十足了的一只傲娇猫,甚至跟猫一样喜欢吃鱼的。 他又用爪子推了一盘灵蔬过去。 太渊微也是慢慢吃了,也不忘换筷子给它喂一口。 他心头一动,忍不住抖了抖尾巴,看向太渊微:“唧。” “……”才不是因为这只毛狐狸长得好看呢。太渊微冷漠地想,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好师尊罢了。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抖了抖耳朵,继续推盘子。 太渊微吃了几口,便熟门熟路地噎到了。 于是他也熟门熟路地运转真元,将那灵食化解了。 总之,他们看起来人兽相处得非常和谐。 旁边坐着的人确实觉得太渊微对那只毛狐狸极好了,忍不住对那毛狐狸产生一点嫉妒。 它居然能吃到渊微上人夹的菜! 顾时蕴感觉自己身上仿佛都被那些目光刺穿了许多个洞了。 步伐蹁跹优美的美貌侍女端着托盘从门外行来,犹如花蝶一般穿梭着,留下一阵阵香风。 等到寿宴到了一半,便开始了进献贺礼。太渊微作为辛鸿轩“抚养”长大的弟子,又是元婴修为,自然也是上前献礼的。 他准备的贺礼皆是十分贵重的,如一些高阶灵兽的妖丹、一些很是稀有的,但是寻常用不着也没有多大用处的丹药,偏偏这些贺礼看起来却十分地适合辛鸿轩,旁人也只道辛鸿轩得了一个好弟子。 辛鸿轩听了贺礼的唱名,神色未变,甚至带上了满意的笑容,对着太渊微点了点头。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素来便是这般清冷淡漠的模样,此刻这般冷淡,倒也没有什么人指责他的。 等到各个小门派,以及天元宗庇佑的城池主人都送上来贺礼,门口才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个锦衣华服的英俊青年走了进来。 那青年生得很是光明伟岸,长眉入鬓,目若含星,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冲天。他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余岁,修为却已是元婴初期,确实是一代天骄般的人物了。 他唇边含着一抹笑意,不卑不亢地站定:“言之在此,恭祝辛伯父大寿了。” 辛鸿轩的神色有些讶异,不过他很快便是遮掩了过去。 他站起身,却是亲自去迎了这年轻人坐到他的身边:“不知是易贤侄到来,倒是老朽失礼了。” 一旁人原先还惊讶他为何这般礼遇这个年轻人,但是,姓易,又名言之的…… 倒也不奇怪了。 这易言之乃是东极殿的一名核心弟子,素来都是在东极殿中闭关苦修的。传言他不过五十便成就元婴,乃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自然,更重要的是,他乃是东极殿的核心弟子。 易言之淡淡地笑着,倒不曾直接坐下,只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卷卷轴,朗声说道:“言之来此之前不曾知晓乃是伯父的寿辰,不曾准备什么好礼,此物,便请伯父收下罢。” 他指尖一弹,那卷轴便自发地没入了一堆寿礼当中。易言之笑了笑,另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恰好是与辛子真坐在一处。 辛子真脸色微红,伸手亲自给易言之斟了一杯酒。 他容貌昳丽,如今突然柔情了下来,更是多添了几抹令人怜爱的意蕴,便是易言之,也不禁对他柔和了神色。 “多谢这位小友。” 辛子真矜持一笑。 辛鸿轩也赞叹易言之十分会做人,看了看他与辛子真的互动,眼神微暗。 若是…… 也不是不可以。 顾时蕴也在一旁用余光扫了几眼,这才确定,这还真的是那本小黄文里面的,辛子真后攻团之一的那个仙道骄子,易言之。 说起来,顾时蕴也是很佩服辛子真的。他资质不过是木火双灵根,却偏偏得了许多骄子的爱慕,便是这仙道骄子,一腔正义,也愿意为他,与那妖王、魔尊还有亦正亦邪的世家之子大被同眠。 易言之感觉有人在看他,轻轻抬眼看去,入眼的却是一张极为清冷的,极美的面容。那人身着一袭白衣,通身皆是寒意缭绕,长发如墨,更显得他肤色莹白若雪,高贵冷艳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拉下凡尘。 太渊微淡淡地抬起眼看过去,那双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的,仿佛被霜雪覆盖着的寒眸直直地看向易言之,很快又收了回去。 易言之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辛子真疑惑地抬头看他。 “无事。”易言之摇了摇头,酒杯在手中转了转,便抬起下巴,指了指太渊微所在的方向,以神识传音道:“那人……是谁?” 辛子真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戾气,他垂下眼睫,轻声回道:“那是本门的渊微师兄。” “渊微么……”易言之缓缓地呢喃了一句,抬手将杯中的灵酒一饮而尽。 辛子真袖底下的手猛地握紧。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顾时蕴却敏锐地感觉到,太渊微心情有些不好了。 他忙不迭地又推了几盘太渊微爱吃的灵食到他面前:“唧。” 太渊微淡漠地看了它一眼,目光便又停留到那几盘灵食上。 他只不过是给毛狐狸一个面子罢了,他才不曾喜欢吃这些呢。 18.十八章(修) 太渊微是认得易言之的。上一世里,易言之虽不曾插手辛子真杀死他一事,可是他当时就那般站在一旁,只当看不见辛子真的行为……甚至是为辛子真看着四周是否有人前来,就这般的态度,太渊微也难以对他生出好感来。 而此刻他出现在此处,也是太渊微始料未及的。上一世中,分明是要五年之后……辛子真才会与易言之相遇,怎地易言之此刻便出现在这里了? 但是太渊微又很快想到,上一世中辛鸿轩不知为何也并未置办什么寿宴……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了。这一世,当真是不同了罢。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爱撒娇”的毛狐狸,心情不由得好了一点。 别的不说,这一世里,毛狐狸虽说娇气了些,但应当是个好的。 易言之的到来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或者说,并没有在表面上掀起太大的波澜。而暗地里的波澜起伏,又与太渊微和他的毛狐狸毫无干系了。 待到宴会结束,辛鸿轩浅淡地讲了几句他突破之时的感悟——其实,这也是许多人来参加他的寿宴主要的目的之一了。一个突破至还虚境的修士的经验,对于一些金丹、元婴之流,也是极有好处的。 便是对辛鸿轩心存厌恶的太渊微也不得不承认,辛鸿轩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但是,他必定会比辛鸿轩更强的。 辛鸿轩并没有讲述太久便停下了,随后便你好我好地互相交流了一番——他作为一名还虚修士,自然是不需要亲自下场的,只是在小辈之中点选了几个,略略地指点了。 易言之倒不曾太过关注这些——他乃是东极殿的核心弟子,所拥有的资源与待遇皆是上上等,一个还虚修士的经验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他倒是对那个叫渊微的美人十分好奇,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灵根纯净,气息也是不弱,也算是资质过人的。 想起自家长辈透露出来的消息,易言之微微一笑。说不定,不久之后,这个名叫渊微的小元婴便会是他的师弟了。 辛子真看着易言之流露出的笑容,微微垂眸,抬手继续为易言之倒了一杯酒。 “多谢小友。”易言之低头对着辛子真笑了笑,辛子真轻轻地摇了摇头,明艳的脸上微红。易言之看着那抹酡红,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滚烫起来,竟是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太渊微和顾时蕴夹在一堆人里面跟着离开,原先热闹的大殿里面很快就只剩下了易言之和辛鸿轩,便是辛子真也不曾留下。 “辛伯父。”易言之稳坐着,对着辛鸿轩笑了笑。他的修为虽不及辛鸿轩,但是他的地位却是比辛鸿轩高的。 辛鸿轩也和善地朝他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道:“不知易贤侄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易言之点了点头,神色严肃:“此事……” 易言之和辛鸿轩在大殿中说了什么,太渊微是不知道的。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易言之居然就这般在天元宗中住了下来。因着他的身份和修为,他在这天元宗中享受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待遇。只是再怎么一等一的待遇,也是比不得他在东极殿中所拥有的才是。 太渊微本就不太过在意这人,所以此刻也不曾太过关注他。 只是……如今他是不想关注都不行了。 太渊微自从辛鸿轩的寿宴之后便一直闭关着,只是发生了那等大事,顾时蕴又不想打扰太渊微的修行,只能自己急得团团转,那条毛尾巴焦躁地摇来摇去。 所幸太渊微因为之前已经是突破过了,如今也尚在积累当中,倒不曾像以往那样闭关闭个三五年的,只是花了几天时间将辛鸿轩在寿宴上的经验好生体会了一番,融入了自己的道途当中后,便出关了。 一出关,太渊微便见着了急得像只狗子一样团团转的毛狐狸:“……” “唧!”顾时蕴等了好些天了,这时一看见太渊微从房间中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挥舞着四条小毛腿跑到太渊微面前。 只是他一对上太渊微的脸,就不知道自己刚刚想要说的是些什么了。 “……”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蹭过来的毛狐狸,伸手揉了揉它的头顶,自觉十分语重心长:“莫要如此跳脱。” 然而他的神色清冷,语气淡漠,其实一点儿也不语重心长。 顾时蕴:“……”心情突然复杂了。 顾时蕴轻轻摇了摇头,将心里浮现的一丝异样压了下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唧。” “师尊。” “……”这毛狐狸怎么变得跟辛子真一样了? “何事?”太渊微看了看顾时蕴,径自走在前头。 顾时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有些难以启齿:“……” “……”修士的神识自然是不可能出错的,但是这事实在太出乎太渊微的意料了,导致他的表情还是非常淡漠疏离的,口中却不由得问道:“什么?!” 顾时蕴变回了人形,神情也非常的难以言喻,他深吸了一口气:“……辛师叔与易前辈,有了肌肤之亲。” 太渊微:“……” 虽然早已知晓辛子真会与易言之搅和到一起去,但是太渊微便是未曾想到,他们这般快便……便做出了那道侣之间才做的事情。同时,太渊微也知道了毛狐狸为何这般吞吞吐吐的了。 别的不说,辛子真与他太渊微,可是辛鸿轩亲口说过的,乃是未来的道侣。如今出了这么一回事…… 连毛狐狸都知道了这件事,可想而知,外边会传出怎样的话了! 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于是顾时蕴就看着疑似被“戴绿帽”的太渊微居然好像似乎有点小高兴? 顾时蕴:“……”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那双眼睛依然是寒意凛然的,可是顾时蕴怎么看怎么觉得太渊微好像在鄙视自己? 他堂堂一个影帝,居然被鄙视了! “变回去。”太渊微看了一眼顾时蕴,冷若冰霜地说道。 “……”顾时蕴深沉地叹了口气,在太渊微宛若冰碴子一样的目光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小小的毛狐狸。 “本尊带你去做些事,莫要露出马脚。”太渊微难得地叮嘱了一句,然后将顾时蕴从地上抱了起来,神色矜贵淡漠地出了洞府。 顾时蕴乖巧地趴在太渊微怀里。 太渊微带着自家养的毛狐狸从他所居住的小灵峰上下来,没有使用术法,一路上也遇着了不少人。 “……渊微师叔必定是知道了。” “渊微师叔的身影好生萧瑟……” 一句句窃窃私语全数灌进了太渊微的耳朵里。太渊微的神色也跟着越来越冰冷,看着便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顾时蕴窝在太渊微的怀里,认出了,太渊微现在所去的方向,正是天元殿所在的方向。 顾时蕴对太渊微想要做的事情隐隐有所预感,但是原著里又不曾有这么一回事…… 他有些担心,蹭了蹭太渊微的衣襟。 太渊微伸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它的头。他的神色依旧是冷淡的,甚至是冷漠的,但是不知道怎地,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些悲凉萧瑟的。 天元殿离太渊微的洞府算得上是远的,但是修士的脚程极快,便是太渊微没有运用任何术法,他也很快便到了天元殿之前。 易言之恰好从天元殿中出来,看见了太渊微,也不禁有些尴尬。他在和辛子真……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元婴修士曾与辛子真有过道侣之约…… 他本是对太渊微有着好感的,但是他既然与辛子真有了肌肤之亲,辛子真的体质对他而言亦是极有好处的,他虽心喜太渊微,到底还是只能压下心底去了。 只是,未免还是尴尬。 “渊微道友。”易言之脸上带着一丝温和歉疚的笑容,冲着太渊微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本尊……” 太渊微目不斜视,直接越过他便往天元殿内走去。 易言之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恼怒,随后又轻叹了一口气,便又跟在太渊微身后进去了。 太渊微依旧是不管他。 天元殿内,辛鸿轩坐在蒲团之上,双眸紧闭。辛子真坐在他身旁,脸色有些苍白。 太渊微径自从门外进来,冷冽的目光在辛子真身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就着抱着顾时蕴的动作,声音漠然道:“太渊微见过天元宗宗主。” 竟是十分的疏离了。 19.十九章(修) 辛鸿轩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很是复杂地看向了太渊微:“渊微。” 辛子真坐在辛鸿轩的身旁,昳丽的颜色不改丝毫,只是他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抬起下巴看向太渊微,而是眼神微闪,躲了过去。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虚浮,透着一股魅人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太渊微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辛子真方才应该是突破了。而至于为什么他那么快便又突破了…… 大概和易言之有点关系。 太渊微沉默地站着,气氛很是诡异。 辛子真咬了咬唇,明艳的脸上满是桀骜:“渊微师兄,你应该知道了,我和言之前辈已经有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和狐都是清楚的。 顾时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太渊微,只是他被按得有点紧,即便快把狐脖子弯折了,也只能看见太渊微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有些担心,用爪子在太渊微胸前拍了拍。 太渊微没有理会顾时蕴的小动作,目光凛冽地看向辛子真。 辛子真倔强地抬头看着他。 辛鸿轩皱了皱眉,抬手拍了一下辛子真,随后又看向太渊微,缓缓开口道:“渊微,本座知晓,你素来心悦子真,但是子真如今已经和易贤侄……” “出了这般事情,以往那些话,你只当是玩笑便是。”辛鸿轩说得有些无奈,仿佛是逼不得已才这般说法似的。 太渊微却觉得好笑极了。他冷冷地看向辛鸿轩,语气清冷淡漠,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经不住变了脸色:“天元宗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太渊微,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眼神微闪,语气也冷了下来:“太渊微!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渊微清楚。”太渊微神色未变,“正是因为清楚,弟子才要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的脸色越来越差,辛子真也皱起了眉头。 易言之站了出来,有些歉疚:“渊微道友,此事是在下的不是,与辛宗主并无干系,你又何必……” 何必直接脱离宗门呢? 太渊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攀在太渊微的怀里,有些震惊。 这……和原著的剧情已经不能说只是有些不同了,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他虽然不曾细看过那本小黄文,但是却是记得,太渊微至死,也仍是天元宗的弟子。 可是如今,太渊微却说要自逐师门? 他暗暗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将心神都倾注到了太渊微身上。 说实在的,顾时蕴其实不大相信太渊微因为辛子真和别人睡了而伤心失落的,虽然他一路走来给人的感觉乃是十分的悲凉萧瑟,可是顾时蕴对比了一下太渊微素日里流露出来的,对辛子真的冷淡甚至是厌恶…… 其实太渊微也是个演技派啊。 那么,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离开天元宗? 反正都已经被戴绿帽子了,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达成目的。 可以说很会抓住时机了! 太渊微不知道自己的目的被自己捡来的毛狐狸猜了个正着,并且这毛狐狸还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还在神色凛然地看着辛鸿轩三人,丝毫不肯退让。 辛鸿轩皱着眉,一股磅礴的气息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他盯着太渊微,语气严肃:“太渊微,你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太渊微突然笑了。他素来是那般清冷淡漠的模样,脸上也常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突然弯唇笑了起来,即便他的眼里尽是凛冽寒气,也丝毫不损他的威仪风华,反而更显得他俊美无俦。 “宗主。”太渊微淡淡地开口道,“太渊微请求,自逐师门。” “……”弥漫着整个大殿的气息瞬间崩散,辛鸿轩露出疲惫的神色,“渊微,本座知道你心中或许有些不忿,但是子真与你的道侣之约不过是本尊的一句玩笑,如今他既然与易贤侄情投意合,你便莫要再纠结于此了。” 呵呵,脸可真大。太渊微被辛鸿轩这般颠倒是非的话语恶心到了,他淡淡地开口道:“宗主,弟子心意已决。” 易言之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日他与辛鸿轩商量了一下五大仙宗将要招收弟子一事,出来便看到辛子真一人昏倒在路边,气息极其紊乱——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他不曾知晓,辛子真并非是修炼入了魔,而是在觉醒体质。 所觉醒的,正是所有的体质中,最为适合双修的九幽道体。 这九幽道体乃是极为上等的体质,与寻常炉鼎不甚相似,与其双修,不仅提升境界迅速,且不会伤及九幽道体本身,乃是难得一见的双修体质。 只是九幽道体初初觉醒之时,会自觉地激发出修士心底的欲望,诱惑着那些高阶修士与他双修,易言之自然是很快就知道辛子真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吸引力是因为什么,只是面对着辛子真无意识的求欢,他到底还是半推半就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双修,竟真的助他堪破了元婴境界,直达化神。 只是他突破之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而辛子真又明显是失了元阳的模样,竟是整个天元宗的人都知道了。 也正是这时,他才知晓,这个长相极美的元婴修士竟然是心系辛子真的。 可想而知,太渊微知道他与辛子真的事情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感受了。 说到底,太渊微选择离去,应当也是因为不愿再回想这样一件事的。 他正了正神色,对着太渊微和辛鸿轩说道:“此事皆是在下的错,若非……总之,”他定定地看着太渊微,“渊微道友若想取了在下的性命,在下也毫无怨言。” 顾时蕴对他的这番言论表示呵呵。谁不知道他易言之是东极殿极为看重的核心弟子,若是太渊微当真取了他的性命,不多时,太渊微的性命也要被人取走看。 不过是仗着太渊微不能杀他罢了。 太渊微自然也是能想通这一点的,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易言之,漠然道:“小师弟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既然他与易上人有缘,渊微自不会阻拦。如今,渊微不过是想自逐师门罢了。” “……” 辛鸿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冷下了脸:“既然你这般坚决,本座便成全了你。” 他伸手一招,一卷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凭空出现,不断地闪过纷繁的人名,最终他手指一点,一个赤金色的名字便停在他的指尖之下。 正是太渊微的姓名。 辛鸿轩冷哼一声,伸手便是抹去了太渊微的姓名,太渊微心头一动,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离开了他的神魂,逸散在天地之间了。 那是他与天元宗之间的羁绊。 从此,他与天元宗便再无瓜葛了。 从此,他便要走上一条,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了。 他朝着辛鸿轩行了一礼,便抱着顾时蕴飒然离去,一身白衣飘然,寒气缭绕,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辛鸿轩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后很快便掩饰了下来,神色有些悲痛。 “父亲。”辛子真是有些生气的。虽说他早便知道,辛鸿轩之前所说的,让他与太渊微结为道侣乃是捆缚太渊微的一个策略,他是决计不可能让自己和太渊微结为道侣的。可是太渊微这般行事,岂不是坐实了他辛子真行为有亏? 若是之前就将太渊微杀了便好了。 易言之以为他是有些自责,安抚地拍了拍他:“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懊恼了。” 随后他便追出去,抛了一个玉简到太渊微手中:“在下自知理亏,此物应对道友有用,还请渊微道友收下。” 太渊微缓缓侧头,倒是不曾将那玉简扔回去。 易言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他与辛子真一事,已是众人皆知了。尽管可以推说他不曾知晓辛子真与太渊微有过道侣之约,但在天元宗弟子看来,确确实实是他将辛子真破了身子没错。 他也是糊涂,不知道为何便与辛子真滚到了一处。所幸九幽道体对他确实十分有用,而至于那些流言…… 以他的身份,天元宗弟子也是不敢到处乱传的。 易言之有些懊恼,但到底是自己做下的事情,他却是不曾迁怒他人。 太渊微带着毛狐狸很快地便是回到了他原先的洞府当中,将里面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快就收拾了干净,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走得干净利索。 顾时蕴一直攀在太渊微的肩部上,看着他极快速的动作,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太渊微前去天元殿,确确实实是为了离开天元宗的。 他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20.二十章 他离开得迅速,许多天元宗弟子只当他是因为未来道侣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他有些心灰意冷,却是不曾想到,他就这般直截了当地自逐师门了。 “唧。”顾时蕴趴在太渊微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大尾巴卷在太渊微的脖颈上,仿佛在撒娇一般。 太渊微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素来清冷的声音竟然都是带了一丝愉悦:“莫要担心,便是离开了天元宗,本尊亦不会让你受累的。” 顾时蕴“……”很好,他现在非常确定了,太渊微确实是想要离开天元宗没错。 只是,太渊微看着并不是那等欺师灭祖的人,在他只看过几眼的原著当中也是对天元宗尽心尽力的,怎么就这般突然地想要离开天元宗了呢? 不,并非是突然,他似乎是早已经有所想法,只是趁着那易言之和辛子真搅和在一起,借着这个机会脱身罢了。 顾时蕴一只狐又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为什么呢? 太渊微可不知道自家养的小狐狸在心心念念他的小秘密了,心情愉悦地伸手帮小狐狸顺着毛,似乎连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了一丝。 顾时蕴一开始以为太渊微离开了天元宗,或许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了,可是一路上太渊微却并没有什么急切的模样,见到了城池便去投宿,偶尔带着他去逛一下坊市,参加一些小型拍卖会。 慢慢地,顾时蕴也发觉了,太渊微并非是毫无目的的。 比方说,就在眼下,他在逛坊市的时候虽然看着是十分随意的模样,可是他下手却丝毫不犹豫。他看着乃是那等极清贵的世家子弟,但是在选中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却能三言两语将价钱砍下个大半……与他的模样十分不同,可是却又显得他极为真性情了。 他买下的东西看着也不是什么极为精贵的,顾时蕴一开始也是以为不过是太渊微一时兴起罢了。只是等到太渊微精准无比地从一堆乱石中跳出了一块模样十分普遍的矿玉时候,顾时蕴这才确定,太渊微似乎真的是知道着一些什么。 那块矿玉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是顾时蕴却恰好知道,那是一块包含着极为珍贵的玉髓的矿玉,与寻常的玉髓不同,这玉髓已在矿玉中演化了近十万年,早已学会了隐藏自身,若非出窍期以上的修士用神识细细探查,是决计发现不了的,而这玉髓,在原著之中,便是被辛子真得了,辛子真也因这玉髓,得以重塑灵根。 而太渊微在挑选之时,也确实不曾单拿这一块,可是顾时蕴在他身边跟得久了,即便他时时刻刻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也依然能感觉得到,太渊微情绪细微的变化。 所以他敢肯定,太渊微必然是清楚这块矿石不简单的,甚至是十分知道,这块矿石之中,隐藏着极为珍贵的玉髓的。 结合太渊微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天元宗,偶尔露出来的对辛子真的冷淡和厌恶,以及一路上的种种行为…… 顾时蕴眼神微暗。他不是没有接拍过重生题材的电影的,太渊微流露出来的这些东西,足以让他联想到一些事情了。 若太渊微当真是重生的,那么他对辛子真的厌恶、对天元宗的远离、以及对那些异宝的了解……都可以解释清楚了。谁会对利用了自己,又将自己杀死的人有好感呢,谁会对冷漠的甚至是排斥自己的宗门有归属感呢? 太渊微心头微动,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毛狐狸,正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兽瞳,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唧。”顾时蕴在太渊微怀里蹭了蹭,撒娇卖萌做得很是熟练。 太渊微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怀里的毛狐狸掀了个干干净净,想到他拿到的那块含着玉髓的矿玉,心情很是愉悦。 上一世辛子真能提升资质,这块玉髓可是有着不小的作用。而如今,玉髓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自然是不会把玉髓给了辛子真的。 太渊微神色清冷地揪了一下毛狐狸的耳朵尖,将一块小小的碧玉挂到了顾时蕴的脖子上。 那碧玉倒不是什么极珍贵的异宝,而是一件法器,可以用来隐匿气息。顾时蕴身上的气息太过特殊,若是他的修为境界再高一些,难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他果真是一个极好的师尊了,便是毛狐狸这般爱撒娇痴缠的,他也是宠着的。 顾时蕴拿爪子碰了碰那块碧玉,那柔和的光泽缓缓漾开,犹如一片碧绿的青叶。 温润,倒也不显眼。只是顾时蕴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确实是被掩盖住了。此刻他看起来,倒真的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毛狐狸了。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满布了乌云,层层叠叠在一起,压得极低。可是就这样明显的变化,不提顾时蕴,便是太渊微也是不曾早早发觉,仿佛这些浓重的乌云不过是一瞬间便形成了的,看着极为诡异。 乌云之中隐隐有雷光闪动,太渊微自然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他将顾时蕴抱在怀里,足尖一点,真元流转间,他的身形微微一颤,便只剩下了一个残影,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缓缓消散。 顾时蕴还有些懵,被太渊微抱在怀里护着,只听见轰隆不断的雷声从身后传来,仿佛在紧跟不舍一般。 太渊微乃是一介元婴上人,遁术自然也是极精妙的,可是那雷霆滚滚,绵延数千里,大有不劈一顿他便好不罢休的模样。 太渊微遁出了人来人往的城池之后,索性便不躲了,回转过身,将顾时蕴放在自己的肩上,顾时蕴也知事,隐隐约约猜到了太渊微想要做些什么,便自觉地卷紧了太渊微的胳膊,小小的一只挂在太渊微的身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太渊微手上空了出来,伸手一招,一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灵鞭陡然出现在他手中,光华流转,气势磅礴。 那根灵鞭甫一出现,那天上的雷云便是一窒,随后那落下的雷霆则是变得更为粗壮,色泽深郁。 数百条雷蛇一起落下的画面实在有些恐怖,太渊微一人站在雷光当中,轻轻渺渺,那张绝美的面容此刻也丝毫不见慌乱。顾时蕴挂在太渊微的手臂上,从下往上看去,目光触及太渊微凛然的面容,心头微动。 ……真帅。 太渊微手握灵鞭,真元滚滚,寒气陡然爆发出来,将周围的山脉河流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化为一片纯白之色。 他手一挥,那灵鞭便化为一条虚幻的冰龙,咆哮着冲向那黑压压的雷云。 数百条的雷蛇对上庞大的冰龙,在上面留下了闪烁不休的雷光,太渊微手一抖,又是一股庞大的真元注入到了冰龙当中,端坐在他丹田之内的元婴也缓缓睁开了双眼,漂亮的双眸中满是彻骨的寒意。 一条雷蛇避过了冰龙的攻击,擦着太渊微的身形落到了地上,若不是顾时蕴要尾巴扫了一下,说不得那雷蛇便是要落到太渊微身上了。 太渊微眉头微紧,横空一握,那冰龙便陡然一动,又幻化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冰龙,在他的操控之下,不断地喷出一团团浓郁的寒气,将天上的雷云都冰冻了起来。 这神通颇为耗费真元,便是太渊微的丹田已是拓宽了不少,此刻使将起来,依然是要速战速决的。 所幸那雷云虽是绵延数千里,但到底还是有个限制,在两条冰龙的喷薄之中,也是逐渐地化为了一层厚厚的霜云,那不断降下的雷蛇的数量也逐渐减少。 当最后一条已经是极为微弱的雷蛇消失在太渊微的鞭下,那覆盖在天空上的云层也如春日的霜雪一般,悄然消融不见。 太渊微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将灵鞭收了起来,那两条已经有些崩溃了的冰龙也随之消失不见。 顾时蕴赶忙用爪子掏出了一瓶丹药递到太渊微手中:“唧。”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毛狐狸的丹药,倒不是它自己炼制的那些,而是太渊微攒下来的,暂时放在它那里的。 太渊微吃了一粒回真丹,磅礴的药力充盈了丹田,他的脸色也好了一些。 顾时蕴隐约知道这场莫名其妙的雷霆或许与太渊微和那块矿玉有些关系,但是他如今和太渊微的关系其实算不得极为深刻,他倒也不好去问了。 只是他不问,太渊微却主动安慰了一下他。 “莫要担心。” 语气清冷淡漠,十分有太渊微的风格。 毛狐狸唧了一声,也很是乖巧。 太渊微满意地揉了揉毛狐狸的头。 顾时蕴攀在太渊微的手上,一团尾巴毛蓬松蓬松的,模样很是可爱。 21.二十一 接下来的路上,顾时蕴又见证了几场大大小小的雷霆,早些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但是经历了几次,他便不再担心了,遇上了小的,太渊微也会放手让它去对付一番,自己则是在旁边看着,只当是磨砺它,若是有什么不妥,他自然也是会出手的。 这可是他捡回来的毛狐狸。太渊微严肃地想着。 顾时蕴自然也是知道太渊微的苦心的,他也不想一直躲在太渊微的羽翼之下。遇上了小一点的雷霆,他便会自发的上前,挡不住的,只不过是被劈几下罢了,只当是尝一尝现代的电击治疗了。 他的那身软乎乎的白绒毛一开始总是被雷霆劈得焦黑,身体也是被劈得皮开肉绽,幸得他本身就是木属性的灵兽,生机四溢,倒是在一次次的雷霆鞭打中,不断地修复着他的躯体神魂,使得他真元越发地凝实,肉体也变得更为强大。 顾时蕴只当这是修行路上的磨炼,太渊微见了,虽然要做出严师的模样,一张清艳孤高的面容总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却会时不时地拿出一些灵丹妙药,为毛狐狸好生祛除暗伤。 他果真是一个极好的师尊了。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揉了好几下毛狐狸的头。 他们一路上都是遮掩了气息行走的,只是太渊微那般的气质容貌,便是再怎么掩饰,也是格外地吸引目光。 于是……顾时蕴又一次见证了,上来调.戏太渊微的一个金丹修士被太渊微一鞭子给抽晕了过去。 不带一丝犹豫的。 顾时蕴心有余悸地拿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太渊微收起灵鞭,看着毛狐狸的蠢样,刚想伸手去揉一揉它,脊背突然一凉,凛冽的目光陡然看向一处。 两个不曾露出面容的黑衣修士腾身而起,也不废话,手持威风凛凛的巨刃,便是一道术法攻来。 太渊微伸出一只手,寒气四溢的灵鞭便又出现在他手中,随后便是一挥,层层冰刃自四面八方涌现,将那两道术法皆是挡住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攻来,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十足,显然是极有经验的。 顾时蕴如今不过是筑基后期,看不透来人的修为,但是他从太渊微微微绷紧的身体上,也能感觉,这两人的修为绝对不一般。 如今他们两人合手攻来,声势浩大,真元涛涛,无数的泥沙从地面涌出,似乎要将太渊微拉下无边地狱,又有炽烈焰火自天际而来,灼烧着肉体神魂。 竟是一个穷极的困境了。 只是便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太渊微的神色也依然是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般冷若冰霜的,甚至是淡漠无情的样子,可是他的这副样子,在这种时候,却是显得有些……欠揍了。 两个黑衣修士对视一眼,那流沙涌得更甚,那烈火弥漫了整个天空,将天际都燃烧得有些虚幻了起来。 太渊微凛然不动,周身的寒气几欲凝成实质,将那些炙热炎沙,都通通抵挡在外,方才还觉得有些燥热的顾时蕴现在只觉得沁凉无比。 那两个黑衣修士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这个目的,看现在的架势,最大的可能就是……灭口。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两个修士,横空一握,一股凝实无比的真元自他手底流泻而出,散发着浓郁的寒气,将那些逼近的炎沙都给一瞬间冰冻了起来,形成了冰中蕴火的奇妙之景。 太渊微袍袖飞舞,身边寒气缭绕,一步步地走向那两个修士,他手上灵鞭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将那些个烈焰泥沙,通通都是一一打散,一个穷极的困局,竟是硬生生地被他一力破十会,蛮横地碾压了过去。 他的动作看着很是悦目,可是他手中灵鞭却不曾像他的动作那般悠然,铺天盖地的寒意自灵鞭散开,缓缓地侵蚀着灿烈的火焰。 那些火焰泥沙皆是两人的本命术法,如今本命术法被破,他们的丹田便也开始轰鸣,四周的空气开始震颤,仿佛要凝固了起来。 太渊微仍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去,身上的气息终于是毫无掩饰地爆发开来。他容貌矜贵,高冠华服,寒气缭绕在侧,看着便是叫人凛然不可侵犯。 他缓缓伸出手,猛地一握,空中一度震颤,那两个修士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竟然是不能动弹丝毫。 太渊微轻轻抬眸,眉眼之中尽是冷冽,手掌缓缓握紧,那两个修士的身体也缓缓地开始出现变形,最后猛地爆开,剩下的两只元婴口中猛地爆射出一团黑雾,带着腥臭的味道,扑到太渊微面前。 太渊微袍袖一拂,那些黑雾便自发地四散开来,只是那两只元婴,却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向天际逃去了。 太渊微却不会让他们就此逃脱的。他手掌一拍,一个巨大的冰寒的巨掌便对着那两只元婴镇压而去,不过区区数息,那两只元婴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化作几点微芒,淡入天地之间。 顾时蕴一直是知道太渊微很厉害的,可是这样亲眼看见太渊微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两个人…… 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两个修士明眼看着便是要来杀他们的,他不会多加同情。只是……太渊微竟然是这般厉害的吗? 他日后……必定会更强!顾时蕴心中不知道怎地就迸发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并且在他的心底稳稳地扎下根来了。 太渊微一低头便看见毛狐狸一脸呆样地看着他,那双清亮澄澈的兽瞳里满满皆是他的面容。他伸手将它托了起来,神色严肃无情地教育这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修真界中,这般事情比比皆是,你日后也莫要太过良善。” “唧。”只见毛狐狸很是听话地点点头,小肉爪子轻轻地搭在太渊微的手臂上,软绵绵的,看着十分可爱。 太渊微将它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似是不经意地碰了碰它的爪子,然后捏了一捏。 “……”顾时蕴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将爪子塞到太渊微手中。 哼,这厮又在撒娇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揉捏了一把毛狐狸软嫩嫩的肉爪子。 顾时蕴有些好笑地低下头,只当自己是彩衣娱师了。 太渊微下手极为彻底,那两个修士的肉身爆开,竟是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只是根据他们的手法和行事,太渊微倒是将他们与印象中的,天元宗的一个隐藏底牌来。 护宗长老。这些长老通常不会出现在天元宗弟子的面前,甚至许多天元宗弟子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是为守护天元宗而存在的,只是如今看来,他们倒是成了辛鸿轩来灭杀他的工具了。 太渊微神色漠然地将顾时蕴抱进怀里,脚下浮出一道寒光,便不见了踪影。 顾时蕴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便只能看见翻飞的袍袖,以及蔽日的云霞了。 接下来的路程太渊微并不曾像以往那般停留,而是似乎有了目的一般,直往极北之地而去。 不知道是赶了多少时日,太渊微才在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前落了下来。那城门高数百丈,巍峨庄严,处处透着古朴的气息,仿佛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巨兽,气势磅礴,令人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那城门有着两名金丹修士把守着,目光湛湛,看着便是极为不凡。城内更是有着一道极为强横的气息时不时地扫过,镇压着想要闹事的修士。 总体来说,是一个很威武,很有实力的城池。 太渊微抱着毛狐狸走过去,规规矩矩地交了应给的灵石,便顺利地进去了。 他生得矜贵清冷,纵然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收敛了起来,但是那通身的气质,却是极为显眼的。 一道极强的神识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还不等他发觉,便又极快地移开了。 一路上有着许多的修士和凡人来来往往,竟是没有外面的那些修士欺压凡人之事发生,显得极为和谐平静。 太渊微亦不曾使用术法,只抱着毛狐狸,自去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在客栈住着的这段日子里,太渊微莫不是在淬炼肉体,便是参演术法,巩固根基,过得极为规律。而顾时蕴自然也不会甘于落下,也自觉地修炼起来。 偶尔还能看见太渊微从床上一脸严肃地滚下来。 顾时蕴每当这个时候,都是选择装死。 太渊微对于在毛狐狸面前滚下床有些羞恼,但是看着毛狐狸亮晶晶的兽瞳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浑身的气息越发的冰寒了。 顾时蕴这时候便会乖巧地将自己团成一团,滚到太渊微手里。 只当……哄一哄小孩好了。 他们在城中住了不久,可是这城中的修士却越发地多了起来。 顾时蕴很快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22.二十二 一日,这城池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极强大的气息,那气息涛涛,犹如无边烈日,气势雄浑,颇有一番大者气度。 这一气息堪堪出现,顾时蕴便看见闭目养神当中的太渊微睁开了双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寒冰,将那犹如煌煌明日的炽烈气息消融得干干净净。 “咦?”虚空之中似乎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后便是一个身高足有九尺的大汉出现在城门之上,面容刚毅,气势逼人。 他仿佛带着灼目光芒的双眼快速地扫过了整个城池,随后纵身一跃,身形便消失不见。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是整个城池之中的修士却仿佛陡然间焕发了某种斗志,显得格外的气势勃发。 这大汉离开不多时,满城便不知道怎么的,四处贴满了城主府颁发的布告。 归一宗在招收弟子了! 太渊微神识一扫,便将布告之上的诸般事宜看了个清楚明白。 果然……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五大仙宗同时开始招收弟子的。 上一世他并未投入五大仙宗的任一仙宗门下,而是守在天元宗中……最终,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杀死。 而这一世,已经截然不同了。 在那布告刚贴出来不久,又有十数个风姿过人的年轻修士自城门落下,衣袂飘飘,气质很是出众。领头之人是个极俊朗的青年,一身蓝衣从容,气质文雅,叫人观之可亲。他随手抛出了一件灵光熠熠的灵宝,见风即长,在空中凝成了一艘高百余丈,长不知何几的宝船。 “若想成为归一宗弟子者,需得经过考核。”那青年朗声说道,手掌一挥,一卷长长的绢布落下,“三灵根及以上者,可以神识将其名写于其上。” 那绢布之上蕴着淡淡的灵光,缥缈的气息从其中散逸而出,看着便是一件极为不凡的宝物。 当下里,便有无数道神识从四面八方穿涌而来,纷纷在其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高踞于半空之中的绢布,并未急着以神识留名,反而一手将顾时蕴提到面前:“化形可稳定?” “唧。”小小一只的毛狐狸眼睛一闭,一道微绿的光芒闪过,太渊微手里毛绒绒的毛狐狸不见了,他的手提在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孩的衣领上。 有些不雅。太渊微神色未变地收回手,将徒弟推得远一点,然后用十分冷漠无情撸完毛不认狐的目光盯着他。 小孩却无视了他的冷漠,依然黏黏糊糊地蹭过来,软糯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师尊。” 太渊微的动作一僵。 这毛狐狸,分明已经化形了,竟还想只毛狐狸一般娇气,真是不成体统。太渊微神色凛冽,手掌却轻柔地拍了拍小孩有些毛绒绒的头顶。 顾时蕴愣了一下——他方才只不过是想逗上一逗太渊微,哪知道太渊微会做出这般动作。他惊异的同时,又不禁有一丝隐秘的触动。 他若无其事地离太渊微远了一点,随后笑得纯良地看着太渊微问道:“师尊,弟子这般可好看?” “……”太渊微看着徒弟亮晶晶的似乎暗含着期待的目光,神色凛然道:“尚可。” 那小孩骤然露出一个笑来,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顾时蕴这时候也不好再逗他了,便笑着凑到他身边,姿态很是依赖:“师尊方才不是问弟子化形么?弟子如今已是可以自由化形了。” 他眼睛不知是否因为他本体是只狐狸的缘故,十分的晶亮好看,看在太渊微眼里,便想是这个有些陌生的弟子在向他索求夸奖一般了。 这毛狐狸也太过骄傲了,他作为师尊,需得打压他一番才是。 太渊微略略点头,清冷的面容上神色未变,语气却柔和了一丝:“不错。” 这小孩便又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来。 “……”罢了,总归是自己捡来的,便宠着罢。 太渊微站起身,手掌拍了一把顾时蕴的肩部,冷声道:“归一宗招收弟子,你可愿随为师一试?” 顾时蕴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弟子自然是追随师尊的。” 他神色十分认真,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上毫无一丝不愿之色,太渊微见了,心中微动,面上却还是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声音清冽,不带一丝感情:“既如此,你便与为师,一同在那绢布之上留名罢。” 顾时蕴自然是应下了。 一道冰寒一道温润的神识穿过无数交杂在一起的神识,准确无误地在那绢布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太渊微”。 “顾时蕴”。 两个名字看着并列在一处,可是仔细看去,便能看见顾时蕴三字是稍落后一些在太渊微后面的。 凛冽的寒气与清润的木气交缠在一起,竟是意外地和谐。 这两个名字并不显眼,但是无数道神识从它们上面扫过,却丝毫不能掩盖它们上面淡淡的灵光。而有一些名字,却已经开始黯淡了。 不是没有一些四五灵根的修士想要浑水摸鱼,只是还未等他们的神识在那绢布之上落下名字,便已是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弹开了。 竟是根本靠近不得。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那交杂在一起的神识也越来越少,等到最后一缕微芒停留在那绢布之上,蓝衣青年手掌一翻,便又将那卷绢布收到手上,略略一扫,其中两个名字犹如暗夜灵光一般,在一堆名字当中尤为显眼。 竟有两个单灵根? 师文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便将这卷绢布收了起来。那裴裘使了手段让他来这座极北之城招收弟子又如何,他这次招了两个单灵根,别的不说,光是资质便能压他一筹! 他面带笑容,朝着等待在下方的修士拱了拱手:“诸位皆是资质过人,这绢布之上有名者,便算是过了第一个考核。” 那些能在绢布之上留名的修士神色皆是有些欣喜,暗含期待地看着师文清。 “不过,”师文清含笑说道,“这乃是第一个考核罢了,余下的考核诸位应当看过布告,需得随在下前往分宗之处,不知诸位是否愿意?” 这些修士千里迢迢前来这衡阳城,可不就是为了能顺利拜入归一宗么!如今第一项考核已过,余下的,他们必定是要去试上一试的! 师文清袖手一招,那条巨大的宝船之上散出无数道光华,精准无比地将那些已在绢布上留名的修士罩在其中。 顾时蕴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太渊微的衣袖,太渊微也反手抓住他。那道光华初初有些滞涩,但毕竟他们二人皆是已在绢布上留名之人,身上沾染着绢布的气息,那光华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还是将他们两人一起包裹了起来,传送至宝船之上。 太渊微神色清冷地看了一眼被顾时蕴拉着的衣袖,小孩朝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罢了。 太渊微将他抱在手里,神色未变地站立在宝船之上,通身的气度引得不少修士暗暗侧目,为他的姿容倾倒之余,心中自然也对他有所警惕。 那人看着姿容无双、气度不凡,必定是有大机遇大气运之人,此次归一宗招收的弟子,怕是必定有他一人! 而至于他手中抱着的顾时蕴,同样也收获了许多目光。 师文清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太渊微以及他手里抱着的顾时蕴,这两人周身的气度一眼看去,便是与他人截然不同,正是那两个仅有的单灵根。 竟都是这般年轻么?师文清暗暗揣测了一番,到底不曾上去结交。 他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做出那般事情。 师文清足下一踏,也是落到了宝船之上,跟在他身后的男女修士也是随之降落,姿态看着极为动人。 “分宗离此处甚远,诸位可随意择一间房休息。”他的态度温和,并无那般以仙宗之势压人的姿态,在场的修士心中生不出对他的恶感,便纷纷应了,散开了去。 太渊微和顾时蕴两人只择了一间房。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时蕴,仿佛在询问顾时蕴怎地不自去选一间房。 顾时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在太渊微身后了,只是都跟进来了,他便也赖着不走,语气委屈巴巴的:“弟子还小,想跟着师尊。” “……”小孩眼中含泪地看着他,太渊微一拂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里走去,倒是不曾让顾时蕴离开。 顾时蕴笑了笑,将门关上。 昔日的顾影帝装起小孩来,简直是毫无压力。 归一宗财大气粗,这宝船之上的房间,所配备的皆是上好之物,太渊微也不是那般耽于享受之人,亦不会太过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只是这房间本是为一人准备的,只有一张床,毛狐狸跟了进来,莫非是要他一个师尊与弟子共睡一榻么? 果然还是将这毛狐狸赶出去好了! 23.二十三 顾时蕴敏锐地感觉到了太渊微神色的细微变化,迅速地拿出自己的铺盖铺到地上,眼神纯良地看着太渊微:“师尊,弟子收拾好了。” 那副表情看起来,仿佛太渊微是个欺压童工的无良老板了!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越过他,在床上盘坐下来,才冷言道,“你自调息便是。” 这就是,不赶他出去了? 顾时蕴对太渊微的心软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他甩了甩头,也在地上铺着的榻上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师文清正欲驱使宝船离去,突然脸色一变,恭敬地退后了一步,随后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人影,可不就是之前这些修士在城门上见着的那个九尺大汉么? 此刻这大汉一脸严肃的模样,灼灼的目光看向师文清,说道:“师家那小子,这次考核过了多少人?” 师文清略一闭目,笑着答道:“回邹师叔的话,此次共有二百六十一人可在绢布之上留名。” 足足有数千修士赶来这衡阳城,只为了能被在这里招收弟子的归一宗看上,可是光是灵根,便刷下了差不多四千余名修士,不得不说,修真界中,便是这样残酷。 那被师文清称为邹师叔的九尺大汉露出了一个笑:“倒也不差,你小子此次运道不错。” 师文清略笑了笑,神色也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 凡人皆以为修行之人便是饮风食露、无欲无求的仙家人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修行之人亦有欲.望,亦有执念,亦有权势倾轧。归一宗这样一个的一个庞然巨物,内里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这次的招收弟子,同时也是两股势力在角力。 如今他师文清已是得了两个单灵根,若是这两人在接下来的考核中不曾出错,那他必定可以压那裴裘一头! 邹郁虽不是师文清那一派中的人,但是他与师文清的父辈有着交情,自然也是站在师文清这边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师文清出来执行招收弟子的任务之时,他才会护佑左右。 如今看见师文清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奇异,但是并未询问什么,只淡淡地敲打一句:“莫要太过放松。” 师文清将脸上的得色收了起来,有些汗颜,郑重其事道:“多谢邹师叔指点。” 邹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才朗声笑道:“莫要这般严肃,本尊只不过是稍稍提醒你一下罢了。” 师文清面带苦笑地看着他,有些无奈。 师文清并非只是负责这一城池罢了,于是众修士虽说非常急切地想要进行接下来的考核,却还是在宝船之上耐心地等待了。 每到一座城池,便又会重演一次衡阳城时候的事情,无数的神识争先在绢布上留名,可惜过不了多久,那名字上面的灵光便有些黯淡了。 直到将自己任务之内的城池全部巡完,师文清才松了一口气。 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倒是不急不躁,即便这宝船在各个城池之间来回往返,久久不曾前往那分宗,他们也依旧很是淡定。 甚至是心无旁骛地闭关修炼了起来。 归一宗在千座城池中设立一个分宗,这分宗自然是比不得正宗的,可是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分宗平时皆是不显山不露水,只管辖着自己域内的事情,在招收弟子之时,也负责监察考核。 师文清驱使着宝船往这一区域内的分宗而去,太渊微与顾时蕴站在宝船甲板之上,那狂风经由宝船上浮现的光罩洗礼,吹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已是化为清风徐徐,显得极为熨帖。 白衣华服与青色长袍相互交缠,顾时蕴站在太渊微身旁略退半步,看着太渊微好看到惊人的侧脸,突然想到,应该没有人会比太渊微更好看了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觉的惊艳,往太渊微身边凑了一凑。 太渊微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随后淡漠地看了一眼,正对上顾时蕴仿若陷入了沉思的脸。 毛狐狸化形之后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张包子脸玉雪可爱,看着便叫人忍不住疼宠。太渊微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毛狐狸一脸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容颜清冷。 即便他们已经自发地收敛了气势,但是太渊微的姿容和气质却依然极为吸引他人的目光,只是他的神色实在是淡漠无情,只叫人不敢稍稍逾越。 师文清看了一眼宝船,便走过去,笑容温润:“两位道友。” 太渊微的境界亦是元婴,他称一声道友亦不算错,而顾时蕴看着虽小,可是修为却已经是筑基巅峰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的。 太渊微抬眼看向他,也略略地点头,神色未变地冷声应道:“师道友。” 师文清这几日已是知道了这位元婴修士的性情,倒是不介意他太过冷淡的语气,依然是笑着闲谈了起来:“渊微道友与这位顾小友,看起来感情甚好。” 可不就是感情很好么。除了顾时蕴,师文清还没有见过有谁能和这个冷若冰霜的元婴修士这般亲近的。 想来也是让人羡慕。 太渊微却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此为吾徒。” “……”师文清噎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那渊微道友与顾小友便是师徒情深了。” 辈分不同,他便改了一下称呼。 顾时蕴朝着师文清行了一个晚辈礼,脸上也如太渊微般面无表情。 确实很有师徒相了。 “两位道友资质过人,想来我归一宗又要多添两位天骄了。”师文清的神色看着十分真诚,温润的笑容看着便叫人信服。 太渊微眼睫微抬,寒星般的眼眸恍若一片能令人沉下去的冰川,冷得叫人胆寒。他神色淡淡,却是极为礼貌:“多谢师道友吉言。” 师文清笑意更深。 顾时蕴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却是不自觉地站得离太渊微更近了一些。 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太渊微觉察到毛狐狸靠过来,略略看了一眼,清冷而高傲的容颜映在顾时蕴的眼中,那双寒冰似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 顾时蕴反射性地露出一个乖巧纯良的笑。 太渊微收回目光,与师文清略略谈论了几句在修炼时的感悟,师文清便识趣地告辞了。 太渊微看着师文清走远,便也转身回房。 顾小媳妇亦步亦趋地跟上。 “师尊……”一回到房里,顾时蕴便蹭了过去,犹犹豫豫地揪着太渊微的衣袖。 太渊微感觉到袖子一沉,随后便是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了顾时蕴:“莫要这般娇气。” 顾娇气:“……” 被推开的顾时蕴心里隐秘地一松,随后又笑着腻在太渊微身边,语气可委屈:“师尊……” “弟子不娇气。”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时蕴,奈何顾时蕴的脸皮早已经厚得不能再厚了,眼睛垂着,像极了他还不曾化形,仍是只毛狐狸时的样子。 心如铁石的太渊微继续伸出手啪的一下将这只没毛狐狸推开了。 顾时蕴:“……”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傲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说过的,决计不会宠着这毛狐狸了! 顾时蕴摸了摸太渊微推开他的地方,手下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儿寒意。 宝船速度极快,很快便是到了那分宗的地域。 师文清率先飞下宝船,手持一方金玉,拍到那分宗的镇山门上。 一阵耀目的金光闪过,面前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缓慢打开了,露出了里面暗藏的乾坤。 一座座高大的山脉喷薄着浓郁的灵气,上面或多或少点缀着几座精美的建筑,处处皆是绿草灵花,颇有仙家风范。 师文清神色严肃:“唯有通过了所有考核之人,方可成为我归一宗的弟子。” “下面,便是诸位继续考核之地。”师文清手上一指,那里是一片极为庄严精美的建筑。“诸位若无意见,便随在下来罢。” 众修士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太渊微与顾时蕴跟在一行人后面,不贪快也不落后。 待到他们一起涌入那片建筑时,才发觉里面早已是有了许多人在了。 “我道是谁,”一个面容有些阴柔妖异的男子从一波人中走了出来,眼含讥笑地看向师文清,“原来是文清师弟啊。” 师文清倒是好涵养,面对着裴裘的挑衅,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回了一句:“裴师兄。” 两人分明不曾做些什么,可是那言语之间却似乎有着极大的压迫力,在空中相互抗衡着。 突然裴裘目光一转,便落到了师文清身后的某处。 24.二十四 太渊微的容颜极美,气质更是分外地吸引人,而他怀里的小孩则亦是这里的独一份,两个极为特殊的聚在一起,一下子便将裴裘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只是裴裘一看,神色却是微微一变。 竟是两个看起来资质极为不错的年轻修士。 一个修士的资质虽不能决定这个修士是否能够在仙途之上走远,可是没有上好的资质,那他的仙途便决然不会走得太过轻松。 而两个资质极好的年轻修士…… 裴裘倏然收回目光,邪笑着看向师文清:“看来文清师兄的际遇不错,难怪这般好脾气。” 师文清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躁地说了声:“彼此彼此。” 裴裘轻哼一声,便带着他招收到的,已通过了第一关考核的修士往一座大殿走去。 师文清领着太渊微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顾时蕴窝在太渊微的怀里,精致可爱的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半合着,看起来有些懒懒的。 他年纪实在是有些小,可是修为又是到了筑基巅峰,看起来竟是极为天才的人物。不少修士扫过他的目光中,都暗含着深意。 太渊微用手扶住了顾时蕴的头,淡漠的眼神缓缓扫过那些暗地里看过来的修士。分明是毫无波动的一双眼睛,可是却让人犹如置身于万丈寒冰之中,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冷凝起来。 那些修为不及他的修士纷纷收回目光,与他差不多境界的,也不欲与他有所争执,微微颔首便不再窥伺。 顾时蕴自从进了这座大殿之后便感觉头有些疼,是那种自神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太渊微便低头看他,微凉的手掌覆到他的额头上,一缕精纯的真元从他的眉心涌入,清冷的气息仿佛将那丝疼痛都安抚下来了。 “师尊……”顾时蕴理直气壮地撒娇委屈着,声音黏黏糊糊的,“头疼。” “……”娇气。 太渊微神色微动,手上却又轻柔了一些,丝丝缕缕的真元传入顾时蕴体内,那股自神魂之中传来的隐隐作痛感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舒适的,愉悦的感觉。 顾时蕴忍不住哼唧出声,靠在太渊微肩上的头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渊微,笑得软萌萌的:“师尊,弟子好了。” 太渊微神色冷淡地收回手。 那大殿在外看着着实普通,只是一进去,才发觉别有洞天。这里浩浩荡荡差不多两万余名修士,站在这大殿之中却丝毫不觉得拥挤。 那裴裘先行一步,手上不知道做了什么,那顶上闪过一道灵光,便有无数金芒四散开来,在殿中形成了无数根怪模怪样的柱子。 太渊微略略扫了一眼,那些柱子皆是中空的,里面只一个蒲团,并无他物。 又有好几十个气息极为悠长的修士从大殿外走来,他们身上衣饰相类,与师文清和裴裘身上的略有不同,应当是这分宗之人。 “裴上使,文清上使。”那领头的乃是一名化神修士,态度温文带着些许疏离。 他们打过招呼,也不废话,只叫这些修士一个个报上姓名,随后便让他们进入了那柱子之中。 那几十个分宗之人,皆是神识外放,不时地报出一个姓名来。 “岑天放,火木双灵根,骨龄八十九,境界筑基中期。资质下级乙等。” “莫瑾云,土木水三灵根,骨龄一百零九,境界筑基后期,资质下级丙等。” “玉延卿,单火灵根,骨龄六十一,境界金丹巅峰,资质上级乙等。” 在他们口中,这些方才还有些沾沾自喜的修士,资质竟是大半得了个下级,便是得了中级以上的,也是少之又少。一时之间,那个得了上级乙等的玉延卿,便得了许多人的目光。 只见他姿态潇洒地从那柱子中走出来,一派平易近人之感,只是眉眼之间隐含着细微的傲气,倒是叫人不敢小觑。 他必定是今日之中,资质最为出色之人!他的目光一扫,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太渊微,以及他怀中抱着的顾时蕴。 他看不出太渊微的境界,心中已然是暗自警惕了起来,再看见他怀中的,那个明显才十一二岁的少年,更是忍不住眉头微皱。 这两人……是真的资质极好,还是只是耍样子罢了? 玉延卿敛下心中的思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剩下的修士进到那柱子当中。 那柱子确实是极多,可负责记录的修士虽只有几十人,反应却是极快,手中不断地记录着,神识笼罩着那方天地,便是极快地报出姓名等级,也极快地记了下来。 两万余名修士看着极多,可在这般速度下,测得也是极快。太渊微二人既不曾抢在前面,亦不曾落得极后,不多时,变是轮到了太渊微了。 太渊微将顾时蕴放了下来,顾时蕴此刻自然是不会拖他后腿的,便极其乖巧地站好,不等太渊微说些什么,他便出言道:“师尊放心,弟子无事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手上凝出了一团极大的真元,化为一个冰罩,将顾时蕴牢牢地护在里面。 一时之间,又有些修士忍不住变了脸色。 太渊微自觉已经做得妥当了,才转过身,迈进了那柱子当中。 他端坐在蒲团之上,一股锐利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涌来,似乎在视探着他的骨肉神魂。 太渊微缓缓闭上了双眼,浓烈的寒意在身旁涌动,将那些锐利的气息都是打散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锐利的气息便悄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乃是无处不在的压力,仿佛一座高峰,正在压迫着他的肉体。 这是在测试肉身么? 太渊微闭着眼,气息微微有些急促,身体却是纹丝未动。 时间缓缓流逝,压力之后又是一方幻境,里面呈现的竟是上一世辛子真刺杀他的画面! 太渊微猛地睁开眼睛,寒意蒸腾。 那画面当中的辛子真巧笑倩兮,依偎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怀中,看着倒在地上的太渊微,笑得肆意。 太渊微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随后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那些画面也随之崩散。 辛子真也罢,上一世也罢。他追求的是无上仙途,而非沉溺于仇恨当中,迷失自我。 这幻境,竟是丝毫不能挑动他的道心! 那个凭空而站的分宗女修神色一惊,手上捏着的卷轴便沾染了一点墨渍。她身旁的男修看见她神色有异,投来了一个关切的目光。 她朝那男修勉强一笑,轻吸了一口气,清婉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大殿:“太渊微,变异冰灵根,骨龄五十九,境界元婴中期,资质上级甲等!” 这大殿中倏然一静。随后目光便是都投向了那根柱子。 这究竟哪里来的天骄,竟是在不足百年内,便是成就元婴,资质更是上级甲等! 玉延卿的神色微变,目光也是投向了太渊微所在的那根柱子。 他已是通过了这项考核,自然是知道这些考核的苛刻的,即便是他,也险些沉溺于幻境之中不得脱身。而这个太渊微能被评为上级甲等的资质……他究竟有多大的潜力? 顾时蕴听闻这个结果,却并非十分惊讶。他早就知晓太渊微有着多么强横的资质,在原文当中他迂腐地待在天元宗中,白白浪费了一身潜力,可是如今太渊微似乎是重生了……也该绽放他的光芒了。 顾时蕴的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痴迷,随后笑着抬眼看向从柱子中出来的太渊微:“师尊。” 太渊微低头看向他这个矮矮小小的弟子,语气淡漠:“去罢。” 然后又仿佛漠不关心地加了一句:“且记得遵从本心。” 顾时蕴的包子脸笑得可可爱,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师尊。” 太渊微便在旁边看着。 师文清主动走过来,丝毫不理会他身边眼睛似乎都泛红了的裴裘,面带笑容,甚至是更加平易近人,连那丝暗含的高傲也隐了去:“渊微道友资质不凡。” 太渊微自那柱子出来的时候便是听到了那女修的喊话,此刻也只是神色清冷地略点了点头,那般模样,若不是他长得实在好看,恐怕便有不少修士冒着被他吊打的危险,也要冲上来挠他一顿了。 师文清倒是很欣赏他这般的性情,此刻便与他一言半句地聊着,力求刷一波好感度。 若是接下来没有什么差错,这太渊微势必会是内门的一份子,而凭借他的资质和境界……内门之中,那十大道子之位,恐怕要有些变动了。 25.二十五 顾时蕴现在不过是一副十一二岁少年的身形,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乃是灵狐化形, 看起来比寻常的孩童还显得小一些, 此刻有些瘦小的身子坐到蒲团之上, 竟然显得那柱子里面极为空旷,经历过考核的人,也禁不住害怕那些压力和幻境会将他这个小身板压坏了。 顾时蕴一坐进去, 便是感受到了太渊微之前所遇到过的那股无处不在的气息, 只是在那股气息即将探入他的神魂之时,一缕虚无清艳的火苗陡然出现, 将那些靠近的气息炙烤得干干净净。 那股气息仿佛陡然一窒,随后卷土重来, 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不将顾时蕴看个底朝天, 便绝不善罢甘休一般。 那缕淡青色的虚无火苗也毫不退让, 极快速地延展开来,在顾时蕴的身体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火膜,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沐浴在火焰中一般,流露出一种不自知的锐气。 那股气息在他身上痴缠了许久, 终究是进不去那火苗结成的火膜之中, 只好郁郁不乐地自己消散了。 覆盖在顾时蕴身上的火膜在那气息消散之后,并未重新凝成火苗, 而是光芒大绽, 恰好抵住了那重重压下的巨大压力! 那压力一下来便犹如千钧之力, 压得那火膜弹跳了一下,闪出了几缕细小的火苗。顾时蕴脸色微变,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挤压得移位了,血气翻涌,丹田轰鸣不止。 看着便是要坚持不住了! 只是……脑海中不期然闪过太渊微自这根柱子中出去时候的风采,顾时蕴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亦不知是过了多久,顾时蕴身上的青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又被火苗烘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那股层层叠加的压力才仿佛意犹未尽一般慢慢散去,留下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的顾时蕴。 顾时蕴苦笑了一下。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他眼前的画面便是一转,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此刻似乎正站在片场之中,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和他穿书之前毫无差别,他低头看了看,他身上哪还有什么衣袍,哪还有什么火膜?他分明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手里拿着的是这场戏要用到的道具红玫瑰。 “顾哥,下一场就是你了和安影后的对手戏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柔软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神色间与他十分熟稔,“那可是安影后的荧屏初吻……” 顾时蕴一时之间有些愣神,神色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他手中的玫瑰花,露出一个笑。 那个他很熟悉的大导演很快就调试好了监控器,顾时蕴熟悉地走到片场中间,那里站着一个极为妩媚多姿的女人。 “action!” 顾时蕴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是飘在半空之中的,他看着下面的“自己”熟练地掌控着台步与台词,熟练地露出恰到好处的神情,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 直到那个“自己”扶住了那个女人的头,正要亲吻下去的时候,顾时蕴神魂一紧,便是将那女人推开。 这不是真的。他已是穿到了一本书里,他如今是一只化形的狐狸,他……是太渊微的弟子,他正在接受一个宗门的考核。他要的,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自己的时空! 同一时间,端坐于蒲团之上的顾时蕴陡然睁开了双眼,那些幻境随即烟消云散,再激不起一丝波澜。 幻境考核,通过! 踏空而站的那位女修又是一僵,她身旁的男修也忍不住神色一变,看向她的目光也忍不住带了一丝惊疑。 女修朝他点了点头,拿着玉笔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颤,清柔的声音中也似乎多了点什么,显得有些滞涩:“顾时蕴……单木灵根,骨龄十二,境界筑基巅峰,资质上级甲等。” 她的声音有些空灵,可是听在在场修士的耳朵中,也不禁有了些震耳发聩的效果。 竟又是一个上级甲等!这般严苛的考核之中,已是出了两个上级甲等了!并且…… 这两个上级甲等,似乎还是师徒关系。 莫非是哪些隐世世家的子弟出来历练? 那些早已考核了的修士目光惊疑地盯着那根柱子,隐隐间露出了几抹异样。 太渊微神色清冷地站在一旁,身上气息涛涛,冷若冰雪,直叫那些心中有着异样的修士瞬间清醒了下来。 这里是归一宗分宗所在,而这两个人势必会是归一宗的弟子,他们……其实并不能做些什么。 太渊微的神色微动,淡漠冰寒的目光也看向那个端坐在蒲团之上的小少年。 顾时蕴自幻境中醒来后便是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了那根柱子。 他一出去,便是看到了他如今的师尊太渊微,濯濯如月,风华无双,清冷得叫人不敢亵渎丝毫。 “师尊!”他走过去揪住了太渊微的袖子,神色带着期待,“弟子表现如何?”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那张圆润可爱的包子脸上,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他,在偶尔闪过的灵光映衬之下,微微地透出一抹暗绿来。 他语气淡漠地、几近于无情地说了一声尚可,便看见这小孩脸上露出极惊喜的笑来,显得尤为天真烂漫。 “……”太渊微动作轻柔地揉了揉顾时蕴的头,神色依旧是冷若冰霜的。 顾时蕴也挨着他,琉璃般清透的眼睛仿佛跳动着两抹青焰。 他们二人的谈论虽不曾大声宣扬,可是站在太渊微身边的师文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如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来。 又是一个上级甲等…… 转眼他便是又看见了裴裘的神色,那张尚且算是英俊的脸上满布阴云,眼睛几近赤红,浑身的气息都仿佛要压抑不住了一般,不禁又有些开怀。 如今他已是招到了两个上级甲等的弟子,这裴裘再如何,也绝不可能越过他去了! 相比于师文清的轻松,裴裘却是满心的不甘。 他亦是寻到了两个单灵根,除了玉延卿之外,尚有一个也是得了上级乙等的评价,可是这和师文清寻到的两个上级甲等比起来…… 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他气息起伏不定,最后终于是慢慢地和缓了下来,只是脸色依然是有些不好看的。 后面的考核中亦是涌现了好几个极为惊艳的天才,可是因着前面有了太渊微和顾时蕴这两个的光芒,他们得的评价只能被夸一声不错,却引不起太大的关注了。 一些想着出风头的修士,心中也不知如何厌烦他们二人了。 然而太渊微与顾时蕴却不曾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心中的想法,太渊微与顾时蕴更是无从知晓了。 剩下的修士也很快便测完了,那个分宗的领头人手中拿着几个卷轴,神色严肃道:“此次考核共有两万三千四百五十六人,上级甲等二人,上级乙等二人,上级丙等十人,中级甲等一千八百九十六人,中级乙等二千四百七十四人,中级丙等三千三百人。余下的便是下级资质。” 每每一个等级念出来,便叫人感受到这修真界中森然的距离。 那男修继续念道:“此次考核,唯有中级乙等以上资质的修士,方可进入归一宗修习。” 当下里,许多修士面上便是露出青灰之色,甚至有些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那男修却好似不曾看见一般,凭空打下了两块白玉制成的令牌,飞入到太渊微与顾时蕴手中:“宗规有言,若是在考核中得了上级甲等的评价,便可直入内门仙殿,任择一名大乘修士拜师。此为凭证。” 他看向了太渊微二人,露出一个细微的,友好的笑容,声音也低柔了一些:“二位师弟,恭喜。” 太渊微神色未变,依然是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极为礼貌地朝他略略颔首。那男修已是知道他的性情,笑了笑,又抛出了两枚青玉制成的令牌:“得上级乙等评价的弟子,可直入内门仙殿修习。” 玉延卿和另一个修士便是得了这样一块玉牌。 而得了上级丙等评价的修士,则是得了一块黄玉牌,可直入内门,有十次进入仙殿修习的机会。 “中级甲等与中级乙等的弟子,可进入归一宗修习,待到资质修为提升,便可直入内门。” 得了中级甲等和中级乙等的修士虽有些遗憾,但到底是成为了归一宗的弟子,日后也便是有了靠山。 而剩下的那些资质不足的修士……那男修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储物袋,鼓鼓囊囊地似是装了许多东西,灵光内敛。 他手掌一动,那储物袋便跃至空中,弹射出无数灵光,丝毫不差地飞入了那些落选的修士手中。 “此为固元丹,可在一瞬之中回复真元,便送予诸位了。” 那些落选的修士本就是资质不及他人,如今也得了好处,便也不说什么了,运起术法灵器,便是极快速地离去了。 最后就剩下这些通过了考核,已经得了可进入归一宗修习的修士留在此处了,现在他们的心情都是轻松了不少。 便是连那分宗的领头修士也是松了口气,吩咐了那些分宗修士,将这些修士请下去,好生伺候着。 师文清出声叫住了太渊微与顾时蕴,神色异常温和:“渊微师弟,顾师弟,且慢。” 太渊微停了下来,拉着顾时蕴转过身:“文清师兄。” 师文清听到他这般叫法,心情微妙地好了不少,随即笑道:“两位现在可有空闲?” “……”这是想做什么?太渊微神色未变,“不知师兄有何事。” 师文清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这般似乎有些逾越,只是他还是想抓住一下机会:“随在下前来的一位……想要见见两位师弟。” 太渊微寒眸冷冽,看了一眼乖巧拉着他的衣袖的毛狐狸,略略颔首:“如此,便有劳师兄了。” 师文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片绿叶似的灵宝,往空中一抛,那绿叶便陡然化作了一艘小舟,光华晔晔,看着便是十分不凡。师文清侧了侧身,笑道:“两位师弟且随我来。”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提起顾时蕴抱进怀里,随后足下微芒闪动,便如一片轻雪一般,径自飘落于那艘小舟之上,衣带当风,孤冷似月。 顾时蕴双手默契地搭在他的肩部上,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眼睛眨巴着,一派天真烂漫之色。 师文清略略看了一眼,便不由得感叹,这两位……师弟罢,果真是师徒情深的。 随后他亦是足下一踏,水光氤氲,一条水蛟便托着他,将他送到了小舟之上。 他对着太渊微二人略略一笑,指尖一弹,数块灵石射入小舟阵法之中,随后那小舟便如一根长箭一般,陡然划过天际。 那小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看着坚韧无比,速度亦是极快,便是需损耗一些灵石,却也是极为划算的。 师文清也笑着说道:“此物名为御空舟,乃是宗门分发于内门弟子的代步之物,二位师弟到了内门之中,不妨去炼器堂取上一叶。” 太渊微朝他略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淡漠:“多谢。” 师文清含笑应了,又分别给他二人略略讲了一下内门之中的境况。 内门有四大仙殿,为元阳殿,归神殿,寒霜殿,流云殿,其中元阳殿与流云殿关系更为密切,而寒霜殿则是与归神殿携手相望。师文清却正是归神殿的一名记名弟子。 “在下资质不高,修习多年也只得了个记名弟子的名头,倒是叫师弟见笑了。”他嘴上这般谦虚,神色却是流露出了一丝傲然,想来即便是一个记名弟子,恐怕也是极为难得的。 太渊微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神色淡淡,冷声赞了一句:“师兄修为不俗。” 师文清收起面上的神色,眼含笑意:“除却四大仙殿,内门之中又有几个道子建立的势力……” “十大归一道子乃是分属四大仙殿的顶尖弟子,在下所在的归神殿,便是有摘星道子莫泊云与缥缈仙子慕青袅、踏雪仙子步玉祁三位道子。”他提到这十大道子之时,神色异常憧憬,再提到他们仙殿所有的那三位道子,神色更是崇敬,想来必定是极为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他朝着太渊微二人笑了笑,神色舒缓温和:“这些事情,两位师弟进了内门,自然便会知晓的。” 太渊微听出了他不愿太过谈论那归一十子,亦不会多加纠缠,只淡漠道:“多谢文清师兄指点。” 师文清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反驳。他不过是在太渊微与这顾时蕴下了一个赌注罢了。 那小舟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师文清便是将它停了下来,引着太渊微进了一座极简朴庄肃的洞府。 “此为那位前辈在分宗的栖身之处。”他的话语有些含糊,态度却是不差的。 太渊微牵着顾时蕴堪堪踏入这洞府一步,便有一缕极炽烈的真元朝着他的脸面打来,太渊微神色未变,目光微凛,一团寒气逼人的灵光自他眉心激射而出,便与那缕真元共同湮灭在尘埃之中。 “……”太渊微神色极冷地看向师文清,师文清亦是神色大变,不知道自己这位邹郁师叔究竟意欲何为。 “渊微师弟,此事……”师文清可不愿与这样一个、或者说是两个,资质极好的年轻修士交恶,当下里便是要解释一番。 “哈哈哈!” 邹郁自洞府中走出来,仿佛蕴含着两轮灼灼烈日的眼睛直直看向太渊微,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这位小友反应极佳。”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邹郁倒是不以为忤,他自然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鲁莽了,可是他总得试一试这人的底蕴才是,否则…… 他朗笑一声,随后说道:“方才是本尊有些见猎心喜,唐突了小友。” 他乃是堂堂还虚修士,与太渊微隔了两个大境界,此刻他这般言语,便是给足了太渊微二人的面子了。 太渊微神色微动,一双暗含凛冽寒气的双眸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是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邹郁眉头微紧,再看过去,太渊微的目光只不过是有些清冷淡漠罢了,哪有方才那种几欲冰冻人心的凛冽刺骨? “师叔,这是小子请回来的客人呢。”师文清此刻出来打了个圆场,心中也是无奈。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位邹郁师叔是因为那事有些心急了,可就算再怎么心急,也不该在人家上门之时做出这般事情…… 虽说以太渊微的性情,多半是不会加以理会的,可若是太渊微十分在意,那便不是能不能将他引为好友的问题,而是会不会结仇的问题了。 与两个资质极好,进境极快的年轻修士结仇……师文清温润的神色也不禁僵了一下。 师文清能想清之事,邹郁亦是极快的明白了,神色不由得更加地轻缓,语气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此事乃是本尊鲁莽了,还请两位小友莫要在意。” 顾时蕴站在太渊微身旁,神色也如太渊微一般绷紧,看着极为严肃的模样。只是他如今乃是一张玉雪可爱的包子脸,这般神色不仅不像太渊微那般有着令人不敢亵渎的魅力,反而显得他更为可爱,甚至是引得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自然,在场的人是不会做出这般事情便是了。 太渊微只不过是冷漠地点了点头,便不在再言语。 师文清只当这事过去了,便引着太渊微与顾时蕴进去:“邹郁师叔性喜斗法,二位师弟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邹郁听见师文清这般编排他,倒是不曾说些什么。 因着前面那事,邹郁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叫来杂役上了一壶极好的灵茶,目光湛湛地看向太渊微:“小友请。” “……”太渊微默默地看向那杯氤氲清列香气的灵茶。 他手腕一动,玉白的手指便将这灵茶握住手中,轻轻抿了一口。 很好,没有呛到。太渊微抬眼看了一下邹郁,见他还是看着自己,便再启唇,抿了一口。 “……”哽在喉咙下不去,想喷。 顾时蕴跟在他身边久了,见过他许多这般的模样,此刻自然也是立刻知晓了,他的这位师尊,怕又是喝茶呛着了。他装作有些依赖的模样依偎到太渊微怀里,伸手拍了拍太渊微的背。 呛到拍拍背,□□的老办法了! “……”又被毛狐狸发现了。简直是、简直是有失师尊的颜面! 太渊微体内真元流转,便将哽住的灵茶瞬间化去,脸上不露丝毫异样。 只是在师文清与邹郁看来,他们的师徒之情当真是极为深厚的。 茶也喝了,试探也试探了,邹郁犹豫了一会儿,便看向太渊微道:“本尊记得,小友应当已是通过了宗门考核了罢?”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回道:“嗯。” 邹郁笑了:“不知小友进入内门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是想拉拢他么?太渊微平日里确实清冷淡漠地令人不敢接近,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是个傻子。 “自然是潜心修行。” “……”邹郁笑容一窒,可是又不能说他不对。这么多修士争着抢着进入归一宗,可不就是为了好生修行么! 但是他也知晓,这是太渊微在表明态度呢。 他略想了想,倒是暂时将拉拢的心思收了回去,与太渊微谈论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这次,太渊微倒是言简意赅地和他说了起来。 两人并无什么交情,境界亦是不对等,此刻谈论起修行之事,也不过是些表面的东西,略略说过,便止了话头。 随后,太渊微便带着顾时蕴告辞了。 师文清便只好又将太渊微与顾时蕴送回了那艘宝船之上,随后便乘风而行。 邹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上了宝船,只是倒不曾在太渊微二人面前出现。 师文清在自己房间之中看见邹郁,轻叹了一口气,便扬起笑容走过去:“师叔。” 邹郁回头看他:“本尊知晓你想拉拢那太渊微,只是你该知道,那事绝不能轻忽。” “小子明白的。”师文清神色微凛,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 归一宗的正宗坐立在极北之境还要远的海外仙山之上,那宝船暗含归一宗的气息,在经过那重叠的,密密麻麻的禁制之时,倒是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一经过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禁制,里面的景象便全然露出来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有一座极为宽阔的岛屿,上面灵气如云,山脉四立,惊起的海水拍打着坚硬的岩石,四处点缀着一片片或高大或精致的建筑,间或有鸾鸟飞鸣,仙鹤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宝光熠熠,看着便是世外琼阁一般的存在。 宝船经过了外门之地,只看见许多细小如蝼蚁一般的修士与凡人在其中交错而行,倏忽间又是行过。猎猎的海风吹不进宝船之中,只是那经过了灵罩洗礼而形成的清风在鼻尖缭绕之时,仿佛也能闻到海水的味道。 宝船落了下来,便有数十个穿着归一宗衣饰的修士上船前来迎他们。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却是径自跟着师文清下去的。 他们手中有着白玉令,可直接拜入其中的一座仙殿,并不需要像其他的修士那般,在内门之中翻滚许久。 太渊微拉着顾时蕴跟随在师文清身后,身边是来来去去的修士,个个皆是气息悠长,资质超凡之辈。 归一宗,五大仙宗之一,果真名副其实。 太渊微与顾时蕴自然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尤其是他们跟在师文清身后,走去的方向…… 竟然是登仙阁! 一些修士目光微暗,身形一动,便是遁去,只将这个消息,告知于自己依附之人。 觉察到师文清的脚步停下,太渊微轻轻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华美而精致,灵气浓郁得仿佛凝成了云雾,看着便十分地令人沉醉。 师文清却站在门口并不进去,只略略抬手,对太渊微说道:“两位师弟,此处不是在下能进的地方,你们二人拿着白玉令进去,自会有人接待你们的。” 太渊微朝他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玉相激,冷而动听:“多谢。” 师文清摇了摇头,足下一踏,便是离去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顾时蕴抱了起来,便走了进去。 里面铺着青玉砖,处处皆是显出了一副极为缥缈的气息,太渊微二人堪堪进去,便有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修不知从何处显出了身形,巧笑倩兮地看着他们:“二位可是新入门的……太渊微道友以及顾时蕴道友?” 她的声音清脆柔婉,听在耳中也是令人倍感愉悦。 太渊微神色淡漠无情,淡淡地回道:“正是。” 女修在手上拿着的文书上记了一笔,随后便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个玉简,抛到太渊微与顾时蕴手中:“二位乃是上级甲等资质,按照宗规,可一人择一座灵峰、收下十位金丹附属,百位筑基附属,炼气附属不限,资源由你们二人自行负责。太渊微道友每月可领固元丹三瓶,境界提升后可兑换成相应境界的丹药,还有十枚极品灵石,百枚上品灵石,千枚中品灵石,万枚下品灵石。” “顾时蕴道友所获资源与太渊微道友相类,只是顾时蕴道友如今方是筑基境界,便将固元丹换成益气丹,待到顾道友境界提升,可换成相应丹药。” “二位每月灵米可分五百斤,上品灵肉可分三百斤。” “享有资源……”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极大的手笔。 女修将他们二人可享受的待遇细细告知,随后便笑道:“二位可要去挑选灵峰?” 来到了新地方,自然也要有一个新住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顾时蕴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后对着那女修说道:“若是选了灵峰,在下可以和师尊一起住么?” 女修一愣,方才明白他口中的师尊是指太渊微。大约是顾时蕴如今的皮相实在是很能蒙蔽人,女修看着他滴溜溜的眼睛,语气越发温和了:“自然是可以的。” 顾时蕴露出了一个笑了,然后仰头看向太渊微。 “……”哼,当真是娇气黏人。 只是他的目光却稍稍温和了一些。 女修被那抹悄然融化的冰雪晃了一下眼睛,笑道:“那二位……师弟,且随我来。” 这女修乃是元婴巅峰的境界,虽已是两三百岁的年纪了,可是眉眼容颜看起来却是青春娇嫩,毫无一丝老态。此刻她手掌一招,便将太渊微二人带至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 每一座山峰皆是灵气浓郁的,每一座都有着灵脉的呼吸,太渊微揉了揉顾时蕴的头,语气几近是淡漠无情地说道:“选罢。” 顾时蕴:“……”感觉自己仿佛被宠溺了。 他不想反驳太渊微的好意,便伸头看了看这些灵峰。 “师尊,”顾时蕴眸光微闪,“那座。”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不高也不低的山峰,上面奇异地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一边是寒风凛冽,冰天雪地,一边又是绿草如茵,树木参天。这般景象一直延伸直山顶之上,随后巧妙地融合了起来。 女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想到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的属性,倒也不奇怪了。她笑了一下,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看着很是古朴的,气息厚重的令牌:“此为通天令,只要师弟你将其打入选中的灵峰当中,那灵峰便是你的了。” 太渊微伸手接过,与顾时蕴一起运起真元打了出去。一阵冷光闪烁,太渊微与顾时蕴皆是感觉,自己与那座灵峰之中,似乎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女修见他们已是将灵峰认主了,便将他们应得的月例也给了他们:“二位师弟今日且好生调息一番,不必急于修行。” 太渊微态度虽然冷漠,却也是谢过了。 女修见他似乎并不为自己所动的模样,虽是有所遗憾,倒也是极快地离去了。 太渊微神色未变,随后便是提起顾时蕴,身形一动,便是落到了那灵峰之上。 浓郁的寒气与清冽的木气交杂在一起,对其他的修士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是对于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来说,却是恰到好处了。 这灵峰自配有居所,倒是极为方便了。 太渊微与顾时蕴皆不是那般挑剔之人,倒不曾嫌弃什么。 只是不等他们调息片刻,山底之下便传来一阵轰鸣声,似乎是有人正在攻击着他们所在的这座灵峰。 太渊微目光微凝,身形若雪,不过几息之间,便已是落到了山底之下。 “你便是新入门的太渊微么?”一个长相稍显普通的修士斜着眼看他,待到看见太渊微的容貌之时,又是一愣。 入眼便是美到极致的五官,眸色冷冽,气质泠然。竟是……这般好看的一个人么。 “……”太渊微看了看四周,破裂的石块与倒下的树木,让周围显得有些杂乱。 他手中一动,一根灵光氤氲的灵鞭便出现在他手中,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一条冰龙,带着风雪之势,朝着那个愣神的修士扑杀而去。 那个元婴感觉到危险,神色未变,身形一扭,堪堪避过了冰龙的一击,只是那携带着的冰雪寒气,依然是将他的身体覆上了一层白霜,使得他体内的真元远转都有些滞涩了起来。 一击不成,太渊微神色微凛,手腕一动,那冰龙便化为漫天雪网,朝着那个修士笼罩而去,动作之快,那元婴便是躲避不及! “这位师弟,何必这般大的脾气呢?”一道低沉的,带着邪气笑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手掌一拍,拍出了一个火红的掌印,与太渊微凝出的雪网在空中碰撞,最后彼此消融。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朝着那个声音看去,眸色一冷。 只见那人生得极为高大,面容粗犷英俊,带着一丝野性邪气,目光深沉,仿佛带着无尽的野心。 26.二十六 他的目光停留在太渊微身上, 无端地让人觉得,那仿佛是一头猛兽, 正在窥伺着自己的猎物。 “这位应该是新来的小师弟吧?”这个长相野性英俊的男人扬了扬粗黑的眉, 有些不羁地走过来,目光仍旧是紧紧地盯在太渊微身上。 太渊微神色冷漠淡然, 清冷精致的眉眼没有一丝变化。 他的心情现在非常不好, 甚至有点小生气! “侯阳不懂事,本尊代他向你道歉, ”岳上衍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清冷淡漠,仿佛不沾染半点凡尘的元婴修士,心中难得地起了一丝趣味,脸上也露出了妖异的笑容来, 姿态豪迈不羁, 别有一番气度,“还请这位小师弟不要太过介意。” 他的神色十分诚恳, 眼睛仔细看去带着些许金色,显得他有些邪气,一瞬不动地看着人时, 便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听之任之了。 只是太渊微不吃他这一套。如果说上一世他被辛子真捅死的时候,易言之是袖手旁观的话,那么这个岳上衍则是助纣为虐了。辛子真依偎在他怀里笑吟吟地将灵剑刺入他的丹田, 他本可以靠自爆元婴, 舍掉一身修为寻得一线生机, 可是除却天元宗的那些长老拦下他之外,更是有这个岳上衍的手笔。 所以,岳上衍此刻做出这般姿态来,不仅不会让太渊微觉得他性情豪爽,反倒是……更为厌恶他了。 太渊微扬手一挥,雪白柔韧的灵鞭便从空中呼啸而过,堪堪擦过岳上衍的脸颊,留下微微的刺痛感:“此为本尊洞府。” 当他蠢的么,当众毁了他的洞府,一句道歉便罢了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着,通身寒气缭绕,那双极美极冷的眼眸淡淡地扫过一片狼藉,情绪丝毫没有丝毫波动。 他的态度一直是这般疏离冷漠,实在是叫岳上衍脸上的笑有些黯淡下来。 “此事本尊与你道歉,”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太渊微说道,“侯阳不懂事,毁坏了小师弟的洞府,本尊略有些资源,可为小师弟修缮整齐,还望小师弟不弃。”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那便拿来罢。” 岳上衍涌到嘴边的话语一哽,随后便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此内有三千上品灵石,应当是足够了。” 太渊微伸手一招,将那个储物袋拿在手中,倒也不曾去细数,只是指尖一弹,那储物袋中的灵石便如一条小龙一般,全部涌入了他的储物戒中。待到那个储物袋中的灵石告罄,他便点出一道指风,将储物袋“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岳上衍。 他的动作十分悦目,神色清冷又高洁,实在是叫人……想不到他竟是这般地熟练。 他不急不缓地将储物戒里的灵石清点了一番,随后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侯阳。 侯阳只觉得眼睛一痛,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然没有了太渊微的身影。 他抬头看了看,便看见刚刚将自己救下的,自己所依附的门主神色晦暗地站在一旁。 “门主……”他有些后怕地叫了一声,岳上衍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此事,回去再算。” “是……” 岳上衍的目光转到方才太渊微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兴味越发的浓郁了。 清冷高洁的美人么?不知道在床上又会是怎样的风情? 岳上衍舔了舔唇,神色有些危险,转身大踏步离去。 侯阳心中有些惶恐惊惧,但是他更畏惧岳上衍的怒火,便急忙地跟了上去。 “嗤。”一处虚空之中不知道怎地,突然响起来一声清泠泠的笑声,随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得不可思议。 那些被侯阳的动静引来的修士看这场闹剧竟是这般不明不白地结束了,神色皆是有些奇异,随后便也是散去了。 只是想到方才那个气势高贵凛然,容貌清冷如谪仙的俊美修士,他们心头也不免生出一丝欣赏与火热来。 日后可以多和他共结师门情谊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回到洞府里,便看见那毛狐狸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双清透好看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门口,见到他时,似乎还亮了一下,神色也有些雀跃。 “……”真是只粘人的毛狐狸。 太渊微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是顾时蕴却好似毫不在意的样子,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欢快地跑向太渊微:“师尊……” “你没事吧?”小孩子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尊自然无事。” 然后他便看见毛狐狸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弟子很担心师尊。”顾时蕴坦白地承认,他确实是担心太渊微了,要不是怕他下去反而会给太渊微拖后腿,他可能就忍不住跑下去了。 他之前虽说已经决定融入这方天地,然而他潜意识里却还是将这个地方,这个世界,这些人当做一本书里面的“东西”而已的。只是,当太渊微离开了他的目光,他却不可控制地担心了起来。 太渊微看起来是个很冷漠的人。只是跟在太渊微身边许久了的顾时蕴却知道,他其实可能只是……口不对心罢了。 太渊微看着毛狐狸一副失神的模样,眉头微紧,轻柔地揉了揉顾时蕴的脑袋。 顾时蕴冲着他乖巧地笑了笑,然后十分软唧唧地说道:“弟子以后都跟着师尊。” “师尊不许再抛下弟子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顾时蕴仗着自己现在不仅是个小孩子,还是只毛狐狸的身份,撒娇卖萌十分拿手,登时眼睛就湿润了:“师尊……” 太渊微:“……” 这毛狐狸怎地这般娇气又粘人?! “嗯。”<br/>太渊微几近冷酷地回道。 哼,他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并非是因为他可爱。 埋头在他怀里的顾时蕴闻言,便又变回原型,猛地跳到他身上,用爪子抱着他的脸在上面蹭了蹭:“嘤。” 师尊最好了。 那软绵细滑的绒毛触感极好,太渊微稍稍侧头凛冽如寒冰的眼眸仿佛也温和了一丝。 啧,这毛狐狸果真精乖,娇气又这般会讨好人。 顾时蕴只在他身上待了一会儿,便又跳了下来,变为人形。 “师尊,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孩仰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他的倒影。太渊微语气淡淡地答道:“不过是些琐事。” 随后他又拿出一枚古朴的储物戒,塞到顾时蕴手中:“此物予你。” 顾时蕴反射性地将神识探进了那枚储物戒中,便被满眼的灵光给震了一下。 “……”全都是上品灵石,堆成好几个小堆了。 “师尊,太多了。”顾时蕴摇了摇头,将储物戒递回给太渊微。 “本尊乃是师尊。”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时蕴。 果真是他平时太过娇宠着毛狐狸了,竟是让他连师尊的话都是不听了! 日后他必定不会那般宠他了,哼。 顾时蕴看着他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随后将储物戒收了起来,郑重其事道:“这些灵石,弟子暂时帮师尊保管着,日后师尊若是需要了,只管问弟子要便是。” 太渊微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他可是个好师尊。 是决计不会问徒弟要灵石花用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揪了一下顾时蕴不小心冒出来的狐狸耳朵,语气淡漠:“出来了。” 顾时蕴:“……” 太渊微看着缩回去的毛耳朵,眼神微动。 顾时蕴却没有注意到,偏头想了想:“师尊,方才当真没有什么事么?” “……” 太渊微袍袖一卷,便将顾时蕴抱了起来,神色冷若冰霜地带着他到了山下。 山下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顾时蕴一看,两条眉毛就拧了起来:“这……” 不仅是灵植被掀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山体都是有了些破损。可想而知,那出手的人,必定是抱着将太渊微逼出来的念头动作的。 太渊微神色凛冽。顾时蕴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体内的《青华诀》悄然运转,一股股浓郁的,满是生机的真元自他眉心流淌而出,地上破损的灵植瞬间焕发了生机,断裂在地上茎干仿佛感觉到根系的召唤,微微地颤动着,随后又腾然而起,稳稳当当地接回了灵植的原处。地上青绿的藤蔓也缓缓游动起来,将那些破裂的山体严丝合缝地堵了起来,彩蝶寻着芳香翩然而至,仔细一看,原来是灵植之上已经开出了一朵朵清幽的灵花,娇艳摇曳着。 不过一时三刻,原先狼狈不堪的地方却已经是一片清幽秀美了,藤蔓柔顺地攀在满是冰雪的山体上,显得格外的柔软又和谐。那些碎裂在地上的碎石也被抽芽的灵植扫到了一旁,变得干干净净的,再看不出一丝先前的模样了。 顾时蕴只是偶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哪知他的真元竟然真的可以将原来受损的灵植接回原处…… 只是所需的真元实在是太多了。 “师尊,弟子做得可好?” 小孩的神色有些苍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着实是令人心中柔软。 “尚可。”太渊微淡淡道,手中却掏出了一个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喂进了顾时蕴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浓郁精纯的药力几乎是一瞬间便将空虚的丹田充盈了。 顾时蕴伸手拉着太渊微的袖子,刚想跟着太渊微回山顶之上,便有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可是渊微师弟,顾小师弟么?” 27.二十七 顾时蕴回头一看, 一个容色清艳, 宛若一株亭亭清荷的女修正在不远处走来, 笑容清浅, 眸色恬静,看着便叫人生不出恶感来。 “正是。”顾时蕴扯着太渊微的衣袖,脸上却将太渊微的神色学了个十足,小脸紧绷着, 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看着尤为可爱。 那女修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轻声一笑,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上面铭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栩栩如生,清冽平和的气息萦绕不绝。 “小女名为云天暖, 乃是仙殿引路人, 二位师弟得了白玉令,可随我一同前去选择拜入那座仙殿。”她的声音清脆柔婉, 态度更是亲切近人,与先前的侯阳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的气息平静而又晦涩,叫人看不出她的修为境界来, 只是她这个人站在此处,便已是让人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了。 太渊微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接过了云天暖递过来的青莲印, 微微颔首, 清冷而有礼道:“烦请云师姐带路。” 云天暖微微一笑,纤纤玉手之上轻握着一支白玉笔,在空中一划,便有一朵巨大的青莲悄然浮现,她侧了侧身,太渊微便将顾时蕴提在手中,身形微动,便已是立在了青莲之上。 云天暖眸色微闪,腰肢一摇,亦是到了青莲之上。 那青莲硕大无比,莲瓣之上纹路清晰逼真,看着竟是与真正的青莲毫无差别了。 顾时蕴心神微动,一缕神识自眉心蔓延而出,在触及那青莲花瓣之时,竟真的从上面感知到了一丝丝灵植的气息。只是那气息十分微弱,若非顾时蕴的体质特殊,也是难以察觉的。 云天暖眼神微闪,浅笑着看向顾时蕴,颇有兴致地开口道:“此物名为青莲小居,乃是以九天青莲制成的,小女为集齐这些材料,可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顾时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既可爱又天真:“九天青莲?” 云天暖但笑不语。 太渊微看着毛狐狸的小包子脸鼓了鼓,眸色微动。 “师尊……”果然。太渊微心中想到,毛狐狸果然又要撒娇了。 当真是拿他没办法。 “九天青莲乃是上等的炼器灵植,生长于极寒之地。”太渊微神色冷淡,指尖在顾时蕴的眉心轻轻一点,一缕寒光便悄然没入了顾时蕴的识海之中,“此为九天青莲之形。” 顾时蕴眨了眨眼睛,识海之中陡然闯入了一抹寒光,随后伸展弥散,勾勒出了一朵清艳绝美的青莲之形,如烟如雾般飘然,不一会儿便消散了。 只是便是这样的一抹虚影,顾时蕴的心头却微微缩了一下。 他体内的《青华诀》更是灵光大绽<br/>,吞吐之间便又是一卷淡金色的卷轴在他神识之中悄然浮现。 《万丹诀》。 顾时蕴心头一震,神色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他心念一动,那《万丹诀》便又是悄然消失,隐藏在了顾时蕴的神魂深处。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可是太渊微却好像觉察到了什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心神骤然回拢,便是揪住了太渊微的袖摆,鼓着的包子脸陡然笑了起来,清亮好看的眼睛满是太渊微的身影:“师尊果然最好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哼。 云天暖这时候便笑了:“想不到渊微师弟与顾小师弟竟是师徒关系么?” 太渊微与顾时蕴已是拜入了归一宗,他们的辈分便是按着归一宗的规矩排的,是以顾时蕴虽口称太渊微为师尊,但是云天暖仍旧是将他们看做了平辈。 “嗯。”太渊微神色淡淡的答道,云天暖眉梢一扬,便看见顾时蕴极力做出与太渊微一般都神色,语气却十分雀跃亲近地答道:“师尊是时蕴最亲近的人了。” 云天暖哑然失笑。 那青莲的看着极为精致显眼,在空中划过之时,亦有不少门内修士见到,修士耳聪目明,不消多少力气,便看见上面的人影,一时之间也是惊诧。 “那是云天暖师姐!不是说她早早便闭关要冲击出窍了么?” “既然是出关了,以云师姐的资质,必定是突破了!” “云师姐身边的那二人是谁?我竟不曾见过!” “最近宗门正在招收弟子,莫非那是新来的师弟么?” “这般姿容气质,想来应当是一名绝世天骄了!” 而顾时蕴又被华丽丽地忽视了。 青莲速度极快,不知是跨过了多少座灵峰,那满是氤氲的灵气映得整片海岛都仿佛沉浸在雾色当中,飘渺无尘。 云天暖指尖轻点,那茫茫云雾便陡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一个幽深所在。 “二位师弟,且将你们的白玉令取出来。”云天暖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语气却十分严肃,连指尖都有些泛白了起来。 太渊微极迅速地取出了白玉令,顾时蕴亦然。 那两块白玉令堪堪出现,便绽放出一团极耀目的光芒,随后那裂开的幽深所在便泛起一层朦胧的灵光,待到白玉令恢复原样,那幽深的,看不见的所在已大变模样,远远看去,似乎有无数玉楼琼阁,在云海中翻腾不休。 云天暖袖摆一挥,那青莲便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青光,不一会儿便是飞入了那裂口之中。 一进入那裂口之中,太渊微神色未变,眸色却微微动了一下。 顾时蕴的感觉却是更为敏锐,只在进来的那一瞬间,他体内的《青华诀》便不自主地运转起来,四处飘荡的云雾却正是极为精纯的灵气! 云天暖看着两人皆不曾露出异样,微微一笑,手腕轻动,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传来,青莲仿佛听懂了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是停落在了一座华美清逸的宫殿之前。 那宫殿极高极大,看着既是华美又是庄肃,顶上书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有无数凛冽寒气扎入神魂当中,令人心神惧怕。 “寒霜殿”。 云天暖将青莲小居收了起来,随后引着太渊微二人朝着这座宫殿内里走去。 宫殿之中处处皆是开满了凛冽冰花,处处皆是晶莹雪色,寒气森然,若是来者修为不足,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气,便有可能导致根基受损了。 这般冰寒的环境对于太渊微来说可谓是如鱼得水,并无一丝不妥,只是对于顾时蕴而言,却不是那般好受了。 所幸……顾时蕴粘在太渊微的身边,源源不断的寒气被太渊微吸取了过去,不曾沾染到顾时蕴一丝一毫。 “不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陡然出现了四个人影,皆是气息晦涩,境界深不可测之辈。云天暖堪堪看见这四人,神色便是一紧,随后极为恭敬地行了弟子礼:“天暖见过四位殿主。” 这便是归一宗中,四大仙殿的殿主了。 太渊微性情虽是漠然冷淡,却并非是那等不识礼节之人,在听闻云天暖确定了这四人的身份之后,便也是带着顾时蕴见了礼。 “吾乃寒霜殿主洛有卿。”一个与太渊微一般,同样是一身寒气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说道,言语之中似有无数寒冰淌过。他的容颜算不得俊美,却是极为端正,看着似乎有些古板。 “吾乃归神殿主柳清芜。”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修缓缓开口道,声音轻柔而极富韵律。顾盼神飞,艳色逼人。 “吾乃元阳殿主。”一个九尺大汉,浑身耀目烈焰的男人虎目圆瞪,声如洪钟。 “吾乃流云殿主。”一个身着黑衣的俊俏男子声音有些虚浮,削瘦的身形似乎随时都要散逸到空中去了。 太渊微又是带着顾时蕴一一见礼。 柳清芜看着太渊微与顾时蕴,露出了一个软和的笑容:“这便是此次师家那小子招到的两名上级甲等弟子么?确实不错。”她目光一转,便又是停留在顾时蕴身上,“此子,倒是与我归神殿有缘。” 其他三个殿主亦是看出了顾时蕴的灵根,确实是与归神殿的木化之法极为契合,倒是不曾多说什么。 柳清芜轻轻招手,顾时蕴便感觉有一股违抗不得的气息将他卷了起来,随后落到了柳清芜身前。 柳清芜伸出手在顾时蕴的身上捏了捏,满意地笑了:“果真是个好苗子。” 她抬眼看向顾时蕴:“你身负单木灵根,体质与灵植相亲,与我归神殿的木化之法恰好契合,吾可给你记名弟子之位,待你境界突破元婴,便许你核心弟子之名,你可愿拜入我归神殿?” 一殿之主这般询问,寻常修士早已经不胜兴奋地答应了,可是顾时蕴却不曾贸然点头,他大胆地看了一眼柳清芜,小脸绷得紧紧的:“承蒙殿主厚爱,可是小子已有师尊,不敢再尊一师。” “哦?”柳清芜眉梢一挑,脸上笑意更浓,“记名弟子、核心弟子这些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并非一定要尊本殿为师。” 顾时蕴点了点头,随后犹豫地看向太渊微:“师尊……” 28.二十八 “……”太渊微的神色十分淡漠, 语气也是淡淡,“既是适合你, 你自修习便是。” “本尊乃是你的师尊。” 哼, 即便这毛狐狸拜入了归神殿门下, 他也依然是他太渊微的弟子。 顾时蕴却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这个总是口不对心的师尊的潜台词:本尊乃是你的师尊,既然有适合你的去处, 作为师尊他也是绝不会阻拦的。 顾时蕴心神一荡, 随后收回目光, 恭恭敬敬地对着柳清芜行了一个大礼:“弟子顾时蕴,愿拜入归神殿。” “好。”柳清芜脸上的笑意渐深, 手掌一翻, 手中便多了一片青嫩的绿叶,状若鸾凤,看着极为清贵祥和, “此为青鸾叶,若是落到了一些危险至极的境遇,可用真元激发, 便可瞬间逃脱千里之遥,本殿便赐予你, 日后当好生修炼。” 顾时蕴恭敬地收下,然后退回了太渊微身边。 柳清芜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移到太渊微身上,在他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 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太渊微的灵根乃是变异冰灵根, 其实与寒霜殿极为契合, 只是他骨龄不过才五十九,却已是踏入了元婴境界,资质算得是颇为不错,其他如流云殿殿主,亦是想将他收入门下的。 洛有卿一脸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道:“太渊微,你乃是变异冰灵根,寒霜殿修行以万千寒意为根基,却是和你极为契合。” “哼,”那个身材削瘦的流云殿主则是轻哼一声,随后打断了洛有卿,“你这呆子,竟这般会来事,竟抢在我前面了!” 他笑眯眯地看向太渊微:“你长得这般好看,与我一□□行魅术岂不是极好?” 太渊微:“……” 柳清芜嗤笑一声,对着流云殿主说道:“你莫要再逗他了。” 流云殿主撇了撇嘴,看着竟是有些小孩子脾性。 洛有卿依然是那般一板一眼的模样,直直地看着太渊微。他们二人气质有些相近,皆是那般寒气逼人,只是太渊微看起来乃是清冷淡漠,无情至极的模样,而洛有卿看起来则是沉肃严谨,冷漠自持。二人既相似又不似,目光交错之间,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弟子愿拜入寒霜殿修习。” 洛有卿点了点头,神色肃然道:“你既已是元婴境界,本殿便许你一个核心弟子之位,只是若是你不能在百年之内突破化神,本殿便要将你贬为记名弟子了。” 太渊微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微微颔首。 洛有卿手掌一翻,手上却是多了一个看着极为精美的储物袋:“此物予你。” 太渊微亦不曾矫情,袖手接过,再次行了一个弟子礼。 元阳殿主有些遗憾,只是这两个弟子确实是属性极为明确,拜入归神殿与寒霜殿才是正常的,他倒也不至于太过气恼。 只是……这般的资质,若是在仙殿之中磨砺一番,日后说不定会有大造化了,不能将这般骄子收入殿内,着实是遗憾的。 流云殿主却已经是气哼哼地打了一巴掌洛有卿,随后身形微动,便化为一缕轻雾,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柳清芜露出一个笑容来,语气中竟是有些促狭:“洛老头,你当真不去追么?” 洛有卿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直:“柳老妪。” 柳清芜脸色一黑,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是伸手一抓,将顾时蕴抓进手中,对着洛有卿说道:“难怪这般久都不曾娶得道侣,你这般性子,我若是清流,亦是不愿意的。” 她报了洛有卿叫她老妪的仇,便又对顾时蕴说道:“你资质虽好,只是根基仍旧是有些虚浮,且随本殿来罢。” 顾时蕴一愣,已是被柳清芜抓进手中,他小脸绷得紧紧的,眼中含泪,牢牢地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脚下微动,到底还是不曾追上去,神色冷漠无情,似是毫无所动的样子。 罢了,这对毛狐狸来说是件好事。 他作为师尊,是不会阻碍弟子的修行的。 ……他才不曾舍不得这毛狐狸。 洛有卿神色严肃地看着他,随后说道:“你且随本尊来。” 他们本就在寒霜殿中,洛有卿一转身,太渊微便跟了上去。 这寒霜殿初时看着既是精美亦是华贵,只是走在其中,处处皆是空荡荡的模样,除了冰雪仍是冰雪,却又显得有些简陋了起来。 只是太渊微与洛有卿皆不是在意这些享受之物的人,倒也不曾太过在意,洛有卿径自将太渊微引到了寒霜殿后殿当中,指着其中一座稍小一点的宫殿说道:“此便为你日后修炼之处。” 太渊微神色冷冽,仍是颔首。洛有卿亦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简略地说了一下其中的布置,便扬手让太渊微自行修炼去了。 太渊微进了那宫殿,里面有些空旷,他推了推其中的一间房门,里面有一方寒玉床,一口冒着云雾的水池。玉床上面铺陈着极上等的丝绸软被,看着便是极为用心的。 而那口水池……太渊微走了进去,便察觉到一股寒气在其中缭绕不绝。 原来,那云雾并非是蒸腾的热气,而是刺骨冰冷的寒气!仔细一看,那池水呈现着冰白之色,流动间似有无数寒气在其中游走,时不时地翻滚起来,给周围蒙上了一层晶莹的色泽。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随后便将身上的衣袍脱下,仅剩下一身雪白的亵衣亵裤,便抬起步伐,踏入了那寒气缭绕的池子当中。 几乎是一进入那池子,太渊微的身体发肤便都凝结了一层晶莹的寒冰,颤动的羽睫上也散落着点点寒光。 他的脸色极白,唇色亦是淡淡,这般看去,竟是有些弱不禁风的孱弱之美。只是他的眸色凛冽,气质又是那般凛然不可侵犯,却又显出了一种极度的矛盾来。 29.二十九 太渊微浸泡着的并非是寻常的池水, 而是极为适合变异冰灵根的, 独属于寒霜殿的秘宝玄冰蜕尘水,这玄冰蜕尘水看着极为清透雪亮,实则加了不知有多少种极为珍稀有的灵药, 以极特殊的手法将万年寒冰中的冰核摘取而出,融入其中,才得了这么一个小池的蜕尘水出来。 这小小的,不足一丈宽一丈长的水池, 所蕴含的药力与寒气却是极为庞大, 便是太渊微这样一个变异冰灵根, 天生与寒气极为契合之人,进去之后肉体也不由得感觉到磅礴的压力,冰冷到极致的寒意几乎是要将他的肉体连同他的丹田神魂都给一一冰封了起来! 太渊微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寒气入体所带来的极端的痛苦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心神一动,功法便自行运转了起来,呼啸着的真元自丹田中吞吐而出, 流经四肢百骸, 将几近冻结的经络重新打通。 几近凝成实质的寒气经由真元流转,源源不断地传入了丹田之中, 盘踞于丹田之上的那尊小巧的元婴直直地站立着,双眸微阖, 嘴巴微张, 那些凛冽冰冷的寒冰之力便不间断地涌入它的口子。 元婴原先有些虚幻的身子逐渐地变得凝实起来, 那双微阖的, 毫无感情的眸子缓缓睁开,紧紧地盯着那些盘踞在太渊微丹田之中的,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的寒冰之力。随后,它轻轻地伸出了一只手,猛地一握,那些寒冰之力就仿佛是被扼住了脆弱之处的长蛇一般,陡然扭动、挣扎了起来,在丹田之中掀起了阵阵狂风,似乎是要将太渊微的五脏六腑都给毁坏殆尽的模样。 太渊微神色未变,他丹田之中的元婴神色与他酷似,捏着那些寒冰之力的手往口中一送,庞大的寒冰之力陡然进入了元婴的腹中,撑得它的皮肤有些皲裂了。 元婴即将崩溃的危险萦绕于太渊微心头,他眸光微动,手上指诀一变,那元婴便亦是随之而动。 一人一元婴心神相连,那些寒冰之力在他们之间流转不休,经由功法的炼化,竟也慢慢地变得柔顺了起来,不再那般具有攻击性。 太渊微依旧是双眸紧闭的模样,覆盖在他身上的寒冰不曾有丝毫减少,眼睫之上仍是留着晶莹的冰珠。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十分的微弱,每一呼吸间,便有一缕霜白的寒气自这蜕尘池中被吸入他体内,而他体内的元婴亦是将那缕寒气一一炼化。 竟也是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那池中的蜕尘之水已经有了一丝干涸的迹象,而太渊微身上的气息,却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容色变得愈加的清冷淡漠,气息也十分的凛冽冰寒,那冰冷的,毫无一丝波动的双眸像是埋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仅仅一眼,便叫人手脚冰凉,心尖发颤。 而他体内的元婴更是宛若冰雪筑成一般,通体晶莹,看着竟有些精致夺目。 过了一会儿,太渊微眸色微动,那缭绕在他身旁的,涌动不止的气息便被他妥善地隐匿起来,再看他时,便不再觉得仿佛他仿佛是一座冰雕般毫无人气了,反而会被他皎若明月,濯濯清冷的气质所吸引。 太渊微直接从这池水中站了起来,雪白的亵衣亵裤因着沾了水,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有些削瘦,却十分完美的躯体。 只是仔细看去,却能看见那雪白的亵衣亵裤上沾了不少灰黑的痕迹,却正是这池水的妙用之一——融入了不少珍稀灵药的蜕尘水在他吸取寒冰之力时,亦是悄无声息地将他体内的杂质排了出来。此刻他的肉体,却正是澄净无垢,运转起真元,亦是更为的畅快淋漓。 太渊微极迅速地将身上已然沾了污渍的亵衣亵裤换下,仔细地清洗沐浴了一番之后,心念一动,他的身上便又覆盖了一身雪白的衣袍了。 他本是元婴中期的修为,此次得了这玄冰蜕尘水的助力,不但是将他体内沉积的、以往不曾发觉的杂质都是逼了出来,更是以极为强大的寒冰之力一举让他突破至元婴后期的境界! 只是修行之途,不仅要时时刻刻地积累、捶打自己的修为根基,更是要明心见性,了悟道心,他虽是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一丝,可到底是不曾堪破,是以也只能暂时止步于元婴后期的境界,若是要再进一步,却是需要他更加地去明悟自己的道心,去寻找自己的道途了。 太渊微并非是那等只识修炼之人,须知修行一途,若是不曾经历一番锤炼,那修来的修为便如水中之月,稍有不慎,便会陡然溃散了。 <br/>他面无表情地走在寒霜殿之中,冰天雪地中唯有他一人在行走着,偌大的宫殿显得十分的寂寥和冰冷。 他先是去拜见了一下洛有卿,洛有卿修为极高,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境界来,不由得满意了几分:“甚好。” 随后他看了一眼太渊微的神色,便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来:“本殿知晓你心忧你那个小徒弟,此为本殿的信令,你且拿着,自可进入归神殿了。” 太渊微神色微动,随后便是接过了那块信令,声音清冷却恭敬道:“多谢殿主。”<br/> 洛有卿衣袍一拂,声音沉肃:“且去罢。” . 顾时蕴被柳清芜带回了归神殿之中,除却一开始柳清芜给他巩固了一番根基,他便是一人待在外门弟子的居所之中,自行修炼着。 一日,他正引动着丹田之中的青木之火,打算炼制一粒那《万丹诀》<br/>上记载着的丹药,却不曾想心头一动,那火焰轻微地跳动了一下,那炉丹药便毁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顾时蕴却分不出一丝心神到这炉废了的丹药之上了。他极迅速地从榻上跳了下来,一打开门便是见到了一张他时刻惦念着的,看起来似乎毫无变化的冷漠面容。 “师尊。”原先绷得紧紧的,神色看起来与太渊微有些相似的脸上陡然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太渊微见着了毛狐狸这般的蠢样子,神色未变。 “师尊,弟子很是惦念你。”毛狐狸似乎是有些拘谨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神色看起来蠢极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手揉了揉毛狐狸的头发,“嗯。” 他从未惦念过毛狐狸。 哼……只有一丝惦念罢了。 顾时蕴却已经是十分开怀了,他拉着太渊微往自己的洞府里面走去,嘴上絮絮叨叨地说道:“弟子如今长大了,师尊可还认得弟子么?” “师尊必定是认得弟子的。” “弟子炼制了许多丹药,正要献给师尊呢。” 太渊微任由他拉着,可是顾时蕴却突然脚步一停,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便见到了已经是长成了一个男子模样的毛狐狸竟然眼中含泪,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神色:“师尊怎地不理弟子?” “……”太渊微冷漠地看着他,最终还是败在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瞳之下,语气十分别扭地说道,“本尊知晓了。” 这毛狐狸都这般大了,竟然还是这般娇气,当真是令人……哼。 顾时蕴的眼睛瞥见他染上了一点粉色的耳尖,只觉得这般逗他……实在是太好玩了。 太渊微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已然是长成了一个俊美青年模样的弟子眼中泛起泪光来,委屈兮兮地嘟哝着:“师尊莫非不想念弟子吗?弟子可是时时刻刻想念着师尊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伸手一拍,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不想。” 顾时蕴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可靠,拉着太渊微继续往里走:“唔,师尊不想念弟子,弟子想念师尊便是了。” 太渊微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淡漠冰寒的眸子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金丹初期。” 顾时蕴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来,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不错。”<br/>太渊微看着毛狐狸简直是咧到耳边去的嘴角,神色冷然。 ……哼,日后多夸一夸他便是。 顾时蕴引着太渊微坐下,随后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来几个玉瓶,送到太渊微面前:“此为弟子为师尊炼制的。” 那玉瓶封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气息泻出。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接过玉瓶,随后在毛狐狸期待的目光缓缓打开,一股清冽精纯的气息便陡然从玉瓶当中弥漫而出。 不过是一粒益气丹。 太渊微将丹药从玉瓶中倒了出来,晶莹雪白的丹药落到同样白皙的掌心之上,一时之间竟是让顾时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那只手更为好看一些,还是丹药更为莹亮一些。 太渊微仔细地看了看这粒丹药,丹香浓郁,丹形浑圆,仔细听来似有轻微的嗡鸣丹音,却是一枚极品益气丹。 顾时蕴紧紧地盯着他,却见他只是端详了一下那枚益气丹,便又是将它封回了玉瓶当中了。 “……”难道是不喜欢么? 顾时蕴有些挠头。太渊微待他极好,他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亦是想要回报太渊微的,可若是他的回报太渊微不喜,那可如何是好? 30.三十章 “师尊……”青年低哑磁性的声音里似乎含着满满的不安, “师尊可是不喜欢么?” 眼看着这毛狐狸的耳朵似乎都要耷拉下去了,脸上挂着委屈巴巴的神色, 活像是有人把他欺负狠了的模样,太渊微冷漠无情道:“本尊……” 青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看起来仿佛还是毛狐狸一样, 不自觉地拉着他的衣袖:“师尊?” “……本尊自然是喜欢的。”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十分冷冽。 然而他这副姿态看在顾时蕴眼中, 却是口不对心的别扭模样,通俗一些来说,大概就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了罢? 顾时蕴笑了一下,随后一颗大脑袋胡乱拱着往太渊微手上蹭:“师尊开心,那弟子便开心了。” 太渊微只当他还保留着毛狐狸一样的习性, 神色漠然, 手上却十分熟练地揉了揉大号人形毛狐狸的脑袋,也是非常宠溺了。 顾时蕴早已经习惯了太渊微的这般动作,顺着太渊微的力道蹭了好几下,又想起了些什么, 期期艾艾道:“师尊……师尊可还要闭关么?” “何事。”太渊微神色冷然,淡淡地问道, 清冷绝美的面容在阳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地出尘夺目。 顾时蕴呼吸一窒,在碰到太渊微平静而毫无波动的目光时才猛然回过神来, 按捺住胸腔中不知为何跳动得有些剧烈的小心脏, 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不稳:“弟子, 弟子想跟在师尊身边。” 顾时蕴自知,自己身上的《青华诀》、《万丹诀》,还有那缕自他神识之中脱离出来的青木之火,应该都属于不能让人知道的、这个世界里面极为稀有的东西,可是他炼丹总是需要动手的,而待在这归神殿中,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炼丹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搞的! 可是太渊微……是不一样的。 太渊微之前亦是知晓他会炼丹一事,也不曾说什么,他在太渊微面前,大可不必那么小心翼翼,这对于顾时蕴来说,其实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更何况……他也很想待在太渊微身边的。 太渊微看着已经是长成了一个俊美青年的毛狐狸这般眼巴巴地看着他,神色未变。 传言灵兽虽能开启灵智,可灵智的增长却极为缓慢,这毛狐狸虽看着长大了不少,却还是这般娇气粘人……大约也是因为灵智不曾增长多少罢。 他不禁有了些慈父的心绪,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几乎看不出的笑容来,语气却还是那般淡漠无情:“那便跟着。” 顾时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有些不太自然但是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目光不自觉地亮了一下,随后便又露出一个十分纯良的笑来,手上更是得寸进尺地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臂。他眼巴巴地看着太渊微,语气黏黏糊糊的:“师尊最好了。” 太渊微冷着脸地将他继续凑过来的大头推开了。 顾时蕴也不生气,满眼濡慕地看着太渊微,似乎是十分依赖信任的模样。 果然是灵智不曾增长多少。太渊微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他作为师尊,是决计不会嫌弃着毛狐狸就是了。 顾时蕴得了太渊微的准话,眼睛一亮,期期艾艾地说道:“那、那弟子便去禀告一声殿主?” 太渊微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顾时蕴忍不住抱了抱他,随后立刻站起身,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冷峻,看着竟也有那么几分气势在身。 又或者说,这般才是顾时蕴原有的模样。 只是这番模样维持了不到几息,他便又是蹭到太渊微身边,小小声:“师尊在此处等我好不好?”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了他一眼,倒不曾说些什么。 顾时蕴笑了笑,随后又是露出了冷肃的神色,十分沉稳地离去了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坐在玉凳之上,手掌一翻,手中便又是出现了方才顾时蕴送给他的几个小玉瓶。 微凉腻滑的玉瓶触感极佳,握在手中微微震颤着,仿佛还能听到里面的丹药在轻轻嗡鸣。 ……哼。 太渊微面容极冷,慢慢地将每个玉瓶一一打开,里面的丹药滚落到掌心之中,每一粒皆是饱满圆润,满含着精纯的灵气,叫人一看,便知晓它品质不俗来。 黄级丹药益气丹、黄级丹药留春丹、黄级丹药续骨丹……每一粒丹药皆不过是黄级丹罢了,只是它们的品质极好,全为极品之相,却可以看出炼制之人是花了许多心思的。这些丹药对于此时的太渊微来说,其实并无什么大用,只是想到那只毛狐狸向他邀功之时的神色…… 左右不过是些丹药罢了,他随便收着便是。太渊微这般想着,手中却不自觉地在储物戒中寻了一个新的地方,独独放置这些顾时蕴送予他的丹药。 顾时蕴在归神殿中不过是个记名弟子,但是这记名弟子的名头在归神殿中也足够用了,是以他亦是极为顺利地见到了柳清芜。 “殿主。”顾时蕴神色冷峻地唤了一声柳清芜,恭谨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弟子师尊已经出关,弟子想要追随师尊身侧,特来请示殿主。” 柳清芜眉梢一挑,沉思了片刻,说道:“也罢,修行一途确实也需要一些砥砺磨练,你如今已是金丹境界,跟随你那位师尊游历之余,他亦是可指点你一二。” 随后她又是粲然一笑,娇艳的容颜更是动人心弦:“况且,你一直待于归神殿中,亦是会失去不少机缘。” “且去罢。” 顾时蕴对着她又是行了个礼,恭谨地推去了。 “说不定……”空荡荡的大殿当中,响起了一声清浅的叹息声,随后湮灭不见。飘荡的轻纱之后,早已没了柳清芜的身影。 太渊微正闭目养神,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外面飘来,他缓缓地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眸中似是积攒了万千寒意,冰冷淡漠。 “师尊。”顾时蕴快步地走过去,在太渊微面前蹲了下来,抓住太渊微的袖摆便是说道,“殿主已是准了。” 太渊微神色冷若冰霜,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便站起身,顺手也将顾时蕴揪了起来:“那便走罢。” 顾时蕴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神色冷峻地跟了上去。 很有师徒相了。 洛有卿见顾时蕴跟在太渊微身后回来,亦不曾惊讶,手中递过了一卷绢布,神色沉肃道:“之前你二人皆是闭关修行,此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你们二人已然出关,便当去内门之中闯上一闯,将境界好生巩固一番。” 那绢布看着灵光内敛,也是不多见的一样宝物,洛有卿将它交到太渊微手中,袍袖一翻,便有一股磅礴的气息将他们二人围绕起来,直接送出了这四大仙殿所在的虚空裂缝之外。 他们二人陡然出现在那半空之中,不多时便是有许多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来。 “那人……看着好生俊美!气势着实惊人,莫非是仙殿弟子?” “……那人在此处出现,自然是仙殿弟子。” “他身边那金丹又是何人?” “不管他们究竟是何人,且看他们的气势,必定是资质不凡之辈。” 太渊微不曾在意这些话语,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顾时蕴,伸手抓住了顾时蕴的衣襟,身形一动,寒光微闪,便已是落到了他们所居住的灵峰之上。 一去十年,这洞府当中却没有丝毫变化。太渊微将顾时蕴放下,随后便将洛有卿给他的那卷绢布打开。 太渊微眸光一凝。 竟是一卷极适合他这般变异冰灵根修行的天级功法。 顾时蕴亦是看见了这卷功法,对洛有卿的观感不由得又好了许多,随后又是有些不甘。 ……他要成为对太渊微最好的人才是。 他将心底陡然升起的这般念头压了下去,随后笑道:“师尊本就天资过人,换了功法之后,必定更加不凡。” 他仰头看向太渊微,满眼皆是真心实意的喜悦:“这般,师尊以后……必定是仙途坦荡的。” 太渊微亦不会再重蹈那书中的下场了,而是会绽放他该有的光芒。 太渊微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罕见地应了一声:“嗯。” 他再不会同上一世一般了。 顾时蕴说道:“师尊快些将功法转换过来,弟子便在这里等着师尊。” 太渊微神色冷然,微微颔首,便将那绢布拿在手中,进了自己的闭关之处。 顾时蕴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石室之后,随后便就地而坐,缓缓阖眸修炼了起来。 太渊微端坐于玉床之上,身边的聚灵大阵已然开启,雾蒙蒙的灵气在他身边缠绕着,似乎要将他湮灭其中一般。 他缓缓地合上双眸,体内的功法缓缓运转了起来,随后他丹田之中盘坐着的元婴悄然站了起来,静静地漂浮在他的丹田之上。 太渊微原先修行的不过是一卷普通的玄级功法,运转起真元来总是有些滞涩之感。他先是将真元在体内流转了一番,随后便是将所有的真元皆是压制到了丹田之中,将原先修习的功法缓缓地剥离出去。 功法早已和他的真元紧紧牵连在了一起,如今要硬生生地将功法从真元中剥离而出,并非是一件易事。 太渊微神色微冷,丹田之中元婴伸手一压,更是将本就极为凝实的真元再次压制了下去,那功法又是剥离了一丝。 31.三十一 虽说剥离功法十分痛苦, 可是却不需要太多时日, 不过几日过去, 太渊微便是将原先的功法尽皆剥离了出去, 他如今只剩下吗一身的修为压制于丹田之中, 却没有功法来引导真元的流转。 太渊微神色有些苍白, 看着竟好像通透的白玉一般,显得既漂亮又脆弱。他指尖一点<br/>,那卷记录着天级功法的绢布便陡然展开,悬浮于空中,一缕缕淡淡的,霜白色的云雾自绢布之上升腾而起。 太渊微一动不动地任凭着那云雾钻入他的眉心之处, 极为冰寒的气息使得他的神魂都是感到有些寒冷。随着云雾的不断渗入,那绢布的色泽也越发的浅淡,最后在空中化为了一抹齑粉。 太渊微眸色微凝, 识海之中的云雾陡然大变, 组成了一卷玉白的卷轴, 却正是这功法的修行要处! 丹田之上的元婴站起身,□□着的玉白脚丫下踏着冰寒凛冽的真元,伸手一招, 那卷轴便朝着它飞去,随后彻彻底底地融入了它的身体之中! 元婴身上陡然闪过一缕寒光,随后便是气息涛涛, 那些踩踏在它脚下的真元便骤然涌动了起来, 随后便随着那已然融入了太渊微体内的, 那天级功法的指引,流经他的四肢百骸,将那些筋肉骨血尽皆染上新的功法的气息,最后重新汇合于丹田之中。 此刻,他体内的功法才是真正的替换完全了。 顾时蕴自修行中退出来,一睁眼便是看见了一个气质冰寒,姿容恍若谪仙似的人物,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叫道:“师尊。” “师尊体内的功法可是转换完全了?” “师尊必定是已经转换完全了……师尊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闭眼胡吹的技能被顾时蕴运用到了极致,<br/>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一眼明显是在撒娇卖好的毛狐狸,随后冷酷地出手,按下了毛狐狸如今比他还高的脑袋,揉了揉好几下。 他便是这般有着师尊的底气的。太渊微看着毛狐狸被揉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神色凛然,这便是他对毛狐狸撒娇的严厉惩罚。 简直娇气。 顾时蕴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等太渊微揉够了,也不曾去梳理那头有些乱了的头发,反而凑到太远我们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似纯良地问道:“师尊这般可开心了么?” “……” 啧。 太渊微直接越过他,往洞府外走去。顾时蕴也不在意,将头发整理整齐,便跟了上去。 太渊微去的地方乃是归一宗专为磨砺内门弟子而设的斗法擂台。 那斗法擂台设于内门中心之处,只要是内门弟子,便都可以进入其中。太渊微早已通过玉简知晓了一些内门之事,此刻也是极快速地寻到了那斗法擂台的所在之处。 顾时蕴颠颠儿地跟在太渊微身后,每当他有些赶不上之时,走在他前方的太渊微便会身形微顿,待到顾时蕴跟上之后,便又不着痕迹地踏步而去。 顾时蕴有些好笑地跟在他身后,待到太渊微身形停下之后,才又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也不说话,只跟在太渊微身后,不住地叹气。 “……”太渊微回头,面容含霜地看了他一眼。 顾时蕴依旧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起来简直是可怜极了。 “……跟上。”太渊微语气淡漠地说道,顾时蕴立刻便一扫脸上委屈的神色,面容冷峻地跟在太渊微身后,嘴里却嘟哝着,“师尊果然最好了。” 太渊微眸色微动,姿态凛然高贵。 ……哼。 顾时蕴看着他耳尖微微透出的粉色,眼中极快速地闪过了一缕暗绿的色泽。 斗法擂台并非真的只是一个擂台罢了,而是一处代称。那斗法擂台占地极为广阔,不止是包含了可让内门弟子相互切磋或者解决私怨的斗法台,更有着一座供给弟子交换东西的极大的坊市、其余又根据境界划分了好些地方,来去的弟子可直接根据自己的境界选择去处。 自然,若是你能越级挑战,那去往更高境界的区域也不无不可。 <br/>除却根据境界划分出来的区域,这斗法擂台之中更有全部修士皆可进入的地方,只是这般地方因着境界跨度极大,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往往不会轻易选择前往。 那斗法擂台的大门开得极高极大,黑压压的看着极为冷峻血腥,仿佛蕴含着极大的威压一般。 太渊微径自走了进去,那守在门口的,浑身血杀之气的两个修士看了一眼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随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两块色泽不同的令牌,语气平板,声音嘶哑:“元婴者取白玉令,金丹者取青玉令。” 太渊微取过了白玉令,神色冷然地走了进去。 顾时蕴亦是神色冷峻地接过了那青色的玉令,跟随在太渊微身后。 一进去,便是能感觉到里面那冲天的气势。 里面的建筑与他处不同,皆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精妙之余带了一些简朴低调,而其中来往的修士皆是气度不凡之辈,身上的气息凝实而恐怖,看着竟是比寻常的修士多了几分危险。 他们二人几乎是一进去,便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只是这些修士最后不过都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眼中虽有疑惑,却不曾议论什么。 太渊微亦是不曾在意这些目光,他寒眸微闪,略略打量了一番四周之后,便抬步往其中一个方向行去。 那里矗立着一座极高的高塔,塔身之上铭刻着几个气势凛然的大字,弥漫而出的气息令人心惊不已。 “悟道塔”! 修行一途,除却积累一身修为,更重要的便是领悟大道真意,而这悟道塔,只看其名,便是叫修士心动不已了。 只是一些修士在看见他们二人一进来便直冲悟道塔,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和兴味来。 顾时蕴注意到了他们的神色,再看了一眼太渊微冷若冰霜的面容,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 太渊微一回头,便是看见了毛狐狸有些愁眉苦脸的神色,眸光微冷:“……” 只是他们二人已是走到了那悟道塔之前,那守在塔外的一名黄衣修士一眼便是看到了他们二人,身形一动便是到了他们身前,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二位同门可是要进入这悟道塔中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那双毫无波动的冷漠双眸看得他高涨的情绪稍稍冷了下来,随后他的笑容僵了僵,到底还是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生意:“不瞒二位同门,我驻守此处已久,对这悟道塔十分了解,其中危险众多,二位若是想进去体验一番的话,需得做些准备才是。” 他看太渊微似乎是毫不心动的模样,不禁压低了声音:“我这里有着上好的丹药与防御法宝,二位若是需要,作为同门,我是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二位……” “不必。”太渊微有些漠然地说道,随后便是越过了他,直往那悟道塔而去。 眼看着太渊微与顾时蕴的身形消失在塔内,黄衣修士冷哼了一声,目光有些不忿:“不识货!” 来往的一些知晓他底细的修士嗤笑一声,目光皆是带着不屑。这王玺自己不知勤加修炼,只知晓在这悟道塔外兜售他那些所谓的灵丹宝器骗取灵石,若不是他在这内门之中有着门路,早就被逐了出去了! 王玺依旧是神色不忿,只是眼底却多了一丝垂涎和深思。 若是将此人“引荐”给那人,倒也不错…… 太渊微与顾时蕴径自踏入了那悟道塔中,出乎意料的,这塔内似乎并无多少修士来往,只有一个面容清瘦的金丹修士,观其服饰,应当是照管这里的管事之流。 只是再仔细一看,他分明两眼无神,看着虽是金丹,但是气息却并不通畅圆融,反而带着显而易见的滞涩感。 竟是一尊傀儡。 太渊微眸色微动,那金丹傀儡竟然是径自朝着他们二人行来。 “令牌。”它的声音十分嘶哑难听,平直而不带丝毫感情。 太渊微将先前拿到的白玉令交到它手中,它眼中闪过一丝红芒,随后便是将那块白玉令交还给太渊微,以及是毫无感情地说道:“初入悟道塔,需交三十上品灵石。” 太渊微从储物戒中拿了三十块上品灵石给它,它亦是极快速地将灵石清点了一番,确认无误后,那平直的声线里竟好像也掺杂了一丝善意,听起来柔和了一丝:“第一层二十八号,若想进入第二层,需得经过第一层的考核。”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不曾直接去往那第一层修炼体悟,而是眼神冰冷地看向了顾时蕴。 顾时蕴了然道:“师尊,弟子在此处等你。” “初入悟道塔,需交三十上品灵石。”那金丹傀儡这时又是说道,呆滞的眼睛也看向了顾时蕴。 顾时蕴:“……” 哭笑不得地给了它三十块灵石,那金丹傀儡才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去。 突然,它又停住身形,朝着顾时蕴伸出手:“令牌。” “……” 好不容易将那金丹傀儡打发离开了,顾时蕴满脸期待地看着太渊微:“师尊……” 32.三十二 “你自去修炼便是。”太渊微冷若冰霜地说道,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顾时蕴叹了口气, 随后便又拉住太渊微的衣袖:“好罢, 弟子听师尊的话。师尊可以鼓励一下弟子么?” 太渊微神色淡漠地看向他, 薄唇轻启:“修炼。” 他说过的, 绝不会再纵容这毛狐狸撒娇的。 他就是这么言出即行这么棒棒的师尊。 “……”顾时蕴对上太渊微凉嗖嗖的目光, 很听话地放下太渊微的袖子, 转身, 往方才那傀儡告诉他的房间走去。 “师尊,弟子先去修炼了。” 太渊微看着顾时蕴离去的身影,神色未变, 身形一动,便是去到了方才那傀儡所言的第二十八号房外。 顾时蕴用那块青玉令打开了那个石门, 看见里面明显很是适合木属性修士修炼的环境, 却是想到方才太渊微的表现来。不知怎么地,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约摸是他最近逗得有些太过分了, 这只高冷傲娇的小猫也露出了爪子来。 他的伪装其实并不严密,太渊微应当也是知晓他不过是在卖乖讨巧罢了, 如今这样……是有些反弹了么? 顾时蕴面容沉静,甚至显得有些冷峻, 如同平时一般,盘膝坐到了那简陋的石床之上。 几乎是一刹那间,一股极其浓郁的木气便从石床之中升腾而起, 呼啸着涌入了顾时蕴的眉心之处。 那些温润的, 充满着生机的木气在他的体内盘旋不休, 顾时蕴心神一动,《青华诀》陡然开始运转,只是当他打算将那些木气吸收之时,却发现功法所到之处,那里的木气竟然悄无声息地崩散了,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这般的变化有些奇异,顾时蕴稳了稳心神,分出一丝神识朝着那股木气伸探而去—— 果不其然,那木气看着既浓郁又精纯,可实则并非是本真之物,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只是,归一宗这般一个顶级的宗门,弄一缕虚有其表的木气,难道只是想捉弄一番他们这些弟子么? 顾时蕴神色微动,神识化为一张丝丝入扣的巨网,缓缓地将那些木气围拢到一起。那些木气亦是极为温顺,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飘动着。 神识缓缓地收紧,那些木气也被慢慢地压缩到一起,最后化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莹绿无比的青芒。还不等顾时蕴反应过来,那点微芒突然灵光大盛,不管不顾地直往顾时蕴的意识深处钻去! 顾时蕴躲避不及,那点微芒正撞上他的神魂深处,《青华诀》大展而开,赤金色的光芒直接与那点青芒对上。 只是十分诡异的是,那点青芒进入了顾时蕴的意识之中后,却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只是虚虚地悬浮着,那光芒明明灭灭,似乎对《青华诀》十分忌惮。 这分忌惮被顾时蕴看在眼中,平日里压在心底深处的疑问在此刻尽皆涌了上来。 他为何会来到这方世界,这《青华诀》又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体当中,平时总是在他意识中出现的模糊而有熟悉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这些他平时刻意不曾去思考的东西,此刻尽皆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甚至涌现出了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他是否还是他呢? 这些问题在那青芒的诱导之下,存在感越发地强烈了,顾时蕴的气息有些不稳,头上开始沁出细密的冷汗,脸上苍白,眼看着便是有了一丝道心不稳的迹象。 那青芒的光芒越发地璀璨,顾时蕴的脸色也越发地难看了。 《青华诀》之上的金芒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那有些晦涩的字诀开始慢慢地扭曲起来,仿佛是寻到了什么机会,正在伺机而动。 顾时蕴的脑门闷闷地发疼,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击打着他的头部,他低低地嘶吼了一声,身上突然膨胀起来,被撑到极致的皮肤上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血流不止。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从一个俊美清逸的青年人变成了一个血葫芦,看起来凄惨极了。 顾时蕴已经是维持不住掐诀的姿势了,整个人倒在石床之上,无处不在的剧烈疼痛袭击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弓起身子,眼珠子都泛起浓郁的红光来。 “嗯……”顾时蕴低低地喘息了一声,神魂之中似乎是有着什么东西,正在从《青华诀》中脱身而出,他几乎是本能地运起来所有的气力,扑向那从《青华诀》中化生而出的东西。 “顾兄。”一个红衣猎猎,长得极其艳丽的男子笑得肆意张扬,他扬起头,看向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满含期待之色:“我心悦于你。” 那背对着他的男子看不清神色,只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拒绝:“对不住,辛道友,在下一心只想追求大道,不敢耽误辛道友。” 那个红衣男子顾时蕴也认识,却正是那个书中的主角,杀死了太渊微的辛子真。 而那个被他称为“顾兄”的男人,顾时蕴的神魂飘荡了一下,缓缓转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是他自己。 顾时蕴有些震惊,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哪里还有什么辛子真? 那点青芒已经消失不见了,《青华诀》悬浮于他的丹田之上,赤金色的光芒显得有些黯淡。顾时蕴勾唇笑了笑,气质变得有些邪异。 他身上覆盖着满满血垢,连带着那张俊美的脸上也满是污垢,顾时蕴运转功法,清润温和的真元缓缓流过全身,那些皲裂的皮肤感觉到了清润的磅礴的生机,便不住地扭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又生长出了新的皮肉,看起来再没有一丝凄惨的迹象了。 他用手在身上一抹,那些血垢便纷纷掉落,露出了新长出来的,略显苍白的皮肤。 他神识一动,一缕真元覆盖在他的身上,化为一件淡青色的衣袍。 顾时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又是闭上眼睛,手中掐诀——仔细一看,他的动作似乎还是那般,可是比起之前,似乎更多了几分圆融的味道。 他的体内其实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被《青华诀》镇压着的,沉眠于他体内的一股巨大的真元失去了控制,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那些脆弱的经络都是冲毁殆尽。 若是他再控制不住这股力量,那么他的根基便会在这个力量的冲击下损毁,日后若是要弥补,可谓是难上加难。 他来不及去整理神魂之中多出的一些东西,心神微动,便是沉静了下来,随后指尖轻点,那《青华诀》陡然运转起来,强行将那个失控的力量引回正途。 那股力量极其巨大,即便是顾时蕴强行将它拧回了正途,让它随着功法的轨迹而逐渐运转,可是它实在太过磅礴了,一直灌入丹田之中,将金丹都是浇灌得几近爆裂,却依然还是有一大股真元无处安放。 顾时蕴心下一横,功法陡然变换,将那些无处安放的真元都是凝结起来,却是要就此突破元婴! 这番决定可以说是危险重重,一旦失败,不仅进阶无望,甚至连自身的境界都会跌落下去。可是若是他不这般冒险而行,一旦金丹撑到了极致,那么他的身体就会经受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灌输,最后……身死道消。 磅礴的真元再次将他的皮肤撑到裂开,顾时蕴神色未变,手上动作连连变换,那些真元便又分出一股,缓慢地修复着他凄凄惨惨的经络皮肉。 一边在破坏着,一边又在修复着。循环往复,他体内的经络变得愈加坚韧宽阔了,那身本来有些羸弱的躯体也越发地坚实了起来。 等到体内的那股真元变得稍微柔顺了一些,顾时蕴指诀一变,那些真元便呼啸着冲向那层无形的桎梏。 一下、两下、三下…… 那层桎梏极其坚韧,那层层叠叠的真元不断地冲击着它,可是却好像没有丝毫效果一般。 顾时蕴却是老神在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已经又是沾满了血污,可是他看着却是十分平静的模样,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境界当中。 “咔啦。”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顾时蕴睁开眼来,身上的气息陡然大涨,体内的金丹爆裂开来,露出了一个小巧的,有些虚幻的淡青色元婴来。 踏足元婴! 顾时蕴双手一握,体内真元涛涛,却再没有一丝不受控制的感觉,乃是随着他的意念而动,只觉得酣畅淋漓。 他虚虚地在空中一点,一点淡青色的真元自他指尖流转而出,落到一株稚嫩的绿草之上。那株绿草得了这点真元,身子飞快地暴涨了起来,不多时便是将这个石室挤占得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向外延伸而去的迹象。 “呵……”顾时蕴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目光变得十分的清幽深邃,气息也有些晦涩不明,竟是同以往不大相似了。 他缓慢地闭上眼睛,那株巨大的绿草失去了他真元的补给,很快便是停止了生长,郁郁葱葱地长在那里,竟是衬得顾时蕴都显得有些渺小了起来。 33.三十三 太渊微正将那缕虚有其表的寒气炼化完全,却觉得心头一跳, 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 带着无尽的寒意。 太渊微乃是一个道心坚定之人, 即便方才那缕寒气不知为何引动了他心底深处对辛子真与辛鸿轩等人的厌恶之情, 但是他依然还是把握住了本心,不曾迷失于仇恨当中,却是反过来, 将那缕虚无的寒气给炼化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他道心坚定,不曾迷失本心,可那毛狐狸却是个灵智增长缓慢的…… 他是个极好的师尊的, 是决然不会看着徒弟迷失本心的。 太渊微自那石床之上起身,才堪堪打开那石室之门, 便看见毛狐狸目光幽幽地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很是……奇异。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般神色,可见是又要娇气了。 “师尊……”还不等太渊微想个明白, 那毛狐狸便语气十分诡异地加了他一声, 声音本是低沉磁性的,可是语气又是十分的天真烂漫,这般结合在一起, 便叫人忍不住……了。 果真如此。太渊微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高冷地应了一声:“嗯。” 可谁知那毛狐狸竟是……竟是这般娇气! 只见他不过是淡淡应了一句, 那高大俊美的男人便十分灵巧地扑倒他身上, 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有些违和,但因着他好看,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厌恶来。 “师尊……”青年再叫了一声,随后大脑袋在太渊微的肩膀上蹭了蹭,“要吃糖糖!” “……”太渊微神色冷峻地将他推开,冰寒的眸子在他身上看了许久,只是他堪堪推开,这毛狐狸便又腻了过来,着实是……娇气! “糖糖……” “糖糖……” 这悟道塔虽极少人来,可却不是没有,他们二人便在这石室之外拉拉扯扯,那些来往的修士看他们的目光也不禁带上了一丝诡异来。 美人……竟是喜欢这般类型吗! 太渊微:“……” 面无表情地将顾时蕴从身上撕下来,冷冷的目光看过去,毛狐狸登时不动了,委委屈屈地缩在一边,眼看着便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太渊微此刻亦是看出了一丝端倪,这毛狐狸怕是在修炼之时出了什么岔子,那原先便增长不多的灵智,似乎更是缩减了一些,看着竟像是个未曾长大的小孩。 毛狐狸本就娇气。 这般莫不是要更加娇气了? 只是这般想法不过是在心中一晃而过,随后便是涌上了一丝对顾时蕴的关切。 只是一丝。 ……顶多再多一些罢了。 他握住顾时蕴的手腕,将一丝真元小心地探查了进去,所幸这毛狐狸如今看着不知道怎地灵智有些退化,可是到底还是听话乖巧地,不曾做出一些反抗之举来。 这一探查,太渊微便发现了,他养的这只毛狐狸竟是不声不响地突破至了元婴境界,观其气息与根基,似乎也十分凝实,不曾有虚浮之相。 他抬眼看了看,那张尚且算得上是俊美的脸骤然露出一个笑来,见牙不见眼的,看起来……很是憨厚。 他们二人在此处耽搁得有些久了,那金丹傀儡呆滞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便迈着步子朝他们走来:“修行结束,需得考核。” 太渊微先前看过那些玉简,自然也是知道这悟道塔进来了,在结束修行之后,会有一次考核,他倒是不惧,可这毛狐狸这般状况…… 太渊微眸色微凛,顾时蕴却已是兴奋地喊到:“考核!考核!” 他一出言,那金丹傀儡便是打出两道红光,直接将他们二人笼罩起来:“考核开始。” 竟是一点也不讲理! 太渊微被困于一个冰莹澄澈的灵罩之中,内里有着三尊元婴,观其神色有些呆滞,可是目光又比方才那金丹傀儡来得灵动一些,想来是更为高级的傀儡。 他一出现,那三尊元婴便是硬生生地冲着他撞了过来,那极其坚.硬的傀儡之体在它们极快的速度之下,擦出了一丝火花,带着隐约的音爆之声。 太渊微仍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手中不知何时已是握住了那根灵鞭,极寒的真元在鞭上流转,将他的周围都染上了一层霜色。 他的动作看似极慢,可是那灵鞭却是一个不漏地全是打在了那三尊元婴傀儡身上,极寒的真元霸道地闯入了它们坚.硬无比的身体当中,蛮横地将它们的身体内部化为了一堆坚冰。 这些傀儡到底还是以一些珍稀的材料炼出来的,此刻体内被冻住了,那动作便也慢了许多。 只是它们的动作再如何慢,却也是三尊货真价实的元婴,胡搅蛮缠之下,太渊微的衣袍便是被它们弄得有些破损,雪白的布料上也染上了好几抹鲜艳得有些刺眼的鲜红,恍若冰雪之中开出的寒梅一般。 太渊微清冷极美的脸上带了一丝伤痕,嘴角也露了一点微红,手中灵鞭一甩,铺天盖地的冰雪涌动而起,在空中凝出了三条气势磅礴的巨龙,不断地咆哮着,长着巨口便是朝着那三尊元婴扑咬而去! 一刹那间,那三尊元婴傀儡的身体一阵颤抖,竟是就这般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太渊微的耳边也随之响起了一道平板无波的声音:“考核通过。” 周遭的环境瞬间变化,太渊微神色未变,凛冽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那个绿衣青年。 顾时蕴:“……” “师尊。”顾时蕴走了过去,不由自主地像以往那般想去拉太渊微的袖子,随后不知怎么地,又是收回了手。 太渊微看他的神色,便知他似乎已是正常了,可是作为师尊,他却是要好生问上一问的。 ……自然不是因为担心这毛狐狸! “嗯。”太渊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回去。” 顾时蕴身子一僵,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戒备了,随后又是缓缓消散。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师尊。”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了他一眼,气质凛然。 顾时蕴此刻却是拉住了他的衣袖,露出一个十分英俊的笑容来:“我们回去吧,师尊。” 他的神色看着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可是那双眼睛却尽是深邃平静,看着便叫人有些心惊。 34.三十四 太渊微眸光微凝,却不曾多说什么。 顾时蕴跟在他的身后, 神色冷峻, 似是并无一丝异样。 他们二人看着顺顺利利地便从那悟道塔中出来了, 太渊微身上的衣物虽是沾了血迹, 也有些残破,可他早已服下了丹药,此刻体内的暗伤早已祛除, 看着并无什么大碍,神色清冷,不见一丝情绪,那有些残破的衣裳反倒显得他越加地气势凛然来。 而跟在他身后的顾时蕴更不必说, 身上的气质已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他亦是这般冷峻的神色,却也不曾这般叫人惊惧, 而今他只不过是略略一扫,给人的感觉却是丝毫不逊于那个极美貌的白衣修士,乃是一名真真切切的元婴上人! 虽说这归一宗的内门之中, 元婴期的弟子其实算不得少, 但是如同这般气息晦涩,看着便是年岁极小,天资极佳之人, 却也是不多的。 那些抱着看个笑话的人看见他们二人这般轻易地便从这悟道塔中出来, 原来有些不屑的目光也收敛了起来, 露出了一抹深思。 他们都是在这内门之中摸爬滚打许久的人, 自然也是去过那悟道塔走上几遭的, 旁的不说,便说那每一层皆有的考核,莫不都是极为严苛的。 那可是同一个境界的傀儡各自叠加起来的攻击!若是资质修为稍微弱一些,就算侥幸通过了那考核,脸上也不好看。 那站在悟道塔之前,只等着看太渊微二人笑话的王玺也是脸色微变,随后眼中露出一丝厉色,便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遁去了。 他先前的态度恐怕早已叫这二人记恨上了,与其等着这二人来算计他,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他神色有些癫狂,修行的本心已然蒙尘了。 太渊微却是不知晓王玺这人心中所想的,甚至他已然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他的神色清冷淡漠,顾时蕴跟在他身后,面容冷峻,竟然是与以往大相庭径。 他们二人皆是元婴修为,出了那斗法擂台,不过是错眼之间,便已经是回到了他们所居住的灵峰洞府之中。 太渊微并不曾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是端坐于石凳之上,腰背挺直,看着很是严谨高冷。 顾时蕴心情有些复杂,看见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微动。 “过来。”太渊微声音淡淡地叫道,神色依旧十分冰寒。 顾时蕴依言走过去,习惯性地蹲到太渊微面前:“……”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顾时蕴身子微僵,随后又是放松了下来。 “师尊……”顾时蕴的声音有些奇异,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太渊微,随后又是笑着将头凑到太渊微手下,“师尊。” 太渊微看他这一如既往的撒娇痴缠模样,却不曾说些什么,只道:“本尊乃是你的师尊。” 顾时蕴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便是轻声哄道:“是了,弟子也会一直是师尊的弟子的。” 他的态度和神色似乎都和以往没有一丝不同了,太渊微却是冷着脸把他的头扒拉了起来,语气淡漠,近乎于无情地说道:“本尊不会追问你,你且遵从本心便是。” 顾时蕴:“……” 顾时蕴低笑了一声,看着是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弟子知晓。” 太渊微淡淡地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张极美的容颜映入顾时蕴的眼中,在那双黑眸中激起了一道清浅的涟漪。 “起来。”太渊微不知道怎地,被这毛狐狸看得有些不自在,袍袖一振便将顾时蕴轻轻弹开了,随后便是站起身,冷着脸地回了自己的房中。 这毛狐狸,当真是不知、不知……哼。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离去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是露出一个淡淡的,似乎有些妖异的笑容来。 他并未想起全部的事情。但是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已经是足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原来他并非是这一世穿书而来的,他早已经穿过了一遍,而那一次,他穿进的却是真真正正的原著当中。 而且他上一世也并非是托生于一只灵狐体内,而是整个人囫囵地穿了过来,那《青华诀》也并非是穿书的福利,而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堆野草当中拾到的——其实算起来,也和福利差不多了。 上一世他亦是不曾拜太渊微为师,甚至是说不上认识——太渊微那时候,早已经死了。 他那一世乃是自己一个人修炼,只盼望着有一日能够寻到回到现世的法子。然而,不知是否是因为他锋芒太露,那辛子真竟也是盯上了他,他在修真界中待了许久,自然是知晓男子与男子之间亦可结为道侣,但是且不说他那时还坚信自己是个直男,对辛子真也只是面上客气,便是他知晓辛子真在原著当中乃是与好几个男修都是有着瓜葛的——他却是不想和别人一起大被同眠的。 却不曾想,辛子真竟是因为这原因,设下了一场陷阱,使得那易言之等人皆是以为他轻薄了辛子真,对他穷追不舍,那易言之岳上衍等人皆是各自种族、宗门的天之骄子,纵使他躲避了许久,但依然是在那四人的合力之下陨落了。 他用尽了毕生的修为,那陨落的那一刻自爆元婴……最后,竟然是回到了他初初穿书之时,化身成了一只灵狐,随后便是被太渊微捡到了。 这些事情他只是略略想起了一些,但是因着他的神魂还不够强大,堪堪想起之时,意识便有些混乱,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毛狐狸……也就闹出了那时在悟道塔的笑话来。 “叩、叩。”似乎有人敲了敲石门,顾时蕴睁开双眼,将那石门打开,便看见太渊微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站在门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拿去。”太渊微将一个玉瓶递过去,神色很是淡漠,似乎只是顺便过来给他一样东西而已。 顾时蕴伸手接了过来——他如今神识强大了不少,更是知晓了不少丹药方面的知识,只一入手,他便觉察出了这丹药的极不寻常。 35.三十五 “……”顾时蕴眼神微变, 刚想将这丹药交还给太渊微,那石门便是一关,太渊微清冷淡漠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好生修炼。” 顾时蕴看着手中的玉瓶,原先沉静地有些阴郁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身上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便笼罩着的若隐若现的怨气慢慢消散了,再看他时, 便又是一个俊美清朗的正道修士模样。 顾时蕴轻巧地将那瓶塞去了,倒出了里面滴溜溜的丹药。那丹药浑圆饱满,清幽幽的色泽,细闻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若隐若现的奶白色云雾在它表面上盘旋着,点点灵光自它的表面升旋而起。看着便是一粒极为不凡的丹药。 “镇灵丹。”顾时蕴一眼便认出了这枚丹药, 果真和他先前感觉到的并无一丝不同。 镇灵丹, 听起来似乎是那等极其霸道的丹药,其实不然, 它的作用更多的清心定气,镇定心神, 并非是那等镇压之物。只是它的作用看着似乎很是浅显简单,许多丹药都是能够做到这般功效, 但是这镇灵丹却是不同。它乃是地级丹药,虽只是地级下品丹, 但是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它之所以能够高踞于地级丹之上, 除却它炼制极为繁琐, 所需灵药极为昂贵之外, 更是因为它可以镇定动摇的神魂, 镇压心魔。这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异宝——毕竟突破之时险象环生,一时不慎更是会心魔缠身神魂动荡,有这样一枚丹药常备身旁,起码也是多了几分机会。 这枚丹药说不定便是太渊微为自己日后突破所顺便的,而且得到的代价必定也是不小,可是他就这般给了自己…… 顾时蕴将这枚丹药放回了玉瓶当中,用那瓶塞密密实实地塞紧,随后便收了起来。 日后找个机会,再还给太渊微罢。 顾时蕴沉下心神,将那些想起来的记忆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大致也是知道了——他上一世的死,除却辛子真恼羞成怒外,大约还因为着他的能力罢。能使灵药加速成长,这对于修士来说,无异于是对了一个行走的灵药庄园,谁人不想有这样的能力呢?即便自己没有,也不是不能将有的那些人圈禁在自己的手上,为自己所用不是? 而实在是不能为自己所用的,那不如便毁灭掉,让所有人都得不到。那易言之四人这般穷追不舍只为将他灭除,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辛子真的陷害,大概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顾时蕴唇边露出一个冷笑,又想到这一世自己未曾想起这些记忆时,非常傻白甜地将这个能力告诉了太渊微——太渊微那时是如何对待他的? 并没有想要控制他,反而叮嘱他不要说出去,后来更是待他极好……或许他是个极会隐藏的伪君子,但他若真的是个善于隐藏的伪君子,上一世也不该和他一样死得这般凄凉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顾时蕴可以肯定,太渊微必定是重生之人了。而且……这一世,似乎已经不按那小.黄.文的剧情走了,他没有成为一个独行侠,而是拜入了太渊微门下……大约就是缘分吧。 而至于辛子真和易言之等人……顾时蕴神色微冷。 上一世他走的是原著剧情,辛子真和易言之这几个是真·种马一般,各种play玩了个遍,偏偏他还总是遇到这几个人,眼睛辣了许多次之后,又被他们干掉了。 ……想想也是蛮惨的。 顾时蕴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漆黑的眸子中不知何时已经是微微映出了一抹幽绿,相比以往,显得更为明显和邪异。 他如今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太渊微了。顾时蕴的指尖在那个微凉滑腻的玉瓶上摩挲了一番,眼底透出了一抹不自知的偏执。 他仍旧是顾时蕴,也记得他与太渊微一起相处的这些时日,那些觉醒的记忆除却给他带来了一些信息,更多的,也只不过是让他掩盖着的真实性情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顾时蕴从始至终都并非是良善之人,上一世他自己一个人在那修真界中摸爬滚打,也是经历了许多阴谋算计,此刻也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将这些思绪都是压了下来,心神微沉,体内的《青华诀》骤然打开,已是到了元婴篇。 再一次见到这《青华诀》,顾时蕴心中竟是诡异的平静。他心念一动,体内淡青色的元婴亦是板着脸,和他一般的姿势,真元在他们之间缓慢流转,每一次都有无数青芒闪烁,那些庞大的真元也是逐渐地变得如同小指粗细,却是更为凝实。 在顾时蕴凝练修为之时,太渊微却是出去了。 某一日,那归一宗的内门弟子便是见着了一个气质冷然高贵,容颜俊美非凡的年轻修士去往了那通天碑那头。 “那便是太渊微了罢?”一个看着有些天真烂漫的女修坐在一座阁楼之上,眼睛看见那行过的太渊微,露出了一个笑。 “莫要着声。”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另一侧传来,一个曼妙的身影从那堆叠的云纱中走了出来。她的面容与先前的那个女修有些相似,可是气质却迥然不同。一双黛眉弯弯,星眸点点,唇瓣娇艳,本是一副极妖媚的模样,却硬生生被她身上的煞气尽皆压了下去,叫人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几近凝成实质的气势,再分不出一丝心神到她的容貌身形之上。 “阿姐。”先前那名女修站起身,走过去挽住了这个浑身煞气的女修的手臂,脸上露出一抹小儿娇态,“我也没说什么呀。” 慕青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不再说她了,只道:“那太渊微性情淡漠,虽看着是不喜和人计较的样子,但是他到底资质极佳,你日后也莫要再这般张狂了。” 慕青衣有些不忿:“我只不过是看他好看罢了!” 慕青袅不理会她了。慕青衣也自觉无趣,看了一眼已没了太渊微行迹的道路,随后悄声问道:“阿姐,怎么你看着似乎很是看重这太渊微?” 这归一宗作为仙道之上的四大仙宗之一,有着超然的地位,其中的弟子无不是资质过人之辈,那太渊微虽说是得了上级甲等的评价,但是比起她的姐姐慕青袅,修为境界可是差了许多的。毕竟,她的姐姐乃是十大道子之一,在这归一宗中,也是地位极高的了。 “他如今比我差,日后却不一定。”慕青袅淡淡道,嘴边带着一抹笑容,看着极为娇媚动人。 慕青衣却是被她的这番话震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姐姐竟是对他这般高看么?” 慕青袅缓缓摇头:“并非是高看,而是……直觉。” 修士自踏入修行一途,便是踏入了与天地沟通的道路。修为越高的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便越紧密,而他们的直觉,也是极为准确的。 慕青衣沉默了。她的姐姐乃是有着天音道体,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这也是她能占据十大道子之一的位置,而不曾落败的一个倚仗。既然她的姐姐这般说了,那么这个太渊微,说不得真的便是…… 慕青袅看见她这般眉头紧皱的模样,忍不住一笑:“莫要这般神色,比起你我,还有人更加急切呢。” 慕青衣想到最近那岳兽门暗地里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 “岳上衍……” 慕青袅嗤笑一声,清泠泠的十分悦耳:“且看着罢。” 太渊微自是不知慕青袅等人在背后如何议论他的,他神色冷然,不急不躁地走在那宽阔的道路之上,一身的气质极为孤冷清越。 那枚镇灵丹其实并非是太渊微特意为自己寻来的,而是他在某一次的秘境当中寻得的,只不过那时他恰好在外面历练,便不曾将它送给辛鸿轩,后来他不知怎地重生了,就更不会献给辛鸿轩了,便也是一直留着。 如今…… 想到那毛狐狸从悟道塔中出来的模样,太渊微眸光微暗。 他绝非是担心那毛狐狸了……哼。 那通天碑离他们所居住的灵峰不远,太渊微的动作看着极慢,但是却是极快的,不一会儿便是到了那通天碑所在之处。 这归一宗的内门,其实并非只有斗法擂台那一处可供弟子修炼的地方。只不过是因着那里更为巨大,所以更为有名罢了。 而这内门之中同样有名的还有好几处,这通天碑便是一处。 通天碑有名之处,便在于那矗立着的,宽几百丈,高不知凡几的一块巨碑。传言这块巨碑乃是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并非是归一宗特意设立的。而这块巨碑因着极为高大,凭借修士的眼力也不能看到它的顶部,是以便取名通天碑。 这通天碑的用处其实不大,但是对修士的吸引力却是不小。 36.三十六 太渊微缓缓走到那通天碑之前, 高耸入云的石碑沉郁厚重, 仿佛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个年月,带着被浩瀚岁月浸透的苍茫气息。 石碑之上时不时便流转过一缕金光, 或深或浅, 位置不一,似乎并无什么规律可言。而在这石碑之前,也站立着许多修为不一的修士, 他们身上穿着一色的法衣, 看着似乎关系很是亲近。 太渊微止住脚步,神色淡淡地抬眼看向那尊通天碑,磅礴的威压瞬间朝着他笼罩过来! 太渊微神色未变, 眸中寒光微闪,便将那威压消融得干干净净。 “咦?”那些站在通天碑之前的修士见到这样一幅情形,这才将目光放到太渊微身上,他们先是被太渊微的容貌气质晃了一下, 随后便是稳住了心神, 看着并非是那种会被美色动摇之人。 太渊微亦是不曾在意他们, 手中轻轻拍出一掌, 那霜白之色的, 带着极为浓郁的寒气的掌印冲过那些重新凝聚起来的威压, 直直地往上拍去,直到那些威压越来越后厚重, 它才轻轻落下, 在那通天碑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上面光华流转,最后凝结成了一方暗金色的印记。 “砰——”那通天碑之上陡然发出了一声轻鸣,仿佛是在修士的耳边震响一般,带着极为玄妙的韵律,而通天碑一旁的一块稍矮一些的,大约只有几十丈高的石碑之中便又有一道金光从下方升腾而起,随后稳稳地停留在了靠近顶端的一个位置之上。 “第一百二十三名——”那群修士当中有人当即喊了出来,目光之中亦是带了一丝震惊。旁人或许不曾知晓,但是他们这些在内门之中已经是生活了好些时候的弟子却是知晓,这通天碑玄妙非常,要想在这上面留下姓名,可绝非易事。 这内门之中谁不是资质过人之辈?可这天资也是分等级的啊,能在通天碑之上留名的人,他们的资质都是很不错的,可是要想排名靠前,除了资质之外,其他的类似于心性啊、修为啊、运道啊这些的,要求也是十分的高。而这一百二十三名看着好像不是很高,可是这个太渊微他才元婴境界啊!那前两百名当中,最低的也是化神巅峰的修为,他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就这样跻身在前一百五十名当中,看着就很是……出风头了。 “那人莫非是近来上衍道子颇为关注的新弟子?” “观其容色气质,应当是他。” “竟果真如传言一般,是那等资质极好之人!” 太渊微没有理会这些议论,看了看那石碑之上的排名,往四周略略扫了一眼,便抬步朝着其中一座建筑行去。 那座建筑极为精巧,里面放置了许多高大的架子,每一架子上都有着许多起伏不定的光团,清莹莹的,看着很是顺眼。那些架子之间,又放置着一套白玉桌椅,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修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太渊微径自朝着那个女修走了过去,那名女修的目光有些呆滞,声音亦不像一些女修那般温柔婉转,而是平板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令牌。” 太渊微便又拿出那块白玉令递过去给她。那女修眼中泛起了一丝红光,随后便极快速地说道:“太渊微,通天碑上初次留名第一百二十三位,可得奖赏为灵器一件、玄级丹药十瓶、地级丹药一粒、玄级灵药一株。” 随后,她手掌一摆,那些架子上便有许多光罩陡然亮起,灼灼夺目。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在那些亮光上看了看,随后便点了其中的几样。 那女修手掌一握,手中便多了几团光芒。 “给。”女修径自将那几团光芒交到了太渊微手上,随后又拿起笔,在册子上添了几笔。 太渊微倒是不曾去查看这些光芒,径自收了起来,随后便是握着灵鞭,出了那建筑,又往另一边行去。 升龙池、噬神阵、凌云阁……太渊微皆是去挑战了一遍。他体内的丹田在呼啸着,凝实的元婴目光凛冽,正是气息勃发,横扫之势尤甚! 他一日之内挑战了内门之中各大修炼之地,虽说不曾打到前排,但莫不是都有一二百名的排序,这般综合起来,却也是极为骇人的成绩了。 待到太渊微从那凌云阁中出来,他却不曾再去挑战其他了,而是径自回了他与顾时蕴一同居住着的小灵峰。 而他的表现,自然已经是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 “那便是师家小子招回来的上级甲等么?潜力倒是不错。”庄严雍容的大殿之内,一个神色肃然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上首,目光温润,面前有一团莹莹水光,里面的事物依稀可见,却正是太渊微在凌云阁中对战傀儡的画面。 这男子看着不甚英俊,却很是儒雅,一双眼睛更是极其深邃,仔细看去似有浩瀚星河在其中不断流淌,使得他周身的气息都是染上了一股苍茫之感。而他的下方散落着零零散散的蒲团,上面皆是端坐着一人,男女老少皆有,气息都很是晦涩。 “是极。”一个男修出言答道,“听闻他已是拜入了寒霜殿之中,被洛殿主提为核心弟子了。” “本该如此。”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修声音冷肃,不是洛有卿又是谁? 那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亦是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只是太渊微如今的成绩和境界到底还是太低了,他们略略提了一嘴,便又将话题转开了。 “听闻那东极殿似乎是有了什么打算。” “他们倒是越发的不遮掩了。” “距离那千年之期尚有百年,可见他们也是急了。”另一个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女修出言道,声音柔婉清丽,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这归一宗的宗主,已是踏入了渡劫期的陆沉微微一笑,却不曾言语。 . 太渊微自是不知他已经是被一群大佬点过名了,神色冷漠地回到了洞府之中,却是正好看见了毛狐狸撅着屁.股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简直是不堪入目。 太渊微神色更冷了,顾时蕴一转头便看见了他,随后便直起身,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容:“师尊。” 太渊微心头一跳,随后便是冷冷地看向他。顾时蕴拍了拍手,走过来像以往那般拉过他的袖子,口中絮絮叨叨:“弟子方才出来没有看见师尊,还以为师尊又是扔下弟子不管了。” 他的笑容很是清朗,眉眼亦是俊美至极,看起来果真是与之前没有一丝不同的。 太渊微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几个光团,塞到他手中:“此为灵药。” 这下毛狐狸该开怀一些了罢。 他作为师尊,便是要宠着弟子的,这毛狐狸日日那般苦脸,别人看了说不得还以为是他太渊微对弟子不好。 他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可是要做个好师尊的。 所以他就去挑战了那内门之中许多的排行。 赢了的灵药便给这毛狐狸炼丹去罢。 ……哼。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分的冷若冰霜。 顾时蕴指尖在那几团光团上面戳了戳,露出了里面极为鲜嫩的,生机盎然的灵药根茎,眸色微暗。 “师尊果然对弟子最好了。”他的语气黏黏糊糊的,整个人更是靠过来,差不多是将太渊微环在了怀里,一颗大脑袋蹭在太渊微的肩上,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太渊微有些冰冷的脖子上,让他怀里的人忍不住有一丝僵硬。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他推开。 这毛狐狸果真是太不知事了。 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要好生教他。 “吾乃师尊。”太渊微语气淡漠。 弟子怎么可以对师尊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是,师尊。”顾时蕴点点头,随后又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弟子想和师尊亲近。” ……啧。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曾将袖子抽回来。 他不过是看这毛狐狸还算听话罢了。 并非是心软! 顾时蕴看见他这般傲娇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那些郁气也是散了一些。 他拉住太渊微的衣袖,头歪了歪,像他还没有化形还是一只毛狐狸时候的那样子,语气也是委屈巴巴的:“师尊怎地又不理我?” “……”太渊微冷漠地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部上,冷冷地说道,“那便亲近。” 行动派,行动派。 顾时蕴被他的这个举动弄得一愣,随后就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渊微目光微凝,浑身冷气嗖嗖地飚着。 顾时蕴识趣地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哼。太渊微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是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37.三十七 太渊微带回来的灵药大多数只是玄级, 唯有一株八转水精花为地级灵药, 灵气盎然,已经是有了些许灵动之感。 便是这样一株八转水精花, 在那拍卖会之上少说也可以拍出数十万甚至是百万上品灵石的高价, 可是太渊微便是这般轻易地就给了他。 顾时蕴反手将这些灵药好生放置了起来,取出丹炉,开始了日常的炼丹小练习。 虽说他如今已经想起了不少上一世的事情, 关于这炼丹的手法以及技巧也是想起了不少, 但是理论和实践到底是不一样的,炼丹的时候,也不可能是只靠上一世的那些技巧便可以顺利成丹。 说到底, 还是得好好练习。 顾时蕴将那丹炉放置于身前,心神一动,一缕清幽幽的火苗便从他眉心之中飘出,散发着清逸的草木香气, 只有微温的热度,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适合炼丹的样子。 顾时蕴看着这缕有些虚幻的火苗, 神色冷峻。这是他上一世千辛万苦得来的一缕异火, 名为青木神火, 乃是从一株不知是生长了多少年月的奇树的树心当中取出的, 当时那奇木旁边还有一头几乎要踏进八级了的七级巅峰灵兽在看守着,他那时不过是元婴后期的境界, 用尽了种种手段, 最后几乎是差点要自爆元婴了, 才堪堪将那头灵兽杀死,取得了这一缕青木神火。 只是如今,这缕青木神火跟随着他的神魂重生到这一世来,似乎是衰弱了不少,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顾时蕴缓缓地闭上双眼,体内的功法陡然运转,双手连连变动,指尖微芒点点,一股玄奥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迸发而出,融入那缕青木神火当中,将它分成了丝丝缕缕的火线,尽皆涌入了那三头丹炉之中。 那丹炉乃是太渊微为顾时蕴寻来的,本身虽是金属制成,但是因着里面融了一丝赤阳木的树心,却又使得这丹炉有了一丝木属性的偏向,这一丝偏向对于其他属性的修士来说算不得了什么,但是对于顾时蕴这般木属性的修士来说,却无异于是给他增加了成丹的几率。 由此可见,太渊微对人,当真是极为用心的了。 只是他这般用心地对他,以前是不是也这般用心地对待辛子真呢?而辛子真却不多加回报,反而朝着太渊微痛下杀手…… 顾时蕴心头一跳,那丹炉中的火苗亦是摇动了一下,那丹炉之中的温度便陡然升高了。 顾时蕴稳了稳心神,指诀一变,那些火苗便又变得温和了起来,丹炉之中的温度也趋于平和。 他势必会为太渊微与自己向那辛子真讨回一些利息的,但是不是现在。 顾时蕴全副心神皆是笼罩于那丹炉之上,待到那丹炉之内的温度达到了一个点之后,他指尖一弹,便有数十个玉盒从储物戒中弹飞而出,漂浮在半空当中。 他手掌一挥,那些玉盒便齐齐打开,气息不一的灵药从其中飘出,环绕在顾时蕴身侧,散发着极为浓郁的药力。 他这次要炼制是乃是一枚名为“冰云丹”的玄级丹,它的等级不高,但是炼制却很是繁琐,所需的灵药亦是极为难寻,除了有人带着材料求上门来,鲜少有炼丹师愿意去炼制这样一颗失败率极高、极有可能回不了本的丹药。 这冰云丹与寻常的那些可以助人增长修为或压制心魔的丹药不同,它乃是一种专为水灵根或冰灵根而生的丹药,这两种灵根的修士若是服下了这冰云丹,便会有两成的把握能够进入体悟意境当中,而其他属性的修士若是误服了冰云丹,这丹药便会化作一剂穿肠毒.药,轻则那修士会虚弱三五日,重则立即毙命。 但是单纯为水灵根或冰灵根的修士又有多少?在这修真界当中,更多的乃是三灵根四灵根之人,所以这冰云丹在水灵根与冰灵根的修士眼中很是不错,但是在其他修士眼中,却毫无用处。 这也就造成了冰云丹如今的窘态。 这是顾时蕴自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炼制丹药,他对火焰的控制力与对时间的把握比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可是到底还是需要实战看看才知道。 他指诀连连变动,便又有数十根清幽幽的火线从那丹炉的三个口子当中激射而出,卷住了那数十株灵药,便是将它们都是带进了丹炉之中。 那些灵药一进了丹炉之中便是自动地隔了一些距离,顾时蕴也无暇再想其他了,神识笼罩着整个丹炉,控制着那团青木神火分开来,将那些灵药分别熔炼着。 熔炼灵药并非是一件易事,每种灵药的等级、品质、属性各不相同,想要将它们的精华提取出来,所需要的温度也不尽相同,这就需要炼丹师有着绝妙的控制力,能将那些炼丹之火控制得完美无缺,否则一着不慎,轻则灵药尽毁,重则……炸炉。 顾时蕴细心地调整着火焰的温度,青逸的火苗在丹炉之中静静地燃烧着,里面的灵药似乎没有一丝变化。顾时蕴倒也不心急,闭着眼睛,手上的指诀连连变动,将那丹炉的边边角角都是笼罩在了自己的神识之中。 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那丹炉之中的灵药便是尽皆化为了一团团的药液,泛着淡淡的灵光,在丹炉之中横冲直撞。 顾时蕴这时候便是有了大动作,体内元婴睁开了双眼,真元呼啸,随着他的动作尽皆灌入了丹炉之中。 那数十团药液被青木神火炙烤着,很快便是化为了极小极小的几滴精浓的液体,被顾时蕴操控着靠近,互相抵触着。 顾时蕴眉心之中又是迸出了一股神识,将那些药液挤压到一处。他手上的指诀又是一变,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了丹炉之中,轻柔地将这些药液之间冲突的药性化解。 慢慢地,那些药液终于是融结在了一起,青木神火便是陡然将它们包裹了起来,静静地炙烤着。 “叮——”一声清越的长鸣自丹炉之中发出,顾时蕴眼睛一睁,手上动作极为迅速,做了一个收丹的动作,那丹炉的盖子便陡然打开,一枚满是寒气的,雪白晶莹的丹药便从丹炉之中激射而出。 顾时蕴手掌一挥,一股真元便从他手中流泻而出,将那枚蠢蠢欲动的丹药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轻巧地将那冰云丹收进了一个温润的玉瓶当中,随后才慢慢地将丹炉收了起来。 顾时蕴拿着玉瓶看了看,眼神微暗。 “师尊。”太渊微正在演练术法,便听见那娇气的毛狐狸又来寻他,他将灵鞭一收,凛冽的寒气在那坚.硬的岩石都冻成了齑粉。 “何事。”太渊微冷若冰霜地问道,因着之前还在演练术法,他身上的气息不曾收敛,此刻正是冷冽冰寒,叫人不敢靠近半步。 顾时蕴却是不惧,径自走了过来,满脸皆是兴奋和期待的神色,拉住太渊微的衣袖便说道:“师尊可知弟子此次做了什么?” ——装起傻白甜人设来,顾影帝明显游刃有余。 太渊微却不吃他这一套,只神色冷漠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平静淡然,看着好像一口古井一般,毫无波动。 那毛狐狸看起来果然好像受挫了一般,脸上也挂上了委屈巴巴的神色:“师尊……” “何事。”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再问了一遍。 这次毛狐狸果真不再胡搅蛮缠了,慢吞吞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嘴里还委委屈屈地说道:“弟子为师尊炼制这枚丹药之时,可是差些就被那丹火烧着了头发呢!” 简直是假到不能再假了。 太渊微却是不知他技艺已是有了长进,虽仍旧是冷漠无情的神色,可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在顾时蕴的头上一扫而过。 顾时蕴自然是注意到了,心中不禁又是暗笑了一下。 太渊微看了看顾时蕴的头发好像并没有什么损伤,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自然不是担心这毛狐狸的皮毛被烧了,日后便不好摸了。 他不是这样的师尊。 “师尊快些打开看看。”顾时蕴露出了一个期许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倒是真的将那玉瓶之上的瓶塞给打开了。 一缕清冽的丹香自玉瓶之中逸散开来,太渊微眸色微变:“冰云丹。” “师尊可是喜欢?”那毛狐狸拉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的模样,似乎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 “师尊?” “师尊……” 这毛狐狸又在撒娇了。 简直娇气。 他是决计不能再屈服了。 他可是师尊。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答道:“不错。” 那毛狐狸脸上的委屈之色瞬间收了起来,一副十分沉肃的模样:“日后弟子会为师尊炼制更多的丹药的。” ……就当做,对太渊微的回报吧。顾时蕴心中想到。 38.三十八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毛狐狸拉着他都袖子撒娇卖乖, 容色冷冽。 “师尊快些试试看好不好?”太渊微看着这毛狐狸一脸跃跃欲试的神色, 伸手按了按他的头,看起来非常的冷漠无情! “师尊……” “师尊~”毛狐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手上不断地拉扯着他的衣袖,看起来简直是……十足的恃宠而骄。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玉瓶收进储物戒中,声音冷冷道:“回去。” 毛狐狸的神色眼见的低落下去了, 声音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就委屈巴巴地揪着太渊微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太渊微身后。 顾影帝可以说是非常戏精了。 太渊微却不理会他,瘫着脸径自往洞府中走去, 顾时蕴在他身后时不时小声地叹气,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被美丽的妻子使用冷暴力的软饭男…… 太渊微走进了洞府当中,随后便将顾时蕴扯着的袖子抽了回来,神色很是冷冽。 他是时候让这毛狐狸知晓, 他是一个从不溺爱弟子的师尊了。 顾时蕴规规矩矩地站在太渊微面前, 脸上委委屈屈的神色也收了起来, 一脸的冷峻肃然, 哪里还像刚刚嘟嘟囔囔的娇气包模样? 太渊微:“……” 这毛狐狸, 惯会装模作样!当真是……哼。 他冷嗖嗖地看了顾时蕴一眼, 顾时蕴又露出了一个卖乖讨巧的笑容,想了想, 身形一动, 原地便又没了他的踪迹, 只留下了一只依旧是小小的,看着很是小巧可爱的毛绒绒的小狐狸。 “嘤~”这小狐狸一出现便娇里娇气地叫了起来,两只毛绒绒的小前爪扒拉着太渊微的衣角,大尾巴摇来摇去,头上的一小撮小绿毛迎风招展,看起来当真是天真烂漫极了。 太渊微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顾时蕴有心逗一逗他,便伸过毛绒绒的大尾巴隔着法衣挠了挠太渊微的小腿,随后又娇声娇气地嘤了一下,一双澄净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些许幽绿的色泽,清亮亮的仿佛泛着泪光,看起来真是委屈又可怜。 这毛狐狸……实在是娇气!他是绝不会理会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毛狐狸,当真是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的冷漠无情。 那毛狐狸似乎也是明白了他心硬如铁的事实了,也不扒拉他的衣袍了,两只前爪往身下一揣,便是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毛团,只剩下了两只耳朵和那撮小绿毛露在外面,一抖一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揪住捏一下。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着这只毛狐狸又在那里顾影自怜,指尖动了动,极快速地将那团毛绒绒从地上捞了起来,手指忍不住在细腻的绒毛上蹭了蹭:“……” 哼,他只不过是怕毛狐狸在地上受凉罢了,并非是想要揉一揉这毛狐狸。 顾时蕴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见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瘫着一张脸的样子,便从身下伸出两只前爪握住太渊微的手指,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嘤……”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他舔过的地方在他的尾巴上擦了擦:“脏。” 毛狐狸:“……” 太渊微将毛狐狸的口水擦回了它的尾巴上,随后淡淡地看了几眼,便有带着它往自己房间走去。 毛狐狸:“……?” 太渊微不理会它,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白玉桶,在里面放满了热水,便将毛狐狸往里面一塞,冷声道:“好生洗洗。” 顾时蕴“……” 这是在嫌他脏吗…… 他看着眼中似乎是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的太渊微,到底还是用爪子在水里拨弄了一下,左左右右搓了搓自己身上的绒毛。 它算起来大约也有二十几岁了,可是这兽型看起来却还是和太渊微将它捡回来的那般大小,一身白毛软乎乎的,现在沾了水之后塌了下去,除了头还是那般大小,身子却好像又缩小了一圈,看起来有些可怜又好笑。 那撮绿毛十分的鲜艳翠绿,它拿爪子搓了一下,看起来便有些凌乱。 那玉桶并不十分大,它这样一只小小的毛狐狸泡在里面,倒也是闲适得紧。 太渊微看它洗得差不多了,便将它提了起来,浑身湿漉漉毛塌了的狐狸看着……有点丑。 顾时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太渊微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嫌弃,身子一抖,一团青濛濛的真元从它的那撮绿毛那里溢出来,很快便是将那些湿掉的绒毛烤干了。 又是一只盛世美颜狐! “嘤……”那毛狐狸垂着耳朵,声音又细又软的,仿佛太渊微对它做了什么极其伤天害理之事。 太渊微用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冷声道:“莫要这般娇气。” 毛狐狸人立而起,跳到太渊微的肩上,大尾巴扫来扫去。 太渊微神色微凝,倒不曾将它捉下来。 “嘤……” 顾时蕴这时也是发现了,太渊微似乎对着兽型的他有着极好的耐心和宽容,他趴在太渊微的肩上,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睛似乎带着幽绿的色泽,很是沉静,甚至是有些深邃。 太渊微似是若有所感,微微偏头看了过来,精致的眉眼微微垂着,看着仿佛少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反倒将他仿佛被细细勾勒过的精致容貌尽皆突显了出来。 顾时蕴心神微动,仰起头在太渊微的脸上蹭了蹭,便又跳了下去,重新化为人形。 “师尊。”长相俊美的青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师尊如今可是开怀了一些么?” 太渊微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被那双眼睛晃了晃神,不由得冷声应道:“嗯。” 毛狐狸便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太渊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袍袖一拂,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顾时蕴一眼便看见了他透出了些微粉色的耳朵尖,心底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想摸一摸。 顾时蕴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却不曾太过惊讶,反倒是露出了有些了然的神色。 倒也……不错。 顾时蕴笑了笑,随后却不曾去打扰太渊微,而是运起真元,往山下去了。 太渊微自然是感觉到顾时蕴的气息往山下去了,但他并非是那些想要时时刻刻掌控着弟子的师尊,此刻亦是容色未变,浑身寒意缭绕,却是陷入了一种极玄妙的意境当中。 那冰云丹确实是有两成的几率可以使水灵根或冰灵根的修士进入体悟意境的玄妙作用,但是太渊微自知自己似乎是那等气运不盛之人,对此倒也不曾抱着太大的希望,哪知当他堪堪将那冰云丹服下,他便直觉神魂一振,浩瀚的星河在他眼前展开,却已然是陷入了那玄奥无比的意境长河当中! 太渊微在那意境之中看到了日升日落,看到了飞鸟觅食,也看到了倦鸟还巢,看到了潮起潮落,也看到了草木兴衰。澎湃的云海不断翻滚,七彩的鸾鸟声音清越…… 他仿佛是借着天道的眼睛,去俯瞰着天地万物。 万物的悲喜在他的身侧流过,天地的变换在他脚下淌过,他似乎是孑孓一人游离在这方世界之外。 太渊微缓缓地抬起头,眼中平静清冷得犹如一汪深潭。 他并非是游离于这方世界之外。 随着他的动作,他体内的元婴也在他身前幻化出了一个浅淡的虚影,双眸紧闭,周身寒意凛然。 太渊微的目光慢慢地看向那尊元婴,身边的星河流淌的速度陡然加快,连带着那尊元婴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凝实。 最后,在那星河掀起了澎湃的波浪之时,那尊元婴也陡然变得极为凝实,太渊微眸色微暗,气息节节拔高,却是一鼓作气,冲破了那无形的壁障! 化神期! 那尊元婴在太渊微的身侧游走了一番,随后便是慢慢地融进了太渊微的丹田之中。 太渊微身上的气息也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他依旧是在这玄妙的意境中缓缓地行走着,宛若一尊万年不化的冰山。 意境之中不是没有虚妄之物欲要遮盖他的目光,眼前纷扰的世界陡然变得寂静黑暗。太渊微却仍是神色清冷,不急不缓地走着,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便强盛了一分,直到他仿佛走到了一处最为黑暗寂静的所在,他才轻轻地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生得极美,莹白如玉的肌肤在这极尽的黑暗之中仿佛泛着淡淡的灵光,显得脆弱而精致。 他轻轻地在虚空之一拍,一声轻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汇成一股极为玄奥的钟鼓之音,将四周的黑暗尽皆挣开。 在那黑暗破开的最后一刻,数道凄厉的惨叫传来,太渊微心头微缩,神色凛冽。只是那些惨叫却不过出现了一瞬,便是消失得无声无息了。 太渊微自那玄妙的意境当中睁开了双眼,浑身的气息较之前显得更为的冰寒,将他身边的虚空都是冻出了几道裂痕。 他缓缓伸手按了按心口,那里传来了些微的刺痛感,是在听闻那几道惨叫声之后才这般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放下手,开始运转功法,慢慢地调息了起来。 39.三十九 顾时蕴离开了他们所居住的霜林峰, 目标很是明确,却是向着那宗门之外行去。 归一宗对弟子的管束并不十分严格, 只因为修行一途除却足够的资源以及上好的资质外, 必要的领悟也是不可缺少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弟子一直待在宗门之中, 便会失掉进取的锐气,也不能领悟世间的一些感悟, 这对宗门弟子的修行而言, 不仅没有益处, 反倒弊端尤甚。 因此,若是弟子想要离开宗门出去游历一番,归一宗也并不会阻拦,只是离开宗门的弟子务必得要拿好他们的宗门令牌,否则出去之后,再回来, 没有令牌便寻不到宗门的所在之处了。 顾时蕴自然是将那块白玉令好生放在了储物戒中, 越过了那布满了层层禁制的护山大阵,身形一闪,便是隐入一片群山之中。 归云城。 一个面容很是普通, 气息也很是普通的金丹修士从城门之外走了进来, 神色有些冷峻。他穿着一袭很是低调的青衣, 脚步一动, 便是融入了来来往往的凡人修士之中, 当真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了。 这个金丹修士便是隐匿了容貌和修为的顾时蕴了。 他不急不躁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 身上的气息很是圆融低调,来来往往的凡人和修士在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一股极轻柔的力量便会从他的身上传来,将那些靠近的人悄无声息地荡开。 没有一人发觉。 顾时蕴神识扫了一下,随后身形一动,便是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玄级上品火系功法《流炎诀》,起拍价一千五百块上品灵石,每次竞价不得少于一百灵石。”<br/>一个姿态婀娜的女修在台上缓缓地说着,声音清柔妩媚,面容更是艳色逼人,下面的一些男修的目光亦是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流连不止,却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这女修可是大名鼎鼎的毒仙子殷如念。 “那么,现在,开始竞价吧。”那殷如念声音娇滴滴地说道,将手中的卷轴往上一抛,下面的修士顿时开始躁动起来。 “我出一千六百灵石!” “一千六百五十!” “一千八百……” 殷如念看着下方的那些修士不断竞价,不仅不觉得不耐,反倒娇笑着,时不时地掐准时机在其中用柔媚的嗓音撺掇几下,又是将竞价拔高了不少。 “三千灵石!”一个高大的男修沉声喊道,身上的气息一时之间有些骇人。 殷如念依旧是带着妩媚的笑容,声音十分诱惑勾人:“三千灵石一次——” “还有人出价更高的么?”殷如念看了看下方没有人应答,却也不在意,手中一抓,抓住了那男修抛上来的储物袋,仔细查看了一遍之后,便将那卷玄级功法交给了那男修。 “接下来拍卖的是……” 接下来拍卖的东西品相都是平平,虽说那下面的修士争得厉害,可是上面包厢的贵客却是丝毫没有动心的迹象。 “听闻这次的压轴之物乃是一朵冰凌融雪花,想来这归云拍卖场也是花了大心思了。”一个相貌俊朗的元婴修士豪放不羁地坐在玉榻上,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修柔若无骨地趴在他的身上,纤纤玉指捻起一粒剥了皮的葡萄递到他的嘴边。 这男修大口一张,将那葡萄卷入口中,舌头在女修的指尖上暧昧地舔了舔:“不错。” 女修娇笑了一声,便又细细地为他剥了一粒葡萄。 立他不远处的一个男修却是坐得十分端正,气息也很是沉肃。 “不管如何,这冰凌融雪花,势必要将它拍下来。” “那是自然。” 随着时间的流逝,后面拿出来的拍卖之物等级品相都是好了不少,间或也有一些坐在包厢之中的贵客出手将其中的一两件收入囊中。 刚刚将一件上品灵器卖出八万灵石高价的殷如念正要拿出下一件拍卖之物,便有一个容貌精致的女修摇着细软的腰肢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殷如念眸色微闪,待到那个少女下去之后,便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方才卖场的前辈收到了一些好东西,不知各位是否感兴趣呢?” 顾时蕴坐在楼上的包厢之中,神色淡然地喝着灵茶,一个容颜明艳的女修坐在他的对面,神色恬静。 “道友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大可和妾身说说。”柳芸轻声开口道,言语之中带着莫名的韵律。 “多谢。”她对面的男人看着其貌不扬,声音亦是嘶哑难听,可是柳芸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下方的殷如念已经是手掌一挥,桌面之上便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玉瓶,青白黄色皆有,看着足有百来个之多。 下面的修士神识一扫,便知里面装的应当是丹药了。可是这得是什么丹药,才能在这样的一个拍卖会上横插进来?先前这归云拍卖场透露出来的消息,可并未有这批丹药的消息啊! 殷如念循循善诱地说道:“这批丹药是卖场方才收的,乃是极好的东西。” “这黄色玉瓶之中的,乃是黄级丹药风行丹,此为上品丹,任何境界服下此丹,皆可在十息之内遁出千里之遥,乃是……极妙之物了。”她说得有些含糊,脸上却露出了勾人的笑容,引得下方的修士有些蠢蠢欲动,“而这个黄色玉瓶当中,乃是黄级丹药破障丹,此为上品丹,金丹以下境界服下,可有两成的几率突破。” “此为黄级丹药复容丹……” “此为黄级丹药培元丹……” “此为黄级丹药……” 殷如念将那些黄色的玉瓶皆是念了一遍,看着下面已经是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的修士,微微一笑,将手中拿着的黄色玉瓶放下,转而又拿起了一个青色玉瓶。 “此为玄级丹药疾风丹。”她缓缓说道,下面的修士一阵哗然。 竟是连玄级丹药都有么? “此为中品丹。可在五息之内遁走万里之距。” 接着她又细细地介绍了余下的青色玉瓶,无一不是玄级丹药,只是都在中品一层。 那些修士已然明白了,既然那黄色玉瓶乃是黄级的上品丹药,而青色玉瓶却是玄级中品丹药,那么那白色的玉瓶当中,应当是玄级的上品丹药了罢? 这等品质确实是不错,可是要被这归云拍卖场称为好东西,硬塞进这场拍卖会中,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够啊。 只见殷如念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白玉瓶,口中介绍道:“此为玄级丹药聚元丹,乃是上品之境,可助元婴以下真元溃散的修士重聚真元。” 下面的修士一阵哗然,看向那白玉瓶的目光也热切了许多。便是那端坐于包厢之上的贵客也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些白玉瓶。 莫非这些都是这般稀有的丹药么? 殷如念将剩下的白玉瓶中的丹药皆是一一解释了一番,这白玉瓶倒是不如之前的青黄二瓶那么多,却也有着十数瓶。 聚元丹、渡厄丹、转生丹……每一瓶皆是玄级丹药,每一瓶皆是到了上品的品质。 下面的修士早已是心头火热,却看见殷如念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后一个玉瓶,那个玉瓶与先前的皆不相同,乃是玉白之中泛着火红之意,看着极为尊贵。 殷如念小心翼翼地拿着拿着这个玉瓶,语气有着些许赞叹之意:“此为……地级下品丹药正神丹,服之可有五成的几率压制心魔!” 五成!听起来虽是不多,可是这对于修士而言,已经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了。 殷如念将这个玉瓶放下,看了一眼四周,随后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现下,我们便是开始拍卖这批丹药。” “下品灵石可用来竞拍黄级丹,中品灵石可用来竞拍玄级中品丹,若是竞拍玄级上品丹,需得使用上品灵石。而至于正神丹,亦是用上品灵石竞价。” “如此,我们便开始罢。”殷如念看了看下面那些修士很是急迫的神色,微微一笑,“黄级丹药风行丹,五百下品灵石,每次竞价不得少于五十灵石。” “五百五十!” “六百!” 黄级丹药并没有没有多少人竞拍,但是依然很快便是被拍卖一空了,殷如念倒也不在意,又推出了青色玉瓶:“玄级中品风疾风丹,底价一千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灵石。” 竟是硬生生高了不少! 可是这玄级中品确实比那黄级上品确实是好上了不少,这般价格却也是极为合理。 下方的修士情绪也越加热切了,那玄级中品丹的价格也随之节节攀升。 “我出两千一百中品灵石!” “四千。”一道辩不出男女的声音从楼上的包厢传来,硬生生将这枚丹药的价格拔升到一个令人望洋兴叹的地步。 殷如念面带笑意,敲下了最后的结果:“四千中品灵石,这玄级中品疾风丹,便归这位楼上的贵客所有了!” 又是一批玄级中品丹卖出去,殷如念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而到了上品丹的竞价,下面的修士却鲜少出言了。 “五千上品灵石为底价……” “六千。” “六千五。” “七千。” “九千。” “一万!” 殷如念不断地敲下定音锤,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了。待到最后一瓶上品丹卖出去,殷如念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便是指尖一点,指着那唯一的一瓶地级丹说道:“地级下品正神丹,起拍价五万上品灵石!” “五万一千!” “五万八千!” 价格不断攀升着,一直到了接近十万的时候,才慢慢降了下来。 “九万八千灵石一次,”殷如念翘着唇角问道,“可还有人出价么?” “十万。”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殷如念露出了一个笑,照例问了一遍之后,便敲下了定音锤:“十万上品灵石,这正神丹便归楼上的这位贵客所有了。” 这批丹药分着看,拍出去的价钱都不算多,只是合起来,却也是差不多卖出了二十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比之前的那件灵器,还要好上不少。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能弄到这般多的玄级丹药…… 这个想法在殷如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她便是将其抛在脑后,脸上重新挂上了妩媚艳丽的笑容:“接下来便是诸位一直在等待的……” 她手掌一翻,手中便多了一个寒气四溢的玉盒:“地级灵药冰凌融雪花,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柳芸注意到,那个先前一直是一副冷峻之色的青衣男修在听闻这冰凌融雪花之名时,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40.四十章 冰凌融雪花乃是一味地级灵药,即便是在地级灵药当中, 也算得上是稀有之物, 且它花开得极大, 虽药效最为浓郁的只是花蕊一处,但是其它类似于花瓣花叶这些的零碎之物,却亦是有着极大的功效的。 简单说来, 也就是这冰凌融雪花浑身上下皆是十分有用, 是以它一起拍, 那竞价便是节节攀升,场面十分火爆。 “十万五百上品灵石!” “十万一千上品灵石!” 刚刚开始喊价的大多数乃是下面的修士, 端坐于二楼包厢之上的贵客却没有出声。 殷如念亦不是很着急, 娇艳的容颜挂着妩媚的笑意, 腰肢轻摆, 不时地便是用她娇媚轻柔的嗓音吐出一个价格, 随后那个价格又很快被另一个高价压下。 报出的竞价到了十四万的时候便缓缓慢了下来, 时不时地有人多加一两千, 柳芸长睫微抬,看向她身边这个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青衣修士,心中有些疑惑。 这人方才看着似乎是对这冰凌融雪花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怎地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又浑不在意了? 柳芸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便她此刻有些疑惑,但是她却不曾贸贸然地开口, 只是伸出纤纤玉手, 为顾时蕴的杯中又添了半杯灵茶。 待到那冰凌融雪花的价格卡在了十八万之后, 顾时蕴才淡淡的开口道:“二十万。” 先前那个左拥右抱的轻浮修士如今却是正襟危坐,那十八万的价格正是出于他之口。此刻他听闻一道嘶哑得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喊出了二十万的高价,眼中闪过一抹热意,也是悍然加价:“二十一万!” “二十三万。”顾时蕴神色未变,又是加了两万。 “二十四万!”他们二人的喊价似乎是开了一个头,那包厢之中也屡屡传出声音,这冰凌融雪花的价格,又是突然攀升了起来,且攀升的速度,较之前更是快了不少。 毕竟,方才不过是一些略有身家的散修在喊价罢了,而今这包厢之中的修士,多的是那传承世家的子弟,又或是顶级宗门的得意弟子,身上的灵石自然是不少的,开口竞价也不像那些散修一般小心翼翼。 殷如念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不少,娇柔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个个高价,那冰凌融雪花的价格很快便是突破了三十万,往四十万迈进。 柳芸侧头看向那个喊了二十三万之后便不再出言的青衣修士,却见他仍旧是一副冷峻的神色,似乎方才竞价之举,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四十八万!”殷如念喊出了一个极高的价格,美眸缓缓扫过底下的修士,轻柔的声音似乎暗含着无边的魅惑之意,“可还有人出价么?” 顾时蕴略略地估算了一下方才的那批丹药的价格,满打满算他也只能拿到二十万上品灵石,想要拿下这冰凌融雪花,似乎是不够的。 “一枚地级中品悟道丹加二十万上品灵石。”柳芸正是沉思之中,却听闻她身边的这个青衣修士不急不缓地说道,语气浅淡得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语有多么惊人。 下方的修士瞬间噤声,眼中也是露出一丝震撼。 地级中品的悟道丹! 修士修行本就是困难重重,除却需要时刻锤炼自身,更重要的便是拷问道心,领悟道意。而天地道意哪里是那么好领悟的?千万人之中有一人能够侥幸窥得一丝便不错了。但是天道也不曾斩断后路,是以便有一种丹药,可提高修士领悟道意的几率,而这种丹药,便是被称为悟道丹,乃是一种极难炼制的地级丹。 这冰凌融雪花本就是炼制悟道丹的灵药之一,此刻这人拿出一枚地级中品的悟道丹出来,便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只是看不懂并不妨碍他们为此震惊。 殷如念此刻却飞快地说道:“一枚地级中品悟道丹,可折算为三十万上品灵石,外加二十万上品灵石,这位贵客出价五十万灵石,可还有人出价么?” 她私心里——也是希望不要有人出价了的。 “六十万上品灵石。”那个与轻浮男子坐在同一个包厢之中的沉肃男修蓦然出口道,“那位道友,在下愿拍下这冰凌融雪花,与道友换取那枚悟道丹。” 顾时蕴听了,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如此,便如道友所言。” 叶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口中言道:“多谢这位道友成全。” 殷如念有些遗憾,却依旧是打起精神,轻声问了一遍:“可还有人出价么?” 一片寂静。 殷如念早有预测,便笑道:“如此,那冰凌融雪花便归二楼的这位贵客所有了。” 很快,便是有人捧着那冰凌融雪花送到叶青他们所在的包厢之中去,叶青将应付的灵石交予那人,便接过了那个寒气四溢的玉盒。 “你们出去罢。”那个姿态有些轻浮的男子神色微冷,对着那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修说道。 那两个女修自然是不会违背他的命令的,低眉顺眼地从榻上下来,退了出去。 叶青淡淡地看了一眼他这不成器的弟弟,手中轻轻用力,啪嗒一声轻响,那寒玉盒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清艳绝美,寒气逼人,犹如是由一团雪绒精巧地缀在一起的花朵。 那花长约二尺有余,枝叶晶莹剔透宛若冰雪雕琢而成,花蕊之处有着点点微芒,茎叶的下方带着一团雪白色的泥土,冒着云雾般的寒气。 “兄长确定要用这冰凌融雪花和那人换取悟道丹么?”叶珩皱了皱眉,看向叶青,“我们此行的目的……” 可不就是这冰凌融雪花么。 “这是一次机会。”叶青淡淡道,“那位丹王虽说亦是能炼制悟道丹,可是出丹往往都是下品丹,你我二人寻这冰凌融雪花,可不就是为了那悟道丹么?如今有了那地级中品,何必再舍近求远呢?” 况且,即便是能炼制那悟道丹,那位丹王的出丹率也是极低,说不得将这冰凌融雪花完全用掉,也得不到一枚。 叶珩转念一想,却也是默然了。 场下的拍卖已经完全结束了,殷如念细软的腰肢一扭,那台上便没了她的身影。 柳芸亦是看向了顾时蕴,神色较之前显得更为的尊敬和恭谨:“这位前辈……” 顾时蕴此刻显露出来的境界乃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而柳芸却已经是金丹巅峰了,只是顾时蕴一出手便是一枚地级中品的悟道丹——或许还要加上之前的那一批丹药,他所具有的震慑力,已经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了。 柳芸自然不会觉得那些丹药乃是自己面前的这个青衣修士炼制的,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些炼丹师惯有的气息,更大的可能或许是这个青衣修士乃是那些底蕴极为厚重的世家出来的子弟,或许是手头有些拮据了,才将那些丹药拿出来拍卖的罢。 顾时蕴却不知道他在柳芸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有着深厚背景的世家子弟了,冷着脸从储物戒中摸出了一个玉瓶,递到她面前:“此物,便由你替我交予那人。” 柳芸看着那个玉瓶,心头微颤,甚至是想要据为己有。 她自然知道这个玉瓶之中装着的是什么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轻颤地接过那个玉瓶,苦笑一声:“前辈方才可是在考验妾身的道心么?” 顾时蕴偏头看她。 柳芸笑了笑,站起身,神色郑重:“妾身必会为前辈带到。” 顾时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缓缓地收回目光。 那枚悟道丹乃是顾时蕴原先为太渊微准备的,其中的地级灵药用的并非是冰凌融雪花,而是那八转水精花。即便是有着上一世的经验,但是因着他如今的境界限制,顾时蕴依旧炼废了好几炉之后,才得出了这么一枚地级中品。 不过,这枚悟道丹虽说已经不错了,但是相比那朵冰凌融雪花…… 果然还是那冰凌融雪花更适合太渊微罢。 柳芸回来得很快,回来之时手上还捧着一个寒气四溢的玉盒。 “前辈。”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神色越发恭谨。 顾时蕴伸手接过那个玉盒打开,仔细地查看一番之后,便将它收了起来。 柳芸看着顾时蕴便要离开的身影,眼睫微颤:“方才那天字一号包厢的贵客有言,有事求见前辈。” 顾时蕴的脚步一顿,随后淡淡道:“不必了。” 他身形一闪,便是不见了踪影。 “此人……”房间之中突然多出了一道清柔的嗓音,柳芸抬眼看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是坐到了那玉榻之上,手中执着那白玉壶,姿态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容色妩媚,浑身煞气弥漫,却正是慕青袅。 “门主。”柳芸对着她行了一个礼,有些犹疑道,“那人……似乎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岂止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慕青袅淡淡一笑。 他可是连真实境界和容貌都不愿意暴露呢。 “罢了,日后多注意一些,若是他以后再来,好生招待着。”慕青袅淡淡地吩咐道,声音堪堪落下,人却已是消失不见了。 顾时蕴出了那归云拍卖场,便立即吞下了一枚风行丹,还不等那些已经是注意到他的人跟上他,他的气息便已是凭空消失了。 竟是这般狡猾! 顾时蕴吞服了那风行丹之后,倒是没有再去什么地方了,而是径自回了归一宗之内。 他出去这般久……也不知道太渊微怎么样了。 41.四十一 顾时蕴手掌一翻, 那枚白玉令便陡然出现在他手中, 随后那层叠森然的护山大阵便是出现了一阵虚幻, 顾时蕴身形闪动, 不多时便已是回到了霜林峰之上。 顾时蕴离开不过十数日,这霜林峰之上的事物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寒气森然的冰棱与生机盎然的古树,和谐而又矛盾地并立在一起, 一直延伸至山顶之上。交融之处有一座很是古朴雅致的洞府, 越过一丛晶莹剔透的冰花和香气扑鼻的绿草, 顾时蕴走了进去。 洞府之中有一个人背对他坐着,高冠华服, 黑发如墨, 脊背挺直,气质凛然高贵,看着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峰一般,既是森冷凛冽得令人不敢逼视, 又是清贵绝俗得叫人忍不住沉沦其间。 仿佛是听到了他走进来的动静,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动, 露出了一张皎然如月, 冷若冰霜的面容。 顾时蕴对上太渊微那双淡漠至极的眼睛, 将心底不知为何浮起来的偏执又是压了下去, 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纯良好看的笑容:“师尊。” “……”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这毛狐狸竟然偷偷摸摸下山去了。 分明是不将他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他是决计不会轻饶了这毛狐狸的。 ……哼。 “师尊……” 顾时蕴蹭过去, 在太渊微身前蹲下来, 然后伸出手揪住太渊微的袖摆, 脸上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色,“莫要不理弟子。”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依旧是不发一言。 哼,谁叫这毛狐狸私自出去的。 他必不会轻易心软的。 “师尊……”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明明是有些动摇了却依然要绷着一副冷漠的神色,声音更低了,显得很是可怜兮兮。 “……”哼。 “起来罢。”太渊微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冷冰冰地说道,“随本尊过来。” 说罢,太渊微也不去看顾时蕴的神色,径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顾时蕴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什么,很快便是跟了上去。 顾时蕴一进去,便看见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端坐于玉凳之上,整个人的气息都很是冰寒。 “师尊?”顾时蕴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拉住太渊微的衣袖,却听闻太渊微冷冷地说道:“莫要再叫本尊师尊。” 顾时蕴一愣,神色陡然有些阴郁了下来,他微微低头看向太渊微,俊美的脸庞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压迫力,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太渊微眸色微闪,冷冽的声音中似乎也少了一丝底气:“你……” “师尊可是不要弟子了么?”方才的那丝阴郁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顾时蕴的脸上如今又是一片委屈可怜之色,两只狐狸耳朵心机地从发顶钻出来,蔫巴巴地耷拉着,更给他添上了一丝郁卒的气息。 太渊微的目光在那对白生生毛绒绒的狐狸耳朵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是冷漠无情地说道:“你如今已是元婴境界。” “……”顾时蕴几乎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太渊微的言下之意。 意思是说他现在已经是元婴境界了可以出师了所以太渊微就打算解除师徒关系? “弟子是元婴境界又妨碍了什么?”那毛狐狸委屈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袖,那双耳朵耷拉着,“莫非不是师尊不想要弟子了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并非是不想要这毛狐狸。 他只不过是想问问这毛狐狸可还愿拜他为师么。 ……啧。 “本尊……”太渊微神色冷然,淡淡地开口道,可还未等他说完,那毛狐狸便又是挂着一脸委屈巴巴的神色蹭过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本尊不过是想问你,可还愿拜本尊为师么。”太渊微冷若冰霜地说道,然后便看见那毛狐狸的耳朵一下子便挺立了起来,毛绒绒的,看起来十分……好摸。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揉了揉顾时蕴的头,手指仿佛不经意间蹭过了好几次那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顾时蕴也由着他,甚至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抬头,让他揉得更方便一些:“弟子自然是愿意的。” “如此,本尊便收你为亲传弟子。”太渊微淡淡地开口道,忍不住再揉了揉。 然后他便看见那毛狐狸似是眼睛一亮,两只耳朵抖得更快了。 ……哼。 顾时蕴静静地看了一眼太渊微,随后便露出一个笑容,黏黏糊糊地蹭过去,将头埋到太渊微的肩部上:“师尊果真对弟子最好了。” 是啊,不管是未穿书之前……又或是穿书之后,又或是“上一世”,太渊微都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怎么能让他不生出一种……妄念来呢。 顾时蕴眸色微闪,靠在太渊微肩上的头蹭了蹭,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蹭过太渊微的耳垂,让那只玉白精致的耳朵染上了一丝粉色。 太渊微神色冰冷地伸手按了按顾时蕴的头,只觉得这毛狐狸当真是个……蠢兮兮的娇气包。 不过,他是个好师尊,即便这是只傻狐狸,他亦不会嫌弃他的便是了。 只不过,这毛狐狸如今实在是太过娇气了些。 太渊微是不介意毛狐狸在自己面前娇气一些的,毕竟他是师尊。 但是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娇气了? 他不能这般娇纵这毛狐狸。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顾时蕴的大脑袋推开。 顾时蕴也知晓不能操之过急,便顺着太渊微的力道站直了身子,神色很是沉稳严肃,语气亦是恭敬有加:“师尊,此次弟子出去……” 他不说倒也罢了,可是他一说,太渊微便想起这毛狐狸瞒着他背地里下山离宗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瞬间身上的气息就变得更加冷嗖嗖了,那一张好看到不行的脸也是冷得几乎要掉下冰碴子了。 顾时蕴如今对太渊微的关注越发的细致,此刻也是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太渊微气息的变化,手中灵光一闪,便是托出了一个长约三尺的寒玉盒,满眼殷切地看着太渊微:“这是弟子给师尊带的,弟子一直惦念着师尊的。” 太渊微身上还未成型的寒意,在毛狐狸的讨好下,就越加地凝聚不起来了。太渊微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顾时蕴便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将寒玉盒往太渊微身前送了送。 太渊微神色冷然,伸手接过了那寒玉盒,随后便又在毛狐狸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一株晶莹剔透的,精致美丽的花朵正在其中怒放着。 太渊微不过看了一眼,便又将盒子盖上,冷声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你自拿着便是。” “师尊可是不喜欢么?”毛狐狸头上的毛耳朵又耷拉下去了,“弟子……” “……” 他果真是太过娇纵这毛狐狸了。 竟让他每日都这般矫情娇气。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手揉了揉那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声音清冷淡漠:“此物确实于本尊无用。” 十分严肃的解释了。 “好罢。”顾时蕴将寒玉盒收回储物戒中,随后十分沉稳又认真地看着太渊微,说道,“弟子必会以此物炼出一枚最好的丹药献给师尊的。”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端得是高贵冷艳。 随后顾时蕴的神色一变,又是露出了太渊微熟悉的笑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下山之后的经历。 顾时蕴之前拿去拍卖的那些丹药,除却有一部分是之前炼制好了,但是因为品级不是很好所以没有献给太渊微的丹药外,剩下的一些便是他离宗之后才炼制的。 他此次离宗也并非是为了拿丹药前去拍卖,而是为了寻一个隐秘之地炼制那悟道丹。毕竟地级以上的丹药丹成之时都会有丹劫降临,他暂且还不想将自己的炼丹天赋暴露于归一宗眼前,那么寻一个隐秘之地炼制,便是再自然不过了。 而至于炼制那些丹药所需的灵药,除却那八转水精花之外,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十分珍贵之物,顾时蕴略花了一些心思,便也是凑足了好几份。 就是催熟灵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点像米田共。 不过那并不重要。 顾时蕴挑挑拣拣地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都是说给了太渊微听,在听闻他拿着许多丹药去拍卖之时,太渊微略略侧过头,手中又是多了一个储物袋:“此物予你。” 顾时蕴伸手接过,神识略略扫了一下,那储物袋中别的什么都没有,唯有满满的一袋灵石堆放在其中,看起来无比豪气。 “……” 太渊微约摸是觉得,他拿那些丹药去卖,是缺钱了罢…… 不知怎地,顾时蕴便是有些想笑了起来,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却是将那个储物袋重新放回太渊微手中:“弟子不缺灵石。” 他拿去拍卖的虽大多数都是黄级、玄级丹,价格算不上很高,可是架不住量大,也是赚了二十多万灵石的。 也算是个有钱狐了。 太渊微倒也不曾坚持,只是冷声说道:“若是不够,只管问本尊。” 他是个慷慨大方的师尊的,必不会少了徒弟修炼用的灵石的。 顾时蕴笑着点了点头:“弟子明白的。” 太渊微瘫着脸看了他一眼。 ……哼。 42.四十二 太渊微如今已是晋升至化神期了, 在这归一宗中,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的那样一批弟子了。是以很快他便又收到了洛有卿的传信, 唤他去了寒霜殿一趟,将那晋升成核心弟子的试炼接了。 太渊微其实早就已经算是寒霜殿的核心弟子了, 但是那只不过是洛有卿给的一个名头罢了, 若是想要成为真正的核心弟子,还得通过一次核心弟子的考核试炼才行。 而那些考核难度极大,往往是非化神境界之上的修士不可完成的, 是以太渊微之前仍是元婴境界之时, 洛有卿并没有要求太渊微去接下那些试炼任务。 左右也不过是多等几年罢了。 只不过如今太渊微已是突破至了化神境界, 这试炼任务便是不得不接了。 只不过太渊微虽是接下了这试炼任务,但他却是不会贸贸然便去挑战那十大魔首的。 自寒霜殿回来之后,接下来的那几天里,他除却好生调息修炼了一番之外,更是前往了斗法擂台内的坊市之中, 换取了不少与那十大魔首有关的消息。 那些消息十分庞杂, 但是有用的信息却也是极多。太渊微将那些有用之处都是细细看过,牢记在心。 传言那十大魔首原先并非是连云城中的修士, 而是从其他城域过来的魔修。 那连云城中恰好有一口血气极为精纯的血池——这便叫他们惦记上了。连云城本身的实力并不十分强盛, 只有一名寿元将尽的元婴镇守其中。只不过因为他们早早便向归一宗表达了依附的心愿, 而归一宗又确实与他们挺接近的, 所以那口血池虽然很叫一些修士垂涎, 但是因为他们靠着归一宗这棵大树, 到底还是过得很安稳的。 谁知外来的这些魔修根本就不管你靠着哪棵大树——又或者是觉得归一宗并不会理会这样的一座小城池, 他们不仅是强占了连云城的血池,透支那血池的力量接连突破,更是到那连云城中掳掠美貌女子,强行与这些女子交.合之后,便又是硬生生地将她们的皮肉分离,做成一个个美人傀儡供自己玩乐。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极为残暴不仁之事,这些魔修早已堕入了魔道,对这些事情不仅不觉得血腥,反倒是沾沾自喜,便叫人忍不住更加地厌恶了。那连云城的修士与凡人自然不会就这般任由这些魔修糟践他们的子民的,但是因为这些魔修已经是借助血池的力量接连突破了,而他们的实力又很是微弱,所以他们牙一咬心一狠,便直接向归一宗求助了。 归一宗又将这事弄成了试炼考核,便是要将它交给那些资质出众的弟子处理。 而太渊微又是接下了这样的一个试炼。 “魔道之人,该杀。”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收集而来的消息盖上,冷声说道。 “是。”顾时蕴亦是神色冷峻,极为认真地应道。 他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心性其实早已经是十分冷漠了,死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只不过当修士对凡人下手,却还是叫他有些不耻。 太渊微垂眸看了看他,随后便冷声说道:“莫要多思。” 哼,这毛狐狸莫不是害怕了。 着实是有些胆小了。 他乃是师尊,便暂且抚慰一番这毛狐狸罢。 这毛狐狸当真是太过娇弱了些。 顾时蕴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师尊的心目中已经是一只不仅娇气还娇弱的毛狐狸了,见太渊微一脸冷漠地说着安抚他的话,心头微动,又是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笑容来,语气也有些低落:“弟子只是担心师尊罢了。” 毕竟十大魔首听起来便很是骇人啊。 太渊微冷冷地看着这毛狐狸又要撒娇的模样,强行忽略了心中突然浮现的一丝异样,淡漠地开口道:“本尊自突破以来便不曾锤炼过自身,这于本尊而言,亦是一场机遇。” <br/>谁知那毛狐狸的情绪似是更加低落了,整个人都快黏到他身上了,声音低低的在那里嘟哝:“弟子自然是知晓的,可是……” 太渊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冷声道:“莫要这般娇气。” 顾时蕴:“……” “弟子不娇气。” “……”啧。 分明就是娇气。也就只有他这样好的师尊,才这般纵容他。 太渊微将那些有关魔首的事情一一记下之后,亦不再耽误,很快便是去了宗门的炼器堂,领了他之前一直未曾取过的御空舟,花上几枚灵石,便往连云城而去。 而顾时蕴……他被太渊微扔下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扔下了! 顾时蕴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有些沉郁的笑容:“师尊……” 也罢,说到底这事乃是太渊微的试炼任务,即便他想要跟去,宗门亦是不会允许的。况且这连云城十大魔首对太渊微来说虽是有些棘手,但论起修为实力,却还是太渊微稳压一头的,他又给太渊微准备了许多丹药,宗门亦是给了这些前去试炼的弟子一枚破空符,若是太渊微遇到了生死危机,也可借助破空符传送归来。 左左右右,都已是毫无纰漏了。 顾时蕴眉眼微垂,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多了一丝阴郁之气,融在满身清朗温润的气息当中,看起来有些诡异,却又十分和谐。 连云城距离归一宗并不十分遥远,却也算不得太近,那御空舟十分好用,不过是花费了几块灵石,便已是极快地运转了起来,不到三日,就已是到了那连云城外。 太渊微在离连云城尚有百里之遥的时候便是将御空舟收了起来,自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看起来十分寻常的丹药,吞服下去。 他的面容一阵虚化,再看过去时,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便是被掩盖了起来,只剩下一张稍显普通的,但是依然是气势极为凛冽的面容。 太渊微只觉得脸上有些许不自在,凝出冰镜看了一下,便又扬手将那块冰镜抹去。 ……哼。 太渊微运起真元,足下寒光流转,他的身形便是一阵飘忽,如一抹霜雪般,径自飘向了那连云城中。 待太渊微在那连云城门之前落下,便感觉到了一股极浓郁极诡异的气息笼罩着这座城池。太渊微眼中寒光微闪,再抬眼看去时,那连云城的上空便是浮现出了一层厚厚的血色云雾,不断地下压着,细细密密的血线自那云层之中探出来,紧紧地深入着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竟是将这座表面上看着很是寻常的小城,陡然变成了一个仿佛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太渊微神色冷淡,一双寒眸缓缓略过那些血线深入的地方,便发觉那些血线之上似乎是有着什么东西正在流动着,不断地汇入到那层叠诡异的云层之中。 而那被血线扎根着的地方,便是以肉眼所觉察不到的速度缓缓地衰败下去,显得有些寥落。 太渊微眸色微暗。 看来这连云城中的状况,竟是比他所知的更严重些。 连云城的城门口,站着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把守着,凡人倒是可以自由出入,若是修士,却需要缴纳两块灵石。 他们身上也有着血线缠绕着,一直深入到他们的丹田之中,那里盘踞着的真元也在缓缓地流逝着,只是他们看起来,似乎是一无所知。 太渊微走过去,缴纳了两块上品灵石,便进了城中。 进到城中,那种压抑的气息便更加地明显了,太渊微略略地抬眸看了看,不止是修士身上缠绕了许多的血线,甚至于那些凡人身上都是沾染了好几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太渊微在这连云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每日便是坐在厢房之中,也是听了许多这城中的一些事情。 “张家又死人了。” “李家也死了。” “那个外来的修士尊者,不也是死了?” “唉……这连云城,怕是被坏了风水哟……” 这城中的死人似乎陡然多了起来,太渊微亦是常常看见那已经有些落败的大街之上走过一队队的送葬队伍。 他自有记忆起便已是在天元宗中生活中,所见所知之人皆为修士,而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人,一着不慎便是会身死道消,于死亡一事上,太渊微却是看得很是通透。 只是凡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在凡尘之中翻滚数十年,生而喜死而悲,面对死亡之时,他们往往十分哀戚。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带着恐惧的。 太渊微并没有在这城中待很久,他每日自那些城人口中听说了许多消息,很快便是确定了,那些诡异的血云与血线乃是和那十大魔首有关,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十大魔首乃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掠夺了这座城池的生机以来充盈自身。 若是如此,那时间拖得越久,那十大魔首的力量便会越强。 太渊微顺着那些血云与血线漂浮的方向行去,很快便是见到了一座满是魔气弥漫的山峰。 他手掌一伸,一根极耀目极精致的灵鞭便陡然出现在他手中,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越发地冰寒。 43.四十三 “什么人!”他这般毫不掩饰身上的凛冽之气, 一身寒意濯濯,清正冷然,与那满山的魔气毫不相容,很快便是被山峰上的人发现了, 当下里便是爆出一声怒喝,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把血色大刀, 带着浓郁的血气与怨气, 铺天盖地地往太渊微所在之处斩去! 太渊微手中一动, 灵鞭裹挟着无数冰雪而去,将那斩来的大刀牢牢地定在半空之中。那濯濯的寒气顺着灵鞭游走至那柄大刀之上,将那看着便十分厚重的大刀硬生生地冻至崩裂,在空中直接化为一堆齑粉。 来人且惊且怒, 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一丝惊骇, 当下里又是运转体内真元扔出来好几个术法, 一时之间,漫天皆是血腥灰暗之色, 遮天蔽日的血色当中,又有无数女子的哭嚎之声, 见之闻之, 竟使人忍不住心中动摇,甚至是连丹田也有些不稳了起来。 太渊微眸色一凛, 冷冽的寒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 一条全部由冰雪凝成的巨龙冲天而起, 发出一声长吟, 随后又是俯身冲下,将那些铺天盖地涌向太渊微的血色都是冲得支离破碎,将那些嚎哭之声都是镇压在龙威之下! 那来人术法被破,胸口一闷,体内的真元登时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着,将他的经脉都是冲得尽皆断裂,他吐出一口暗黑的淤血,气息陡然萎靡了下去。 太渊微足尖一踏,身子稳稳地落在了那条冰龙之上,白衣猎猎,黑发交缠,褪去了易容的,绝美的容颜之上一片冰寒,看着便是凛然不可侵犯,一副极为高贵傲然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一握,一股无形的力量便透过虚空迅速地朝着那个气息萎靡的魔修袭去,将他的肉体都是碾成一团齑粉,那红艳艳的元婴猛然逃窜,却依然是越不过那股无形的力量,最后还是含恨地寸寸裂开,化为点点微芒,消失在半空之中。 那些流散的血色也浮现了一道道虚幻的女子身影,她们未曾说话,只对着太渊微缓缓行了一个礼,便四散而去,前往转生之处,再世为人了。 随着这些女子身影的消失,那些仅剩的血色云雾也终究是砰然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只是他们对战这般大的动作,山上的人如何会不知?当下里又是好几道真元袭来,一道道皆是比之前更为强大,带着浓烈的血腥怨气。 “呵!”那来人皆是一身的魔气,彼此之间看着很是默契,也不多言,只用垂涎的目光看了一眼太渊微,便长笑一声,向自己的丹田一拍,便是各自拿上了本命魔器,极迅速地将太渊微包围了起来。 太渊微却仍是淡漠如雪般的模样,静静地站立于冰龙之上,衣带当风,白衣之上暗银色的云纹若有若现,又给他添了几分华贵之感。 那些魔首在袭来之时,便已是知晓了那前一个魔修的陨落,此刻虽是觉得太渊微这样一个小小的化神必定不及他们九人合力,可到底还是小心谨慎占了上风,浑身上下皆是披上了一层甲胄似的防御魔器,女子的哭嚎之声如影随形,天地为之变色。 太渊微耳中听着那些哭嚎之声,神色却不曾有丝毫变化,手中的灵鞭兴奋地颤抖着,一道道灵光闪过,它的力量也随之越来越强,最后在太渊微的动作之下猛然甩出,掀起一片冰峰倾塌! 浩瀚的冰峰朝着他们九人碾压而去,除却那为首的化神魔首,其余的元婴魔修皆是胸中一闷,那甲胄之上也添了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痕,魔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咝……”其中一个元婴初期的魔修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连连退后,眼中含着极深的惊惧之意。 此人……看着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击,便是将他们九人合力的术法尽皆击破,更是能在他们花费了极多的资源才炼就的魔甲之上留下了痕迹,恐怕是比他们那个已是化神巅峰的魔首实力更为强劲! 太渊微体内的元婴如今已是睁开了双眼,与太渊微十分酷似的面容之上亦是一片冰寒,它伸出一只小手轻轻一握,那丹田之中便是掀起巨大的风浪,卷挟着无边的寒意,自太渊微体内冲天而起。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莹白如玉的手上握着精致而又凛冽的灵鞭,看着竟好像是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一般,叫人不敢逼视。 呵……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九人,神色淡漠无情,他手中的灵鞭本就是一件异宝,方才又是因着与太渊微心神相连,更是激发了它的灵性,此刻它虽仍是与太渊微的境界一般,不过是件适合化神修士使用的灵器,但是它的气势却已然变得十分磅礴,横在那九个魔首面前,便宛若是一座高不可攀厚重无比的冰峰,将他们镇压得便是要喘不过气来。 “哈!”那九人皆是心狠之辈,当下里便是狰狞着脸色,往自己的胸口之上一掏,掏出了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塞入口中,流下一嘴的黑血。但是他们身上的气息也随着他们吞噬那东西的速度不断地攀升着,气息不断地浮动着,仿佛便是要突破了一般。 而那化神魔首更是眼中一片红芒,那些太渊微在连云城中见到的血雾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不断地向他靠拢过去,那些血线纷纷从连云城的万千事物中脱离,尽皆缠绕到那化神魔首的身上。 “啊——”他似是欢喜似是痛苦地吼了一声,身体之上不断地裂开口子,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那些血线传递过来的力量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在不断地攀升着,那层隐隐约约的壁障似乎也即将被他冲破了。 太渊微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他轻轻地在冰龙的身上一踏,那冰龙长啸一声,便喷出无数的冰棱碎雪,和着凛冽无边的寒意,极快地掠过那片血雾。 太渊微神色十分淡漠地看着那情态有些癫狂的九人,手中不知何时已是多了几瓶丹药。他运足了气劲,将那些丹药往下一抛,那十数个玉瓶陡然炸开,虎啸龙吟之声在这座山峰之下响起,那些丹药都是化为了一头头有些虚幻的灵兽,或是两三只,或是五六只地朝着那些个魔修撕咬而去。 那些魔修本就处于晋级的紧要关头,如今突然多了那些灵兽的撕咬,尽管只是几个虚影,但是其中的力量却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当下里便有三四个因着体内的真元不受控制,突破失败,气息萎靡之际,便又是被那些灵兽活活拖死。 一下子便是少去了几方助力,那化神修士心中不禁有些急躁,血线之上的光芒流转更甚,将他映衬得仿佛一只血葫芦。 只是那些灵兽虚影到底是有数十个之多,不断地啃噬着这些魔首,便是将那化神魔首硬生生地凸显出来。 太渊微其实不过是化神初期的修为罢了,只是因为这些魔首的修为并非是自己稳扎稳打修炼而来,而是借助了那些个身外之物,根基本就变得有些虚浮了,偏偏他们还有些自傲,素日里也不曾多加打磨,如今那化神魔首虽是比太渊微高了两个小境界,可是对上太渊微凛然锐利的气势,却仍旧是显得有些……獐头鼠目了。 他显然是对太渊微的容颜有些觊觎的,先前与那另外的八个魔修一同出来之时,亦是抱着将这个姿容绝世的修士收入怀中,制成傀儡的心思。只是他却不曾料到,这修士看着分明就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体内的真元却好像不会穷尽一般,竟是将他们九人都是压制了下来。 这般资质的修士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他们之前竟是丝毫不曾得到消息…… 万千思绪在那化神魔首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他便怒目圆瞪,身上的血肉瞬间爆开,露出了丹田之中的,猩红得有些黑沉的元婴。 太渊微面上依然是冷若冰霜的神色,站立于冰龙的头部之上,冰寒的目光缓缓看向那化神魔修,足下的冰龙便是发出一声长吟,巨大的尾巴狠狠一拍,便是将那尊元婴拍得粉碎。 而余下的那几个元婴魔修,亦是被冰龙一一碾压。 那些灵兽虚影在原地徘徊片刻,亦是慢慢消散了。 那笼罩着整座山峰的魔气仍是极为浓郁,但是比起之前,却已是淡薄了几分。 太渊微不曾就此离去,而是足尖一点,冰龙便载着他往那山顶而去。 . 洛有卿虽是知晓太渊微的资质修为皆是极好,却不曾料到他竟是这般迅速地便是完成了那试炼任务,带着那从他们洞府之中搜寻到的凭证,前来寻他了。 洛有卿目光轻轻略过那些已然没有了神魂的,美丽精致的美人傀儡,以及那些算得上是珍贵的灵药,神色沉肃地点了点头:“不错。” 他问太渊微要了那白玉令,气息一阵波动,那白玉令上寒光一闪,太渊微只觉心头微动,却是与这寒霜殿的联系更深了一丝。 洛有卿将白玉令交还给他,又递过了一只储物袋:“此为核心弟子应得之物。” 太渊微恭谨地接过,与洛有卿略略谈论了几句道法之事,便是离去了。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那毛狐狸如何了。 ……他才不曾想念那毛狐狸,哼。 44.四十四 顾时蕴正盘坐于石床之上, 潜心描绘着那《青华诀》中的种种奥妙,却听到了一丝清风掠过的声音,心头微跳,便缓缓睁开眼来。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 眼底深处似乎含着一抹幽绿, 显得很是妖异, 但是他的神色又是极冷峻的, 这般结合起来, 却只叫人觉得他俊美无俦,气质卓然了。 他偏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便是露出了一抹笑意,自那石床之上下来, 身上灵光微闪, 便是化作了一只小巧雪白的狐狸, 四爪并用地朝洞府门口奔去。 他们居住的这个洞府并不十分大,以毛狐狸的速度, 很快便是到了那洞府之前。 那里正逆光站着一个身姿极为挺拔的青年,浅淡微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之感。 “嘤?”太渊微堪堪回到洞府之中, 一转头便是看见一只比两只巴掌合起来大不了多少的毛绒绒的白毛狐狸朝着他奔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歪头看着他, 水汪汪的眼睛澄澈莹亮, 头顶的那撮小绿毛随着它歪头的动作歪向一边, 看起来十分憨态可掬。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 随后袍袖微动,便将那毛狐狸搂进怀里,清冷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那毛狐狸摇着大尾巴,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将太渊微的衣襟弄得有些凌乱,露出了一截极白皙的脖颈和下面的一小片肌肤来。 太渊微神色清冷地揪住了那毛狐狸的脖子,将它从怀里提了出来,薄唇轻启:“莫闹。” 然而那毛狐狸似是听不懂一把,爪子一蹬,便从太渊微手中挣脱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上,随后尾巴一卷,便是卷住了太渊微的脖子,在他肩膀上匍匐了下来。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伸手揉了揉那毛狐狸带着温热气息的绒毛,倒没再把他揪下来——也就没有察觉到,那毛狐狸的爪子正在顺着他的脖颈缓缓往下,蹭了蹭他有些外露的肌肤。 微凉的肉垫按在太渊微的身上,居然还抵不过他身体的冰凉,顾时蕴将爪子收了回来,换成尾巴扫了过去。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任由它玩闹,手指在毛狐狸顺滑蓬松的绒毛上摩挲了几下才放开,看着颇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 顾时蕴被他揉着毛,见他分明是还不过瘾可却硬是瘫着脸将手收回去,不由得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耳朵,心中那因为太渊微离去了几日而生出的一丝沉郁也随之消散了。 毛狐狸身上的毛虽是蓬松柔软的,但是脖颈耳际这些地方又是何等的敏感,那些微硬的狐狸毛蹭到上面,带来了一丝刺刺痒痒的感觉。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毛狐狸从自己肩上提了下来,抱紧怀里揉了揉,冰寒的眸子里似乎也露出了一丝愉悦。 手感……不过如此罢了。 顾时蕴也躺平露出肚皮上更为细腻柔软的长毛,让太渊微满足他的撸毛爱好,微凉的手掌在热乎乎毛绒绒的肚皮上轻轻滑过,竟然也有几分的契合之感。 太渊微垂眸一看,便见到毛狐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瘫在他的手中,那条大尾巴顺着他的手掌垂下去,轻轻摆动着,头上那撮小绿毛看起来软哒哒的,两只暗绿色的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嘤~”毛狐狸又在撒娇了。 娇声娇气的。 不就是揉了揉么。 ……啧。 太渊微手指动了动,便将毛狐狸团吧团吧搂进怀里,抬步行进了洞府之中。 毛狐狸将爪子搭在太渊微的手臂之上,从他的臂弯里探出一个头,两只毛绒绒的耳朵直直地立着,看着端得是天真无邪,可爱至极。 太渊微将毛狐狸放到桌上,分明还是一脸冷然之色,动作却很是轻柔。 毛狐狸蜷缩着尾巴趴在桌上,两只眼睛偷偷地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在它身上揉了一把,随后手掌一翻,又在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朵极漂亮的,幽紫色的灵花。 “拿去。”太渊微将那灵花递到毛狐狸面前,那毛狐狸歪了歪头,用爪子往前推了推,两只眼睛特别严肃。 不要! “拿着。”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将那灵花塞到那毛狐狸的怀里。 毛狐狸小小的一只,还不足太渊微两个手掌的大小,那灵花几乎是与它一般大了,塞到它怀里之后,不像是它抱着花,反倒像是它整只窝在花里面。 “嘤~”那毛狐狸哼唧了一声,粉嫩嫩的鼻尖上沾了几点花粉,整只狐都是香香的。 “师尊。”那毛狐狸往桌下一跳,便又是化为了一个极俊美的青衣修士,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太渊微,英俊的脸上还沾着几点花粉。 他将头凑到太渊微面前,语气也是可怜得紧:“脏了。”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师尊……” 太渊微:“……” “师尊……”那毛狐狸仿佛手断了一般,一个劲儿地往太渊微面前凑,太渊微瘫着脸看他,极快速地伸手一抹—— “娇气。” 若非他是个好师尊,这毛狐狸早该被逐出师门了罢。 顾时蕴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后便是听到了太渊微冷冷淡淡地说道,眸光微闪,便又是凑到太渊微手上蹭了蹭:“弟子不娇气。” 太渊微任由他动作。 ……呵。 顾时蕴也知晓过犹不及,很快便又是恢复了沉稳的神色:“师尊此去,结果如何?” 太渊微瘫着脸不曾说话,只将白玉令拿了出来。顾时蕴接过来看了看,那白玉令之上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抹轻雪般的印记,看着很是飘渺清冷。 他将白玉令递回去给太渊微,露出了一个带着喜色的笑容:“恭喜师尊。”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开口道:“你也该勤勉。” 不要老是撒娇。 顾时蕴:“……” . 太渊微切实地拿到了寒霜殿核心弟子的名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变化,他依然是循规蹈矩地修炼着,偶尔也会去那斗法擂台之中走上几场,稳固一番根基,也依然是在闲暇之时安抚那娇气的毛狐狸,为它梳理皮毛。 确实像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模样。 只是他所能享受到的资源越发的好了——与普通的内门弟子不同,他除却内门弟子应得的那一份月例之外,寒霜殿亦是有额外的月例发下,比之内门弟子所能领取的,品质要来得更好一些,而太渊微前往寒霜殿修炼的次数也略多了一些。 毕竟洛有卿亦是一个冰灵根修士,修为境界又是高他不少,所修功法更是同宗同源,指点起太渊微来,亦是直指要害。 与洛有卿的指点相对的,太渊微的修为却是没有太多的进境,只是气息越发的冰寒凛冽了,看着根基也似乎是更为凝实了一些。 这却是比单纯的境界突破更为难得了。 太渊微便是这般与顾时蕴在这归一宗中安定了下来,在顾时蕴突破至化神之时,他亦是去接了一个试炼任务,完成之后,便是成了归神殿的核心弟子。 他们自进入归一宗以来便是接连突破,如今已是尽皆成为了化神修士。且他们的年岁都是不曾超过五百岁,这般的年岁便有如此的境界,即便是在这天才遍地,骄子众多的归一宗中,资质亦算是极为出色的了。 只是他们平日里实在太过低调,除却偶尔前去斗法擂台与那些修炼之地修行参悟之外,他们既不曾组建什么势力,也不曾加入什么势力,便是极少人见得到他们。 而岳上衍在期中间曾来寻过太渊微,言下之意便是让太渊微加入他所组建的势力之中,更是隐隐约约透露出对太渊微的爱慕之意。 太渊微自然是不为所动的。 可是那岳上衍不知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竟是丝毫不愿放弃,每每太渊微出关,便是要凑上来。 久而久之,内门之中便是有传言称岳上衍心系新入内门的一名弟子,为其茶饭不思……而那名内门弟子,却不说接受不说拒绝,着实是叫人恼怒。 那毛狐狸将这般闲话在太渊微面前这么一说,岳上衍再上门时,不仅是得到了一如既往的冷漠的拒绝,更是被一根灵鞭给直接打了出来。 “门主,这……” “无妨。”岳上衍摸了摸脸上的鞭痕,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本尊果真是越发地喜欢他了。” “您乃是十大道子之一,这太渊微也太不识抬举了,竟是这般三番五次的推拒。”那人细细地看着岳上衍的神色,试探着说道。 “呵。”岳上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是对那修士的话语不置一词。 他对于太渊微,倒不是只是因为其容貌便这般容忍,毕竟美貌对于修士而言,并非是首要的东西。只是那太渊微不仅拥有极美的容色,更是有着绝佳的资质,便是性子太过冷漠高傲了些,却也是极好的道侣人选了。 太渊微自然不知道自己已是岳上衍心中作为道侣的绝佳人选了,他手中握着那块白玉令,神色很是冷然。 45.四十五 顾时蕴的白玉令亦是有着动静, 他将玉令中传递的消息略略扫了一眼, 记于心中,便抬头看向太渊微:“师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白玉令收回储物戒中,微微垂眸, 极其白皙的肌肤看着好像白瓷一样精致,有一点点脆弱的美感,但是他的神色又是极为冷冽的,又叫人觉得他乃是一座极致冰寒的冰雕一般, 哪里还有一丝脆弱的感觉? 顾时蕴眼中闪过一丝偏执,随后又是恢复了素日里的乖巧之色,身子挪了挪,整个人趴到太渊微的腿上, 手里揪着太渊微的衣袖:“师尊……” 语气之无辜, 神色之纯良,真的是影帝本帝了。 太渊微漠然地看着他,伸出手冷酷地揉了揉他的头:“何事。” 显然已经是非常地习惯毛狐狸这样一言不合就躺平的操作了。 “师尊……”顾时蕴将头从太渊微腿上抬起来, 手指在太渊微的袖子上蹭了蹭,语气有些奇异,“师尊可是要去试上一试?” 太渊微容色冰冷,寒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冷声言道:“自然是要去试一试。” 顾时蕴偏头露出一个笑来, 语气黏黏糊糊似是十分依赖地说道:“那弟子也去试上一试罢。” 太渊微冷酷地摸了摸他的头, 不置一词。 ……哼。 那白玉令传来的消息不是别的, 却正是洛有卿告诉他们, 四大仙宗如今有意举办一场仙道大会,届时必定是会有各个仙宗弟子之间的较量的。而他们二人身为归一宗的内门弟子,寒霜殿中的核心弟子,已算是这归一宗中极为出色之人了,自然也是被归一宗纳入了考虑的弟子当中。 只不过也只是考虑之中罢了,却并非是直接点中他们二人。毕竟这归一宗中,资质修为皆是上上的弟子,虽不是那般随处可见,却也算得上是极多的了。而能被直接点中的弟子,也只有那十大道子十人。 说起来,这十大道子的评定也是颇为有趣,既是要有自己的势力,又要在那通天碑有着前十的排名,更是要在斗法擂台之中有着极高的胜率,还得是五大仙殿下的核心弟子,更是要在各种试炼中皆是得到上等的评定……,自然,修为亦是不能落下的。 桩桩件件,皆是极为难得,若每样都是做好了,也确实可以说是极为天骄的人物了。 而太渊微与顾时蕴也曾试过在那通天碑留名至前十之位,偶尔混迹于斗法擂台,亦是不曾战败,只是他们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争夺那十大的道子名头,却是不曾组建什么势力,也不曾时常去混迹斗法擂台,便又显得有些孤家寡人般的洒脱了。 只是这份潇洒之中,却又叫人看不透他们的实力究竟是到达了何种境界,又显得有些神秘了。那些寻常的内门弟子自然是不会不长眼惹到他们二人头上的,毕竟他们虽不曾去争夺那十大道子之名,可是看他们偶尔出手之时的风仪,便是能知晓他们的资质与潜力有多么恐怖。 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嫉妒而招惹上两个很有可能在大道之上走得极远的年轻修士。 ……除了岳上衍。 其实除却岳上衍拉拢过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之外,其他的十大道子所组建的势力亦是与他们二人有过接触,其中以慕青袅最为诚恳,即便是太渊微二人最后仍是谢绝了她,她却不曾像岳上衍那般做出些什么,颇有一番气度可言。 只是最近这十大道子皆是不曾再次前来,约摸是比他们更早得到了这些消息,乃是要以宗门之事为先。 而太渊微他们这些属于仙殿的核心弟子却又并非是道子的弟子,如今得了这消息,却是要先在宗门之中比过一场,那获胜之人,方可得到一个名额。却也是十分严苛了。 太渊微自是不惧的。 顾时蕴看着他极俊美的脸上一片冷然之色,寒星一般的眼眸中无喜无悲,却是有着极为凛冽磅礴的气势,看着当真是叫人……忍不住沉沦。 “师尊……”太渊微低头看了看又在作妖的毛狐狸,目光淡淡。 “师尊,弟子昨日得了一块极好的灵肉,可是要尝一尝弟子的手艺?”顾时蕴自太渊微的腿上起来,依然是拉着太渊微的袖子,想了想,问道。 “你若想,去做便是。”太渊微神色凛冽地说道,似乎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啧,他才不曾觉得那毛狐狸的手艺极好。 顾时蕴瞥见他有一瞬游移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笑,站起身说道:“那弟子便去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是说去么?怎么还不去?待会那灵肉若是放老了可如何是好? ……不,他只不过是有些担心这毛狐狸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 所以,怎么还不去? 太渊微冷声问道:“何事。” 那绷着脸,一脸冷峻的毛狐狸神色一垮,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眼神:“师尊怎地不勉励一下弟子?” “……” 做些灵食居然还需要勉励么? 这毛狐狸,当真是恃宠而骄! 他作为师尊,需得让这毛狐狸明白,他是绝不会轻易纵容弟子的。 太渊微轻轻抬眸,那双极美极冰寒的眸子便直直地看向顾时蕴,顾时蕴心头微跳,随后便是越加地委屈了:“师尊……” ……啧。 “快些去。”太渊微冷冰冰地说道,看起来十分冷酷无情! “是,师尊。”顾时蕴神色一凛,弯下腰在太渊微的脸颊边蹭了一下,便运起身法,极快速地离开了。 太渊微静静地坐在原地,随后伸手抹了抹那被顾时蕴蹭过的下颌。 当真是一只爱撒娇的毛狐狸。 顾时蕴回到自己的房中,偏头看了看太渊微所在的位置,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今看来,太渊微对他越发亲近的举动似乎是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的。 如此便好。 他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散发着淡淡血腥之气的,灵气极为浓郁,肉质看着极为柔嫩的灵肉,看了一眼,随后又是拿出了许多灵植灵药,以及一些厨具。 他似乎确实是很久不曾给太渊微做过什么灵食了,差点便是要忘了,他的这个师尊,其实是个傲娇小吃货来着。 不期然想起太渊微之前吃到自己喜爱的灵食之时,那双淡漠无波的眼中偶尔流出的一点愉悦,顾时蕴神色微暗,手中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太渊微神色凛然地坐在石凳之上,脊背挺直,看着很是高不可攀。 顾时蕴一出来便是看到了太渊微这么一副……很冷艳高贵的模样。 然后这个看起来很高贵很冷漠的青年就将目光移到他手上端着的盘子上。 然后又移开。 然后又是自觉十分隐蔽地扫了一眼。 ……真可爱。顾时蕴心中转过这般念头,便直接端着做好的灵食走了过去。 “师尊,”那毛狐狸走过来,露出了一个笑容,“弟子做好了。” 太渊微冷着脸,微微颔首。 顾时蕴将那些灵食都是摆上石桌,随后亲手将那些碗筷都是细细地拿绢布擦了一遍,才递到太渊微面前:“师尊快些尝尝。”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灵肉。 他不过是给这毛狐狸一个面子罢了。 并非是他十分想吃! “师尊?” 毛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是极期待的模样。 “……”太渊微神色淡然地再夹了一筷子,才淡淡言道,“不错。” 随后那毛狐狸便是露出一个极欣喜的笑容来。 ……啧。 太渊微淡淡地撇开头,耳尖泛出了一丝淡淡的粉色。 顾时蕴看着他鬓发间露出来的淡粉色,勾唇笑了笑,随后亦是坐了下来。 师徒二人相隔许久又是坐在一起品尝灵食,气氛也颇有些温馨。 待到吃完了,顾时蕴便是将那些碗碟筷子都是收了起来。 看起来果真是一只很贤惠的狐狸了。 其实化形之后的顾时蕴长得很好看,既不像太渊微那样精致清冷得无可挑剔的美,也不像辛子真那样昳丽张扬充满攻击性的美,而是一种充满了清润气息的俊美,仿若一株古木,清幽直挺,润泽端方。 但是他的眼睛极为风流,冷下神色看人之时,也是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萦绕在身,却是将那抹温润压了下去,唯有在太渊微面前,才舍得显露出来。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看着那毛狐狸三下两下便是将那些琐碎之事做好,随后又是蹭过来,显然是又要撒娇了。 “莫闹。”不等顾时蕴开口,太渊微便是冷声说道,伸手揉了揉顾时蕴的头顶。 “……”毛狐狸开始眼巴巴地看着他。 “快些修炼。”已然是习惯了的太渊微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是板着一张极俊美的脸,看起来十分冷酷无情。 “……唉。”顾时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将头靠在太渊微的肩膀上蹭了蹭,语气有些低落,“师尊为何对弟子这般冷酷?可是弟子做的有哪里不妥?” “……”哼,这般爱撒娇,便是极大的不妥了。 他作为师尊,便是不能纵容他这般脾气。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他的头扒拉起来:“莫要懈怠。” 46.四十六 最后毛狐狸也是没能让他的师尊改变心意, 只能委委屈屈地去修炼了。 太渊微端坐于玉床之上, 想起那毛狐狸离去之时可怜兮兮的神色, 目光微凝。 哼, 这毛狐狸分明资质极佳,可是却总是这般不思进取, 若非他是一个好师尊,从不娇惯这毛狐狸, 这毛狐狸怕是就要浪费他那身资质了! 便是这毛狐狸撒娇, 他也是绝不心软的。 太渊微神色冷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空阔的房间内, 寒气瞬间弥漫开来, 在他周围凝出了坚.硬的冰棱。 几日之后,储物戒中的白玉令又是一阵闪动, 太渊微自修炼之中退了出来,浑身的寒气尚未收敛完全, 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冷冽淡漠,连带着那双眸子也变得极为凌厉,叫人看了忍不住胆寒。 太渊微略略地看了一眼那白玉令, 上面一阵光芒闪动,便传来了洛有卿独有的,很是沉肃的声音:“速来寒霜殿!” 太渊微听罢, 便是手掌一翻, 将那白玉令收了起来, 随后便是站起身,将石室之门打开了。 “师尊。”俊美的青年站在他的门口,带着温润的笑容看过来。 “……” “嗯。”太渊微顿了一下,随后便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师尊可是要去寒霜殿么?”顾时蕴也不在意他这般冷漠的神色,径自走了过去,神色十分自然地拉住了太渊微的袖摆,轻声问道,“带上弟子可好?” “……” “师尊……” “师尊……” 太渊微神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襟,随后身形一动,便是将顾时蕴提在手中,极快速地往那四大仙殿所在之处行去了。 顾时蕴也不恼,反而将手搭到太渊微的肩上,整个人都是靠了过去,看起来仿佛是紧紧黏在了太渊微身上一般,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太渊微的脖颈处,那片莹白的肌肤上,似乎也透出了一点淡淡的粉色。 是只很会吃豆腐的毛狐狸了。 太渊微伸手将埋在他肩上的大脑袋推开了一些,冷声道:“胡闹。” 顾时蕴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神色很是无辜:“弟子只是想与师尊亲近亲近。” 太渊微面无表情,脚下的动作却越发地快了,不一会儿便是来到了那虚空之内。他直接一松手,将顾时蕴扔到归神殿门口之前,便径自进了那寒霜殿之中。 看起来似乎有点气哼哼的! 顾时蕴静静地看了一眼太渊微离去的身影,慢条斯理地从地上起来,神色冷峻地往归神殿内行去。 . “太渊微。”洛有卿依然是端坐于大殿之上,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如同那坚.硬无比的磐石一般,冷硬而不可撼动。 “殿主。”太渊微神色冷然地行了一个弟子礼,看着很是恭敬。 洛有卿亦是微微颔首,手掌一挥,便有一道金光自他袍袖之中飞舞而出,映得整个大殿都染上了一层淡金之色。 “你且仔细看过。” 太渊微稍一探手,手上寒光点点,那卷飞舞的卷轴便似乎是被什么大力擒住了一般,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太渊微手中。洛有卿见状,神色微动,倒是多看了太渊微一眼。 待太渊微将那卷轴看罢,洛有卿才继续言道:“此事事关我归一宗之颜面,本殿虽是对你极为看好,但到底还需得你自己好生打拼一番。” 他点了点那卷被太渊微拿在手中的卷轴:“方才你亦是见着了,里面皆是我四大仙殿之中极为杰出的核心弟子,你若是想获得名额,需得先行与他们比过一场。” “弟子明白。”太渊微神色冷冽,眸中似有寒意万千,叫人只觉得他十分凛然高贵,清冷出尘,不敢有丝毫僭越之意。 洛有卿又是交代了一番,随后便是让太渊微下去了。 太渊微朝他执了一个弟子礼,便是转身退下。 他出到寒霜殿门口之处,寒眸淡淡。 “渊微师弟。”一个长相很是俊朗的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在太渊微面前,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 “……”太渊微神色凛然,冷声回道,“莫师兄。” 来者却正是曾经拉拢过太渊微的,也是同属于寒霜殿之人的,那十大道子之一,摘星道子莫泊云。 莫泊云看着太渊微冷若冰霜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兴味来。之前他的心腹之人也曾前去拉拢过他这位小师弟,原先以为,凭借他们同为寒霜殿核心弟子的情分,太渊微应当是不会拒绝的,谁知他最后竟是真的拒绝了。 只是他后来听说了他这位小师弟资质极好,不足五百岁便已经化神境界,便猜度,他应当也是有意于那十大道子之位,想来也是不愿屈居人下的,便不再去接触了——却不知他这位渊微师弟,除却资质极佳,容貌竟也是这般夺目么? 莫泊云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越加的平易近人:“小师弟可是刚从殿主那里出来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人……莫不是个傻的? 莫泊云迎上了太渊微冷淡的目光,不知为何也是有些尴尬,伸手碰了碰鼻子,笑道:“本尊只是想和师弟亲近一番罢了。” “师弟应当也是想要参与那仙道大会的罢?”这仙道大会一事普通弟子如今是不曾知晓的,只不过这里乃是四大仙殿所在之处,多的是知道此事的人,倒也不需要遮遮掩掩,故而莫泊云便是直接地说了出来。 “嗯。”太渊微淡淡地应道。 莫泊云似是不曾感受到太渊微的冷漠一般,依然是笑容满面地接话:“渊微师弟资质极佳,如今又已是化神境界,必定是能够……” “师尊。”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顾时蕴神色冷峻地看了一眼莫泊云,便走过来拉住太渊微的衣袖,表情陡然变得可怜兮兮的,“弟子很想念你。” 莫泊云止住了话头,神色莫测地眯眼看了看顾时蕴,随后又是露出了一个充满兴味的笑容,似乎还有些势在必得的味道:“这位是?” 顾时蕴松开了拉着太渊微衣袖的手,神色冷峻地看向莫泊云,“在下乃是归神殿的核心弟子顾时蕴,亦是渊微上人的亲传弟子。” “原来是顾师弟。”莫泊云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一个气势磅礴的男修走了过来:“莫师兄。” 莫泊云皱了皱眉“岳师弟。” 岳上衍露出了一个有些粗犷妖异的笑容,一双很是具有侵略性的眼睛灼灼地看向太渊微,声音似乎也是带着一丝柔情的:“渊微师弟。” 太渊微:“……” 啧,此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早知道拿鞭子抽死他便好了。 太渊微冷酷地想到。 顾时蕴也是对岳上衍很是厌烦,若非他们同为归一宗的弟子,而太渊微亦是拜入了寒霜殿门下,这岳上衍说不得便会有什么手段,让太渊微“自愿”地加入他所组建的势力,“自愿”成为他的禁脔了。 这般的可能冲入顾时蕴的脑海之中,顾时蕴眼中微暗,气息却没有丝毫变化。 太渊微神色冷漠,却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顾时蕴的肩上。 熟悉的微冷气息靠近,使得顾时蕴很快便是回过神来,他侧头看了一眼太渊微,神色冷峻。 他如今还是有些弱了。 莫泊云与岳上衍看着太渊微对他的那个弟子这般关切,莫泊云乃是挑了挑眉,岳上衍却是眉头紧蹙,仿佛十分不悦的样子。 岳上衍目光在顾时蕴身上冷冷地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随后他又是看向了太渊微,眼中占有欲分明:“不知前些日子本尊所言,渊微师弟的决定曾是有了改变么?” 太渊微冷着脸,姿态十分疏离:“不曾。” 岳上衍轻笑了一声:“你会有的。” 说罢,他便转过身,身形一动,便已是离去了。 莫泊云却是看向了太渊微,眼中似有浩瀚星辰,熠熠生辉:“若是日后此人为难你了,渊微师弟只管来寻我便是。” 太渊微朝他微微颔首,冷声道:“多谢。” 莫泊云笑了笑,却是说道:“如此,本尊便先行一步了。” 他脚步一迈,便是进了寒霜殿之中。 太渊微转头看向垂头丧气的毛狐狸,手上一动,便是抓住了顾时蕴的衣领,将他提在手中,运起术法,很快便是回到了霜林峰之上。 “师尊……”一直是回到了洞府之中,那毛狐狸才半死不活地开口道,声音亦是半死不活的,“……” “何事。”太渊微板着脸,自觉十分地具有师尊的威仪了。 “他们……”娇气的毛狐狸又是拉住了他的衣袖,期期艾艾道,“他们都十分喜欢师尊,以后师尊便不是弟子一人的了。” “弟子,弟子很是难过……” 太渊微看着那毛狐狸又是那般小女儿情态,忍不住冷着脸伸手重重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本尊乃是你的师尊。” 哼,他怎会喜欢那岳上衍,这毛狐狸果真是灵智不曾长进。 他作为师尊,日后必定是要好生调.教一番这毛狐狸的。 顾时蕴顺着他的动作,将手攀到太渊微的小臂上,脸颊在上面蹭了蹭:“师尊不要喜欢他们可好?” 47.四十七 “……”太渊微垂眸看了他一眼, 却是冷声说道:“你在怕。” 顾时蕴一愣, 随后便又是委屈巴巴地说道:“嗯, 弟子怕师尊不要弟子了……” “胡思乱想。”太渊微冷冷地说了他一句, 便是转身回了洞府之中。 顾时蕴神情微暗,却又看见太渊微再次从洞府之中走了出来, 神色很是淡漠。 “本尊饿了。”只见这个清冷出尘,美得宛若绝世仙人一般的青年薄唇微启, 分明是充满着尘世烟火气息的话语, 却显得冷冷淡淡的,不沾一丝烟火气。 顾时蕴眸色一凝, 随后便是露出了一个极其开怀的笑容:“是、弟子为师尊做一些灵食可好?” “……”太渊微板着脸, 不言语。 顾时蕴直接走过去, 这次不再去拉他的袖子了,而是直接隔着太渊微的袍袖, 握住了他的手腕。 “师尊……”太渊微动了动,那毛狐狸便又是露出了那般娇气的神色。 “……”哼。太渊微不动了。 于是那毛狐狸又露出了十分高兴的神色, 握着他的手也是紧了紧。 当真是个娇气包! “师尊在此处等着弟子,弟子这便去给师尊做些灵食。”那毛狐狸像是十分兴奋了,太渊微被他拉着按到石凳上, 随后那毛狐狸便又是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捣鼓着什么。 太渊微神色冷淡地看着。 他确实只是饿了罢了,并非是因为担心这毛狐狸而寻的借口!也并非是这毛狐狸手艺极好! 顾时蕴回到自己房中,忍不住是露出了一个与寻常不同的, 有些邪异的笑容。 太渊微……必定是有些在乎他的。 莫说一个已是化神期的高阶修士, 便是一个寻常的金丹修士, 亦是早已经辟谷了,如何会有腹中饥饿一说?太渊微……约摸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这个弟子,他作为师尊,是不会不要他的么? 而按照太渊微的性情,若是当真不曾看重他这个弟子,又或是对他的感情很是淡漠,必定是不会这般行为的。 即便……太渊微此刻对他的感情,大约还只是师徒之情,但是谁又能说,师徒之间是并无可能的呢? 顾时蕴心中的沉郁之气散了一些,随后便是从储物戒中又是取出了一块极新鲜柔嫩的灵肉,手中绿芒闪动,一点青绿之色的火焰便从他手中升腾而起,将那灵肉烤得吱吱作响。 太渊微在那石凳之上坐着,但是想起了那毛狐狸有些娇气的性子…… 他站起身,踱步往顾时蕴的房间行去。 他不过是想去看看那灵食可是做好了,并非是担心那毛狐狸! 顾时蕴并没有关上石室的大门,是以太渊微走到他的房门之前,便是直接看到了,那毛狐狸将那灵肉之间架在火上烤的模样,而那毛狐狸还在那灵肉之上刷着什么。 “师尊?”顾时蕴回过头,露出一个乖巧纯良的笑容,“师尊再等等,很快便好了。” 太渊微敏锐地从这毛狐狸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哄骗的感觉,冷嗖嗖地看了他一眼。 这毛狐狸当真是不知所谓。 灵智果然是不曾有多少增长。 日后需得寻一些增长灵智的灵药给这毛狐狸吃吃看。 太蠢了带出去……不好看。 顾时蕴利落地将那灵肉沾满了调料,随后便是用青木神火烤了烤。那青木神火是何等厉害的异火,只不过是烤了三五息,那品级不低的灵肉便已是完全熟透了,散发出了一股极为浓郁的异香。 顾时蕴将这灵肉细细切好装到玉盘之中,又取出了玉筷玉碗,才笑着对太渊微说道:“师尊可要在这里吃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方才他坐着的地方行去。 顾时蕴了然,便端着灵食跟在他身后。 “师尊快些尝尝……”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一眼他,随后便是极给面子地夹了一筷子。<br/> ……哼。 只算是不错罢了。 <br/>. 他们二人在洞府之中吃过了灵食,便又是潜心修炼了一番,随后便是被召集起来,尽皆去了那斗法擂台之中。 寻常弟子并不知晓事情的原委,只知宗门似是想考一番宗内的弟子,便是举行了一场弟子之间的比斗,除却内门弟子皆是要试上一试,便是那些天资很是顶级的核心弟子,亦是不能幸免。 只是有心人却是能发现,虽说那些核心弟子往往也会与寻常弟子对战,但是他们若是赢了,那么接下来必定是会遇上另一个核心弟子的。 核心弟子才多少人?即便是算上了各个仙殿里面每一境界的核心弟子,都不曾超过千人,而内门弟子,却有上万人之多。 由此可见,核心弟子在比斗之间遇上,其实几率应当是极低的——而至于为何本该极难相遇的两个核心弟子会在不足十几场的比斗中纷纷遇上…… 看出来的人自然也是猜出了什么,只是宗门显然是不愿让他们知晓,他们便也只当不知罢了。 太渊微在这场比斗当中,第一次便是遇上了一个化神境界的寻常内门弟子,那人虽是三灵根,却是专修火灵根一脉,所修功法亦是对太渊微有所相克。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了,且不说太渊微乃是纯然的冰灵根,一身真元极为纯净,便说他真元的凝实程度,便是这寻常内门弟子远远不及的。 更别说太渊微服用过了那冰云丹,对道心的感悟亦是比寻常修士深切了不少,对术法的运用也十分纯熟,这区区与他同一个境界的寻常修士,便是丝毫奈他不得。 “我认输。”在那条冰龙直接越过了他设下的火网,朝他吞咬而来的时候,那化神修士当机立断,跳下了擂台。 太渊微浑身缭绕着淡淡的霜色,濯濯的寒气似乎要将这片天地都给凝固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极美极修长的手掌,轻轻一握,那条冰龙便是骤然缩小,最终化为一点霜云。 令人窒息的威压陡然消失,那化神修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带着一丝苦笑地看着擂台之上,那个仿佛天生便是叫人敬仰的青年,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那负责记录的傀儡在那化神修士跳下擂台的时候便已是出现在了太渊微面前,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平板:“胜者,太渊微。” 他手中的玉笔凭空一点,太渊微身上的白玉令便是亮了亮,随后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数字。 “七”<br/><br/>。 太渊微倒是不曾在意,他朝着那傀儡微微颔首,身形微动,便是离开了那斗法擂台。 “恭喜师尊!”顾时蕴此刻亦是站在擂台周围,见太渊微下来了,便是迎了上去,露出了一个极为濡慕的笑容。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如何了?” 顾时蕴亦是将自己的白玉令亮给他看,上面浮着一个浅浅的数字。 “六”。 “弟子不才,侥幸赢了。”他似是有些害羞地说道,“还得多谢师尊的教导才是。” “……”太渊微板着脸,耳尖有些泛红,冷声道,“走罢。” 这毛狐狸,老是这般……哼。 旁边的修士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神色都是有些复杂。 莫非资质绝顶的天才,都是这般……性情中人么。 太渊微与顾时蕴自然是不知道他们的相处让其他的那些修士感觉到心情复杂,他们二人在略略休息了一阵之后,手中的白玉令又是闪起微芒。 那是……又有一场比斗在等着他们了。 “师尊……”顾时蕴手中的白玉令闪得极快,他看了看太渊微,随后便是站起身,“弟子去了。” 太渊微略略看了他一眼,随后亦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清冷悦耳:“去罢。” 顾时蕴眸光一亮,侧头在他手背上蹭了蹭,随后便是露出了一个依依不舍的模样,转身往那擂台之上掠去。 这斗法擂台并非是只有一个,而是有数百个之多,在顾时蕴上了其中的一个斗法擂台之后,太渊微亦是身形微动,如同一抹轻雪般,跃到了另一方擂台之上。 此时与顾时蕴对战的,却是一个归属与元阳殿的核心弟子。 那核心弟子境界乃是化神后期,顾时蕴却不过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便是已被压了一头。且那核心弟子看着肌肉虬结,肉体极为坚韧,而顾时蕴看着却是那种修长好看,却不过分瘦弱亦不过分强健的身形,便是又显得有些弱气了。 一时之间,下面观战的修士都得是以为,这个青衣修士,怕是要在那核心弟子手下走不到百招了。 毕竟他们看起来气息相若,又是同为核心弟子,资质差得不远,境界和肉身,在此刻却是是极为重要的了。 “请。”那核心弟子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抡起一柄巨锤,对顾时蕴言道,看起来颇有一种体修的感觉。 顾时蕴神色冷峻,手掌一翻,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柄看起来极为奇怪的……灵器? 那灵器似棍非棍,长着许多类似于巨狼犬齿模样的倒刺,看着很是彪悍,与这个青衣修士十分俊逸的脸蛋……有点不搭调。 顾时蕴用手掂了掂这柄他用万年梧桐木修整而成的“狼牙棒”,眸色微暗。 48.四十八 那与顾时蕴对战的元阳殿核心弟子见状,神色未变, 只是眼中的警惕之色越加地强烈了。 此人拜入宗门不过是百余载, 便已是从金丹修为晋升至化神中期, 资质绝非寻常,且他出手次数虽是极少,可每次都像是仍有余力的模样, 说不得有着诸多后手, 他是万万不敢小瞧此人的。 他抬眼看了看那个分明光风霁月, 俊美非凡的青衣修士, 心下一横,抡起手中的巨锤,真元涛涛, 便是狠狠地砸将下去! 那巨锤似有千钧之重, 速度却又是极快,不过是一息之间,便是带着极为恐怖的威势落到了顾时蕴身前,眼看着便是要将顾时蕴碾在锤下了! 那修士心下微松, 手上的肌肉鼓起, 无数的真元自他的四肢百骸流转开来, 形成一股极大的力量,顺着那巨锤直直地压了下去。 顾时蕴手中握着那狼牙棒, 轻轻地掂了掂, 随后便是极其随意般挥出一棒—— “砰——”一声轻响蔓延开来, 围绕在那斗法擂台旁边的修士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嘴边便缓缓地流出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那在一旁监察着整场比斗的元婴傀儡身形一动,手中一挥,便是有数百个玉瓶自他的手底抖擞而出,落入了那些气息有些萎靡了的修士手中。 那些修士忙不迭地将丹药服下,随后好生调息了一番,脸上才稍微显出一丝血色来。 而擂台之上,却仍旧是剑拔弩张之势。 顾时蕴挡住了那元阳殿核心弟子的一击,随后便不再示弱,身形一动,不过是一瞬之间,便是到了那核心弟子的身后空当之处,手掌不知是如何动作,那根看着极狰狞的狼牙棒便是朝着这弟子的背心砸去。 那核心弟子骤然绷紧了身子,肉身之上莹起了一片金光,看着竟是有一种极坚韧的感觉。 那满是突刺的木棒狠狠地击打在上面,竟是发出了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铿锵不绝。 那核心弟子身上的金光闪烁了一瞬,那裹挟了极大气劲的狼牙棒竟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顾时蕴眼神微暗,将那狼牙棒舞得虎虎生威,偏生他又长得是温文俊美,一袭青衣飘渺润泽,看起来便是叫人有一种错乱之感。 那核心弟子站在原地任他击打,眼中流露出一抹自得之色,随后就是大手一抓,便是要将顾时蕴擒到手中了! 顾时蕴唇角微勾,眼中似是有幽绿闪动,俊美的脸上似乎笼罩了一抹邪异之色,在那核心弟子的手即将碰到他的衣襟之时,便是陡然消散,而那核心弟子身上的金光亦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极快速地灼烧过了一般,染上了乌黑的色泽,变得有些脆弱不堪。 “呼——!”一缕带着草木清香的劲风在那核心弟子的耳边擦过,那布满了突刺的狼牙棒堪堪停在他的脖颈之处——那里的金光早已是化为一片乌黑,只要顾时蕴稍稍用力,那狼牙棒上的突刺便是能轻而易举地刺穿他的喉管。 “本尊……输了。”那核心弟子虽是仍有余力,却到底不敢轻易地激怒顾时蕴。他方才看得分明,这青衣修士手中绿芒点点,真元涛涛,那模样有些奇怪的木棒之上亦是流转着极为强悍的气劲,显然是蓄着后力的。 那元婴傀儡在他出言之时便是落到了斗法擂台之上,手中随意地一点,那核心弟子便是被它送到了擂台之下,它另一只手握着白玉笔,在顾时蕴的白玉令上落下了重重的一笔。 “十六”。 顾时蕴看了一眼,随后便是将白玉令收了起来。 而太渊微那边亦是比完了,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看着。 “师尊。”那毛狐狸似乎是一眼便看见他了,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狼牙棒,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起来。 ……哼。他什么都看见了,藏起来也是无用的。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一脸冷然的神色,却已是习惯了,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旁边走去。 “师尊,弟子又赢了。” “……” “师尊可有什么奖励么?”那毛狐狸转过头来看向他,眼中满是柔亮的光芒,似是十分期待的模样。 “……你所欲何物。”太渊微对上那双眼睛,不知道怎地,冷酷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拐了个弯。 啧。 这毛狐狸果真烦人。 “弟子想要抱抱师尊,”青年似是有些局促,又仿佛很是期待,小声地问道,“可以么?” 太渊微冷眼扫了一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那毛狐狸的神色眼见地便颓丧了下来了,太渊微心中冷哼一声,却是走过去,伸手将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 “哼。”顾时蕴隐隐约约听到了太渊微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他笑了笑,在太渊微的肩膀上蹭了蹭,随后又是露出了一个乖顺的笑容:“多谢师尊的……奖励。” 他后面那两个字讲得有些含糊,似乎还带着一丝缱绻之意,太渊微的神色冷了冷,随后便是伸手将顾时蕴在他肩上蹭了蹭去的大脑袋推开,转过身,不理会这毛狐狸了。 顾时蕴笑了笑,伸出手,试探着拉住了太渊微的袖摆,跟在他的身旁。 约摸是因为他们已经都和核心弟子比过一场了,接下来的一些比斗中,他们二人却是再未被抽中过了。一直到了接近结束之时,那台上所留下的修士越来越少,而留下的修士当中,又有一大部分都是核心弟子,余下的才是修为资质都算是不错的内门弟子。 待到最后,太渊微终于又是被抽上了斗法擂台之上,此次他对上的,却又是元阳殿的核心弟子。 是巧合么?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在擂台之上,他对面的女修穿着一身极其暴露的衣裙,行动间丰满的胸脯与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周身都是弥漫着诱人的气息。 “渊微师弟……”女修在看见太渊微容貌之时眼睛微亮,神色很是端庄温雅,看着与她的穿着丝毫不符。 “请。”太渊微眼眸之中乃是一片的平静淡漠,看向那女修的目光既不见丝毫淫.欲垂涎,亦没有什么鄙夷之色,仿佛她当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修士罢了。 那女修倒是有些惊讶于他的表现,杏眼一挑,一缕极美的火焰便从她的眉心之中腾越而起,见风即长,瞬间将整个擂台都是包裹了起来,火舌不断地舔舐着微凉的地面,烤得那极坚韧的岩石都是变得有些酥脆了起来。 周边的空气陡然变得有些炎热,太渊微神色未变,周身笼罩着一阵如烟如雾的寒气,在那烈焰的映衬下显得孱弱,却硬生生是逼得那些火舌不敢靠近他半分。 那女修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指尖连连变动,那些火舌便好像是开启了灵智一般,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火凤。 “唳——”那火凤仰头发出了一声清鸣,凤喙一张,便是吐出了好几团巨大的火团,双翅在空中不断地煽动着,火凭风势,本就极为炽烈的火焰在那火凤的煽动之下,更是发出了噼啪的轻响,将虚空灼烧得有些扭曲,红色的火舌高涨,便是冲着太渊微极快速地砸去了! 太渊微寒眸微敛,看似极慢地伸出了一只手在空中一划,一条散发着极为凛冽的寒气的冰河便陡然倒挂在空中,将那些个吞噬而来的火团都是阻挡在外! 冰河涛涛,太渊微虚虚地踏在那冰河之上,一身的凛然之气,神色在那方冰河的映衬之下,更显得清冷夺目,霜洁无尘。 女修见状,神色一滞,手中又是连连变动,那火凤又是发出一声鸣叫,无数的火光从它的身体之中涌出,灼热的真元似乎要将那凛冽的冰河都是烤干了一般。 太渊微依旧是那般淡漠至极的模样,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条极精致冰寒的灵鞭,轻轻地一挥—— 那灵鞭陡然变得极长,似是有着自我灵智一般,自发地缠上了那火凤的身体之上。 女修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随后又是化为一丝愕然——那灵鞭竟是不曾被她以本命真火凝成的火凤燃烧至虚无,反倒是她的火凤被缠住了命脉,身体都是有些虚幻了起来!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缓缓地那灵鞭一拉,那缠绕在火凤身上的灵鞭便是一紧,随后便是将那只火凤直接碎裂成一缕缕真元,消失在半空之中。 那无处不在的炙热之感,也随着火凤的消亡而慢慢地消失了。 女修脸色有些苍白,不住地喘着气,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极为显眼。 “认输?”太渊微冷冷地看了过去,淡淡地开口道。 “本尊认输!”实在是太渊微的神色太过自然了,看着仿佛还有十分的余力一般。而召唤出火凤却已是耗费了她大半的真元,本想着速战速决,却不曾想竟是在这太渊微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女修既是认输了,那胜者自然便是太渊微了。 待到那元婴傀儡在他的白玉令上记下一个数字,太渊微身形微动,便是从那擂台之上飘然而下,姿态凛然高贵。 顾时蕴却敏锐地觉察出了,太渊微与平常无异的神色当中,似乎有些许不妥。他走过去,看着是拉住了太渊微的手臂,实则是虚扶住了他。 “师尊……”顾时蕴自储物戒中取出了一瓶丹药,指尖将那瓶塞挑开,便是递到太渊微面前。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倒是很给面子地接了过去。 他方才看着似乎是胜得很是容易,其实并非如此。那女修再如何,亦是元阳殿中的核心弟子,修为更是还虚初期,比太渊微高了一个大境界,且心性术法皆是上上,太渊微不仅是要抵抗住她的攻势,更是要在她的攻势下反击,其中所耗费的心力与真元,乃是与那些寻常的内门弟子比斗之时的数倍之多。 直至最后,他虽是赢了那女修,但是体内的真元亦是所剩无几了。 所幸,到底还是赢了。 49.四十九 “这太渊微,倒是有几分意思。”一名看起来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一个蒲团之上, 脸上带着一缕亲近的笑容, 气息亦很是平凡温和, 令人观之可亲——却正是陆沉, 这归一宗的核心之人, 归一宗主。 他仿佛像是凡间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教书先生,一身的书卷气息, 有些瘦,很有一种儒者的风范。 洛有卿略略侧过头,神色沉肃:“确实是个好苗子。” “如此,便许他一个名额罢。”陆沉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来,口中淡淡笑道,语气之中却是流露出一种位高权重的气势来。 “我殿中的弟子亦是不错, ”柳清芜捂着嘴娇笑了一声,一双美眸清亮如星,淡淡地抬眼, 便是艳色逼人,“不知宗主有何安排?” “自然是按名次排列。”陆沉依然是笑着,脾气颇好地说道。 那元阳殿的殿主此刻却是一言不发,有些粗犷剽悍的脸上线条冷硬, 看着有些煞气夺人。流云殿殿主江清流却是个不服气的, 大约也只是和洛有卿不服气, 当即说道:“这太渊微长得这般好看, 本就该和本尊学一学那天罗绝音的,都怪……” 他还未说完,便撞上了洛有卿淡淡瞥过来的一个眼神,余下的话语便噎在了喉咙里,最后也就是冷哼一声,撇开眼,不去看洛有卿。 那陆沉眼带笑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方才言道:“他乃是变异冰灵根,与寒霜殿极为契合,又怎么去学那天罗绝音?” 江清流瘪了瘪嘴,看着竟是有些小孩子脾性。 陆沉自是知晓他与洛有卿之间的些许瓜葛,当下里也不再说些什么,只将手一伸,一股极为醇厚柔和的真元自他手中弥漫开来,凝成一面巨大的,坚韧的水镜。 水镜之中是一片极为陌生的地域,那里灵峰环绕,云雾飘渺,参天的古木与低矮的灵草相依相伴,颇有一番清幽之美。而就是这般极美极静的山林之中,却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尸体,观他们身上的伤口以及容色,当是修士无疑。 那些尸体身上的服饰不尽相同,但是略略一看,却是能看出,他们大约是各自来自四五个宗门左右的,每个宗门大约都有二三十人。 陆沉的神情有些严肃,看向其中几具尸体之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已是第三批弟子遭遇不测了。” 先前还相互笑闹过一番的众人,此刻也是收敛了神色,目光在看向那些尸体之时,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痛心来:“那乃是我归神殿的核心弟子之一!” “我元阳殿的核心弟子亦在其中!” “那是我流云殿的核心弟子……” 每个仙殿的核心弟子不过千人,都是那等资质超群,悟性过人,气运加身之辈,乃是一宗之中,最有可能踏上无上道途的巅峰之人,就这般陨落了将近三十人,岂不是叫人痛心! 而在这之前,就已是陨落了足足六十余人了! 即便他们已是给予了这些核心弟子诸多保命之法,只是仍旧是…… 陆沉面上有些晦暗,眸色轻动,那水镜之上的画面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动了一般,不断地飞速往前流转着,随后停在某一个画面上。 “叶师兄,这里可当真是有那万年冰蚕出现?”一个长相十分稚嫩的少年看向他身前的一个冷静持重的青年,语气中颇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那青年一边用神识探寻着前方,一边亦是回答着那个少年:“自然。” “那……” 他们看起来乃是由二三十组成的队伍,除却那个青年和那个少年之外,尚有十数个青年修士与年轻女修,个个皆是气息浑厚,气势磅礴之辈,看着便是叫人知晓,他们的资质乃是极为不凡的。 不知那青年看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顿,脸上也露出了谨慎凝重的神色…… 接下来的情形,便是这一行修士遇着了同来此处寻找万年冰蚕的其余几个宗门的弟子,还未等这些弟子分出个高下来,便有一个身着血衣的修士从天而降,手上速度极快,招出了一卷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幡旗,袖手一挥,便是聚起了遮天的乌云,放出了无数怨魂。 那些弟子虽然都是每个宗门的核心之一,但到底修为仍是有些浅薄,在那个血衣修士极为狠辣的手段之下,即便都是纷纷自爆了元婴,却依然是逃不过被那幡旗笼罩的命运。 “血弑老魔!”江清流神色微变,“他竟是晋升至大乘期了么!” 陆沉亦是眸色微暗:“看来那魔道,是要对我仙道出手了。” 江清流稳下神色,抬眼看向陆沉:“可是要通知东极殿他们?” “他们应当已是知晓了。”陆沉倒是不曾反驳,“只是那仙道大会,却是非开不可了。” 这仙道大会一事,陆沉早已是知会了那另外的几个仙宗,此刻发生了这般事情,却是给仙道大会添上了几分阴霾。 “如此,待斗法擂台之事结束之后,那些胜出的弟子,便许他们一个名额罢。” “是。” . 斗法擂台赛很快便是结束了,太渊微与顾时蕴分别是名列第七和第九名,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后面了,但是他们二人的底牌都是未曾掀开——自然,那些胜了他们的人的底牌,或许也未曾揭开,只是他们真正厮杀起来,却未必还是这般结局罢了。 那些输了的人,自然也有些是不服气的,宗门却也是体贴地许了他们一个权利,可在百名胜者确定之后,选一人挑战,若是赢了,那他便可取代那胜者,成为新的百名之人。 只是那百名胜者本就是自己拼杀出来的,那些落败者若想再次挑战,却需得付出些许代价。 当下里,那些心存不服,家底又颇为丰厚者,便纷纷解囊,便是要选一人挑战起来。 只是那前十之人,却不曾有一人挑战。 待到一切都是尘埃落定了,方才有长老宣布,此次考核并非只是考核,而是仙宗有意选出极优秀的弟子,前去参加那仙道大会! ——竟是这般的机遇! 当下里,又是有一些因为怜惜自己身上的那些灵药灵石而不曾挑战的弟子后悔不已,可却无法改变了。 既然是已经将仙道大会一事宣扬出去了,归一宗索性便不再掩饰,不仅是花了大气力去培养那些在此次比斗之中脱颖而出的那百名弟子,更是额外给予了前十之人许多的优待,太渊微与顾时蕴都是名列前十之中,亦是享受了那般倾尽资源的待遇。 该说归一宗作为仙道之上的四大仙宗之一,果真是名不虚传的。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在它倾斜了许多资源的情况下,太渊微与顾时蕴的境界都是又突破了一层,而且真元凝实,根基牢固,毫无那般强行突破之后的虚浮之感。 “师尊。”俊美的青衣修士站在一身寒气濯濯的白衣修士面前,露出了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殿主唤我们前去归一殿一趟。” 太渊微缓缓的睁开眼睛,几近实质化的寒气也被他慢慢地收拢了起来,最后,他看起来依旧是那般清艳高绝的,却没有了那种冰冷得宛若一座毫无人气的冰峰一般的感觉了。 顶多是像一座很是精致华美的冰雕。 顾时蕴朝着他的师尊伸出了一只手,太渊微神色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是不曾抗拒地将手伸了过去。 顾时蕴立刻握紧了太渊微的手,脸上的笑意也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加的真切起来。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哼。 这毛狐狸说什么要和他亲近。 还不是因为他娇气罢了。 当他不知这毛狐狸心中想的是什么! 顾时蕴头上别着一枚木簪,漆黑如墨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其中,眉目清朗,笑容温雅,看起来当真是一个极为出众的青年了。 “师尊,走罢?”顾时蕴轻声问了一句,随后便是抛出了一枚叶子,在空中化为一艘小舟,他便拉住太渊微的手,轻轻一跃,到了小舟之上。 太渊微早已是习惯了这毛狐狸时刻都是要念着他的性子,此刻也只是在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不曾将手抽回来。 待他们到了那归一殿之中,不消太渊微出言,那毛狐狸便又是摆出了一副冷峻的神色,十分规矩地放开了太渊微的手。 太渊微走在顾时蕴之前,直直地进了那归一殿之内。 一进去,方才发现,这殿中之人却是着实不少。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所见之人皆为那百名胜者,当下心中便是明白了,此次洛有卿叫他与那毛狐狸前来,约摸便是与仙道大会有关了。 洛有卿目光一扫,便是看见了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进来,神色冷肃。 “想必诸位亦是知晓——”一道儒雅的,甚至是算得上是温和亲近的声音传来,一道虚幻的身影便在那九级玉阶之上缓缓浮现,随后变得很是凝实。 陆沉轻轻地扫过了下面站着的百名弟子,分明是极温和的目光,却叫人感觉重若千钧。 50.五十章 “此次前去仙道大会,对尔等而言, 虽是一个机遇, 却也未必是机遇。” 陆沉的声音很是温和,甚至是有些亲切的, 只是他话中的深意, 却又叫人生出一种极为沉重而凛然的感觉。 他们如何不知,此去前去那仙道大会,并非只是一个机遇而已。宗门为何举办这场斗法考核将他们挑选出来?除却是想给他们一个造化,未必没有让他们与另外的三个仙宗弟子比过一场的考量。 是势如破竹, 道心圆满,还是一朝跌落,难以为继, 全看他们的运道与本心了。 陆沉缓缓地扫过这些弟子,将他们的神色尽皆收入眼底。 “如此,你们可还愿意?”他这一句话声音听着并不十分大, 却又仿佛炸雷在耳边惊响一般,将人的心神都给攥到了一起。 “弟子自是愿意!” 在场之人,却是无一人退缩。修行之途本就是逆流而上,若是事事都要瞻前顾后,没有那等锐气可言,莫说是渡劫飞升, 成就无上道途, 怕是连金丹都是不能堪破的。 而在场之人既然是归一宗倾力培养的弟子, 与修行一途之上, 自然是不会迟疑不定,反倒错失良机的! 太渊微与顾时蕴站在一群弟子的面前,与其他前十之人站在一处,神色看着皆是十分的冷冽。 很有师徒相了。 陆沉看着他们的表现,亦是十分地欣慰,手掌一翻,便是说道:“如此,尔等且随我来!” <br/>太渊微与顾时蕴早有预料,来此之前便已是将自己的东西都是收入了储物戒中,此刻被陆沉收入袖中,也不曾露出什么丑态,只稳稳地站立于那看着十分坚.硬的布料上,耳边传来猎猎的风声。 似乎是只过了几息,外面的风声便已是停了,随后太渊微便觉得眼前又是一亮,眸光略略扫了一眼,便发觉他们已经是落到了一艘极其巨大奢华的楼船之上了。 这船不知长多少,高及云霄,亭台楼阁俱全,乐声悠扬,看着简直是不似凡间之物。 他们堪堪落到船甲之上,便有数十上百个美貌的傀儡女子上前,便是要引着他们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太渊微看了一眼那容貌很是美丽的傀儡女子,正欲跟上去,袖摆便是一紧,他微微侧头,便是看见一张满脸都是委屈神色的脸凑过来:“师尊……你怎地不等我?”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跟上。” 于是顾时蕴又颠颠儿地跟上了。 这宝船极大,归一宗又不是那等资源贫乏的小宗门,是以这里虽是上来了百人之多的弟子,却也是每个人都是安排了一间极好的寝居,里面设着极上等的聚灵阵,摆设亦很是精致。 只是顾时蕴自己不愿意住自己的房,偏要挤去太渊微那里,而太渊微又不曾说什么,所以倒也不会有人去管就是了。 太渊微直接挥退了那名想要上前来伺候他的貌美的傀儡少女,顾时蕴便十分识相地关上了门,周身灵光一闪,便又是变回了毛狐狸的模样,一条大尾巴扫来扫去的,十分可爱。 “嘤~”毛狐狸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细,听起来就好像是在撒娇一般。 它也确实是在撒娇就是了。 太渊微神色冷淡地看着那只毛狐狸扒拉着他的衣角,见那毛狐狸眼睛湿漉漉的,眼看着便是要委屈地哭出来了,才伸手一捞,将这毛狐狸捞了起来,抱进了房里。 温热的小身体在他的怀里动来动去的,太渊微神色微冷,手掌一按,便将那毛狐狸轻轻地压住,不让它扒拉自己的衣襟。 哼。 这毛狐狸实在是不成体统了一些。 老是这般弄得他衣冠不整的。 着实是淘气。 得好生调.教。 太渊微这般想着,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手中这毛狐狸一如既往的十分顺滑柔腻的皮毛,蓬松的手感简直是让人忍不住多揉几次。 顾时蕴也由着他,两只前爪搭在太渊微的衣襟上,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既天真又无辜。 像是一只很纯情的毛狐狸。 “嘤~”毛狐狸再次轻声叫了起来,随后便是传出了一道青年的声音,“师尊……” 太渊微揉着毛狐狸的动作一顿,随后便是收回了那只手,只用另一只手托着那毛狐狸,神色冷然地问道:“何事。” 顾时蕴已然是十分习惯了,将头搭在太渊微的手臂上,大尾巴扫了扫,仗着自己此刻还是一只毛狐狸的形态,纵身一跃,跳至太渊微的肩头,两只爪子轻轻地按在太渊微的脖颈上,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太渊微的脸颊。 太渊微:“……” 不等太渊微伸手将它捉下来,它便自发地从太渊微肩上下来,在太渊微的腿上躺平了身子,露出了有着雪白雪白的蓬松绒毛的小肚子,朝着太渊微嘤嘤嘤了几声。 居然是使用了美狐计! 顾影帝可以说是深谙三十六计并纯熟运用的小天才了。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这露出了毛肚皮的毛狐狸一眼,神色十分冷淡,看着便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然而他的手却已是自发地伸向了那毛绒绒蓬松着的狐狸肚皮,面无表情地在上面揉了好几下。 啧,竟是这般轻易地便将自己的弱点显露出来,若非他是这毛狐狸的师尊,这毛狐狸怕不是要被扒皮做成一件法衣了。 当真是……太蠢了些。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抓住了那毛狐狸,将它从腿上提了起来,放到床榻之上,随后便是语气十分冷冽严肃地说道:“日后莫要这般随意露出肚皮。” 会有许多人女修想要一条灵狐毯子的。 虽说这毛狐狸看起来着实是小了些。 “嘤。”那毛狐狸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太渊微满意了,脸上冰寒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伸出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蹭了蹭顾时蕴头上的那撮小绿毛。 麻麻痒痒的感觉从那撮绿毛那里传来,小狐狸摇了摇头,那撮绿毛也跟着晃了一下,冒出了几点青绿色的火苗。 那几点火苗落到太渊微的手上,还未等它燃起,便又是被太渊微身上缭绕的寒意给冻到熄灭了。 毛狐狸将爪子搭在他的手上,呼呼地吹了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好像是在害怕太渊微生气一般,怂得有些可爱了。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屈指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轻哼了一声。 “好生修炼。”丢下这一句有些简短的话,太渊微便强行将目光从那毛狐狸雪白雪白的皮毛上挪开,身形微动,便是盘坐于床榻之上,双眸紧闭,开始调息了起来。 顾时蕴趴在他的身旁,太渊微修行之时逸散的寒气在即将接近他的身体之时,便会十分自然地自己拐了个弯,直接绕过了他在的那个地方。 这并非是顾时蕴自己动作的结果,而是那些濯濯寒气自发的行为。顾时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太渊微冷冽而俊美无比的脸,随后轻轻地从床上跳了下去,径自变回了人形,在地上调息了起来。 . 那宝船的速度乃是极快,不过是数日的光景,便是已经到了那中心域的边缘之处。 那中心域,顾名思义,乃是这方世界的中心区域。这方小世界乃是分为五大区域,归一宗所占据之处,乃是极北之境,而东极殿,自然便是东方一带。七宝阁向来是雄踞于南域,而云渺宫,则是坐落于西域。中心域却不曾单独掌握于四大仙宗之一的手中,而是由四大仙宗共同控制着,里面的势力牵扯不断,倒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制衡之处。 而这中心域因着有了四大仙宗的庇护,本身亦是资源极为丰厚的所在,虽说大部分资源皆是被那依附于四大仙宗的宗门或世家所瓜分,但到底还是一处有着许多奇遇的宝库,是以,这中心域一直皆是许多散修所向往的所在,它的繁荣,也是情理之中的。 高大的城池直入云霄,厚重的城墙看着威势凛然,来往的修士皆是一身的血气滔天,神色看着皆是带了些许凶煞之意。只是他们虽是看着有些血腥邪异,但是气息又是十分的纯净和谐,并无那等堕入了魔道的邪气之感,看着便是有些奇异了。 太渊微等人早已经是被那些傀儡少女从房间中叫了出来,此刻便是站在那船甲之上,俯瞰着那座极为高大的,繁华无比的城池。 宝船静静地停留在半空之中,在这座城池之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洛殿主,别来无恙。”一声娇笑自远处传来,一名身着霓裳羽衣,容色娇美的女修踩踏着一朵白玉莲飘渺而来,身后亦是一艘极为巨大的宝船。 太渊微若有所感,抬眼看向那艘宝船,随后便是眸色微凝。 那宝船之上亦是站着许多衣饰相类的修士,看起来应当也是和他们一样,乃是那个宗门挑选而来的弟子。 顾时蕴亦是看到了那宝船之上的人影,随后便是往太渊微站着的地方靠近了一些,伸手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臂。 “师尊……” “本尊无事。”太渊微声音有些淡漠地说道,容色凛然。 那宝船之上,赫然是有着一道火红的身影! 51.五十一 那道火红的身影极为热烈与张扬, 斜靠在一名蓝衣男子的身上,颇有一番慵懒迷人的意味。或许是察觉到了太渊微那一闪而过的目光, 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来,昳丽得有些刺眼的面容直接暴露于微暖的阳光之下,显得很是美艳生动。 他亦是很快便看到了归一宗宝船之上的太渊微二人,灿若星辰的眼眸微挑, 便又带出了十分的风情来。 “子真?”易言之方才乃是在略略调息一番, 回过神来便注意到辛子真的异样,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便顿时被一个清冷绝艳的身影夺去了心神,“是渊微道友……” 辛子真眉头微皱, 随后很快便是松开,下巴微抬,姿态看着很是桀骜,有一种叫人忍不住想要征服他的魅力:“想不到渊微师兄自逐师门之后竟是成了归一宗的弟子……难怪是看不上天元宗了。” 易言之亦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辛子真只道那太渊微看不上天元宗, 可是天元宗背后站着的,却是东极殿!而他先前早已是向太渊微将他与辛子真之事解释过了, 亦是表达自己的歉意, 更是将自己的推荐令给了这太渊微。 可是,太渊微并未前去东极殿, 而是千里迢迢地前去拜入了归一宗……这便不得不让他觉得, 这太渊微分明是看不上他们东极殿, 说不得他与辛子真之事, 他也并非是感到极其痛心而自逐师门, 而是早有打算,只是借此事发作一番罢了! 他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可言说的思绪,竟也不曾想过,若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太渊微当真是不在乎他与辛子真一事,才应当持着他给予的推荐令,拜入那东极殿才是。可太渊微宁愿千里迢迢前去北极之境历经考核拜入归一宗却不愿意就这般轻松地加入东极殿,那必定是心中仍对此事心有芥蒂的。 只是他不愿,或者说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太渊微并不会怪罪自己,是以才觉得,太渊微是瞧不上东极殿,瞧不上他易言之。 易言之的目光太过具有存在感了,他本身亦是东极殿中的核心弟子,身边站着许多修士,皆是隐隐以他为首。如今他目光放在太渊微身上有些久了,那些修士亦是纷纷注意到了。 一时之间,本就是众人目光所在的太渊微,身上更是多了几道打探的神识。 太渊微容色凛然,寒眸微抬,那目光清冽冰寒,竟是叫人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胆寒的情绪来。 辛子真见状,朝着太渊微露出了一抹极致艳丽的笑容,周身的气息十分强悍,看着却已是到了化神后期,足足是比太渊微高了一个小境界! 他的气势毫不掩饰地直指太渊微,在场之人都不是那等驽钝之辈,如何不知他乃是故意为之?只是他做得并不十分明显,那缕气势又是稍纵即逝的,东极殿的众人只当他是气不过太渊微的姿容,所以在闹小脾气罢了。 太渊微抬眸,神色冷然。分明不曾做出些什么,却是叫人心中顿生一股寒意,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辛子真,更是直觉心神都要被冻结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之色。 顾时蕴站在太渊微的身侧,自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太渊微身上稍纵即逝的一阵玄而又玄的意境。那阵意境似是还不稳定,只是堪堪出现便绷不住消散了。可即便如此,那些被这阵意境触碰到了的修士,依然是感觉到身上微寒,更罔论是被这阵意境直指着的辛子真了。 他的师尊,果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修士的。 顾时蕴的眼底闪过一丝偏执,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腕。 “……师尊。”他含笑地叫了一声,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曾将手抽回来。 辛子真的气势硬生生地被低他一个小境界的太渊微压制了回来,登时是觉得有些失了颜面,脸上的神色便有些难看,但是看到易言之看过来的目光,到底还是将那口气忍了下去。 果然是个贱人!辛子真咬了咬牙,脸上流露出一抹倔强。以往易言之最是喜爱他这般有些不驯的神色,只觉得他十分鲜活美好,只是现在他心中亦是有些不顺,却又没有心思去与辛子真浓情蜜意一番了。 弟子之间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两方随行而来的长辈。洛有卿见太渊微不曾落了下风,略带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是面容冷肃地伸手一挥,巨大的宝船便陡然泛起了一阵灵光,与那东极殿的宝船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太渊微:“……” 顾时蕴:“……” 他们殿主,果真是……雷厉风行。 那东极殿的随行长老冷哼一声,却是不曾做出什么动作来。说到底,她心里也是有些恼怒的。若是辛子真能够稳稳压制那归一宗的弟子,倒也就罢了,只是他分明就比那个弟子高上了足足一个小境界,却反倒被那个弟子压制了回来,虽说是因为那个弟子领悟了些许大道意境才导致这般结果,但到底还是叫人有些不喜了。 一些东极殿的弟子也觉得脸上无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辛子真,心中对他的观感便有些差了。再美的美人,若真的是一头草包,便也失了几分颜色了。反倒是归一宗的那个弟子…… 太渊微面容清冷,周身寒意缭绕,似是丝毫不曾受方才那事的影响,看着便愈加地显得他风仪无限,姿容绝世,叫人倾心不已。 两厢对比之下,本来十分昳丽鲜活的辛子真,竟也显出了几分小家子气来了。 一直注意着太渊微的岳上衍眸色一闪,心中对太渊微的兴趣也越发地浓郁了。 顾时蕴瞥见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岳上衍见自己被看见了,不仅未曾收回目光,反倒露出了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笑容来。 顾时蕴眉头微拧,便感觉掌中握着的手腕动了动。他看向太渊微,只看见他极美的脸上一片淡漠之色:“跳梁小丑罢了。” “师尊说的是。”顾时蕴露出乖巧的笑容,握着太渊微的手掌略微紧了紧。 看来,他得想些办法,好生“撮合”一番那岳上衍与辛子真了。 毕竟他们本就应该是一起的,不是么。 辛子真眉头突然皱了皱,眸光迅速地扫了一眼太渊微,却不曾觉察出什么不妥,只得按下心中突如其来的些许微妙之感,站在易言之身边,不言不语。 两艘巨船在这中心域的上空之中停留了不久,便又是有一艘巨船迤逦而来。与归一宗宝船的中正罡直和东极殿宝船的厚重锐利不同,这艘宝船并不十分巨大,而是处处显出一种精致玲珑之感,彰显出了一股秀气飘渺的气息。 那宝船的船甲之上亦是站着许多穿着一色衣袍的仙宗弟子,只是凝神看去,那些弟子不管是何修为,竟都是气质极卓雅,容貌极秀美的女子! “洛殿主,别来无恙。”一道极悦耳的声音从那精致宝船之上传来,一个紫衣女修腾身而起,身材曼妙。她面覆薄纱,只露出了一双翦水清眸,黛眉弯弯,看着便是个绝代佳人。 “楚长老。”洛有卿神色冷肃,朝着那女子微微颔首。 女子轻笑一声,目光又是看向东极殿那方,声音依旧是宛然动听的:“徐长老。” 那东极殿的宝船之上空气轻颤,随后便是浮现出了一个穿着一身霓裳羽衣的女子。她生得极美丽,只是神色有些阴翳,便又叫人觉得她有些苛刻来。 “楚长老。”她缓缓开口道,声音悦耳之中又带着一丝诡异之感。 楚青岚微微一笑,那露在薄纱之外的美眸便漾出了一点笑意,给她增色不少。 随后她亦是不再言语,只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巧巧地一握,那艘极精致的宝船便陡然运转了起来,缓缓地停落在归一宗宝船的旁边。 云渺宫! 那精致宝船之上站着的女弟子容颜气质皆是十分夺目,但是这归一宗与东极殿的那些男弟子虽是极欣赏她们,却不也是曾露出什么丑态来。 那楚青岚亦是懒懒地将身体靠在她身边的一个女修身上,美眸轻阖。 不久,又是有一艘宝光万千的楼船行来,上面的一板一木,模样看着似是十分寻常,却都是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十分不俗。而船甲之上站着的弟子亦是周身灵光缭绕,看着……很是壕气。 这便是七宝阁了,以炼器炼丹而闻达这方世界。实力比之归一宗东极殿等以修行为主的仙宗,虽是略逊一筹,但是他们手上有着极好的炼器炼丹功夫,隐藏着的能量却也是不敢小觑。 哪个修士敢断言自己绝不会使用法器灵器?即便是不使用法器灵器,那丹药总得在身上预备着一些罢?而这七宝阁便是做着这样的生意,唯一能练出半圣丹的炼丹师亦是七宝阁的长老,想和他们交好的修士大能,并不在少数。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朗笑远远传来,似是带着十分的不羁,“老朽来迟,还望诸位勿怪!” 顾时蕴心头微跳,神色微沉。 他的变化不过是瞬息便消失了,太渊微却是微微侧过头来,神色漠然,似是觉察出了什么。 52.五十二 顾时蕴偏头朝太渊微笑了笑, 眸色沉沉。 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了,太渊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便是伸出另一只不曾被顾时蕴抓着的手,动作有些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似乎是连那淡漠无情的声音也稍稍柔和了一些:“何事烦忧?” 顾时蕴微微敛眸,摇了摇头:“弟子无事。” 太渊微神色有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不曾说些什么, 只是揉着他的头的手再次轻轻地按了按, 声音清冷:“莫要多思。” 这毛狐狸有些奇怪。 听闻灵兽直觉最是敏锐。 莫不是那来人有什么不妥? 若那人当真对这毛狐狸不利, 他作为师尊,自然是会尽力护着这毛狐狸的。 只是, 这毛狐狸这般颓丧,实在是有些娇气了。 ……哼,暂且先纵容着他罢。 太渊微这般想着,体内的功法却已是运转了起来, 一身真元涛涛,却已是一副蓄势待发之态。 顾时蕴自然是发觉了太渊微的身形似是有些紧绷了起来, 再看他的神色, 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但是眼底却是含着一抹警惕, 显然是上心了的。 本来想起了前世之事, 心中有些沉郁的顾时蕴见状, 心绪突然便是开阔了起来, 眼底的沉色也收了起来, 倒是显得越发的清朗俊美了。 他们这般不过是略略交谈了几句,那艘宝船便已是极快速地靠了过来,一个麻衣老者站立于船舷之上,鹤发童颜,颔下三点清须,看着很是清隽儒雅。 他含笑地看向洛有卿,方欲出言,目光便陡然停留在了归一宗的一个弟子身上,脸上也带出了一抹狂热来:“纯木之体……” 被人这般以一种赤.裸裸的,狂热的目光看着,着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顾时蕴微微皱眉,俊美的脸上一片冷峻之色。 只是那麻衣老者似是看不见顾时蕴脸上的厌恶之色一般,仍是一脸沉醉的神色,身形一动,便是落到了顾时蕴身旁,伸出手,极快速地檎住了顾时蕴的手腕:“果真是纯木之体!” 顾时蕴脸上陡然闪过一抹阴翳之色,手腕之上灵光闪动,废了极大的气力,从那老者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那老者却并不十分在意,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可愿予我一截手臂炼丹?” 他口中这般说着,手上却好像已是要动作起来,还未等他触及顾时蕴的衣角,一柄冰刃便是横空斩下! “离开。”太渊微冷冷地说道,绝美的容颜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凛冽锐利。 简直是……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那老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太渊微的目光甚至是有些柔和的。他虽不曾说些什么,却已表达出了他对这个化神小儿胆敢阻拦他的蔑视。 太渊微神色冷然,却不曾被那老者的气势压制得有所退缩。而顾时蕴也是早已反应了过来,此刻亦是挡在太渊微身前,神情很是阴郁。 那老者淡淡一笑,手掌轻拍,便是再次出手,却是直直对着太渊微拍去! 顾时蕴眸色微凝,手中运起真元将太渊微往旁边一送,便是自己迎上了那道看着极虚幻,实则很是具有压迫力的掌印。 眼看着那道掌印便是要犹如泰山压顶般将顾时蕴镇压了下去,洛有卿沉肃的声音传来,那道掌印也随之崩裂:“荻长老,你这是要与我归一宗为敌么。” 那被洛有卿称为荻长老的老者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了一抹肉痛之色,随后便是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脸上亦是恢复了那等清隽的神色:“方才老朽见猎心喜,还望洛殿主勿怪。”他瞥了一眼顾时蕴,那眼中的冷色,简直是赤.裸得有些明目张胆了。 顾时蕴亦是神色冷峻,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那荻长老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在洛有卿的目光之下运起术法,回到了七宝阁的宝船之上。 洛有卿神色沉肃,却是安抚道:“有本殿在,那荻焕必不敢对你二人做些什么。” 太渊微与顾时蕴朝他恭谨地行了了一个弟子礼,随后顾时蕴便是说道:“多谢殿主。” 洛有卿微微颔首,又是说道:“听闻那荻焕近年来像是痴迷了一般在研制一种丹药,所缺之物便是那纯木之体的血肉骨髓,若非有什么要事,尔等切莫随意行动。” “弟子明白。”顾时蕴微微敛眸,低声应道。 洛有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中一点,便有一道白光在顾时蕴身上稍纵即逝:“本殿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术法,若是那荻焕有意加害于你,这道术法亦能抵挡一二。” “弟子谢过殿主。”顾时蕴行了一个弟子礼,洛有卿点点头,随后身形便是消失不见了。 这场闹剧实在是有些荒诞,便是引得其他宗门的弟子不由得打量一二,而他们的目光并未是都放在顾时蕴身上,却是更多地放在了太渊微身上。 面对着合体期的修士大能,此人竟是这般的镇定自若,甚至是丝毫不曾退缩的模样!心性之坚定,怕是此辈修士中也是极为罕见的了。 况且,他们方才听闻,那个青衣修士仿佛是在叫此人师尊罢?这般疼爱弟子的师尊,倒也……很是叫人羡慕了。 太渊微却不曾理会他人的目光,只神色冷然地看着顾时蕴,轻轻伸手拥了一下他,冷声说道:“莫怕。” 顾时蕴:“……” 他露出一个沉沉的笑容:“弟子不怕。” 那荻焕,顾时蕴是认得的。上一世亦是此人,因着他的纯木之体穷追不舍,到最后更是与辛子真等人联合起来,将他逼到了自爆元婴的地步。若非是荻焕在那辛子真等人有些力竭之时悍然出手拦住了他,他又何至于…… 不过,他如今能遇上太渊微,他的师尊,倒也很好,很好。 太渊微见他似是没有那般沉郁了,便又伸手揉了揉他,神色很是冷然。 岳上衍在一旁便是这般看着,禁不住微微皱眉。 如今,四大仙宗的弟子都已是来齐了,四艘皆是十分庞然,但是看着都很是不同的宝船或远或近地靠在一处,随行而来的各宗长老亦是现身在其船舷之上,衣袍猎猎,脸上皆是一片肃然之色。 他们一起伸出手,四方便弥漫起了几股各不相同的,却同样磅礴的气息来,在半空之中陡然碰撞在一起,随后又是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灵罩,虚虚地浮在了那中心域之上。 四艘巨船连靠在一起,投下的阴影岂止是方才只有归一宗宝船之时的那般渺小!那中心域下的那座城池,便是已然被一层厚重的阴影笼罩着,显出了几分剽悍的气势来。 下方的修士早已是发现了异样,抬头看去自然也是发觉了这四艘巨船,那庞然的船体和极为厚重的气势,便叫人忍不住从心中生出一种臣服之感来。 只是他们到底是在中心域中生活了许久,即便是新近来的,亦是在城中打探过了一番,自然是知晓,这乃是那四大仙宗的使者前来这中心域了。 当下里,便有数道人影从那中心域中掠出,停留在这四大宝船之前:“属下见过仙宗使者!” 洛有卿缓缓抬眸,神色沉肃:“尔等应当知晓,我等前来此处的用意。” 一个颔下蓄须的中年男修上前一步,答道:“属下知晓。” 他伸出一只手,便是做出了引路的姿态:“属下已是将府内收拾齐整了,且请使者随属下来。” 洛有卿点点头,袖手将船甲之上的弟子一兜,便是尽皆收入袖中,随后那艘巨船亦是极迅速地缩小,最后变成了巴掌大小,恰好便是可以被洛有卿收入储物戒中。 而其余的,如东极殿、云渺宫、七宝阁等宗门的随行长老亦是纷纷如此动作,那遮蔽了天日的巨船陡然消失不见,灿烈的阳光撒了下来,竟是叫人觉得有那么一丝刺目来。 洛有卿等人跟在那中心域来人之后,却是不管那些来往的修士凡人扫向他们的目光,神色自若地进了城,方才各自前往了势力准备的福地之中。 归一宗所占据的福地乃是一方资源极为丰裕的小灵脉,上面矗立着大大小小数十座灵峰,又有一大片灵湖环绕而过,袅袅而起的云雾之中亦是带着极为纯净的灵气。各色的灵兽妖兽在这片灵脉之中极为常见,时不时便有几头彩鸾越过高高的古树林前往灵湖之中饮水,看着竟也好像世外仙山般快活了。 洛有卿自一进这福地之中后,便是将太渊微等人放了出来,任由他们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洞府,便自去修炼了。 顾时蕴自然又是跟在太渊微身边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毛狐狸又是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袖,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毛狐狸,果真是害怕了。 啧。 那便许这毛狐狸再和他共宿一洞府罢。 并非是因着他想念这毛狐狸那一身软乎的皮毛了。 顾时蕴见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微妙,便十分精乖地晃了晃头,一对毛绒绒的雪白毛耳朵便从他的发间立了起来,轻轻地抖了抖,看着手感似乎很好的模样。 太渊微:“……” “进来。” 53.五十三 他们在这福地中停留了好几日, 平日里不是静心修炼, 便是在附近的山林之中演练术法,若是遇到了那等极为凶残的恶兽, 便也会施展手段斗上一斗, 却也是将根基再次巩固了一番了。 “轰!” “轰!轰轰!轰轰轰!”巨大的响声不断地从高大葳蕤的古木林中传出, 一道雪白的身影凌空而站, 身形若飘雪,在一头高达十余丈, 面目丑恶的凶兽爪下飘忽不定,时不时地轻轻拍出一掌,便传出了那轰然的巨响, 而那头凶兽身上, 也是随之多出了一个凹下去的掌印,隐隐约约有血腥之气散逸而出。 太渊微神色凛然,在这头偶然遇上的七级灵兽爪下不断地变换身形, 莹白修长的手掌之上缭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每一掌拍在那头凶兽身上之时, 那掌上的寒气便会骤然浓郁几分, 不多时便又是褪去。如此循环反复, 那头凶兽身上很快便是满布了深深的, 许多有些泛白的掌印,在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中, 又仿佛是沉入了无边的冰河之中, 有一股森然的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它庞大而坚韧的躯体。 “吼——”那头凶兽仰头长啸一声, 随后便是满身燃起了暗色的火焰,那火焰看着很是炽烈,张牙舞爪着,连同它身旁的那一片空间都是被烧得隐隐扭曲起来,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虚空。 它双目赤红,看向太渊微的眼神含着一丝惊惧,但是更多的,却是充斥着一种极致的暴虐与血腥。它张开那张极大的血口,腥臭的涎水滴落到地上,那地上的花草树木便瞬间枯萎了,化为了一截截焦炭,横七竖八地立在坚.硬的土地上,原先生机盎然的古木林瞬间便显得有些荒凉了起来。 “渊微师弟,可需要本尊帮忙?” 突然,一道极为邪异的声音传来,太渊微缓缓侧头,眸中平静无波,雪白华贵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掠过几根树梢,快得几乎是看不见一点影子,声音极冷,“不必。” 岳上衍眉梢微挑,却是当真不曾出手,斜靠在一株古木的树桠之上,眼中带着一丝深意,缓缓地将太渊微扫过了一遍。 这般气质姿容的天骄美人,合该是他岳上衍的妖后才是! 岳上衍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具有侵略性了,太渊微神色微凝,一根看着极为精致冰寒的灵鞭陡然出现在他手中,他袖手一振,那灵鞭便是极为契合他的心意般在空中一绕,凛冽的寒风在岳上衍的身旁扫过,鞭尾落在那头浑身燃着烈焰的恶兽身上,那腾升的火焰顿时一黯,一股极为冰寒的力量便是随着那灵鞭不断地传送到这凶兽身上,不多时便是将它身上燃烧着的烈焰给冰冻了起来! 岳上衍瞟了一眼那被寒风扫过之后,微微有些泛红的皮肤,舔了舔唇。 这是在警告他么? 果真是个不好相与的美人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满眼皆是恐惧的恶兽,手掌一动,那灵鞭便是极快地甩动起来,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凶兽虽是肉身极为强悍,但那灵鞭却是上古炼器大师的心血之作,乃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异宝,坚韧程度丝毫不下它的那身皮肉,此时正是异常直接了当地将那凶兽的皮肉尽皆抽开,露出了里面的腥肉来。 那凶兽分明是此间一霸,却被这蝼蚁这般地欺辱着,那满身的烈焰便是再度燃起,却又是被太渊微一鞭子抽了个湮灭。 “吼——” 不带这么欺负兽的! 太渊微神色凛然,手上的动作突然凌厉了起来,那本就飞舞地极快的灵鞭此刻更是快了许多,在空中余留的残影织成了一张雪色的大网,便是将那头凶兽笼罩起来,瞬间收紧! 那头凶兽眼中的惊惧几近是满溢而出了,不等它有何动作,那铺天盖地的鞭影便是将它团团笼罩,它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呼啸,口中一吐,便吐出了许许多多的白骨,其中既有灵兽之骨,亦是有属于凡人、修士的森森白骨,看着乃是触目惊心! 待到将那头恶兽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太渊微从面无表情地将那灵鞭收回了丹田之中,伸手往那凶兽的额头之上轻轻一掏,便掏出了一枚极为晦暗的魂珠,里面有一道凶兽虚影在其中张牙舞爪,低声咆哮着。 这时岳上衍才从那树桠之上闪身下来,落到太渊微身前:“这魂珠若是渊微师弟舍得,卖给师兄可好?” 太渊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将这魂珠收了起来。 岳上衍亦不觉得如何,只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看来渊微师弟似乎对本尊有些误会。” 太渊微冷若冰霜地看了他一眼。 呵。 岳上衍被太渊微那冷漠的目光看得禁不住拧起了眉。 他已是这般诚心了,这太渊微竟真的是丝毫不肯软化么? 太渊微却不曾在意他心中的想法,随手拍出一团凝实的真元,落到那凶兽的尸体之上,真元之中所蕴含着的极浓郁的寒意瞬间是将那尸体冻得坚若磐石,随后又是不断地侵蚀着那具尸体的血肉骨髓,及至那具尸体都是化为了一种极苍白的颜色之后,便是轻轻一颤,乃是彻底地化为了一汪清水,渗入了那有些荒凉的土地当中。 那被凶兽的涎水灼烧得有些干枯的地面上不一会儿便是生出了几株青嫩嫩的绿芽,在和风中伸展着稚嫩的枝叶。若非是周遭有些狼藉的残象,恐怕谁也不会知晓,这里曾经是发生过一场大战来。 太渊微将那头凶兽的尸体处理掉之后,便是足尖一点,极快速地掠过了那篇宽阔浩渺的灵湖,落到了自己所居住着的洞府之前。 <br/>那毛狐狸平日里炼制的聚兽丹似乎便是需要一些灵兽的凶魂。 他自然不是为着这毛狐狸前来取这恶兽凶魂的。 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哼,有了这魂珠,那毛狐狸,应当会开怀一些了罢。 “师尊!”还未等他踏入洞府,里面便是冲出了一团青色的东西,扑进他的怀里,“师尊你方才去哪里了?”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将那撒娇的毛狐狸一掌推开,冷冷地看着他。 那毛狐狸果真又是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拉着他的袍袖不敢出言。 太渊微从储物戒中取出那魂珠,塞进他的手中,十分口是心非地冷声说道:“不过是偶然得之。” 顾时蕴:“……” 那魂珠之中蕴含着那凶兽的一缕神智,凶悍异常,这般握在手中,都已是觉得十分地可怖了。 顾时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魂珠,那咆哮不止的凶兽虚影便陡然安静了下来,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惧怕的事物。 “此物正好,”顾时蕴露出一抹笑来,眼含期待地看向太渊微,“弟子便用此物为师尊炼一枚聚兽丹可好?” 太渊微对上这毛狐狸明显是求赞赏的目光,心中冷哼一声,口中说道:“你自处置便是。” “那师尊呢?师尊可是喜欢?”谁知那毛狐狸竟是这般不知足,拉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追问了起来。 “……”太渊微凉嗖嗖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袖子抽了回来,越过他,径自回了洞府之中。 顾时蕴瞬间收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的稳重,跟在他后面说道:“弟子知错了。” 可以说是变脸比看玉简还快了。 太渊微却仍是神色冷然,似是丝毫不为所动。 顾时蕴便又快步跟了上去,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不住地低声叫道:“师尊?师尊……” 岳上衍足尖虚虚地点落于那灵湖之上目光十分森然地看着太渊微与顾时蕴逐渐隐去的身影。 他总是希望能够让美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所有的。 只是这美人实在太过凌厉了一些。 那便……怪不得他了。 湖面之上绽开一点涟漪,再看时,便已是没了岳上衍的踪影了。 太渊微若有所感,脸上一片凛然之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毫无异样的灵湖。 “……”顾时蕴亦是注意到了那灵湖之上的些许异样,只是与太渊微不同,他乃是通过那灵湖之中的灵草得知的。他本就是纯木之体,此时又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了,早已是不需将那些灵植拿在手中,便能通过神识感知它们的所见所闻。 竟又是岳上衍么…… 顾时蕴眸色微沉,在太渊微看过来便又极迅速地隐去了,露出来一个清朗俊美的笑容:“师尊?” 太渊微神色冷冽地看着他,顾时蕴便十分自觉地变回了灵狐形态,小小的一只,爪子勾住太渊微的衣摆,嘤嘤嘤地叫了起来。 可真是……恃宠而骄了! 太渊微心中冷哼一声,手中却是将他捞了起来,放在怀里揉搓了一顿。 ……哼,他不过是在帮这毛狐狸梳理一番皮毛罢了。 . 四大仙宗既是言明了要举行仙道大会,自然不会是只有他们几个宗门参与而已。不管如何,作为仙道之上的顶级宗门,它们到底还是要做出一番姿态来,是以这仙道大会,自然是允许了那仙道之上的,大大小小的宗门参与的。 只是总不能是让那些实力实在是太过低微了的宗门前来参与——那便着实有些浪费时间了。 是以,这仙道大会虽是允许那仙道之上的各个宗门参与进来,却是要求这些宗门有着打开那前几日洛有卿等人合力在中心域之上布下的仙灵罩的能力。 这并非是一件易事。 只是那些实力低微的宗门对这仙灵罩无能为力,却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宗门都是对这灵罩束手无策。 不过是半个月过去,这中心域之中便已是多了许多那些中级宗门弟子的身影,一个个的气息虽是与四大仙宗的弟子略有不及,可依旧是极为出色的了。 只不过这些中级宗门弟子的到来,对太渊微而言,并无多大干系。他自那日与凶兽斗过一场之后,便是一直在洞府之中潜心修行,间或服用了几粒毛狐狸炼出来的丹药,将体内的一些沉积的暗伤都是一一清除。 而顾时蕴因着那荻焕的威胁,亦是不曾离开这归一宗福地半步,在洞府之中,以那魂珠为引,开始炼制一枚……全新的丹药。 54.五十四 这枚魂珠或许是因着它乃是由一头七级凶兽的神魂凝练而成的缘故, 看起来品质极高, 那魂珠中的凶兽残魂虽已是被顾时蕴以那青木神火镇压了下来,不敢有丝毫妄动, 但是看它那眸中不断掠过的血腥戾气,便知它心底是毫不情愿的, 甚至是……极其抗拒的! 顾时蕴神色冷峻, 目光很是淡漠地看向那枚魂珠,恍惚之间看起来竟是与太渊微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看起来是与太渊微不一般的俊美,气息亦是清朗中带着沉郁,看着并不是太渊微那般既清冷又矜贵的气质,便是叫人立刻辨别出不同来。 太渊微之冷, 源于他的灵根, 亦源于他所修的功法,自然亦是源于他的道心。而顾时蕴神色的冷峻, 却是因着他上一世所余留下来的, 已是深埋于神魂深处的抹不去的习惯罢了。习惯于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习惯于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只是, 连他自己都是不曾想到,他竟是会在一个男修面前仗着自己的兽形好看可爱便肆意地撒娇卖萌…… 不过,若这男修是太渊微,便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罢。 顾时蕴将那魂珠随手一抛,眉心之中便陡然涌出一团有些虚幻的青色火焰, 将那魂珠团团围住, 然后吞噬、燃烧。 那个虚幻的凶兽残魂似乎也觉察出了异样, 悲鸣一声,便在魂珠之中不住地冲顶着,每一次动作,都有一股极大的戾气从中震荡而出,越过那青色火焰的包围,最后冲击到顾时蕴的身上。 顾时蕴神色未变,身形稳若磐石,他心神一动,一卷暗金色的卷轴便在他的识海之中陡然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许多小字,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这并非是《青华诀》,而是由《青华诀》衍生而出的——《万丹诀》! 顾时蕴指诀一变,那《万丹诀》便是光芒大盛,卷上的字迹不住地开始浮现又消失,最后便是在顾时蕴身前凝出了一篇全新的丹方来! 顾时蕴略略看了一眼,手指开始活动起来,他的动作似乎是带着某种极为玄奥的韵律,那青绿的火焰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燃烧跳动着,不断地转换着形状。 只是仔细看去,他的动作虽是和那丹诀之上的有些类似,却并不完全相同,而那枚魂珠的变化,也逐渐地显露了出来。 与丹诀之中记载的,魂珠在提炼之后便会化为灰色的雾状虚魂不同,此次顾时蕴凝聚出来的虚魂,却是一头雪白的,目光懵懂的“凶兽”。 他的眼眸很是明亮,眼底的那抹幽绿不知何时又是浮现了出来。他看着那头雪白的虚魂,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便又是指法一变,将那虚魂继续以青木神火煅烧着,手中又是取出了一个玉盒,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他缓缓地打开了那个寒玉盒,露出了里面极为凛然华美的一株灵药。那霜白的花瓣似开似阖,仿佛染着风雪,那鹅黄的花蕊静静地吐露着幽香,它周身皆是流转着一阵磅礴的寒气,枝叶轻轻地颤抖着,仿佛是一个妙龄少女在痛苦地悲泣,叫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忍来。 这是顾时蕴上一次在拍卖场中与一个世家子弟交换而来的冰凌融雪花。 顾时蕴定定地看了看这株十分精致修长的植物,随后指尖轻点,小心翼翼地从那层层叠叠的花苞上取下了九瓣花瓣和一小撮花蕊,才慢慢地将寒玉盒盖上,收了起来。 这冰凌融雪花的药力太强,他此次炼制的又并非是以这融雪花为主药的丹药,若是将这融雪花一下子便全放了进去,莫说是有些浪费,只怕到最后是连丹药也炼不成的。 他指尖一弹,储物戒中便飞出了许多个玉盒来,一株株灵药躺在玉盒之中,被顾时蕴以神识卷起,送进了高大厚重的丹炉当中。 顾时蕴闭上眼睛。数千份药材对火焰的要求各不相同,他分出了丝丝缕缕的神识,小心翼翼地调控着那青木神火的温度,另一边又是将那头虚魂卷起,一并送入了丹炉之中。 那些药材在精妙的火候当中逐渐地卷曲、融化、凝固,化为一团团或大或小,或灵光闪烁,或黯淡无奇的药液,在丹炉虚虚地飘浮着。 那道虚魂在丹炉之中被火焰继续灼烧着,慢慢地变得开始凝实了起来。待到那虚魂凝实到某一个程度之时,顾时蕴指诀一变,那些药液便与这虚魂狠狠地撞击到一处!它们彼此侵蚀着,融合着…… 丹炉之中的火焰燃烧了许久,顾时蕴也在这洞府之中坐了许久。 “叮——”一声极空灵极清越的声音陡然从丹炉之中响起,那品质已是有些不足的丹炉看着摇摇欲坠,仿佛是有些承受不住那炉中丹药的药力一般,正在极快地崩裂着! 顾时蕴陡然睁开眼睛,轻轻拍出一掌,便是将一粒从丹炉之中脱身而出的丹药拦在气劲当中!那丹药浑圆雪白,灵气盎然,看着颇为灵动圆融,还不等顾时蕴将它收回来,这方小天地之中便是骤然响起一个惊雷,一片紫霞般的丹云不知何时已是爬满了整个天空,云层之间隐隐有紫色雷光翻滚。 那丹药似乎也是意识到了雷霆的到来,本来便挣扎不休的动作此刻便是更加的急躁了起来。 顾时蕴微微皱眉,手掌一屈,真元涛涛,便是产生了一股极大的吸力,瞬间将这枚丹药收入手中。 顾时蕴略略地看了看,那丹药之上雪色清艳,灵气缭绕,隐隐是缠绕成了一头凶兽的模样,看着既是精致,又是凶悍。他将这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寒玉瓶中,堪堪塞入瓶塞,那酝酿许久的丹雷便是陡然劈下! 顾时蕴眸色微沉,却是躲也不躲,直接迎上了紫色雷霆! 至阳至烈的雷霆劈打到顾时蕴身上,带出来无数灿烂的电光,也将顾时蕴的肉体劈得焦糊不堪。 顾时蕴闷哼一声,丹田之中的真元便极快速地运转起来,不断地滋润着干枯的经脉。焦糊干枯的皮肤再次隆起,恢复了平滑,断裂的经脉又是被续起,越加地宽拓。 雷霆的破坏力极强,而纯木之体的修复能力亦是极为罕见。道道紫雷不断劈下,缕缕真元不停流转…… 当最后一道紫雷在顾时蕴身上湮灭,他的长发无风自动,俊美的面容之上似乎也笼罩了一股紫意,他轻轻地拍出一掌,仿佛不带丝毫气劲,却硬生生地在地上烙下了一个伸达十余丈的孔洞! 他确实是并未使用真元的。这一掌,不过是用他的肉身之力罢了。 顾时蕴淡淡地笑了笑,将那几近报废的丹炉一收,便拿着寒玉瓶走了出去。 太渊微并未在他的房间之中。 他静静地站立在顾时蕴的房门之前,容色凛然,寒气流溢,气质如明月般濯然清冷。 那紫霞般的丹云几乎是弥漫了他们所居住的这片灵峰的上空,太渊微思及那毛狐狸似是不愿让他人知晓炼丹之事,便是极快速地出手,以自己的神识直接笼罩了这片天地,将那紫霞的气息尽皆掩盖了起来。 这福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每个核心弟子所居住的灵峰所隔也有数百丈之远,若非是特意窥伺且实力比太渊微更高之人,便是极难发现此处的异样的。 哼,这毛狐狸总是这般粗心。 到底还是他这个作为师尊的宠爱弟子,帮他料理一番首尾。 待那毛狐狸出来,他必是要好生教训他一番的。 太渊微面若寒霜地站在顾时蕴门前,凌厉冰寒的神识不断地自他的眉心之中涌出。他的神色有些苍白了。 他不知是站了多久了,那漫天的紫霞似乎即将要消散了,只余下淡淡的一点余晖。 “师尊?”那毛狐狸从房中出来了。 太渊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那紫霞已然是尽皆消散看,便将神识从空中撤了回来,随后便是转身欲走。 顾时蕴在看见太渊微站在他房门之时便是隐隐有所推测了,随后又是看见太渊微自空中撤回神识来,如何能不知,他炼丹之时,便是太渊微在门外为他竭力护持着?! 其实那紫霞只不过是品质极好的丹药炼成之时才偶然凝结而成的一种异像罢了,便是有什么高阶修士突破,有时亦是会出现这般的彩霞。对于这般云霞的出现,顾时蕴自上一世便是知晓处理之法,那云霞看着很是显眼,其实早已是被禁锢于了他们如今所居住的这座小灵峰之中,若非太渊微靠得极近,否则也是看不到的。 只不过……这般被人担心呵护着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太过美好了。 顾时蕴静静地看了一眼太渊微的身影,随后便是抬步追了上去。 “师尊,此为弟子为你炼制的……” 55.五十五 顾时蕴将那瓶丹药塞入太渊微的手中, 指尖在太渊微的掌心之中状若无意地划过,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神色。 “弟子第一次炼制此丹,不知功效, 师尊帮弟子试一试可好?”那毛狐狸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竟是为了让他试丹么! 太渊微冷嗖嗖地看了顾时蕴一眼, 倒是手指一弹, 将那瓶塞去掉, 倒出了里面雪白灵动的丹药。那丹药在他掌心滴溜溜地转着, 一时之间竟是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掌心更加白皙, 还是那丹药更加雪亮了。 那头凶兽的虚影依旧是盘踞在丹药的表面之上,丝丝缕缕的雾气自丹药表面那些细小的小孔之中不断飘逸而出,带出了一阵清冷的香气。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向顾时蕴,顾时蕴心领神会, 继续说道:“这丹药乃是聚魂丹的变形,寻常聚魂丹只可使用一次,往往也只有那兽魂的半成之力。” 他顿了顿,然后又凑到太渊微身边, 将头靠到太渊微肩上蹭了蹭:“弟子将丹方略略改了改……” 这丹方上一世顾时蕴便是改动过了。只不过在此之前他的修为境界并不足以支撑他炼制这改动之后的丹药,是以他以往送给太渊微的聚魂丹, 都只是根据旧丹方炼成的,在他眼里并不是那么完美的一些寻常丹药,只能使用一次, 那里面的兽魂便会消失不见了。 但是顾时蕴将那丹方改动之后, 虽说是对炼丹师的修为境界有了更高的限制, 但是却可以炼出品质更为上乘的聚魂丹!以往的聚魂丹只能使用一次,且只有八成之力,而改动丹方之后炼出的聚魂丹却可以根据它的品级,可使用两次到五次不等,若是炼制之时还额外添加一些具有明显属性的天地灵药,那这聚魂丹炼出之后便也会带上一丝那天地灵药的属性,灵根与这属性相合的修士使用这聚魂丹,威力更是可以增长二成有余。 可以说是很牛逼哄哄了。 顾时蕴一股脑地将这改版之后的聚魂丹的功效告诉了他的师尊,随后便是黏黏糊糊地靠着他,粗着嗓子娇声娇气问道:“师尊不夸一夸弟子么?” 太渊微:“……” 啧,不知为何,竟是觉得腹中有些不适。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将那个靠在他肩上的大脑袋推开,随后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所居住的洞府乃是在灵峰接近峰顶之处开凿而成的,前面有着一片圆形的,平滑如镜的开阔平面,边沿又是一块立起来的,极为笔直锋利的巨岩。那巨岩看着极高,几乎是有十数丈高,很厚,质地亦很是细密,看着便叫人生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顾时蕴跟在太渊微的身后出了洞府,便看见太渊微运起一缕真元输入那聚魂丹之中。不过是错眼之间,那聚魂丹中便陡然涌出了一股浓重冰寒的气息,凝聚成了一只凶兽模样的虚影,咆哮着冲向那高耸的石壁。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那看着坚不可摧的石壁在那虚影的冲撞之下,便是连一息都是支撑不住,陡然炸开,化为一地的齑粉。 太渊微衣袍微动,那厚厚的尘土冲他飞扬而来,又极其诡异地避过了他的身子。 那头凶兽虚影仰天大吼一声,身上的色泽仿佛暗了一下,显得更加的虚幻了一点——但依然是十分凝实的模样。 太渊微手指一动,指间的聚魂丹微微一亮,那凶兽虚影便好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一般,直接拉进了那聚魂丹之中,只在丹药的表面之上,盘踞成一个小小的凶兽模样。 竟是真的不曾散去。 “此物,还可用六次。”太渊微略略感知了一番,随后便是冷声说道。 没有人出声。 太渊微神色微凝,转过头,却看见那毛狐狸满脸皆是粉尘,两只很是好看的眼睛微微泛红,看起来仿佛含着些许委屈之意:“师尊……沙子进眼睛了。” 他凑过去,声音有些含糊:“要师尊帮我吹吹。” 太渊微:“……” 顾时蕴眨了眨眼睛,影帝的演技到底还是没有丢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起来越发地可怜兮兮了:“师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凑过去,微微抬起下巴,吹了一下。 微凉的气息吹起了顾时蕴的的眼睫,他忍不住眨了一下,感觉到太渊微身边嗖嗖的冷气——虽然说他一直都是嗖嗖地放冷气的,但是现在的冷气绝不一样。顾时蕴见好就收,稍稍退后一步,表情异常纯良:“好了。”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哼。 他便是知晓,这毛狐狸又是在变相地邀功罢了。 看他这般勤勉的份上,他作为师尊,稍稍满足一下他便是。 当真是只蠢狐。 顾时蕴又朝他笑了笑,伸出手来拉住他的手腕:“师尊方才说这丹药还可以再用六次么?” “嗯。” “那师尊可是喜欢?” “……” “师尊?”顾时蕴侧头看了看太渊微冷冽的神色,手掌忍不住再收紧了一些。 “……尚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答道。 这毛狐狸太过容易自得了,他需得压一压他的性子,免得这毛狐狸变得骄傲放纵起来。 ……决计不是因为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顾时蕴的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一扫而过,眸中的笑意渐深。 太渊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寒眸微闪,冷漠无情地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冷冷地看了顾时蕴一眼。 太渊微长得很好看,顾时蕴是知道的。只是当他极清冷极好看的面容上浮现一缕微红,却又叫人忍不住心旌摇曳,只想、只想将他…… 顾时蕴微微垂眸,将心底骤然涌出的念头压了下去,随后便又是侧了侧头,露出一个异常纯良的笑容:“弟子第一次按照这丹方炼制,品质还是差了些。日后弟子必定亲手猎一头凶兽,以它的凶魂为引,为师尊炼一枚更好的聚魂丹。” 说着,他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动作。 太渊微:“……” 这毛狐狸,莫不是炼丹之时,神魂出了差错? 顾时蕴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一脸又怂又委屈地站回太渊微身后。 若不是他长得好看,这番神色看起来,便有些不忍直视了…… 太渊微亦是忍不住移开目光,径自回了洞府。 那毛狐狸便跟在他的身前身后,长吁短叹的,看着竟好像个老头子似的了。 “……” “师尊抱抱弟子可好?” “师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毛狐狸,一动不动。 听闻那狐毛所做的法衣很是暖和。 要不然,便试一试? 顾时蕴心头微跳,撞上太渊微的目光,瞬间板起脸,看起来既严肃又冷峻。 “弟子去给师尊倒茶。” 太渊微神色冷然,心中轻哼了一声。 果真是只胆小的毛狐狸。 . 时隔月余,仙道大会终于是要开始了。这片连绵起伏的中心区域瞬间便是被几股无形强大的力量给笼罩了起来,太渊微于修炼之中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顾时蕴带着微笑的面容:“师尊。” 太渊微略略抬头,随后站了起来,伸手拉过顾时蕴的衣襟,身形一动,便是化为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仙道大会自然不会是一开始便叫弟子们“切磋”一番的,尤其是如归一宗等这些上宗,除却资源丰厚之外,对大道的理解亦是积累甚深。而这些积累,便是那些中级宗门千辛万苦都是要前来参与的目的所在。 “大道三千,至繁至简……以心入道……”洛有卿端坐于石台之上,下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许多弟子皆是正襟危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边又是拿着玉简,不断地记录下来。如归一宗、东极殿、七宝阁、云渺宫的这些核心弟子倒还算是平静,毕竟以他们的资质与地位,这般的讲解虽是难得,却也不曾难到什么地步。 而那些中级宗门的弟子却没有这般平静了,他们所在的宗门已是低了一个等级,虽说他们也是各自宗门中的天之骄子,但是能这般就近聆听一个大乘期的大能讲解大道之意的机会,到底还是寥寥无几,甚至是极为渺茫的。 如今有机会,怎能不令他们变得有些痴狂来? 太渊微亦是听得很是认真。他与洛有卿的大道之路本就有些相似,如今洛有卿将其所领悟的东西娓娓道来,虽不是很详尽,但是好生揣度一番,却也是能得出不少领悟的。 顾时蕴坐在太渊微身侧,略略扫了一眼,便是看见了东极殿弟子所占据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极其鲜艳昳丽的红色身影。 他神色似是有些不愉,一张很是昳丽的脸沉了下来,与易言之坐得亦不是很近。 顾时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上。 在仙道大会召开之前,岳上衍已经连续骚扰了很多次太渊微了。 当真是叫忍不住想要…… 岳上衍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 顾时蕴亦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56.五十六 岳上衍收回目光, 唇边带着一抹肆意狂傲的笑意,指尖在膝上轻点, 剑眉星目, 看着很是风流野性,潇洒不羁。 洛有卿的讲道并不十分长, 只是深入浅出地将他在大道之上的感悟说了说, 随后便是止住了话头,站起身,袍袖一挥,却是就地演练了起来! 只见他姿态稳重, 神色冷肃,不过是指尖轻点,便有凛冽狂风骤然而起,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轻巧地变化着, 而他身上, 却丝毫不见真元涌动的痕迹。 太渊微神色微凝,一缕神识自他眉心之间流淌而出, 在稍稍靠近洛有卿身旁之时,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指尖之间,似乎含着另一种极为玄妙的、似是与真元不尽相同的力量。 其余的弟子亦是这般施为, 同样也是发现了洛有卿手中的玄妙, 只是洛有卿此刻仍是一脸冷肃地做着演练, 他们便也不好出言询问, 只静静地坐着,那缕神识缓缓地在旁边游荡,细细地体悟着。 太渊微平静淡漠的眼睛一直看着洛有卿指尖的动作,随后便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身上的气息都仿佛是悄然平缓了下来,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味,缭绕在他身旁。顾时蕴时时刻刻都是关注着他,自然是第一个便发觉了他的异样,侧头看了一眼,便知晓,太渊微应当是从洛有卿的演练之中感悟到了什么,直接便是沉入了大道意识之中了。 这般机遇堪称是万中无一,若非是洛有卿的大道真意与太渊微的有些相似,而他自身的悟性又是极好,又有先前的那枚冰云丹所余下的引子,恐怕也是不能这般顺利地便沉入这意境之中了。 自然,他敢这般率性地沉入大道意境之中,除却这机遇颇为难得之外,亦是因为他乃是洛有卿的核心弟子,身边又是有着顾时蕴护卫,自然是愿意拼上一拼了。 而顾时蕴也自然不辜负他的信任,当下里便是运转了真元,护卫在他身旁,一张俊美的面容之上尽是冷峻之色,看着仿佛是有人要打扰太渊微,他便会不惜代价地阻止那人。 洛有卿亦是注意到了太渊微此刻的境况,手上的动作不停,反倒是幅度更大了一些,逸散而出的那丝力量便更浓郁了一些。 太渊微沉浸于大道意境之中,感悟到那缕玄之又玄的力量更浓厚了一分,心头微动,一幅巨大的画卷陡然在他的意识深处打开,仿佛囊括了世间万物,亘古轮回,此消彼长…… 过了许久,太渊微才自那意境之中醒转过来,识海之后仍是残留着那一声声的……凄厉惨叫。 顾时蕴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太渊微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虽然他依旧是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可是那双淡漠好看的眼睛里却是失了几分光彩,叫人忍不住生出一抹怜惜来。 顾时蕴的心瞬间是吧啦吧啦地皱成一团了,凑过去,想拉住太渊微的手腕,又怕太渊微未曾真正地从那大道意境之中脱离出来,他胡乱动作反而会惊扰了他,便只好坐在一旁,眼中含着一抹担忧,目不转睛地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从那凄厉惨叫之中回过神来,一眼便是看见了那毛狐狸看着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微微垂眸,容色冰冷,却是伸手揉了揉顾时蕴,清冽的声音也似乎是柔和了一些:“本尊无事。” 顾时蕴似是松了口气,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委屈巴巴的:“师尊方才,吓到弟子了。” 太渊微:“……” 还不是因为你这毛狐狸太过娇气了。 洛有卿的演练尚且不曾结束,但是太渊微这般看去,所见之物却是比先前更多了。先前他只是能感知到一丝无形而玄妙的力量缭绕于洛有卿的指尖,而今他却是可以看到,那丝力量并非是无形之物,而是太过纤巧与灵动了,凭借他之前的神识,却是难以发觉的。 而今他得以在大道意境之中锤炼了一番,即便修为境界不曾增长,神识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更为的敏锐与……强大了。 便是这一分敏锐,让太渊微不由得将目光移到辛子真身上。以往他都是不觉,现如今他却是能感觉得到,辛子真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有着一丝共鸣,而更多的,却是浓重到有些粘稠的恶意。 亲密得仿佛要融入他体内的情绪与满满的恶意看似诡异而又强行地粘合在一起,太渊微眸色微暗,与辛子真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丝共鸣之中,他仿佛感受到了与那些惨叫之声同源的气息。 很是熟悉,却又很是陌生。 辛子真朝他微微抬起了下巴,眸光流转,看着很是艳丽动人。 随着他的动作,那丝共鸣与那些恶意竟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太渊微神色冷然,缓缓地收回目光。 洛有卿又是演练了一番之后,便是袍袖一挥,沉声说道:“本殿的讲道,便到此为止。” 他看了一眼这些都是资质极好的弟子,他们之间能够踏破生死,渡劫飞升之人,恐怕是寥寥无几。但是,他们也确实是有着无数的希望。 “尔等也需勤修不辍。” 说罢,他身形便是一阵虚幻,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那些前来听他讲道的弟子这才站起身来,太渊微正欲离去,却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拦了下来。 “渊微师兄。”辛子真神色有些傲然,唤了一声太渊微,随后便是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太渊微。 太渊微身形微动,却是退后了半步,恰巧是避过了辛子真伸过来的手掌:“……” 男男授受不亲。 完全忘记了顾时蕴这只毛狐狸也是只公的。 “父亲很是想你。”辛子真狠狠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不好了。 “……”太渊微心底蓦然涌出一丝厌恶之意来。以往他皆是十分尊敬辛鸿轩的,即便是最后与天元宗决裂,他也到底不曾对天元宗,对辛鸿轩做出什么,只当是全部还清了,彼此毫无牵连便是。 只是如今,辛子真这般自然而言地谈起辛鸿轩,却叫太渊微产生了一丝厌恶和……憎恨来。 这丝憎恨来得很是突然,太渊微神色微冷,看向辛子真:“辛道友说笑了。” 辛子真心底骤然涌起一阵烦躁来,即便他也不知为何会觉得这般烦躁。他看着太渊微,又是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神情微松:“你可要随我回去见一见父亲?” 语气仿佛这是一种施舍一般。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冷声道,“不必。” 看起来很是薄情寡义了。 辛子真却好像完全不意外一般,眼睛盯着他看了看,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昳丽的笑容,便又如他莫名其妙地过来一般,莫名其妙地离去了。 “师尊?”顾时蕴方才在一旁,一直都是运转着真元的。虽说太渊微自然是会防备着辛子真的,但是他也仍旧是……不放心。 太渊微的目光从辛子真身上收了回来,淡淡地看了顾时蕴一眼,便是伸出手,擒住了顾时蕴的肩膀,身形微动,便是运起术法,化为一点微芒,悄然离去。 岳上衍的目光一直都是停留在太渊微的身上,见他运起术法便是要离去的模样,手指在袖中轻动,一缕无形的气息在他袖中波动了一下,随后便是沉寂了下来,仿佛那丝波动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太渊微回到洞府之前,面无表情地将顾时蕴放下,随后上前一步,袍袖一挥,便是将洞府之前的石门打开,走了进去。 “噗通——”太渊微不知为何竟是扑倒在地面之上,神色一片冷然。 顾时蕴急忙上前想要扶起他,然而太渊微却已是自行起身,浑身上下看着并无异样,雪白华贵的衣袍亦是没有沾染半点灰尘。 就好像是,单纯地摔了一跤罢了。 他之前分明已经是回复正常了,怎地又是开始倒霉了。 啧。 还又是在这毛狐狸面前。 他作为师尊的颜面,怕是都要丢尽了。 有些不开心。 顾时蕴细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若含霜,浑身冷气嗖嗖的,便上前一步,小小声:“师尊?” “弟子方才什么都未曾看到。” 欲盖弥彰。 太渊微耳根微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噗通——”竟又是摔了一跤。 顾时蕴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与太渊微相处了许多年月,本身又是知晓原著剧情的,自然知道,太渊微这是……又开始倒霉了。 其实很久之前,太渊微便不曾有过这般的境况了。 而这般情形的改变,便是由他们从天元宗离去之后改善的。 而太渊微今日摔跤之前,似乎是和辛子真有了接触? 顾时蕴微微垂眸。 看来这个世界,仿佛是多了什么他不曾知晓的事情了。 太渊微一边摔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心念一转,亦是很快便知晓了,自己会再次变回这般模样,根源必定是在辛子真身上。更甚者,太渊微隐隐有所感觉,这必定是与他在辛子真身上感受到的那丝共鸣有关。 “……” 57.五十七 太渊微直觉此事似乎是有了眉目, 端坐于床榻之上,双眸微阖, 丹田之中的元婴亦是盘膝而坐, 凛然的寒气自它的身体飘逸而出, 将它与太渊微的心神密实地连结在一起。太渊微缓慢地动用着自己的神识, 在自己的体内一寸寸地探寻着。 他的体内如今已是十分的纯净了,除却寒霜殿那蜕尘池的功效,顾时蕴所炼制的丹药亦是功不可没的。 想起那毛狐狸总是拿着那些品质极为上乘的极品丹来向他邀功, 太渊微心中轻哼一声, 耳根微红。 着实是……恃宠而骄。 凝实的神识在体内的经络之中缓缓游走着,宽阔的经脉并未有任何异样。太渊微神色微冷, 更是细心地慢慢探寻着。 不知是过了许久, 太渊微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冰冷,周身寒气凛然, 漆黑的发无风自动,将他衬得宛若谪仙降世一般,清贵俊美。 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 极为白皙修长的手指之上捻着一具黑色的虫尸, 那幽幽暗暗的色泽看着便叫人觉得有些诡异。 “幽情虫。”太渊微目光冰冷, 看着这具虫子的尸体, 语调很是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太真实。 幽情虫乃是一种生于万兽枯骨之中的□□, 它很是小巧, 又善于隐匿,若是被这幽情虫缠上了,一般的修士不好好探寻一般,便是不能找到它的一丝痕迹的。而它既为□□,自然也是性情极淫,能在不知不觉改造那修士的体质,使其身体变得……放荡不堪。 而这幽情虫,竟是在他的身体里被他找出来了。 太渊微神色冰冷,取出一个玉瓶,将这幽情虫的尸体放了进去,随后便是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顾时蕴依然是守在太渊微门前的,见他从中出来,便上前几步,虚虚扶着太渊微的手臂,生怕他再摔一次。 太渊微寒眸微抬,有些淡漠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地扫了一眼。 “师尊?”他的目光太过冷然,顾时蕴心头微动,忍不住唤了一声。 “……”太渊微向前走了一步,身形一歪,毫无疑问地又是莫名其妙地要摔下去了。顾时蕴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是将太渊微拉住,手臂环在太渊微的腰上,神色很是担忧,“师尊……” 总是这般莫名其妙地摔倒,若是在斗法之中,堪称是致命的失误了。 “本尊无事。”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却不曾将手从顾时蕴的手中抽回来。 他不过是成全一番这毛狐狸的孝心罢了。 并非是担心再摔倒了在徒弟面前不好看。 顾时蕴笑了笑,随后又是期期艾艾道:“师尊可知晓……为何会这般么?” 他大概已经可以确定,太渊微会变成这般境况,是与辛子真有关了,可是他与太渊微二人都已经是化神中期了,而辛子真不过是化神后期,到底是为何能这般轻易地瞒过他们二人做些什么手脚? 听闻顾时蕴的疑问,太渊微眸色微冷。 除却那幽情虫,他竟是未曾发现一丝不妥。 但是这幽情虫只是能够诱发修士心底的欲念罢了,并无这般令人时运不佳的功效。况且这幽情虫模样看着并无多大变化,约摸只在他体内存活了很短的时日罢了,可他以往在天元宗之时便已是时常倒霉了。 顾时蕴一看太渊微的神色就知道,大概他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他伸出手,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腕,神色很是严肃:“师尊,可以让弟子看看么?”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来。 顾时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随后便是沉下心神,缓缓地分出了一缕神识,顺着他捏住的手腕,探入了太渊微体内。 太渊微体内的经络很是宽拓,充盈着冰寒凌厉的真元。在顾时蕴的神识缓缓探进去之时,那些磅礴的,仿佛要冰冻万物的真元却陡然平和了下来,不曾伤到顾时蕴一丝一毫。 不属于自己的神识在体内游走的感觉……着实是有些怪异。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丹田之中似有一丝异动。 顾时蕴分出的那缕神识此刻绵延在太渊微体内,便是一瞬间就发觉了这一丝异样!他抬眸轻轻地看了一眼太渊微,便操纵着那缕神识,往他丹田探去。 丹田之中的那尊元婴板着脸看向顾时蕴游走而来的神识,身上寒气濯濯,却又隐而不发。顾时蕴握着太渊微的手掌紧了紧,脸上依旧是一片严肃冷峻之色。 ……师尊的元婴,倒是与他十分肖似,着实是可爱得紧。 那缕神识在元婴身上轻轻地绕了一圈,试探了一下,随后便是猛然掉头,探向了丹田之中的一个很是隐秘的位置。 那里太渊微亦是以神识探寻过许多次了的,均是不曾发现任何异样。只是顾时蕴此刻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里,必定是隐藏着什么问题! 太渊微亦是感觉到了体内顾时蕴神识的动静,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是将丹田之中的真元与寒意收敛得更加地完美了,只余下那尊元婴,静静地盘坐着。 顾而时蕴的神识,便在这尊元婴的注视下,缓缓探入了丹田深处。 丹田深处充斥着极为凝实磅礴的真元,在其中不断地飘荡着。或许是因为太渊微有意识地控制着它们,所以它们虽是寒气濯濯,凌厉锋锐,却不曾对顾时蕴的神识发出一点儿攻势,有一种奇异的温顺感。 只是顾时蕴已是无心去关注这些了,他眉头紧皱,眉心微亮,又是一缕神识自他的指尖涌入太渊微体内,与先前那缕融合在一处,陡然扑向太渊微丹田深处的,一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真元! 那抹真元原先也如它旁边的那些一般,很是温顺地盘旋着,只是当顾时蕴的神识扑过去之时,它却是诡异地一动,极其迅速地躲过了顾时蕴的动作! 太渊微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体内的动静的,如今看见那抹“真元”这般自如地在他体内游走,神色更冷了。 他能感知得到,那物虽看着极肖似他的真元,可却并非是他的真元! 太渊微心神微沉,丹田之中的真元陡然运转起来,将那缕来不及逃散的“真元”团团围住,合着顾时蕴的神识,缓缓地合拢过去。 说来也是奇异,太渊微探寻了许多次都不曾发现这抹“真元”的异样,可顾时蕴虽亦是不知道此物是什么,却很直觉地将它找了出来。此刻太渊微亦是分辨不出此物的异样,而顾时蕴的神识却好像十分了然,不断在旁边萦绕着,为太渊微的真元指明目标。 太渊微心头微动,真元亦是随之而起,掀起层层的惊涛骇浪,将那缕“真元”逼迫得无路可退! “啊——”熟悉又陌生的惨叫再次响起,里面似乎还夹杂着辛子真的声音,太渊微眸色微冷,体内的真元更是锋锐凌厉,化为层层冰峰利刃,斩向那缕已是有些虚幻的“真元”! “砰!”的一声轻响,那缕“真元”便在重重压下的冰峰利刃之下陡然炸开,太渊微心头微震,本就冰寒磅礴的气息仿佛被解开了什么禁锢一般,骤然爆发开来,将他的衣袍黑发激得猎猎作响,洞府之中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顾时蕴的神识抓紧时间在太渊微体内再次游走了一遍,确定再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缓缓地抽了回来,脸色微白。 太渊微将自己的气息缓缓地平息了下来,淡淡抬眸,看向顾时蕴。 “师尊。”顾时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随后又是涌上一抹忧虑来,“弟子总觉得,这并非是结果。” 这抹“真元”,崩散得太快了,快得仿佛不堪一击似的。可是,能够令一个修士一下子变得气运不佳的东西,会是这般羸弱吗? 太渊微却没有一丝意外,神色冷然,声音听着淡漠平静:“本尊知晓。”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时蕴的肩膀,寒眸微动,却是冷冷地说道:“多谢。” 顾时蕴有些措手不及,随后又很快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拉住太渊微的手,眼里泛起雾气,委屈巴巴地说道:“师尊怎地跟弟子这般见外?” 太渊微:“……” 顾时蕴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师尊是不是一直都不信任弟子?” “弟子就知道……嘤。”连毛狐狸形态时候的嘤嘤嘤都出来了! 语气可以说是非常委屈可怜了! 像个被渣男伤透了心的弃夫! 太渊微面若含霜,一双极好看的眸子淡漠无情地看着他,确实是很像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没错…… 毛狐狸怎地又委屈起来了! 简直是叫人……哼。 太渊微伸手将顾时蕴扒拉进怀里,胸腔微震:“莫要胡闹。” 顾时蕴伸手轻轻地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眼底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幽绿又是缓缓地潜了下去。 他必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太渊微的。 太渊微抬手揉了一下这毛狐狸的头,目光微冷。 哼,暂且先纵着他。 58.五十八 “噗——”辛子真盘膝坐于石榻之上, 正欲运转功法, 丹田之中却陡然发生异变, 隐隐有撕裂之态, 震荡不休的真元骤然间脱离了他的掌控, 便是径自冲破了他的经络,直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破坏得有些凄惨了! 他的容颜很是昳丽精致,平日里看着既美艳又桀骜, 此刻丹田受损,真元暴动, 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便又显得脆弱无助,引人爱怜了。 易言之与他同住一座洞府之中, 虽不曾结为道侣, 但实际上与道侣亦是没什么不同了,很快便是发觉了辛子真的异样。 “子真?!”易言之身形一动,便是伸手扶住了辛子真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苍白如雪的神色,拧起了眉头, 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担忧, “你可如何了?” 辛子真咳了几声, 吐出来几口殷红的血沫, 那些暴动的真元依旧是在他体内肆虐着, 他的气息也在不断地回落。 化神后期、化神中期、化神初期……一直是跌落到元婴后期, 辛子真的气息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整个人看起来,孱弱得仿佛一捏就碎的瓷器一般。 “太渊微……咳、”辛子真哑声说道,语气满是怨愤,“咳、是他……” 易言之扶着辛子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随后便是极快速地取出了一瓶丹药,轻轻地喂入他口中。听闻辛子真的话语,他动作一顿,脑海之中不由得划过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那人的容颜似比谪仙更胜三分,气质似比孤月更加清冷,这般姿容气质的修士,竟是会对他昔日爱恋之人下这般的重手么? 辛子真张口吞下那枚丹药,脸色稍微好转了些许,抬头便是看见易言之仿佛有些怔愣的神色,如何不知他又是想到了太渊微此人? 分明是他与易言之先行相遇的,也是他与易言之彼此扶持,易言之更是靠着与他双修,突破了好几个小境界,可是在某些时候,他却总是记挂着那个太渊微! 辛子真眼底闪过一丝怒气,本就不甚坚固的道心瞬间就变得更加地……岌岌可危了。他眉心一皱,登时又是吐出一大口心头血,面若金纸。 易言之蓦然回过神来,再次取出一瓶丹药喂入辛子真口中,同时神色肃然道:“子真,你且认真告诉我,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辛子真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诡异,淡淡地开口道:“前几日师兄你也是见着了……我整日跟着你,只在那日去找太渊微叙了一下旧罢了,回来便是发生了这般事情,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况且……”辛子真剧烈地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抹嫣红,目光灼灼,更是显得他极其昳丽美艳了,“况且他一直便想要占有我,而我又与言之师兄你……咳、他必定是心生恼恨了。” 易言之皱着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真元涌入辛子真体内,将他紊乱的真元给平息下来,又分出几道温润平和的真元,径自修补着他几近零落的经脉。 辛子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眸微阖,眼看着便是气息奄奄,虚弱无比的模样。易言之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撤回了真元,双手扶着他,问道:“子真,你可好些了?” 辛子真虚弱地摇了摇头:“有些不妥。” 但是他也知晓,这些不妥并非是易言之能够解决的。他有些勉强地抬眸,轻咳了几声:“言之师兄……” 他美眸轻颤,浑然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灼目光彩,却多了几分柔弱之美,易言之看得心中一紧,竟是有些蠢蠢欲动来。 辛子真便是要这般的效果,他伸出手,轻轻揪住易言之的衣袖:“师兄……” 缓缓地靠了过去。 易言之眉头微动,便半推半就了。 辛子真咬着唇,承受着易言之的动作。他的胸腔丹田之中仍是剧痛无比,即便是双修产生的愉悦之意,也无法将这疼痛尽皆掩盖。 他抬眼看了一下易言之,深吸了一口气,便是运转功法,慢慢地吸收着易言之逸散而出的真元。 此番情.事并未持续太久,毕竟易言之再如何,亦是顾虑辛子真的身体的。 只是,即便如此,经历了一场双修,辛子真体内的伤已是好了些许,只是丹田仍旧是岌岌可危的模样,境界也只是稳定于元婴后期罢了。若是他想要再次突破,恐怕是要比之前难上百倍千倍了。 他看着易言之离去的身影,披上衣服,眉头紧皱,昳丽的颜容之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随后便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枚看起来精致华美的白玉佩。那玉佩乃是一只冰凤长吟的姿态,羽翼舒展,引颈而鸣,七彩的云霞自它身上升腾而起,仔细看去,它通身竟是毫无瑕疵,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端得是巧夺天工。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枚玉佩,随后便是硬生生地运起真元,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本就有些不稳的气息陡然波动起来,他吐出了一口心头血,将那玉佩整个地放到那血渍当中。 一抹红光闪过,那些血液诡异地蠕动起来,很快便是爬满了整个玉佩。本来很是清正灵动的玉佩瞬间染上了诡异的气息,变得暴烈了起来,上面的七彩云霞也缓缓地化为了一团红雾。 辛子真看着那枚玉佩的变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丝毫不嫌地伸手去拿起它,握在掌心之中。似是源源无穷的红雾自那玉佩之上慢慢地浸染到辛子真身上,他整个人仿佛也泛着红光一般,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瑰丽感。 他的脸上逐渐地泛起一团红晕,嘴角也轻快地扬起,似是十分欢愉的模样。而未等他彻底沉浸于这种体内伤处逐渐愈合的快感当中,那玉佩便是陡然一暗,跌落在床榻之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唔、”辛子真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从床上捡起那块玉佩,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将那枚玉佩收了起来。 若不是那太渊微不肯与他多待一会儿,玉佩又怎会只转换了这么一点气运罢了?! 那太渊微,果真是个贱人! 辛子真急促地呼吸了几下,随后便是沉下心神,运转功法,缓缓地修复起那支离破碎的经脉来。 . “……”太渊微心头微跳,拿着玉筷的动作一顿,顾时蕴瞬间便是注意到了,看了过来,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太渊微神色淡淡,姿态优雅清贵地夹了一筷子灵肉,细细地咀嚼了一下,才侧过头,看向顾时蕴,冷漠地说道:“本尊无事。” <br/>  顾时蕴却不信他,仗着他的宠爱,十分不尊师重道地直接抓过了他的手腕,便是输了一缕神识进去。 “……”好像真的没啥事。 顾时蕴状若无事地收回手,很是殷勤地把烹调得香味极为浓郁的灵肉往太渊微面前推了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师尊快些尝尝。” 太渊微瘫着脸,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哼,这毛狐狸,果真是太过不成体统了。 若非他是个好师尊,必定是要好生惩罚他一下的。 这般想着,太渊微又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灵肉。 他并非是看在这灵食的面子上。 这些灵食滋味只算是寻常,他并未很喜欢。 只是这般而已。 顾时蕴看着他冷冷淡淡的神色,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灵蔬,放到太渊微的碗中:“师尊快些尝尝,这乃是弟子亲手种的呢。” 嗯,用真元和神识催熟的,四舍五入也是他自己种的了。 太渊微自然也是知道的,神色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倒是颇给面子地夹起来吃了。 滋味倒也不错……哼。 顾时蕴看着他张口吃下,随后便是又夹了一筷子灵肉给他,嘴上还不忘问道:“师尊以为,滋味如何?” “……”这毛狐狸时时刻刻都是这般问题,莫非当真是灵智未开,记忆不好? 太渊微放下筷子,目光几近是淡漠无情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莫担忧。” 他作为师尊,必会为弟子寻得良药的。 顾时蕴:“……” 他有些苦笑不得,又有些心情复杂,伸手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臂,轻笑道:“那弟子便托付师尊了。” 太渊微:“……” 这毛狐狸说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怪异。 顾时蕴眼底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幽绿,唇边的笑意却是十分清朗纯然,眼含亮光地看着他,仿佛当真是十分信赖他的模样了。 太渊微耳根微红,将手从顾时蕴的手中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一副不为外物所动我就是要吃的模样。 等到太渊微放下筷子,顾时蕴才开口说道:“师尊,弟子方才……” 太渊微的体内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异样了,可是顾时蕴的神识探进去之时,却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将他的神识与太渊微丹田之中的元婴联系了起来,那丝力量极其微弱,若非顾时蕴本身乃是单木灵根,又是纯木之体,神识最是敏锐无比,恐怕也是难以发觉的。 那丝力量与那道被太渊微绞杀的“真元”气息很是相近,可是又很是不同,对太渊微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毕竟是事关重大,他却是要告诉太渊微,叫他好生注意着的。 59.五十九 不知是否是因为那缕“真元”已是被他绞杀了,还是因为他最近不曾与辛子真相近, 他已是不再倒霉了, 仿佛是气运有些回笼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甩了甩灵鞭,瞬间扬起的冰刃仿佛无数柄渴血的灵剑, 铺天盖地地朝着他对面的那个修士扫去,那修士脸色苍白,气息浮动,看着便已是强弩之末的模样,此刻在太渊微这般凌厉的招式之下,便是神色颓然,拼尽了全力往后一跃, 却是落到了台下,语气艰涩道:“我输了。” 太渊微将灵鞭一卷, 凛冽的寒气从他身上波动而出, 显得他格外地清冷俊美:“承让。” 那修士有些着迷地看了看他的面容, 随后便是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仿佛那郁气一下子便散了:“渊微道友修为高深,确实是我辈所不能及的,祁某输得心服口服。”说罢, 他足尖轻点,便是运起身法, 晃身离去。 太渊微神色冷然, 脊背挺直地站立于高台之上, 气息涛涛, 看着仿佛毫无损耗的模样,一双寒眸似含着万年冰雪,衣带当风,端得是风仪无限,凛然清贵。 “此次胜者,乃归一宗弟子,太渊微!”一道听着极轻,却又很是清晰的声音远远荡开,太渊微略略垂眸,目光微动,便是落到了那台下的一个修士身上。 “师尊。”顾时蕴对上了他的目光,轻声唤道,眼中似有浩渺星河淌过。 ……哼。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微微侧头,躲过他的目光。随后他又是反应过来了,他为何要避开这毛狐狸的目光?!他可是师尊! 这般想着,他又是面容冷然地继续看向顾时蕴。 顾时蕴简直是要被他的这番举动给萌到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容很是温柔俊美。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毛狐狸这般招摇,莫不是忘了那七宝阁之人可还觊觎着他那身皮肉呢! 当真是不知所谓。 ……哼。 太渊微面若含霜,那轻巧落在他对面的女修在看见他的容颜神色之时微微一愣,裙裾飞扬,气质竟是与太渊微有一二分相似,清冷若仙。 “云渺宫,澹台清潼。”掩着轻纱的秀美女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归一宗,太渊微。”极其俊美的男子略略抬手,寒眸淡淡,气势凛然。 分明是一幅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了,可他们二人眼神交错之间,真元鼓动,便又叫人忍不住产生一种刀剑加身的错觉来。 太渊微神色淡淡,寒眸微闪,那从澹台清潼身上弥漫而出的无形的气场便陡然破开,不留一丝痕迹。 澹台清潼轻轻咦了一声,随后便是娇笑着一抬手,千万匹赤练自她袖底铺天盖地地涌出,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牢笼:“不愧是归一宗的核心弟子……” 她指尖一动,那些赤练瞬间绞紧,分明是极柔软的轻纱,此时灌足了真元,竟也是如金石般坚韧了,带着极为锋锐的气劲,狠狠地冲向了太渊微! 太渊微容色冰冷,目光在澹台清潼身上一扫而过,面对着那些劈斩而来的赤练,既不躲也不闪,只看似寻常的伸出手,轻轻,玉白的掌上凝聚了一团带着看着便是极为冰寒磅礴的真元,层层爆开,便是将那坚韧无比的赤练冰冻了起来,随后屈指轻弹,那赤练便是被摧毁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澹台清潼闷哼一声,纤手一扬,便是将那赤练收回袖中,美眸轻阖,身上莫名地多出了几分妩媚之意,向着太渊微轻柔地笼罩而去。 太渊微眼中出现了一抹浅浅的微红,随之眼前澹台清潼的身影逐渐变得有些扭曲虚幻了起来,最后化为了一只有些小巧玲珑的,毛绒绒的白狐狸。 那白狐狸慢慢地朝他奔来,两只小耳朵支棱着,上面的绒毛抖了抖,看起来仿佛是手感颇好的模样。 “渊微师兄……”<br/>澹台清潼口中轻唤,眼底露出一抹笑意,慢慢地朝着太渊微走去,手中凝蓄着一道术法,逸散而出的些许气势,便叫人忍不住生出一丝胆寒来。 楚青岚隐藏在轻纱之下的娇唇微勾,美眸之中露出一点满意之色。 洛有卿却仍是一副冷肃的神色,似乎对自己殿中的核心弟子即将落败这一事情并不是十分地关心在乎一般。 楚青岚见状,眸光微暗,唇边的笑意也淡了一些。澹台清潼乃是她们云渺宫极为难得的一个天才了,身具虚玄之体,乃是最适合修炼她们云渺宫镇宗之法《月裳天舞》。这《月裳天舞》若是练到极致,并不需起舞便可使修炼者身具魅惑之力,一举一动皆是惑人,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一道魅惑法阵,可使人深陷其中,只待修炼者轻柔地将他的丹田一击而破。 而归一宗的那个弟子眼看着便已是陷入了法阵之中的模样,莫非还会有什么转机不成? 只见澹台清潼身形轻忽地迅速靠近了太渊微,正欲出手将那团真元直接拍入太渊微的丹田之中时,那本该是陷入了幻阵之中毫无意识的太渊微却是神色凛然,骤然出手,不仅是将她手中的攻势瞬间化解了,更是伸出另一只手,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轻轻地拍的她的丹田之上! “噗——”澹台清潼有些太过自傲了,原以为太渊微早已沦陷于她的魅惑之力当中,便没有太过在意,此时她躲避不及,便是倒飞而出,落到了顾时蕴身前,脸上掩着的轻纱也掉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 太渊微顺着她落下的方向看去,一眼便是看到了在那站着顾时蕴,他眸色微深,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顾时蕴看着滚落在他脚下的美貌女修,再抬头看了看太渊微,心念一动,手中便是凝出了一股真元,隔空将澹台清潼扶了起来,送到了云渺宫弟子的所在之处。 半点都没有沾手! 可以说是很守身如玉了。 澹台清潼:“……” 云渺宫弟子:“……” “多谢。”不过如何,澹台清潼依旧是道了声谢,随后便是闭起眼,运转起功法,化解方才留下的暗伤来。 而台上,太渊微却又与另一个修士缠斗了起来。那个修士不是别人,却正是重伤未愈的辛子真! 他的脸色依旧是有些苍白的,昳丽的容颜如火一般灼目,他看着太渊微清冷极美的面容,一柄灵剑便从他的丹田之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快速地回旋着,发出几声低沉的嗡鸣,一股极浓烈的剑气便是瞬间笼罩着整个高台。 辛子真确实是有些实力的。上一世他便能让这般多的天之骄子为他神魂颠倒,除却他那张极好看的面容,他的资质与实力亦是极为强悍的。只是这些资质与实力,却都是建立在太渊微的倒霉之上罢了。 太渊微神色微冷,却是手掌一翻,一条充斥着无数寒意的灵鞭便是陡然出现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着,轻轻一动便是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黑黝黝裂痕来,叫人不敢有一丝小觑之意。 辛子真分明是一脸虚弱之色,却是露出了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下巴微抬,看向太渊微:“东极殿,辛子真。” 太渊微却是不发一言,神色冷峻地看着他。辛子真冷哼一声,手中掐诀,那不断回旋的灵剑便是陡然一凛,随后便是化作万千剑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剑阵,将他们二人都是牢牢地困于其中。 那剑阵之中燃起熊熊烈火,辛子真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拼着丹田崩溃的后果,手上的指诀猛地一变,那烈火便是扭曲了起来,化为了一只红色的鸾鸟,吞吐之间炽热逼人,几欲焚尽天空。 烈火之中的美人最是艳丽鲜活,辛子真凤眸微挑,那火凤便是合着剑阵,齐齐发力,朝着太渊微镇压而去! 剑阵锋锐,火凤燎原,太渊微袖手一扫,铿锵不断的声音传来,那万千剑影便是被他一一扫破,只余下一只火凤,朝着他喷出了几团极为炽烈的火焰。 太渊微神色微冷,周身寒意濯濯。他手中握着冰灵鞭,扫出了几缕极其冰寒的真元与那几团火焰冲撞到一起,随后足尖轻点,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缕轻雪,轻轻地落到了那火凤之上。 那火凤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仰天长吟一声,爆裂的火焰陡然炸开,却是伤不得太渊微丝毫! 太渊微步步踏在那火凤之上,一身白衣在艳丽的火光中更显得冰冷清贵。那美得超越了世俗的面容在火焰中若隐若现,便又叫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来,担忧他就此湮灭于火海之中。 辛子真看着太渊微的这般姿容,忍不住伸手取下灵剑,腾身一跃,便亦是落到了火凤之上,操控着火凤为自己遮掩,便是骤然挥出一剑!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手腕一动,那灵鞭便是骤然缠上了那柄灵剑,上面的寒意吞吐不休,很快便是将那灵剑之上的灵光给侵蚀得一干二净。 <br/>辛子真见状,眉头一紧,正欲上前,丹田之中又是一阵剧痛,几乎是让他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他手脚一软,那灵剑便是直直地落了下去,火凤也是变得十分虚幻,仿佛一不小心便是要彻底崩散了! 60.六十章 他所在的位置极高, 而他看着又好像是卸了真元,若真的这般结结实实地掉落下去,便是他肉体再如何强悍, 恐怕也得吃些苦头的, 更何况是他现在仍旧是带伤之身呢? 辛子真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云端之上掉落下来一般,想要运转真元使出身法, 却无奈丹田之中一阵阵的剧痛, 却是不知为何,堪堪有些愈合之色的丹田便又是裂开了一个大口,其中积蓄着的真元已是不听调动,在他体内到处肆虐着。 他仿若一朵极艳丽的牡丹般自那陡然崩散的火凤之上掉落,双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仿佛在向太渊微求救一般。 太渊微缓缓垂眸,看向他似是含着绝望的面孔,却是一动不动。 辛子真手中攥着那块玉佩, 沁出的鲜血染在那玉佩之上, 泛着一丝微弱的红光。他看着太渊微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竟是对他此刻的处境毫无所动, 心中忍不住升起一团怒火, 原来的打算也只能作罢,只好勉力运起仅存的几丝真元, 身形一动, 落到高台之上, 脚步有些虚浮, 看着便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太渊微袍袖一挥,便是姿态凛然地自那半空之中落下,手中握着冰灵鞭,眸色冰寒,辛子真对上他的双眼,竟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胆怯之意,脱口而出道:“我认输!” 太渊微手中的灵鞭攻势一止,在辛子真腰际虚虚地擦过,冰寒的气息钻入他的体内,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怨愤之意,狠狠地瞪了一眼太渊微,便是转身从高台之上跳下,落入了易言之怀中。 三轮已胜,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辛子真,随后便是转过身,轻轻一跃,落到了顾时蕴身前。 “师尊。”顾时蕴蹭过去,一只手拉住了太渊微的衣袖,另一只手则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复元丹塞到太渊微手里,“这是弟子特意为师尊准备的。” 他眉眼间带着清朗温润的笑意,竟是让太渊微恍惚间感觉,那老是黏黏糊糊赖着他撒娇的毛狐狸似乎是长大了。 太渊微心头微动,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他,却又看见那毛狐狸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师尊怎地又不理弟子了,可是嫌弟子准备的丹药不好?” ……他方才约摸是看错了。 这毛狐狸分明还是那般娇气的性子!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张口将那丹药吞服了下去。 那毛狐狸瞬间便又是露出了一副欣喜的神色。 看着简直是……哼。 那复元丹乃是顾时蕴专为太渊微细心炼制的,皆是极品之相,此刻太渊微吞服了下去,不过是几息之间,本来消耗了许多的丹田之中便又是真元充盈,滔滔不绝了。 顾时蕴看着,心中有一丝隐秘的满足感。他拉着太渊微的衣袖,将太渊微引到他们应在的位子上,又是取出了几碟灵食和一壶灵茶放到桌上,看起来很是贴心了。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看了一眼那满脸皆是期待之色的毛狐狸,心中轻哼一声。 他是决计不会轻易夸奖这毛狐狸的。 否则便是太过娇惯他了。 他可是一个严师。 太渊微瘫着脸,淡淡地想到。 “师尊……”那毛狐狸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地又来拉住他的衣袖了。 竟又是撒娇了起来。 看来需得多花费一些精力去寻找那增长灵智的灵药才是。 总是这般小孩子脾气,这毛狐狸日后可如何是好。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毛狐狸便十分满足地松开了他的衣袖,模样看着当真是……哼。 辛子真远远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昳丽的脸上一片苍白,只余下一双眼眸黑得发亮,里面似乎藏着一团邪气十足的火焰,艳丽得有些骇人。 易言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十分虚弱的神色,那张本来很是娇艳的唇瓣失了血色,看起来很是脆弱,脆弱得他忍不住对太渊微生出一丝恼意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便又喂了辛子真几粒丹药,输了好几股真元进他体内,好歹是将辛子真体内的伤势控制住了。只是那丹田之中的裂痕,却是有些棘手。 高台之上换了好几波人,却是鲜少有人如太渊微这般,硬生生地挺过三轮的。毕竟各自皆是仙宗弟子,实力差距其实并不大,胜负之间,看的便是那些许的机遇罢了。 而至于那些中级宗门的弟子,虽也是资质修为过人,但是与四大仙宗的核心弟子比起来,却还是稍逊一筹的,如今剩下的弟子,也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只是,这余下的寥寥数人,若是运道再好一些,在修行一途之上说不得会走得更远。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坐在石凳之上,神色淡淡地看着高台之上的比斗。 此次大比乃是遵循境界分开的,元婴境界的比斗早已是结束了,而此刻化神期的比斗亦是快要接近了尾声。此刻台上的两名修士分别是东极殿与云渺宫的弟子,太渊微略略地看了一眼,顾时蕴看见了,便蹭过来,以神识传音道:“师尊觉得他们谁会赢呢?” 仿佛是十分好奇的模样。 “……” “自然是那云渺宫的弟子。”太渊微眼中淡漠无情地看了他一眼。 顾时蕴抬眼看了看那高台之上的比斗,那筋肉虬结的男修气势如虹,真元涛涛,好几次都是快要将那云渺宫的女修一掌打落高台;而那个女修虽是身法极妙,整个人如一叶青叶一般在那男修的密不透风的攻势之下左右闪避着,身姿曼妙,但是她境界不过是化神初期,却是比那个男修低了一个小境界,此时应对起那男修的攻势来,亦是有些左右支绌,落了下风。 顾时蕴看了一会儿,心中亦是赞成太渊微的观点,但是这并非是他原来的目的——于是他便露出了一抹不解之意,拉住太渊微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问道:“弟子不才,却是不知道为何师尊断言胜者会是那云渺宫的弟子?” “……”那毛狐狸眼中亮晶晶的看着他,一副他仿佛当真是不知道的模样。 只是太渊微自是知晓这毛狐狸的性情,必定又是拿着这个做由头想要向他撒娇的。 呵呵。 “既是如此,需得好生修炼。”太渊微的语气很是淡漠无情,听起来很是扎心了。 居然叫他去好生修炼! 他的师尊变了,变得坏坏了。 顾时蕴眼中含着一丝笑意,脸上却还是那副委屈的神色,低眉顺眼地坐在太渊微身边,浑身都散发着可怜兮兮的气息。 太渊微看着他这般的小可怜模样,心中冷哼一声。 这毛狐狸以为摆出这般的神色他便会心软了么?自然是不会的。 他早已说过,他作为师尊,是必定不会再娇宠着这毛狐狸了的。 需得好生调.教他一番。 太渊微这般想着,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动作十分轻柔地揉揉了顾时蕴的头发。 ……哼,他不过是怕这毛狐狸有些想不开,道心受挫罢了。 并非是想念这毛狐狸的手感了。 不过,这毛狐狸最近总是不愿变回兽型,他都不曾为这毛狐狸梳理一番皮毛了。 那毛狐狸的皮毛甚多,说不得现在便是乱糟糟的一团了。 这样不好。 顾时蕴顺着太渊微的力道在他手中蹭了蹭,感觉到太渊微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看,一眼便是撞入了太渊微看着平淡深邃,实则有些飘忽的眼里。 “……”一般太渊微露出这般的目光,便是想要……撸毛了。 也罢,太渊微喜欢他兽型的模样,四舍五入也是喜欢他了。 都差不多差不多。 顾时蕴有些无奈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便是凑近了太渊微的身边,分明是以神识传音,却偏偏要做出一副说小话的姿态:“弟子最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回去之后,可否劳烦师尊帮弟子看看是否是兽型出了变化?” 太渊微:“……嗯。” 他们二人在这边说着悄悄话,高台之上却已经见了分晓,果真是那云渺宫的弟子赢了。 顾时蕴见了,便低笑一声,握着太渊微的袖子不放手,口中毫不遮掩地吹他:“师尊果真眼力非凡。” “……”哼。 那东极殿的弟子朝着云渺宫的女修一拱手,便默然不语地跃下高台,隐入东极殿的弟子当中。 那云渺宫的女修面覆轻纱,却是迎风而立,裙裾飞扬,青丝交缠,颇有一番气度。 她于高台之上往下一扫,目光便是停留在了太渊微身上,只是又很快便是移开了。 太渊微身为修行之人,神识何其敏锐,即便是这般极其隐晦的一瞥,他亦是瞬间感知到了,微微抬眸,那眸中却是一片如深潭般的冰寒与深邃,叫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顾时蕴亦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那高台上的女修,竟还是个老相识么? 谢非衣对上顾时蕴的目光,眸色微闪,面前便又是多了一名男修。她收回目光,轻声道:“云渺宫,谢非衣。” 61.六十一 顾时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便是收回目光。 太渊微:“……” 这毛狐狸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莫非是喜欢上了这云渺宫的弟子? 这云渺宫的弟子相貌与资质确实是极好。若他真的喜欢,他作为师尊,必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只是…… 心中似是有一丝异样划过, 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毛狐狸当真与这女子结为道侣, 那么日后便是这女子为那毛狐狸梳理它的皮毛了。 倒也……应当是不错的。 顾时蕴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冷,侧过头看向他身边的太渊微, 就看见太渊微一副淡漠凛然实则是神游天外的神色。 “师尊?”顾时蕴唤了一声, 太渊微缓缓地看向他,冷声说道:“若你心悦这位云渺宫的弟子……” 还没等说完,顾时蕴便一脸茫然地问他:“师尊何出此言?” 太渊微:“……” 这毛狐狸莫不是心虚了? 顾时蕴眼看着太渊微好像是误会了,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随后便是伸手,有些犹豫地拉住太渊微的手指,小声说道:“弟子只喜欢师尊。” 太渊微:“……” “师尊应当也喜欢弟子吧?”那毛狐狸哼哼唧唧地往他身边靠,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弟子这般可爱……” “……”这毛狐狸, 莫非是平日里炼丹炼坏了脑子, 竟是这般夸口自己可爱?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的眼神似是有所变化, 低下头往他怀里蹭了蹭:“莫非师尊觉得弟子不可爱么?” ……他只不过是觉得这毛狐狸的皮毛不错罢了。 并未觉得它可爱。 太渊微冷冷地看着这毛狐狸撒娇, 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自己怀中提了出来:“莫要这般自夸。” “师尊果真不再疼爱弟子了, ”那毛狐狸双眼迷迷瞪瞪的, 像是含着一包泪似的, “弟子很是难过。” “需得师尊抱抱才开心。”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糊了他一巴掌, 随后便还是极为清贵凛然的姿态,冷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顾时蕴晃了晃头,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乖巧至极地在自己的凳子上坐好,目光幽深,看起来很是安稳可靠:“弟子方才说,师尊待弟子真好。” “……”这毛狐狸,向来都是这般会装样子,简直是油嘴滑舌。 太渊微目光冷冽地转开头,脊背挺直,看着很是高贵冷然。 顾时蕴侧头看了他耳尖透出来的淡淡的粉色,唇角微勾,眼底陡然腾升起一抹青绿色的火焰,转瞬即逝。 “砰——”一声轻响传来,那与谢非衣对战的修士便是落到了高台之下,只余下谢非衣一人站立其上,手持一柄灵剑,风姿绰约。 还未等那监察之人念出她的名号,她便是娇躯一扭,轻飘飘地自高台之上踏空而下,却并非是落到云渺宫弟子所在之处,而是朝着顾时蕴行来。 “你……”谢非衣缓缓抬眸,“你的气息,很奇怪。” 顾时蕴:“……” 方才他与太渊微师徒二人在那里讲小话的模样便已是叫旁边的人频频侧目了,虽十分礼貌地不曾侧耳倾听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观赏美人。 自然,这个美人指的是太渊微。 如今,那家伙除了能和美人这般亲近,竟还有另一个美人又去寻他么?! 当下里,顾时蕴只觉得自己身上扎了许多谴责渣男的目光。 他稳下心神,抬眸看向谢非衣,神色冷峻,很是疏离的模样:“不知谢道友何出此言。” 谢非衣却不曾理会他冷淡的神色,向前走了几步,薄纱之下的琼鼻微微翕动,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咦?” 她伸出手想要探向顾时蕴,却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谢非衣收回手,美目之中眼波流转,缓缓地看向太渊微,撞上他冰寒淡漠的目光,随后便侧头对顾时蕴说道:“失礼了。” 说罢,她将手收了回来,仍是十分恳切地说道:“这位道友的气息,与我某次历练当中所遇到的十分相似,可否请道友告知,你可是去过云梦秘境?” “不曾。”顾时蕴答道,眉眼之间十分坦然。 谢非衣点点头,却不再纠缠,腰肢一扭,足尖轻点,便是回了那云渺宫弟子所落座之处。 只是她的目光,依然是远远扫过来,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模样。 顾时蕴正襟危坐,神色冷峻,却是十分坦然从容的姿态。 他这一世确实不曾去过那云梦秘境,即便是谢非衣不相信他,自己去打探一番,得出来的结果亦是如此。 只不过……他确实也该去一趟那云梦秘境了。 他体内的青木神火便是在云梦秘境的一株奇木中获得的,方才谢非衣说他的气息有些奇怪,大约也是感觉到了他体内青木神火的存在。只不过他体内的青木神火如今有些虚弱了,仿佛是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隐隐有所预感,说不得那缺少的东西,他可以在云梦秘境当中寻到。 青木神火乃是他的本命之火,即便是为了日后的修行之途,他也是得去云梦秘境走上一趟的。 太渊微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看起来很是正经的毛狐狸,眼神凉嗖嗖的。 顾时蕴回过神来,拉住他的衣袖,对他露出了一个很是乖巧的笑容。 确实是很会撒娇卖乖了。 “师尊……”顾时蕴想了想,又是靠近他,看着有些忐忑地,小心地说道,“听闻那云梦秘境又是快要开启了。” “……嗯。”太渊微淡淡地应了一声。 “听闻其中有许多成熟的灵药……” “听闻……” “嗯。”太渊微依然是瘫着一张俊脸,仿佛是听不懂顾时蕴话语之中暗含的深意一般。 顾时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磁性的声音当中仿佛含着极大的不舍和彷徨:“弟子想自行前去,可是弟子舍不得师尊……” “……” 这毛狐狸怎么总是这般丧里丧气的?莫非以为他摆出这番神色,他便会心软了么? 自然是不会的。 他乃是铁石心肠之人。 太渊微这般想着,却是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顾时蕴的头发:“本尊随你前去便是。”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是冷声说道:“日后莫要这般哭哭啼啼。” 不好看。 仿佛他虐待了这毛狐狸一般。 他要做一个好师尊的。 自然是不可能虐待这毛狐狸的。 他这般丧里丧气,叫人看了……哼,也只是一点点心软罢了。 只是一点点。 那毛狐狸得了他的准话,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了,揪着他袖子的手十分用力。 用力得叫他穿得很是严谨的法衣都有些想要松开了。 当真是不成体统。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便有些悻悻地松了一些力气,却还是不肯放弃地攥着他的衣袖。 云梦秘境当中,除却那青木神火,还有一场大机缘。 他便要带着太渊微,去夺取这一场滔天的机缘! 辛子真又如何,仙宗道子又如何,太渊微已是走上了一条与上一世决然不同的仙途大道,他便是要护着太渊微,叫他的修行之路更加地……坦拓。 顾时蕴眸色微沉,看向太渊微的目光之中似有千言万绪,最后都是化为了一个很是乖巧的微笑。 上一世没有人护着太渊微,那他这一世便护着他。 太渊微面若寒霜地看着他,身上的寒意越发地凛然。只是不过一会儿,他便又是转回头,耳根不知为何,浅浅地泛起了一点微红来。 这毛狐狸的眼睛……当真是、哼。 高台之上,化神期的比斗几乎已经是接近了尾声。毕竟是仙宗弟子,即便是境界修为略有不同,总体而言却还是势均力敌的。只是约摸因着归一宗乃是仙道首宗,实力总是高上一些,赢的人数倒也是多一些,却又显得太渊微没有那般扎眼了。 只是他们师徒二人皆是那等自比斗开始便是连连获胜之人,叠加在一起,倒也是叫人不敢小觑的。 待到最后一组化神修士比斗之后,那监察之人便从半空之中落下,手持白玉笔,轻描淡写般一点,太渊微与顾时蕴等人的身上便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灵光,随后便是身体一轻,落到了高台之上。 顾时蕴左右看了一眼,被选上高台的人不多,却也不少。看着皆是方才在比斗之中获得优胜之人。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那个手持白玉笔的中年修士。 那修士乃是一副看起来很是普通的面容,普通得有些……不像是修行之人,身上的气息也很是滞涩。 只不过仔细看去,却能看见他目光虽是时而灵动,却还是呆滞的时候较多,大约也是个傀儡罢了。 只是这尊傀儡,修为却是比他们以往见到的,要更高一些,已是有化神巅峰的境界了。 它看了一眼被白玉笔提溜上来的太渊微等人,随后便是拍出了数十块令牌,极快速地落入他们手中:“凡击败一人,令牌之上便可记一分。” 它只说了这一句,便是闭上了嘴巴,眼中闪过一丝红芒,身形便是扭曲了起来,很快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高台之上升起了一层淡金色的灵罩,将整个高台都是笼罩在其中了。 太渊微与顾时蕴背靠背地站在一处,身上的真元流转不停,气息翻滚。 62.六十二 那些同样是被那傀儡提上台来的修士亦是目光一扫, 很快便是三三两两地靠在一处, 神色警惕地看着其余修士。 仔细看去,那些靠在一处的修士大多数都是同一宗门的弟子, 太渊微与顾时蕴亦是寻到了归一宗弟子所在之处, 与他们站在一处。 那八个归一宗的弟子有三人是化神后期的修为, 其余五人则皆是化神巅峰的修为, 观其气息, 想必与那还虚之境,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太渊微二人的加入, 他们倒是不曾有什么意见。毕竟都是归一宗之人,又都是四大仙殿之中的核心弟子,彼此之间亦是会做些脸面的。 寒霜殿的这位小师弟虽是修为低了一些,可是能够斩获这最后登上高台的名额,实力必定也是不俗的。 更何况他还长得十分好看。 即便是修士,对待与他们同一阵营的美人之时, 也是会多几分宽待的。 太渊微与顾时蕴虽是站在了归一宗弟子这里,却并未当真是完全相信了他们。毕竟这场比斗乃是以个人分数计算, 而并非是以宗门分数计算。 顾时蕴背靠着太渊微, 神色冷峻。 那败于太渊微手下的澹台清潼亦在此处, 她虽是败给了太渊微,但是后面却是赢了数人,倒也是斩获了一个名额。此刻她与谢非衣站在一处, 秋水般的美眸之中似是含着一缕寒冰。 她们各自皆是风姿绰约的美人, 如今站在一处, 那番动人的姿态便更叫人沉迷了。 只是,她们的光彩再如何夺目,却依然是比不过太渊微一人。 只见那名白衣修士清冷俊美,寒意濯濯,极美丽的面容似是模糊了性别之美,只叫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在他那双冰寒至极的眼眸当中,想在他眼里找到自己的一缕倒影。 “开始罢。”那傀儡修士哑声说道,分明是极低沉的声音了,可是依旧是极为清晰地传入了太渊微等人的耳中。一时之间,那高台之上的气氛便更加地沉郁了。 太渊微与顾时蕴靠在一处,他们二人皆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人数亦是此处最少的,说不得便是会成为这些修士下手的首选了,却是万万不可大意的。 “咄!”一名东极殿的弟子率先出手,手中宝光莹亮,却是当真对着太渊微扫去! 太渊微身形微动,顾时蕴便似是十分了然地亦是往旁边一闪,却是恰巧躲过了那个弟子的攻势。 那个弟子的攻势似乎是开启了一个机关一般的,其余之人皆是齐齐动起手来,一时之间宝光齐飞,真元涌动,若不是这高台乃是用极好的材质筑就,恐怕也是根本抵挡不住他们手上的一击的。 而这些威力极强的攻势,大部分却都是朝着顾时蕴与太渊微二人打去,只有零星的几道,是打向了其他人的。 顾时蕴眉头微紧,腾身一跃,便是挥出了一根巨大的,长满了棱刺的木棒,看着很是威武粗犷。 而太渊微亦是袖手一招,一根彻体皆是寒意缭绕的灵鞭便是出现在他手中,鞭身在空中舞动着,发出了很是奇妙的韵律,听着便叫人心中生出一丝忌惮来。 他们不过是就这般轻巧地取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可是他们身上的气势却又是随之变得愈加地晦涩可怖了起来,磅礴的真元在他们周身鼓动着,即便是澹台清潼这般比他们高了一个小境界之人,亦是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她与谢非衣对视一眼,便亦是召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赤练与白绫交缠在一处,有一种极其瑰丽的美感。 柔软的丝绸此刻灌足了真元,便犹如金铁一般坚韧不摧,交缠在一处,当太渊微破开了那赤练的攻势之时,那白绫却又是紧跟其上,配合堪称十分默契。 顾时蕴却亦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太渊微的状况的,他一手提着那狼牙棒,舞得威风凛凛,将那些个术法神通皆是一一扛住,另一手便是揽在太渊微的腰间,每当有什么遗漏的术法冲向太渊微之时,他便会直接怀抱着太渊微躲闪而过,也是十分地有灵性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搂着,手中灵鞭似是低吟了一声,顺着顾时蕴的动作,沿着那狼牙棒挥舞的轨迹,极迅速地缠上了那东极殿中的一名弟子。太渊微手掌轻动,那弟子便是惨叫一声,身体陡然撞上那灵罩之上,被那傀儡修士伸手一抓,便是抓离了高台之上。 而太渊微腰间挂着的令牌之上,亦是跳出了一个数字。 “一”。 太渊微看了一眼那令牌,眸色微动。 莫非此场比斗之中,只要是碰上了那灵罩之人,皆是会被判定为败者么? “师尊。”顾时蕴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太渊微神冷声应道,神色十分淡漠。他陡然运起身法,却是径自脱离了顾时蕴的手臂,整个人凌空而立,乌发白衣无风自动,便又叫他多出了几分萧瑟之意来。 他仿若一颗极显眼的星辰,那些修士登时便是转换身形,那灵光熠熠的灵器便是带着极大的威势朝他压来。 他们如何不知太渊微顾时蕴或许是留有后手?只是他们皆是那等资质极好的修士,对自己的实力亦是十分自信,却是浑然不惧太渊微二人接下来的动作,只想将他剔除在这场比斗之外了。 太渊微神色微凛,体内真元涛涛,尽数灌注于那灵鞭之上。那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长鞭便是宝光大盛,似是解开了什么禁锢一般,在空中腾跃而起,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条巨龙的身影。 这条灵鞭在炼制之时,那上古炼器大师偶然间得了几滴青龙的心头之血,便是毫不吝啬地加入其中,使得这灵鞭多了几分龙威。此刻在太渊微的激发之下,那龙威便是陡然散发而出,带着吞噬天地般的威势。 “吼——”那条巨龙虚影低吟一声,便是身形游动,不过是一息之间,便是将那些修士的攻势尽皆化解,随后便是伏下身子,张着巨口,冲着其中的两个化神巅峰的修士咬去。 “噗——”那两个修士勉力运起真元,却只堪堪挡下了那巨龙的一击,连连倒退数十丈,吐出来一口泛着淡淡灵气的鲜血。 而顾时蕴亦是未曾袖手看着,他手舞狼牙棒,配合着太渊微的动作,将那些敢靠近太渊微的修士一一抵挡下来,那丝丝缕缕的青木神火被他抹去了气息,虽是因此威力小了,可到底是神火一脉,此刻化为一条条火线缠绕在那桐木的狼牙棒中间,从里而外透出一股令人惊骇的力量。每每击中一人,那青木神火所造成的伤害便是叫他们坚韧的肉体有些痛苦。 谢非衣若有所感,目光在顾时蕴身上一扫而过,却是什么都未曾发觉。 此人……究竟有没有见过那青木神火呢?为何他身上似是带着青木神火的气息? 她美眸微动,一缕无形的神识自她眉心之间涌出,蔓延至顾时蕴身上,却又很快被顾时蕴身上流转不休的真元给逼退了回来。 原来只是此人的体质与青木神火的气息有些相像罢了…… 谢非衣有些遗憾,手上的动作却是陡然凌厉了起来。若说她方才的动作乃是柔美轻巧,那她此时的动作却柔中有刚,攻势堪称咄咄逼人,招招皆是指向顾时蕴。 顾时蕴眉头微皱,身形急退数步,手上的动作一收,那狼牙棒便是挡在他的身前。 “噼啪——”那十分坚韧的万年桐木竟是发出了一声低吟,似是有了几丝裂痕。 谢非衣轻叹一声,身形轻动,却是与另一名云渺宫的女修一道,手舞白绫,朝着顾时蕴踏步而来。 那些归一宗的弟子亦是对抗着那其他宗门的弟子的,只是到底那些攻击大部分都是朝着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涌去,他们也是抱着几分私心,想要保存一些真元留待最后,此时除却是对抗那些冲向自己的攻势,却是不再出手了。 太渊微容色冷然,那灵鞭之上的巨龙之影已是有些黯淡了。他看了一眼顾时蕴的处境,足尖一点,手中的灵鞭径自扫了过去,身形亦是同时落到了顾时蕴身侧。 澹台清潼眉头微紧。 这二人看起来似乎是尚有余力的模样。他们一起出手,或许是可以将这二人斗败,可是最后说不得她便是会真元匮乏,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这般想着,身形一动,手上的赤练便是陡然转换了方向,径自扫向了那另一旁的一个修士! “唔、”那东极殿的弟子虽是早有防范,只是澹台清潼乃是看准了他处于运转术法的重要时机,悍然下手,他躲避不及,便是中招了。“澹台清潼,你!” 澹台清潼隐在面纱之下的娇唇微微一翘,却是对着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说道:“渊微道友,顾道友,你我三人一起出手,如何?” 顾时蕴眸色沉沉,不发一言。太渊微神情冷然,言语凛冽:“可。” 澹台清潼淡淡一笑,手中的赤练连连飞舞,却是挡下了不少攻势,太渊微与顾时蕴所面对的压力,便是陡然少了许多。 顾时蕴看了她一眼。 此女心性之深,确实是有一番大气魄的。 只是,他却是不敢就这般相信此人。 63.六十三 顾时蕴手腕一动, 涛涛的真元顺着《青华诀》的运转不断地从他手中涌入那有了些许裂痕的桐木狼牙棒之中,濛濛的灵光浅浅地蔓延其上, 将那看起来十分粗犷奇异的木棒渲染得多了几分灵动之意。 他横空一扫,那木棒之上尖锐的棱刺便是凝了一层薄薄的, 看着很是莹润的真元,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裂痕,发出了几道音爆之声, 叫人不敢有丝毫小觑。 “砰!砰!砰!”几声闷响, 又是有几名修士躲避不及, 被那尖锐的木棒扫中了身体, 倒飞出去, 虽是还有再战之力, 却是硬生生地被那傀儡修士抓在手里,拉出了那灵罩之外。 原来当真是不能触碰到那灵罩么?顾时蕴若有所思,身形一动, 便是向一个化神后期的东极殿弟子袭去。 那东极殿弟子在方才的混战之中便是被澹台清潼以赤练击中,此刻丹田之中血气上涌,却是正当虚弱之时, 顾时蕴这般拿着巨大的木棒砸下来, 他虽是躲开了,却还是被那锐气所伤, 丹田震颤, 不由得心中大骇。 此人分明看着年岁颇小, 修为却已是化神中期, 对战手段更是老练无比…… 那归一宗究竟是如何培养出这般妖孽的弟子的?! 他急急后退,正想退回同宗弟子身后平息一番,却是被悄然靠近的谢非衣轻轻地拍了一掌,直接地被送出了高台之上。 顾时蕴淡淡地看了一眼谢非衣,倒是不曾与她计较什么,反身一转,便是又回到了太渊微身侧,与他一同出手,又是与一名化神巅峰的修士缠斗在一起。 他们二人原先乃是被围攻之人,此刻形势却是逐渐变化了起来,约摸是看出了他们二人虽是其中境界最低之人,但是实力却是不逊于一些化神后期的修士,久攻不下,便是立时转换了目标,将术法神通对上了其他的一些看起来比较好捏的“软柿子”。 一时之间,本来是有些泾渭分明的高台斗法,便是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背靠而立,神色凛然,却不再主动出手,而是以躲避为主,间或出手几次,便是又取得了一两分。 太渊微腰间的令牌微亮,上面的数字犹如暗夜荧光一般,极为显眼。 “五”。 顾时蕴手握狼牙棒,袍袖飞扬,猛烈的劲风带起他腰间的令牌,亦是将那莹亮的分数翻转了出来。 “六”。 他们二人所得的分数并非是最高,却也是绝对不低的。 澹台清潼看见他们二人令牌之上的数字,微微一笑,手中赤练刚硬如铁,翻飞之间却是带着一丝曼妙的韵律,仿佛在翩翩起舞一般。 她腰肢轻摆,轻薄的面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皙凝润的下巴和一点弧度诱人的朱唇,她长睫轻颤,眼中波光粼粼,似有万千愁丝,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一股无形的魅惑之力自她身上悄然蔓延而出,不过是眨眼之间,便是彻底笼罩了整个高台。她的舞姿似是和着靡靡之音,每一踏步都似是合着大道之韵,叫人忍不住沉沦其间。 在场的修士皆是那仙宗之中极优秀的弟子,心性毅力非比寻常,只是澹台清潼所使出的乃是她们云渺宫的镇宗之法《月裳天舞》,整个人似是都融入了那音律之中,虚玄体质更是使她如虎添翼,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出的魅惑动人,很快便是使得这些修士目光产生了一丝茫然。她便是趁着众人这一瞬间的沉沦,动作陡然凌厉了起来,那舞姿之中亦是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巧若灵蛇的赤练在她身旁游走着,随着她的动作,猛地袭向她身边的一名男修。那男修虽只是沉沦了一瞬,但便是这一瞬之间,就已是决定了他失败的命运了。 澹台清潼手中一动,舞步又是柔和婉转了起来,只是其他修士早有准备,被她所迷惑之人却是少了一些,即便是有些陷入了迷惘之中,却又是很快地清醒过来了。 她倒也是不在意,收起来功法,缓缓地落到太渊微与顾时蕴身边,眸色淡淡,仿佛方才那个跳着妖娆舞步的妩媚美人并非是她一般。 如今场上只剩下寥寥十数人,除却他们三人之外,尚有三名归一宗的弟子,四名东极殿的弟子,两名云渺宫的弟子以及两名七宝阁的弟子,皆是化神巅峰的修为,气势看着亦是极为不凡。 谢非衣便是那余下的两名云渺宫的弟子之一,她看了一眼澹台清潼,微微垂眸,手中的白绫陡然掀起,气势极为凌厉地对着澹台清潼袭去! 只是那白绫堪堪触碰到澹台清潼的面纱,便是陡然一转,那锐利如利刃边缘带出来一阵劲气,擦过澹台清潼的肌肤,猝不及防地刺向太渊微! 澹台清潼不急不躁,略略退后一步,却是将太渊微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顾时蕴眸色微冷,那柄巨大的狼牙棒便是极为诡异灵巧地一转,狠狠地砸在了那白绫之上,一路摧枯拉朽地直直扫向谢非衣,不仅是将她的攻势尽皆化解,更是将她逼退了数十丈,几乎便是要触碰到那笼罩着高台的灵罩了。 “咳、”谢非衣轻咳了一声,泅出的血迹染红了那轻薄的面纱。 顾时蕴神色冷峻地退回太渊微身侧,伸出手揪了一下太渊微的袖子。 太渊微:“……” 那毛狐狸难得这般正经,却总是忍不住娇气,当真是有些……啧。 太渊微淡淡地说道:“不错。” 于是他便又看到那毛狐狸板着脸,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模样了。 哼。 果真还是那般娇气的性子。 “可有不适。”太渊微面无表情地问道,袍袖一挥,便是又放出了一团雄浑冰寒的真元,与那袭来的术法碰撞在一起。 “弟子并无不适。”顾时蕴答道,“师尊可无事?” “……无事。” 他们二人在这厢师徒情深,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甚至更为地凛然与凌厉了起来。 他们二人皆是重活一世之人,对战经验何其了得!即便太渊微上一世不过是元婴修为,只是他所经过的磨砺,到底是使得他的神识与动作都是变得十分敏锐与迅速了起来,此刻对战,所损耗的真元,亦是较之他人少了许多。 而顾时蕴上一世更是还虚境界的修士,此时他虽仍是处于化神中期的境界,却仍是保留着还虚境的眼界,此刻对战起来,自然亦是十分了得。 他们方才还是保留着几分余力,此刻高台之上的人数渐少,所余下之人皆是那等资质超群,心智过人之辈,他们若想站到最后,少不得便是要倾尽全力了。 澹台清潼此刻亦是不再掩饰,身形一动便是拂出了一匹赤练,将谢非衣自那高台边缘卷了回来,随后便是美眸轻闪,径自忽略了太渊微二人,向七宝阁的修士发起难来。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却是攻势凌厉,很快便是把七宝阁的另一个修士逼到了高台边缘。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挥动灵鞭,那升腾而起的鞭尾宛若化为了一条重于千钧的龙尾,朝着那个修士猛地压下,那个修士本就是真元损耗殆尽了,此刻面对着那威势赫赫的灵鞭,便是当机立断地跳出了灵罩之外! 太渊微的令牌之上再次闪动了起来。 “六”! “师尊的令牌,和弟子的一样了。”顾时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对太渊微说道。 “……”太渊微灵鞭一甩,恰巧便是将另一个被甩过来的东极殿的弟子甩出了灵罩之外,那令牌上的数字也就变成了“七”。 他看似十分淡漠冷然地看了一眼顾时蕴:“不一样了。” 顾时蕴:“……” “那弟子只好再努力些许,好追上师尊……的脚步了。”他后面那几个字说得极轻,某种似是含着一缕青焰一般,灼亮得有些逼人。 他手中的桐木狼牙棒已是有些破损不堪了,他却好像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仍是掂着这柄巨大的木棒,四处砸了一通。 那狼牙棒每一次落下,所过之处便会掀起一阵凛然的劲风,发出了噼里啪啦的音爆之声,听着便是极为威武。 ……当真是与他这般清朗俊美的外貌着实不搭。 高台之上的人数渐少,很快便是只剩下太渊微、顾时蕴与澹台清潼,以及另一名东极殿的弟子。 他们五人站立于高台之上,腰间的令牌发出微微的红光,那笼罩着整个高台的灵罩便是陡然开启。 “咄!”一声轻响传来,高台中央便已是出现了那傀儡修士的身影。他伸手一招,太渊微等人身上的令牌便是骤然被他收入手中。 他时而灵动时而呆滞的眼瞳之中倏然闪过一缕红芒,那五块外形看着皆是毫无不同的令牌便是陡然升起,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挪动着一般,很快便是分出高下。 然而奇怪的是,那立在最上方的,却是两块并列着的令牌。 “咦?”澹台清潼眉头微蹙,便是放出神识,极快速地扫了过去。 64.六十四 她极快速地扫过了那两块令牌, 随后便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渊微与顾时蕴。 这二人,或许当真可以深交一番。 顾时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两块并排在一处的令牌, 他探出神识扫了扫,随后便是拉住太渊微的衣袖,笑道:“师尊……弟子与师尊同在一处呢。”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姿态凛然。 这毛狐狸这般出色, 他作为师尊,自然也是颜面有光的。 只是,未免这毛狐狸太过骄傲, 他还得好生压一压他的性子才是。 不可就这般容易便夸赞他。 否则那毛狐狸必定是会翘尾巴的。 “此次大比……魁首为, 归一宗太渊微, 顾时蕴……”那傀儡修士平板低哑地说道, 声音却是传得极远, 回荡于这片福地当中。 隐身于云雾之后的洛有卿等人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傀儡修士的声音,楚青岚容色未变, 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轻轻开口道:“归一宗的弟子当真不凡。” 洛有卿神色冷肃,却是丝毫不慢地颔首应道:“尚需磨炼。” 荻焕有些阴郁地笑了一声,随后便是又露出了那番儒雅温和之色:“若是洛殿主不介意, 老朽便可帮忙磨炼他们一番。” 洛有卿眸光锐利地看向他,嘴角露出一点沉沉的笑意:“本殿自有主张。” 洛有卿的态度很是冷硬, 荻焕见状, 只露出了一个笑, 却不再说些什么。 万年难出的纯木之体啊……只是想想, 便是叫他心潮澎湃了。 坐在一旁的徐应如神色平静,似乎对他们所说之事毫无兴致。 不过是几个化神期的弟子罢了,即便是看着有些天赋,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只是……她抬眼看了看下方站着的太渊微与顾时蕴,眸色微暗。 这两人似乎是与她们东极殿的某个核心弟子有过桎梏…… 也罢,不过是小辈之事。若是做得过了些,她再出手也不迟。 太渊微与顾时蕴只觉得心头微动,似是有人暗中窥伺着一般。 顾时蕴微微皱眉,目光在洛有卿等人藏身之处一扫而过。 恐怕,那荻焕还是未曾死心啊。 他这般想着,手上突然多了一点微凉的触感,太渊微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见他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便是以神识传音道:“莫要多思。” “本尊自会护你。” 顾时蕴似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看起来极为依赖的模样:“那弟子便……不客气了。” 他说得极为正经,太渊微听着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只是想了想这毛狐狸的灵智,便也是坦然了。 大约是灵智不高,说起话也是有些颠三倒四罢。 他倒是不介意的。 只怕这毛狐狸心中会有些不快。 这般想着,太渊微眸色微软,难得地放缓了语气:“你好生修炼便是了。” 顾时蕴:“……” 他的师尊这般耿直……也是十分可爱的。 待到那傀儡修士将余下的名次一一说尽,洛有卿便是站起身,不知是如何动作便已是到了高台之中,袍袖一挥,便是有五道金灿灿的灵光朝着太渊微五人分散而去,临到他们面前之时,那力道便又是变得轻柔和缓,他们只一伸手,便是能将那金光收入手中。 那金光一入手中,便是悄然散开,再看时,便只余下一个很是精致的储物袋,鼓鼓囊囊的,似是装着许多东西。 洛有卿见他们皆是拿到了那储物袋,便袖手于身后,神情冷肃,语气平淡地说道:“第一名者,可得十万上品灵石,并三件上品灵器、百瓶玄级上品丹药。” 说着,他看了一眼太渊微与顾时蕴:“此次有二人并列第一,本殿亦不偏颇,便许你二人皆是得一样的奖励。” 太渊微与顾时蕴自然是恭谨谢过。 随后他又是一一点出每人该获的奖赏,随后便是冷声说道:“尔等皆是我仙道骄子,前途不可限量。只需谨记戒嗔戒躁,潜心修行,莫要忘失本心,为邪道所引。” 说罢,他袍袖一挥,便是将太渊微等人尽皆送下高台。 非常地雷厉风行了。 顾时蕴早已经对这位洛殿主的性情有些了解了,他的脾气其实是与太渊微有些相似的,都是那等不喜麻烦之人,此刻倒也是不惊讶,十分自然地伸手拉住了太渊微的手臂,一副“柔弱害怕”的模样。 戏精本精了。 太渊微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不曾挣脱他的手掌。 便先纵容一回这毛狐狸。 日后必定是要好生教训他一番的。 化神境的比斗都已是结束了,接下来的便是还虚境与出窍境的比试。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自然是不能参与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一旁好生观摩。 与还虚境与出窍境的对战相比,方才还觉得十分惊险刺激的化神境比试竟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只见那高台之上灵光大盛,威力惊人的术法仿佛不需要真元一般连连击出。间或是电闪雷鸣,仿佛是雷龙降世;有时又是水漫高台,举目望去皆是滔天巨浪;间或又是风沙弥漫,恍若置身荒芜大漠…… 种种手段,当真是叫人目不暇接。 而其中最为出色之人,却是以一身筋肉虬结,脸上满是密密实实的黄色绒毛的岳上衍。那密实的绒毛非但不曾让他显得面目狰狞,反倒给他增添了许多的剽悍之气,而他的双手更是化为了一对虎爪,尖锐的利爪每一动作,都是将空间划出一道道裂痕,刚猛无比。 即便是顾时蕴对他有些不喜,也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着极为雄厚的资本的。 只不过……任他资质如何过人,只要是对师尊不利,他都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顾时蕴垂眸,轻轻地伸出手,拉了一下太渊微的衣袖:“师尊……” 太渊微神色未变,瘫着脸看向他。 顾时蕴迎着太渊微冷嗖嗖的目光,含笑说道:“弟子日后会更厉害的。” “……” 这毛狐狸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怎地突然又是胡言乱语了起来。 不过……他这番进取之心倒是不错。 合该鼓励一番。 太渊微有一瞬间的愣神,只是那毛狐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他,满脸的期待之色。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便是冷着脸揉了揉他的头顶。 “本尊拭目以待。”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便是又看见了那毛狐狸笑得仿佛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一般。 罢了。便由着他吧。 高台之上的比试如今已是到了尾声——毕竟参战之人最低修为便是还虚境,举手投足便是可以搬山填海,每一术法打出皆是蕴含了极为可怖的气息,来回之间,只要稍有不慎,便是会落下高台,自然也是结束得极快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取得第一名之人并非是之前勇猛至极的岳上衍,而是寒霜殿中的那位慕青袅慕道子。 她之前的表现并不是十分出色,只是临到最后,她却是陡然爆发出了一股极为凌厉的煞气,将那些攻势尽皆化解,随后便是势如破竹般地干掉了好几名修士,最后堪堪是取得了十数分,终是位列第一。 而岳上衍,却是落到了第三的位置。 他的脸色有些不愉,身上的虎兽特征已是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邪气。 “……”顾时蕴看着那高高升起的令牌,在看见上面的名字之时,竟是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慕青袅”。 “司空朝越”。 “岳上衍”。 “易言之”。 …… 除却名列第一的慕青袅之外,其余三人竟都是那原著之中辛子真的……后攻。 那司空朝越气度很是雍容大气,看着便是犹如那世家贵子一般,威势极盛,亦是一个天纵奇才。 而他也确实是一个隐世世家培育出来的未来掌舵人,于仙道一途之上的底蕴与领悟,恐怕是是不弱于洛有卿的。 他最大的缺陷,亦是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年龄。 而在原著之中,还要再多一个,那便是辛子真。 此时他们三人皆是聚在了一起,只是那辛子真…… 顾时蕴唇边掀起一抹很是淡漠的笑容。 那辛子真如今根基受损,修为大减,若他们当真还愿意为了辛子真大被同眠,那他便……送他们一程。 顾时蕴指尖在储物戒上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抹,面上看着没有一丝异样。 太渊微似有所感,略略侧头看向他,寒眸之中淡漠无情,看着仿佛什么事物都不能在他眼中留下一丝痕迹一般。 顾时蕴心头微动,抓住他的手臂靠了过去,将头蹭在太渊微的肩部上,便是黏黏糊糊的开口道:“师尊缘何这般看着弟子?” “……”太渊微面不改色地将那毛狐狸的大脑袋推开,冷声说道,“莫要胡闹。” 顾时蕴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乖巧地应道:“是,师尊。” 随后他又是维持着这般冷峻严肃的神色,悄咪咪地以神识传音道:“弟子方才很是听话了,师尊可有什么奖赏么?” “……”这毛狐狸,当真是精乖! 他怎会这般容易便顺了这毛狐狸的撒娇? “待本尊回去,便为你梳毛。” ……哼,便给这毛狐狸梳一下皮毛罢。 这不过是给这毛狐狸的奖赏。 并非是他有些想念那毛狐狸皮毛的手感。 顾时蕴:“……” “那弟子便先谢过师尊了。” 他的师尊,爱的果然只是他的毛罢了。 65.六十五 在那还虚境与出窍境的弟子比试完了之后,洛有卿便是一一分发了奖赏, 随后便是让他们自行回去, 领悟那比试之中流露出来的些许感触了。 这般看来, 这仙道大会到了此时, 似乎已是接近了尾声。 毕竟那大道领悟已是讲了, 弟子之间的比试亦是结束了,看起来似乎也是十分圆满的模样了。 只是顾时蕴却是知晓——这仙道大会其实并非如同它表面的这般平淡甚至是有些儿戏的模样, 那暗地里筹划商讨之事,恐怕才是这次仙道大会举行的主要目的。 那是, 只有四大仙宗才知晓的, 关于本方世界中的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说是众人皆知,那是因为只要是踏入了修行之道,在这修真界中多混一些时日, 便会知晓本方世界只是一方中级世界,其上便是有八个大世界, 资源机遇数不胜数,乃是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的存在。 说是秘密,却又是因为,那八个大世界并非是那般好去的。便是那小世界与小世界之间, 都是存在着极为厉害的天地壁障, 非大修为者不可轻易逾越,更何况是小世界与那大世界之间呢?那壁障简直是犹如天堑, 寻常修士即便是穷尽一生, 恐怕都是无法能有机遇进入那八大世界之中的。 只是如果当真是不曾有任何人进入过那八大世界, 那这大中小世界的说法又是从何而起呢? 这仿佛是一个悖论,但其实并非如此。寻常修士确实是难以找到进入那八大世界的法门,却不代表着那些底蕴深厚的,传承了不知多少年月的隐世家族或是仙宗大派不知晓。 而四大仙宗,便是隐藏着可以跨越那天地壁障前往八大世界的方法,又或者说是……途径。 顾时蕴上一世并不曾加入任何一个仙宗,而是以散修的身份游走在这方世界,寻找着进入更高一级世界的方法,是以一开始也不曾知晓这四大仙宗竟是有着前往那八大世界的法门。 后来他知道了,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去实施一下,就被辛子真和他的后攻们给搞死了。 如今想起来……竟是有点好笑。 顾时蕴垂眸,唇边扬起一点弧度,显得笑意清润,但他眼中又是一片深邃沉郁之色,就又显得有几分邪异了。 太渊微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略略侧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便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他的神色依旧是冷冽得叫人感觉有些淡漠无情的,只是他的动作又是轻柔得甚至是有些绵软的。 这毛狐狸不知又是怎么了,看着有些奇异。 幸而他是个开明的师尊。 暂且便由着他。 顾时蕴顺着太渊微的力道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后便是黏黏糊糊地整个身体靠过去,在身体刚刚触碰到太渊微的衣袖之时,便是灵光一闪,化为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四只爪子一蹬,便是轻巧地跳上了太渊微的肩头,嘤嘤嘤地叫着。 太渊微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后便又是那番凛冽之态,手中却是丝毫不慢地将那毛狐狸从肩上抱了下来,动作间看着颇为小心。 看起来好像生怕扯掉了哪怕一根毛毛一样! 顾时蕴又好笑又有点无奈,拿爪子在太渊微掌心之中拍了拍。 软软嫩嫩的肉垫带着浅淡的凉意,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抓住了毛狐狸的一只爪子,然后十分迅速果断地捏了好几下! 这毛狐狸除去那身皮毛,这爪子竟也是这般娇软。 果真是只娇气的狐狸。 普通小兽的肉垫便已是十分敏感了,更罔论现在顾时蕴的身体乃是一只境界极高的灵狐,肉身的敏感度更是惊人。此时被太渊微抓着爪子捏了好几下,那毛绒绒的耳朵便是不自觉地陡然竖直了起来,随后又是抖了抖,连带着那撮小绿毛也动了动。 它那撮绿毛生得很是恰巧,正在两只耳朵的中间,顺着眉心形成了小小的一撮,像是一株倒着长的小树一般,比旁边的白色的绒毛更长一些,软哒哒地贴在脑门上,显得十分可怜可爱。 太渊微将他放在膝上,那双平日里十分淡漠无情的眸子在它的脑袋上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随后便是伸出手来,不知怎地,便是在它的绿毛上面摸了摸。 “嘤!”那撮小绿毛瞬间便是抖了一下,那毛狐狸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幽幽绿绿的仿佛含着天大的委屈,在可怜兮兮地控诉着他一般。那毛绒绒的前爪更是蜷缩进腹部下面,软唧唧地趴着,那条大尾巴晃晃悠悠地翘了起来,在太渊微面前扫来扫去。 果然。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转移目光,忍不住心里暗笑了一下,随后便是往太渊微那边挪了挪。浓密细长的绒毛在丝滑的法衣上似乎没有什么阻碍一般,一下子便是让他靠近了太渊微的腿前位置。 它人立而起,两只后腿似是陷入了一片温软的所在,两只前爪抬起,扒拉住了太渊微的腰带,整只狐的姿势看起来……简直有点惨不忍睹。 非常色.情。 “嘤!”它冲着太渊微十分兴奋地叫了一声,模样看起来简直是既天真又无邪。 “……” 太渊微神色冷然,伸手揪住它的后颈,便是将它提了起来。 “胡闹。”太渊微将那毛狐狸提至面前,眉头轻皱,寒眸之中仍旧是一片淡漠,精致的面容似是被一层清霜笼罩着一般,清冷而又美得惊人。 那毛狐狸任由他提着,连一丝反抗也没有。 太渊微见状,心中冷哼一声,另一只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它的头,那两只狐狸耳朵被压得歪了歪,有些可爱的狼狈。 “嘤……”毛狐狸弱弱地叫了一声,便是伸出两只前爪抱住了它面前洁白如皓月的手腕,粉嫩的小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师尊,弟子好疼。”委屈巴巴的声音在识海之中响起, 仿佛当真是疼到不行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那毛狐狸放到桌上,手指在那软滑的背部上蹭过。 这背部的皮毛,仍旧是硬了一些。 ……他不过是怕这毛狐狸被这硬毛扎到罢了。 并非是心中遗憾。 太渊微这般想着,手掌很是灵活地将那毛狐狸一掀,露出了它白白软软的肚皮。 “师尊是要给弟子梳毛了么?”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很是纯良无辜,配上那毛狐狸水汪汪的眼睛,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不知怎地,方才他竟是有些下不去手。 那毛狐狸在桌上瘫成一张狐饼,四只爪子大大地张开,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看起来……毛确实有些乱了。 确实是乱了。太渊微神色冷然地想到。还需得他这个师尊好生梳理一番。 随后,他便是伸出手,从上而下地慢慢揉了揉。 顾时蕴感觉有些奇异,看着太渊微即使面无表情也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一时竟是不知该庆幸自己如今本体是只狐狸,还是该无奈自己竟然是只狐狸了…… 太渊微冷漠地看着,仿佛那沉迷撸毛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等到顾时蕴的毛差不多都是要被撸秃了,太渊微才慢慢地收回手,冷声说道:“好了。” 那毛狐狸在桌子上滚了一下,便从桌沿边掉了下去。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的迹象。 看起来仿佛一个撸完就跑的渣男! “师尊竟然不接住弟子。”那毛狐狸坠到半空之中时,便是灵光一现,化为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 那青年一出现,便是双手环住太渊微的肩膀,可怜兮兮地靠在太渊微耳边嘟哝道:“弟子果真不是师尊最爱惜的人了!” 哼。 这毛狐狸当他真的不知晓么。 他分明看得清楚,是这毛狐狸自己往桌沿滚去的。 不过是想借着那机会又是撒娇罢了。 他怎会上当。 “起来。”太渊微伸手拍了一下这青年的手臂,周身的气息十分凛冽冰寒。 顾时蕴十分乖巧听话地站起身,却还是紧紧地贴近着太渊微,想了想,随后便是说道:“如今仙道大会已是差不多结束了,师尊可要在这中心域玩赏一番?听闻这中心域中育有一种奇花,十分美丽,师尊可要去看看?”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 “师尊?”顾时蕴垂眸笑了笑,眼中仿佛有星辰万点,深邃得叫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弟子很想去见识一番,师尊陪弟子前去可好?” 是了,这毛狐狸是个炼丹师。 传闻那炼丹师都是对灵药灵植十分渴求的。 那中心域的奇花他亦是知晓,确实是一味算得上是极为珍贵的灵药了。 难怪这毛狐狸这般孜孜不倦地怂恿他出去了。 “本尊不过是对那奇花有些兴趣罢了。”说着,他便站起身,往洞府之外行去。 顾时蕴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反应过来。太渊微的意思是,只不过是他自己对奇花感兴趣所以要去看看罢了,并不是要陪他一起去的。 ……当真是,口是心非得有些可爱了。 顾时蕴摇了摇头,笑了笑,随后便是快步跟了上去。 66.六十六 中心域虽是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仙宗掌控,但繁华程度却是丝毫不落于那些依靠着四大仙宗的巨大城池的。 近日来, 那中心域因着四大仙宗要在此处召开仙道大会, 闭锁了一段时日, 才显得有些寥落。 如今仙道大会已是临近结束了, 那四大仙宗的长老、弟子虽是不曾离开, 但是那无形的禁制却是撤了下来,这中心域之内, 便是又变得十分繁华了起来,来往的修士凡人之中, 亦是不乏那些仙宗弟子的身影。 “阿爷, 你看那个哥哥,好漂亮。”一个穿着布衣的孩童站在街边,口中含着一根手指, 眼神痴痴地看着一个白衣青年,等那个青年面无表情地走过了, 他才好像恍然回过神来,对着坐在一旁的,头发花白的老人喊到。 “莫作声!”那老人看了一眼那个青年,赶紧拍下小孙子直直指过去的手指, “你知晓人家是什么人物!” 那老人身上有着微弱的气息波动, 乃是炼气中期的境界,他抱着自己的小孙子, 叹了口气。 那人看着便是气度不凡, 一身凛冽之气即便是不曾朝着他涌来, 依旧是叫他感觉有些心惊胆战的。 这般气质与修为,想必应当是那四大仙宗的弟子了。 老人有些艳羡,只是他知晓自己的斤两,也只是叹了口气罢了。 太渊微自然是听到了那孩童清脆的惊呼声,只是他平日里便是一副淡漠冰寒的模样,此刻从他脸上亦是看不出什么来。 顾时蕴跟在太渊微的身后,倒是对那孩童的说法很是赞成。 他的师尊,可不就是漂亮么! “那奇花,在何处。”太渊微停住脚步,侧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已是陪这毛狐狸在这街上走了许久了。 一路上确实是见着了不少的灵植灵药,却还是不曾看见那什么奇花。 他倒是不急。 可这毛狐狸的这身皮肉还被那七宝阁之人惦记着,总在这外面招摇,有些不大好。 自然,他并非是忧心这毛狐狸。 顾时蕴对上了太渊微的眼睛,仿佛从那双极美的寒眸之中看见了一丝担忧一般。他心下一转,便是知晓,太渊微在担心什么了。 “师尊莫要担心。”顾时蕴伸手拉住太渊微的手腕,略略上前一步,靠近太渊微的身侧,“弟子已是问过殿主了。” 顾时蕴自然不会是忽略那荻焕对他的恶意的。虽说他一直便是想与太渊微一同在这中心域内寻找一些机缘,但是若那些机缘要以他的性命修为作为代价,那还是免了。 此次出来之前,他便已是请教过了洛有卿,确定接下来的几天里荻焕都是没有什么时间来为难他了,才约着他的师尊一起出来的。 而至于那些七宝阁的弟子……顾时蕴眸色微暗。 若是他们不识趣,那便也怪不得自己了。 “……”哼。 这毛狐狸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顾时蕴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拉着太渊微的手腕的手掌丝毫没有松动,语气却是可怜兮兮的:“师尊莫非不想和弟子一同走走么?” 随后他便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小声地叹道:“弟子还未曾逛过这般繁华的城域呢!” 修士自踏入修行一途伊始,便是受着天地灵气的滋养,感知何其敏锐?自然都是那耳聪目明之辈。顾时蕴即便是压低了声音,听在太渊微耳中,却还是清晰如擂鼓,丝毫没有一点遗漏的。 这毛狐狸自被他捡到之后……好像确实是不曾再离过他的身侧的。 而寻常经过一些城池,他们亦是来去匆匆。 这毛狐狸年岁不大,正是心性未定之时,喜欢这般热闹,倒也……正常。 也罢,暂且便纵容这毛狐狸一次。 ……只这一次。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着,被顾时蕴握着的手腕动了动,便是抬步往道路一旁的建筑行去。 “师尊?”顾时蕴跟着他往那建筑走去,脸上似是还带着疑惑。 太渊微却是不发一言,抬眸看了一眼那建筑之上龙飞凤舞,泛着一层灵光的大字,便是抬步往里行去。 这建筑在外面看着便是生意极好的模样,此刻一进那屋子里面,更是有着许多的修士在其中四处观望着。只是即便是这般人来人往的情形,那灵药的清香却还是十分浓郁,叫人心旷神怡。 “两位前辈,”一名黄衣黄裙的美貌女子从一旁走过来,笑靥如花地招待道,“不知两位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的态度很是温婉恭敬,眉眼之间亦都是纯然的笑意,叫人观之便觉得亲近。 太渊微神色冷然,却是不答,侧头看向顾时蕴,说道:“你若需要何物,自去挑选便是。” 顾时蕴指尖在他的手背轻轻蹭了一下,随后便是侧头笑了笑:“莫非弟子挑选了什么,师尊都给弟子买了么?”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取出了一个储物袋,却正是那仙道大会比试之上,洛有卿赐下的奖赏,“拿去罢。” 顾时蕴却没有接过,他摇了摇头,就拉着太渊微往四周树立的柜子看去。 那女修亦是识趣,从他们的话语之间似是听出了那名青衣修士似乎是个炼丹师,便也就不再上前,只守在一侧,静静看着。 该说这中心域不愧是一处极为繁华的疆域,便是这家看起来似是不怎么出色的药行之中,出售的灵药品相亦都是十分完好,略略看去,药力约摸也保留了七八成之多。 顾时蕴拉着太渊微的手从头开始慢慢看起。 这一层放置的大概都是一些低品级的灵药,只不过顾时蕴也不是真心想买灵药的,他在那里看了看,便是一一为太渊微讲解起了这些灵药的药性,以及可以用来炼制什么丹药等等。 看起来仿佛一个努力表现自己迫切想要得到夸奖的傻狗子! 太渊微任由他拉着,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是每每顾时蕴看去,却能知晓,他是听得极认真的。 “此物名为金鞭草,乃是一级灵药,可做辅助之物炼制复春丹……”那毛狐狸指着一株淡金色的,犹如一根鞭子似的灵草说道,随后便是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错。”太渊微顿了一下,随后便是淡淡地夸了一句。 这毛狐狸果真是……哼。 那女修站在一旁,自然也是将顾时蕴的讲解尽皆听在耳中,心中有些讶异。她们这千草阁虽是比不得那万药行,却也是极为了得的来,这一层的灵药虽是品级不高,却仍是有着许多珍稀之物的,其中更是有几种那等很是少见的灵药,寻常炼丹师若非是那等经验丰富者,恐怕也是不认得的。 然而这些东西,在这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青衣修士口中却是娓娓道来,似是十分寻常……莫非,他这般年轻,便已是那等极为了得的炼丹师了? 太渊微与顾时蕴为了方便,此时都是遮掩了气息的,显出来的修为不过是金丹初期,虽也是气势凛然,但终究还是较为低调的。而这千草阁既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也是以和为贵,不会擅自去试探客人的修为,所以这女子先前便只是以为顾时蕴不过是那初学炼药之人,此时心中便是有些惊疑了起来。 她细细地看了看太渊微二人,在看见太渊微的面容之时,禁不住神色微动。 这般的气质容貌,她在这中心域中生活了许久,却是不曾见过的。传闻那仙道大会已是结束了,这两位前辈,约摸便是某个仙宗之中的弟子罢。 顾时蕴和太渊微黏黏糊糊够了,吃足了小豆腐,便是指着他方才着重说过的几味灵药对那女修说道:“金鞭草、越银花、兰玉根……皆要五百株。” 女修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便是飞快地说道:“金鞭草作价一块下品灵石十株、越银花五株合一块下品灵石……二位前辈所购之物,共需三万下品灵石。” 说罢,她玉手轻扬,便有数以千万计的微微光团自她指间的储物戒中飞出,太渊微手掌在那储物袋中一抹,便亦是飞出了浩浩荡荡的一片灵光,被那女修尽皆收入手中。 顾时蕴亦是将那些灵药收入储物戒中,随后便是对那女修说道:“可还有其他的?” 女修微微伏身,脸上的笑容清甜柔美:“自然是有的。二位前辈请随我来。” 说罢,她将手中的储物戒交与另一旁站着的一名蓝衣女修,便是快步引着太渊微二人往上走去。 “这二层之上乃是存放着四级到六级的灵药,若是二位前辈想要购买七级以上的灵药,需得往三楼上去。”约摸是知晓了太渊微二人是不差钱的大顾客,这女修的话匣子也打开了,细细地为太渊微二人解释道。 顾时蕴面带微笑地听着,手中却是时不时地蹭蹭太渊微的手腕,玩得十分愉快了。 女修见他们大约是要在二楼逛上一逛的,便是收住了话头,侧开身子,让他们自行挑选。 这二楼之中亦是有着几个修士在细致地挑选着自己想要的灵药,见又是有人上来了,也只是略略地看一眼,虽是对太渊微的容貌有些惊异,但到底还是那等心境坚韧之辈,倒也不曾太过失态。 “渊微道友?顾道友?”一道很是低沉,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传来,顾时蕴回过头,便看见了一个蓝衣修士姿态雍容地往这边走来。 67.六十七 “……司空道友。”顾时蕴神色冷峻地说道, 握着太渊微手腕的手掌却是未曾松开。 司空朝越微微笑着,淡淡看了一眼他,随后便是看向太渊微,脸上的笑意渐深:“本尊自大会那日见到了渊微道友的风采, 便是想要与渊微道友结交一番, 只是迟迟不得脱身, 却不曾想竟是能与渊微道友在此偶遇……倒是妙缘了。” 他的气质很是雍容闲雅,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翩翩公子,但他那一身的气息平易之中暗含锐利威严, 叫人在亲近之余, 却不由得产生一种臣服之感——又像是一个久居高位之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太渊微朝着他微微颔首, 面上依然是那副清冷淡漠之色:“司空道友。” 司空朝越的唇角微翘,眼睛看了看四周摆放着, 算得上是极为珍贵的灵药:“渊微道友可是要购买一些灵药?” 他看见顾时蕴的眼中似乎含着一丝警惕之意, 不由得笑道:“本尊不才, 却正是这千草阁的主人, 二位若是看上什么, 只管拿去便是, 权当是本尊送给渊微道友的便是。” 他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了,句句不离太渊微,似乎是对太渊微极有好感的模样, 一双看人便带着三分情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太渊微, 仿佛是真的为太渊微倾倒一般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却似乎并未感觉到他眼中的情意一般,只冷声说道:“不必了。” 他的态度很是冷硬了,但是司空朝越却仿佛不曾感觉到一般,仍是带着春风拂面的笑容:“渊微道友乃是洛殿主的得意弟子,本尊曾经受过洛殿主的指点,也算是与渊微道友有一点同门之谊了。” “是以,渊微道友不必如此……”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一般,“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顾时蕴眉头微紧,却是拉了拉太渊微的衣袖,暗自传音道:“师尊,弟子不想买灵药了,弟子想去看奇花。” 釜底抽薪,运用得非常熟练了。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眼中似乎含着一抹恳求之意。 “司空道友太过客气。”太渊微神色冷然地说道,“我等萍水相逢,却是不敢愧受。” 说罢,他朝着司空朝越微微颔首,便是越过他,往楼下走去。 顾时蕴忙不迭地跟上,在经过司空朝越身旁之时,却是陡然被他叫住:“顾道友,还请留步。” 顾时蕴脚步一停,神色冷峻地看向他。 太渊微见他不曾跟上,便也是止住脚步,面上一片漠然。 司空朝越转过身,沉吟片刻,便是说道:“在下有一事与二位相商,不知二位是否赏脸?” 他乃是七宝阁的核心弟子,修为实力比岳上衍更为恐怖之人,这般放下身段,已是殊为不易,太渊微眉头微紧,抬眼看向顾时蕴。 明眼人一看便是知晓,虽说他之前似是对太渊微表达了十足的好感,但是他的目的却是朝着顾时蕴而来的。 太渊微定定地看了一眼司空朝越,随后便是收回了目光。 既如此,他便也看这毛狐狸是何态度便是。 顾时蕴沉吟片刻,便是说道:“敢不从命。” 司空朝越眸色微深,语气很是温和地说道:“此处有些……二位若是不弃,旁边那茶楼亦是在下的产业。” 然后他们就跟着司空朝越去喝茶了。 顾时蕴大概是猜出了,这司空朝越约摸是为了他的纯木之体而来的。毕竟上一世便是有传言说道,那荻焕千方百计想炼成的丹药,乃是一枚可供人直接领悟大道真意的丹药。 并且是,没有任何阻碍和后患的,直接领悟大道真意的丹药。 试问那个修士不会对这般的丹药感兴趣呢?这丹药听起来似乎是与悟道丹有些类似,但是悟道不过是有几成的几率罢了,并且也是看那服用者的机缘而定的。而这枚丹药却是人人皆可服用,人人皆可百分百领悟那大道真意,岂不是叫人垂涎万分? 至于司空朝越,他便是再如何出色,再如何了得,却也仍旧是一个出窍境的修士,同样是对这样的丹药有着极大的渴求的。若是他能将纯木之体弄到手送给荻焕,那以他的功劳,再求一粒应当也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他便是这般直接地找上了顾时蕴了。 他的外貌气质确实是有着欺骗性的,此时他娓娓道来,言中之意尽是不愿自己的师长愿望落空的无奈和希冀,绝口不提那丹药之事。若非是顾时蕴上一世便是知晓此事,恐怕也当他是一个一心一意只为圆了自己师长的一个愿景的好弟子了。 顾时蕴微微垂眸,却是十分坚定地说道:“十分抱歉,司空道友。” “顾道友何必如此?”司空朝越轻轻叹道,“在下不过是想求道友一些血肉罢了,对道友着实无碍。” “……”还真当他是傻子一样忽悠了。 可以领悟大道真意的丹药哪里是这般好炼制的?还只道要他一些血肉罢了?谁人不知这世间可是有着一些秘法,可通过修士的血肉掠夺他的修为和肉身,乃是极为隐秘狠毒之法。七宝阁传承了这般久远,有这样的秘法,并不稀奇。 即便七宝阁如今没有,当他得到了自己的血肉,在那丹药功效的诱惑之下,很快便也会有了。 “若道友忧心……在下可奉献三十万上品灵石,并十把上品灵器,更送上十株七级灵药,”他抬眸,眼中似是含着许多的期待之色,“在下不过是看不得师长这般痴态罢了。” “还请顾道友成全。”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姿态更是放得极低,一下子便是将顾时蕴送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若是顾时蕴不答应,说不得便是要被扣上贪得无厌的帽子了。 顾时蕴皱了皱眉,随后便是说道:“司空前辈。不是小子不答应……” “只是小子所修功法有些奇特,一旦……便是会境界跌落,当真是无能为力。” 他说得很是恳切,眼中更是含着无奈和遗憾,仿佛当真是为不能帮助司空朝越而自责不已一般。 他已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定,司空朝越也不好继续强求,只是苦笑一声,端起自己前面的茶盏,一口饮下:“是本尊有些逾越了。” 太渊微坐在一旁,眼中一片淡漠之色,仿佛是不曾听到他们二人言语之间来往的机锋一般,自顾自地斟茶饮茶,姿态凛然高贵。 他见二人似是说完了,便好像不经意一般将茶盏往顾时蕴手边推了推,随后又是冷着脸,抿了一口清茶。 顾时蕴顺着他的动作端起茶盏,亦是低头喝茶,方才那一幕,仿佛便是揭过去了。 司空朝越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便是站起来温声说道:“本尊突然想起尚有一些琐事不曾处理,便暂且别过了。” 太渊微抬眸看向他,略略颔首,便是别过了。 司空朝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是转身离开了茶楼。 “呼……”顾时蕴似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便是软哒哒地趴到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尊方才都不曾为弟子说话。”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臂轻动,便是避过了他的身子,干脆不理会他的撒娇了。 这毛狐狸分明伶牙俐齿,却总是这般娇气。 这次他便是真的不理这毛狐狸了。 让他长些记性才好。 顾时蕴见太渊微当真是不理自己了,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从桌上直起身来,两只手捧着茶盏幽幽地说道:“果然只有你爱我了。” 他低头对着茶盏说道。 “……”呵。 因着司空朝越的打岔,他们逛药行的行程便是泡汤了,顾时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便是与太渊微说道:“此时正是那奇花开放之时,师尊可要与弟子一同去看看?” 太渊微放下茶盏,虽是不曾言语,却已是站起身,往茶楼之外行去。 “还不快些。”走至一半,太渊微便是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时蕴哒哒地跟上去,又是拉住了太渊微的手腕,脸上带着笑容:“那奇花所在之处并非是这城中……” 那奇花名为仙罗落英,听起来似乎有些奇异,却是一味极好的灵药。只是这奇花唯有在中心域的黑土之中才能生长,且它只在日夜交接,阴阳混沌之时开放,若是不能及时采下,时间一过,便是会在枝头骤然凋谢,凋落之时,仍是保持着怒放之时的颜色。 只是凋谢之后的仙罗落英,却已经不是仙罗落英了。而是成为了一种极为剧烈的毒.药,元婴以下的修士若是不慎沾染些许,便是会境界跌落,难以恢复。元婴之上的修士沾染上,亦是会有些麻烦。 太渊微任由这毛狐狸兴冲冲地说道,时不时地应答一二,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后,竟也是有了几分凡间那种尘世的烟火气息来。 顾时蕴心中一动,那隐隐约约缠绕着他的道心的晦暗之气便是一顿,随后又是散去了些许。 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也是澄净通透了一些。 68.六十八 这中心域乃是被四大仙宗共同掌管着, 其下又是有着许多的小门派小势力各自依附于这些仙宗, 虽不过是借了个名头,却也到底是和仙宗有了一些瓜葛, 彼此之间, 立场自然也是站在自己所依附的仙宗之上的。 而这奇花唯有在这中心域之中方能成活,一旦是离了这中心域, 便是会自行凋散, 连一丝气息亦是不会留存。但是它又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灵药, 不仅是可以提高炼丹成功的几率, 更是可以激发那灵药之中的药力, 使得那出丹的数量更多一些。 许多品级较高的丹药在炼制之时, 炼药师便是会加上一些这奇花,最后出来的丹药, 品质亦是会完美一些。 这般珍稀的奇花,自然也是会引得各方势力的垂涎了。只是整个中心域皆是分别依附于四大仙宗之下, 却不好是被某一个势力单独占去, 是以这奇花生长的地方,便是被这中心域内较大的四个势力分去了, 而这四大势力, 自然又是分属于四大仙宗之下的。 太渊微与顾时蕴去的,便是那依附于归一宗门下的势力青木门所占据的奇花境。 那片奇花境在这中心域内并非是最大的一处,但其出产的奇花品质却是其中最好的, 原因便是那青木门之中大部分弟子都是修行的木属性功法, 灵根之中, 亦是以那木灵根最为出色,侍弄起这奇花来,自然也是比其他势力来得都是得心应手。 他们二人并非是大张旗鼓地去,却也不曾刻意地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以他们一路行至那奇花境之时,那散发着极为厚重可怕气息的禁制之外,便已经是站了好几个青木门的修士,见到了他们的身影,便是急忙迎了上来,面带笑容。 “不知二位上使前来,未曾远迎,却是有些失礼了。”那走在前头的乃是一个气息很是温顺平和的老者,他朝着太渊微二人拱了拱手,语气之中亦是带着一些歉意。 “不必如此。”顾时蕴对太渊微十分了解,知晓他这个师尊确实是……有些不善言辞的,便是向前走了几步,虚虚扶了扶那老者,面上亦是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虽仍是带着些许冷峻之色,却也是柔和了许多的。 “我与师尊二人不过是听闻这中心域的奇花仙罗落英的名声,有心来看上一看罢了,道友不必这般客气。” 那老者闻言,神色微松,在察觉到了顾时蕴身上极为纯净清然的纯木之气时,神色更是和善了些许,脸上的笑意亦是真切了不少:“二位上使来得却是正好,此时正是那仙罗落英开放之时,景色尤美。” 顾时蕴听得很是认真,脸上带着十分英俊的笑容,太渊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后便是慢慢地、慢慢地移开了目光。 这毛狐狸莫非是瞒着自己偷偷习得了那流云殿中的镇殿功法不成、哼。 那边顾时蕴已是和青木门之人商量妥当了,便是转过头来看向太渊微,却是正好看见了他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嗯?顾时蕴眼神微亮,随后便是伸出手拉住了太渊微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掌往下一偏,便是握住了太渊微的手指,而并非是同以往那般,握住太渊微的手腕。 太渊微的体温并不像寻常人那般是温热的,而是微凉冰冷的,握入手中就好像握住了一块美玉一般,沁凉冰滑。 太渊微眉头微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心头微动,便是露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仿佛有些不情不愿般地挪了挪手掌,只抓住了太渊微的手腕。 太渊微面无表情,却又是由着他了。 他们二人的小举动瞒不过那老者的眼睛,只是他却好像不曾看到一般,脸上带着和善疏离的笑容,对太渊微二人说道:“这仙罗落英性情有些……,若是二位上使想要玩赏一番,还得尽快才是。” 太渊微略略颔首,冷淡却不失礼节地答道:“多谢。” 那老者轻轻避过了太渊微的礼,便是亲自带着他们二人往那禁制之前走去。 那一层厚厚的禁制浮在半空之中,将这一座高耸的山头都是尽皆笼罩着,时不时地弹起一抹雷霆,散发而出的气息叫人不由得感到一丝威胁。 那老者看了一眼那禁制,便是解释道:“我等实力微弱,承蒙上宗怜爱,赐下这雷霆令,方才保全了这片奇花境。” 太渊微略略颔首,冷声道:“尔等辛苦。” “何来辛苦之说。”那老者笑了,他乃是元婴后期的修为,这般修为在太渊微与顾时蕴面前已是算不得什么了,但是他却并未曾对太渊微二人露出什么谄媚之色,只是感叹道,“我等皆无那般进取之心,侍弄这仙罗落英,便是我等的本心。” 本心…… 太渊微心中一动,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凝,眼中似是有万千寒意奔涌而过,凛冽锐利得叫人不敢逼视。 他的长发并上衣袍皆是无风自动,顾时蕴见状,便是立即放开了他的手腕,伸手一提,便是将那老者远远带开。 太渊微仍然是站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似是有些飘渺,分明他人还在那里,但是神识扫过去,却又是觉得那里乃是空无一人的所在。 顾时蕴神色冷肃,手中不断动作着,掐出一个个指诀,无数的青色法印自他手中飞舞而出,尽皆落在了太渊微身侧,形成了一个看起来极为生机盎然的阵法,将太渊微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空门。 那青木门之人也是看出了这位上宗的上使似乎是要有所突破的模样了,便亦是十分识趣地散去,免得惊扰了这个长得当真是俊美至极的修士。 不得不说,他们在这中心域内生活了这般久,却是从未见过这般姿容气质之人,恐怕是这修真界内,都是难寻一人罢。 太渊微神色未变,依旧是那般冷冽淡然之色,心中杂念纷涌而起,随后又是犹如大海浮沫一般湮灭。无数的虚妄之音在他耳边肆虐叫唤,无数的修罗鬼道自他识海之中脱身而出,不断地撕扯攻击着他的意识,来势汹汹。 此次突破,险状似乎比以往的都是来得汹涌且可怕。太渊微缓缓地闭上双眸,不知是如何动作,便已是变成了盘膝而坐的姿态,身体离地约有半丈之遥,虚虚地悬浮于地面之上,落下的衣料被劲风撩起,衬着他那凛冽的面容,又显出了十分的气势来。 顾时蕴眸色沉郁地看着,打出了最后一枚法印,随后便是身形一动,落在了离太渊微不远的地方,身上真元涛涛,气息磅礴,颇为警惕地为太渊微护起法来。 那老者亦是神色肃然,叫来一名穿着一身绿衣的弟子,悄声吩咐几句,随后那弟子点头退下,这片笼罩着山峦的禁制便是陡然扩大,将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都是罩入其中。 “便结个善缘罢。”那老者看着太渊微二人,心中想到。 他们青木门依附于归一宗门下,侍弄着那仙罗落英,在这中心域内为归一宗打点这些许事务,自然也是有一分颜面的。那仙道大会他们虽是不够资格参与,但是挣得几个席位,却是不难的。 这老者便是青木门中护卫着新生代的弟子前去聆听大道真意之人,自然也是见过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的,亦是知晓着他们在这归一宗的地位,此时下定决心,便是决定要与他们结个善缘了。 “这大约便是青木门的造化罢……”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手中打出一块银白色的令牌,那山峦之上便是一阵骚动,数十朵幽幽泛着紫意的灵花便是从上落下,落入他的手中。 他手中拿着这数十朵散发着浓郁清香的,还未曾尽皆绽开的灵花,身形一动,便是来到了顾时蕴身旁。 “顾上使,”他将那仙罗落英递到顾时蕴面前,“此为未开之时的仙罗落英,灵气十足,若是需要……便可叫渊微上使服下。” 说罢,他便是将那仙罗落英交到顾时蕴手中,很快便又是离去,行事堪称是滴水不漏。 顾时蕴手中拿着那仙罗落英,眉头微紧,便是静静地看着阵法之中的太渊微,许久不曾波动的心中,竟是不知为何,也是涌出了几分焦躁之意。 顾时蕴平息了一番稍稍动荡的心境,见那阵法之中的太渊微眉头微紧,神色苍白的模样,眸色微暗,手中再次动作起来,无数的法印掺入了那仙罗落英的一丝药力,尽皆融入了太渊微身旁的阵法之中,又通过那阵法,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汇入太渊微体内。 太渊微此时亦是十分地不好受,那仿佛是无处不在的凄厉惨叫又是陡然响起,在他耳边、心底、识海之中游荡着,仿佛是含着无限的不甘与愤恨,只要是沾上一丝,便是会将他的道心尽皆污染,再无一丝挽救的余地。 太渊微运起功法,他丹田之中的那尊元婴亦是如他一般的动作,在丹田之中镇守着,与太渊微十分酷似的,圆圆嫩嫩的脸上正是一副严阵以待的神色。 那如虚如实的凄厉惨叫依然是萦绕耳边,却又化生出无数个虚影,面上都是极尽痛苦之色。 69.六十九 太渊微丹田之中早已是蓄满了真元, 他时常都是细细打磨着, 将那真元不断地压缩得更为凝实厚重。他的积累早已是达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与那化神后期也只差了一线之隔。 而这一线之隔,便是被这青木门的老者轻轻道破。他并非是修为之上有什么欠缺,而是少了一丝对本心的明悟。 他的本心是为何物?为名,为利? 不过是直指大道, 仙途永存罢了。 太渊微似是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意境当中,眉目微敛, 气息越发地微弱了下来,似是有些不敌的模样。但他手中的指诀又是不断变换,看着又不像是力有不逮的样子。 顾时蕴站在那阵法之外,神色冷峻地看着, 气势如盖, 将许多的窥探与气息都是隔绝在外。 太渊微耳边的惨叫之声依然是滔滔不绝,眼前亦是逐渐显出了许多迷迷糊糊的血影,仔细看去,皆是看不清它们的形容,只是它们木然地站在那里,却仍是叫人从心底中觉得,它们那满身的血垢,乃是由它们自身的血液凝固形成的, 每一寸皆是带着浓烈的怨气。 然而不论它们是如何动作, 那叫声又是如何地凄厉, 太渊微却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冷冽之色, 功法运转不停,一道道凛冽的真元自他丹田之中涌起,在掠过那元婴的身躯之时,便是会陡然一跳,变得小了些,也更为凝实了些。 凝结起来的真元顺着他的经络往那不断升腾而起的修罗鬼道和那些血影分头扫去,太渊微的身形仍是宛若冰雪磐石一般丝毫不曾动摇,只是心念一动,便是将那些修罗鬼道层层困住,一时间便是对峙了起来。 那修罗鬼道实际上乃是太渊微心魔的化身,他所修为冰属性的功法,本身又是那变异冰灵根,心性极为冷酷,那心魔敌不过他,便是隐匿起来。此刻终于寻到了机会,自然就是张牙舞爪地,恨不得是将太渊微的道心染上魔气,使他再不能有半寸进境。 涛涛的真元不断地汇入那修罗鬼道当中,似是在填充一个丝毫不会餍足的无底洞一般,不见有一丝变化。 太渊微却不曾惊讶,依然是维持着将真元从丹田之中抽.出,灌入这修罗鬼道之中的举动,他体内的元婴脸上亦是和他同样的冷然之色,两条肉肉的小肉腿盘着,小手一招,又是一片真元翻滚。 眼看着太渊微似乎已是陷入了突破的意境当中了,那青木门修士提起来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虽说这位上使是否成功突破其实与他们青木门并无多大干系,但到底是在青木门的地盘上…… 总该是份善缘。 那修罗鬼道眼看着便是要被那滔滔不绝的真元给灌了个满满当当的,太渊微气息微收,那剩余的真元便是凝成了一个冰锥一般的东西,朝着那修罗鬼道狠狠一刺—— “砰!”一声隐隐约约的轻响在众人耳边响起,顾时蕴神色微动,目光便是缓缓地停留在太渊微身上。 太渊微身上的气势已经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他缓缓地睁开双眼,便是有一团霜白色的光团自他眼中激射而出,又是在半空之中炸开,周围的青草绿树之上,便是留下了一道道白霜。 “师尊。”顾时蕴一眼便是看出他已是突破了,袍袖一挥,便是将那阵法禁制尽皆撤去,走过去伸手,虚虚地扶了扶太渊微。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曾拒绝他的殷勤,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走到了那青木门的众人面前,微微敛眉,声音带着些许善意:“多谢诸位。” 若是没有青木门送出的仙罗落英,太渊微或许依然可以成功突破,但大抵是不会这么顺利的。 那老者与其他修士皆是避过,连说不敢,只是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这番折腾之下,那残阳已是落入了群山之中,明月清晖已是高挂空中,那成熟的仙罗落英早已是叫那些弟子用秘法收了起来。顾时蕴二人本是为了那仙罗落英开放之事的景致而来,却是没有料到太渊微竟是就这般突破,倒是有些遗憾了。 那老者沉吟片刻,便是小心翼翼问道:“老朽这里倒是有几件陋室……不知二位上使可是留宿一晚?那未开的仙罗落英,大约是明日便要开了。” 依照太渊微二人的修为,即便是相隔千万里,也不过是花费些许功夫,更何况是这篇奇花境其实离中心域并不遥远呢? 只是……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毛狐狸的神色,随后便是冷声说道:“那便有劳了。” “二位上使不必客气。”那老者方才当机立断的模样显然是得到了太渊微与顾时蕴的些许好感了,此刻便是由着他领着太渊微二人往里行去,身后的雷霆令又是散发出赤紫色的光芒,叫人心生骇然。 “果真是资质超群之辈……”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飘散在空中,那远方的青山之上一片空寂,仿佛那只是一时幻觉罢了。 司空朝越手中拿着一把玉扇,轻轻地在掌心之中敲打着,面上微沉,唇边却是带着一丝笑意。 他确实是对那名为太渊微的美貌修士有一丝想法,但这丝想法跟那纯木之体比起来,便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只是……想不到那小小的青木门,归一宗竟是舍得赐下雷霆令。那雷霆令虽是困不住他,只是……到底还是麻烦了些。 若是那顾时蕴自愿将自己的血肉交与他该有多好……他自然会让此事能够两全其美的。 司空朝越将手中的玉扇一收,足下灵光闪动,很快便又是朝着那七宝阁所停留的福地掠去。 太渊微目光在那空荡荡的山顶之上一扫而过,眸色微沉。 他方才堪堪突破,神识气息正是最为敏锐之时,司空朝越虽是出窍期的修为,但是他有些太过自傲了,并不曾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情绪,便是被太渊微记在心中。 他看了一眼顾时蕴,面容沉静冰寒。 青木门虽是比不上归一宗,但也是勉强可以和天元宗比肩的了,那安排与太渊微二人居住的地方,条件亦是极好,因着他们那门派的特性,那门院之中更是满载了许多灵花异草,皆是生长得十分葱郁,生机盎然。 他们大约是知晓了太渊微的性情,只将他引到了待客的院子当中,便是自行退去了。 顾时蕴十分自觉地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守在太渊微房里,见太渊微看过来了,便十分振振有词地说道:“师尊如今已是突破了……弟子却还是化神中期,万一那七宝阁之人不肯收手,弟子在师尊身侧,师尊也好护着弟子啊。” 他拉了拉太渊微的衣袖,又是十分谨慎地说道:“弟子必定恪守本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袍袖一挥,径自转身进了内室。 “你在外面。”顾时蕴正想跟上,却是被太渊微一句话打回了原地。 他垂眸笑了笑,将榻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放上自己带的床褥,便是阖目休憩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顾时蕴便是起身,在那青木门中走了走。他自是不会无礼地闯入人家的禁地的,只是在外面走了一遭,那伸展的古木与低矮的野草灵花,皆是一副受到了极好侍弄的滋润模样,那传达到他识海之中的意识,亦都是十分的愉悦欢快。 顾时蕴俯身看向了一株稍显颓丧的金箭竹花,那上面已然是结出了许多花苞,却不曾有一朵绽开,而是就这般凋零在枝头。 “弟子见过顾上使。”一个穿着绿衣的筑基弟子提着一桶灵泉走来,朝他行了一个礼。看见他俯身观察那株金箭竹花,便是笑了笑,语气当中亦是饱含无奈:“此株金箭竹花亦不知是如何了……已是有三年不曾结出灵花,便是门中的太上长老,亦是查探不出一丝缘由。” 他似是已经习惯了,向顾时蕴告了一声罪,便是拿着玉勺,细细地给这些灵花异草浇起水来。 顾时蕴静静地看他浇水,随后便是说道:“此为青银草,需多浇半瓢水。” 他又指了指另一丛开得很是灿烈的灵花:“此为红云玉,更喜干燥,只需浇一瓢水便足够了。” 那弟子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半信半疑的模样。 顾时蕴却好像不曾注意到一般,仍是神色冷峻地说着,竟是一一点出了此处所栽种着的灵植为何物,又是一一说出了它们的性情如何。 那弟子原先半信半疑,慢慢地便是觉得十分可信了,将他所说的皆是牢牢记下,随后便是十分恭敬地说道:“多谢上使指点。” 顾时蕴轻轻地摇了摇头。 只当是略还了一些那数十朵仙罗落英的情谊罢。 70.七十章 待到夕阳西下,红艳的日光撒在云雾缭绕的山脉上, 那匍匐在地上的青绿花苞一阵抖动, 随后便是慢慢地染上了浅紫的光华, 随后颜色便是越来越深, 极至变成了一种极为璀璨的紫色, 连绵在一处。 空气中传来清远的异香, 顾时蕴探出神识扫了一下, 随后便是身形一动,往太渊微所在的小院走去。还不等他进入院中,太渊微的身影便已是从其中慢步走出来了。 “师尊。”顾时蕴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漆黑的双眸在落日的余晖映衬之下,显得极为清亮柔和,他笑了笑, 却是轻声说道,“那仙罗落英已是开了, 师尊可要去看看?”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袍袖微动, 便是将他的手轻巧地拍开:“你若不想, 便不去。” 顾时蕴噎了噎,随后便是叹了口气:“师尊总是这般……” 他还没有说完,便是撞上太渊微十分冷冽的目光, 立刻便是转口说道:“总是这般迁就弟子。” 太渊微淡淡地收回目光, 便是跟在了那特意过来的青木门弟子身后, 往那种植着仙罗落英的山脉行去。 顾时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眼中似是有一点妖异的幽绿闪动,那跟在他身旁的青木门弟子寒毛微竖,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约摸是因为这位顾上使的修为太过高深了罢。他这般想到,便是十分恭谨地引着顾时蕴跟了上去。 那青木门之人是个会做生意的,每到了这仙罗落英开放之时,他们便也会大开禁制之门,由着那些修士进来挑选合他们眼缘的仙罗落英,卖个好价钱。 “你们便不怕有人抢了那仙罗落英便跑了么?”顾时蕴追上了太渊微的脚步,听着那青木门的弟子在一旁十分自豪地说着门中那仙罗落英盛开之时的盛况,淡淡地笑了笑,问道。 他的气质很是温润清朗,宛若一株古木一般清幽,便是叫人忍不住心生一丝亲近之意。那弟子本就是专习木属性法门之人,此刻便也是忍不住生出来一分亲切之意,声音便是更为恭谨地说道:“上使有所不知……无论那些人是何修为,只要不是本门之人将仙罗落英交付于他们手中,那仙罗落英在离开这方禁制之后,便是会自行凋散,并无什么用处了。” “哦?”顾时蕴轻轻地应了一声,见那弟子含笑,却不再言语的模样,便知那应当是他们门中的秘辛,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左右不过是听着有趣罢了。 他们一路行过几重山峦,那如烟云般翻滚着的花海便是更为的清晰了,一株接着一株密密麻麻的挨在一处,仿佛要一直绵延至天际去。 这座山脉之上已是聚集了不少外来的修士,不管他们的修为如何,却也不曾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来,即便是面对着修为与他们有着鸿沟般距离的青木门弟子之时,亦只是稍显倨傲,不曾刁难于他们。 看来,他们也都是知晓,若是想将那仙罗落英收入囊中,是不能没有青木门弟子的帮助的。 那带着太渊微二人前来的两个弟子亦是径自地略过了那些修士,引着他们往花田中行去。 “此为百年仙罗落英。”一名弟子指着一片花田说道,那其中的仙罗落英只是染着一层浅淡的紫色,看起来极为青涩。 顾时蕴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转头对太渊微说道:“师尊可是喜欢?” “尚可。”太渊微神情依旧是十分淡漠的模样,他缓缓垂眸看了一眼这片花田,随后便是对顾时蕴说道,“你自行挑选便是。” 顾时蕴淡笑着应下,便又是拉住了他的衣袖,跟随在那青木门弟子的身后,将这漫山的仙罗落英皆是看了个遍。 “十株千年仙罗落英、百株五百年份的仙罗落英,百年之下的便要一千株。”顾时蕴陪着自己的师尊好生看过了一片花海,随后便是将那青木门弟子扯到一边,取出来一个储物袋,轻声说道。 那弟子倒是不曾惊异,低头沉吟了片刻,便是急匆匆地离去,再回来之时,手中亦是同样地拿了一个储物袋。 顾时蕴笑着将那数好的灵石交付到他手中,接过了那仙罗落英看了看,确定年份与数量皆是无误之后,便是回到太渊微身边。 “可好了?”太渊微的目光投注在一片千年年份的仙罗落英花田之中,神色淡漠。 顾时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极为清贵华美的身姿,不由得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语气低沉:“回禀师尊,已是好了。” “嗯。”太渊微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是转过身,垂眸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曾再去打扰青木门之人,便是自行离去了。 那青木门的长老听闻了门下弟子的回禀,长叹一声,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摆了摆手,便是让他下去了。 “此事,莫要多提。” 那弟子不明所以,却也是应下了。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从青木门中离去之后便是立即回了归一宗所在的福地之内,还不等他们回到自己的洞府当中,便是有一名美貌女修前来传讯,言是洛殿主传唤。 顾时蕴看了太渊微一眼,便是朝着女修微微颔首:“劳烦带路。” 那女修乃是这福地之中的一介仆役,本身资质微末,自然是不敢受他这个礼的,便是侧身避过,连道不敢。 顾时蕴二人跟着她往洛有卿的洞府行去,不过是半盏茶的功法,那庄重冷肃的宫殿便是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女修止住脚步,却是不再向前:“小女子地位低微,不敢踏足殿主洞府,还请二位自行前去。” 说罢,她行了一个礼,便是躬身退下了。 顾时蕴看了太渊微一眼,随后便是握住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行去。 “你们来了。”空荡荡的大殿当中突然响起来一声低语,那主位之上不知何时已是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脊背挺着地坐在一把石椅之上,眉眼肃然地看着他们——不是洛有卿又是何人? “见过殿主。”太渊微与顾时蕴朝着他行了一个礼,随后便是被他招手叫了过去。 洛有卿神色沉沉地随意挥了挥手,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便是陡然将这方天地都是笼罩其中,若非是修为比之洛有卿更高之人,只要稍有异动,便是能被洛有卿发觉。 顾时蕴心头微动,却依然是神情微敛,并未贸然出言。 洛有卿略略看了他们一眼,一道极为清凉的气息便是涌入他们的眉心当中,随后他们的识海之内便是响起了洛有卿那很是冷肃平直的声音:“仙殿核心弟子太渊微、顾时蕴,此事事关重大,本尊便以神识传讯,尔等听闻之后,切记万莫外传。” 太渊微眸色微动,便是颔首应下。顾时蕴亦然。 洛有卿满意地看着他们二人,随后便是继续传音道:“此次仙道大会召开之意,你们二人可是知晓?” 太渊微神色未变,却是冷声答道:“应是为了那上界之事。” 洛有卿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随后便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别扭僵硬的笑容:“你所言不错。” 上界之事?莫非是…… 顾时蕴心头一动,听得更是仔细了。 “此番仙道大会,名为历练一番弟子,实则乃是为了日后那踏天梯开启之事做些准备。”洛有卿极为难得的多话了起来,语气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直沉肃,“每隔五百年,踏天梯便是会开启一次,每次可进入五百人。” “你们可知,这踏天梯通往何处?”洛有卿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倒也不曾指望他们说出几分所以然来,便是接着说道,“那踏天梯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更不知是何人造就的,只是在归一宗建立伊始,它便已是存在了。” 归一宗乃是十万年之前,由一名散仙拼尽了心力建立而成的,乃是一个底蕴极为深厚,传承极为悠远的仙宗,不论是东极殿,还是七宝阁,又抑或是云渺宫,出现的时间都不如归一宗那般久远。它仿佛是在这方天地建立之时便已是存在了,历经悠久岁月而不曾分离崩散。 此时,洛有卿竟是说那踏天梯出现的时间比之归一宗更为悠远? 若是当真如此,那这踏天梯,恐怕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上古异宝了。 洛有卿不知是对多少弟子都是说过这些话语了,此刻却是不曾露出什么惊异之色,见太渊微二人似是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便又是继续说道:“那踏天梯既是名为踏天梯,便是因着它乃是有着踏破九天之功效。每五百年它出现一回,便是可将本方世界与那八大上界连通在一处……” 他缓缓收住了话语,那未尽之意,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却是猜到了一些。 “此时距那五百年的期限,尚有百年。”洛有卿声音微沉,“尔等可想得到这一机缘?” 太渊微依然是一副冷然之色,眸中却是生出了一丝波澜:“望殿主指点。” 71.七十一 洛有卿面容沉肃, 缓声说道:“此事算不得指点。” 他低头看了看太渊微, 这名核心弟子的出色, 实际上乃是颇为出乎他与宗门的意料的。 而他收下的那名唤顾时蕴的弟子,亦是资质十分过人之辈。 这般年轻而惊才绝艳的天才,日后在仙途之上,只要运道不算太差, 便是可以走得极远。也唯有这样的弟子, 才有可能在踏天梯之上为宗门夺取更多的资源。 洛有卿沉吟了片刻,便是说道:“这百年的时间里,你们二人需得在宗门之中获得足够的贡献点——这贡献点可通过境界提升获得, 亦可通过完成一些宗门发布的任务获得。” 顾时蕴眉头微紧,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洛有卿适时地点拨道:“那贡献点自你们拜入宗门之内便是算起, 你们只需把自己的一缕气息输入那弟子令中, 便可是知晓自己获得了多少贡献点。” 说罢, 他伸手一招,顾时蕴身上的白玉令便是发出一抹微光, 直接浮现在了他手上:“你且试试。” 顾时蕴双眸微阖,心神一动,便是往那白玉令之内注入了一抹气息,那白玉令便是微微地波动了起来,上面便是显出了数个大字。 “五万八千”。 洛有卿一看, 便是淡淡地笑了笑:“倒也不错。” 这贡献点其实颇为难得, 完成一次黄级宗门任务不过是得到区区十点, 一次玄级宗门任务便是百点, 若是地级任务,也只有千点,唯有那极难完成的,几乎可算是九死一生的天级任务,才是悬赏了有万点之多。 而若是论修为增长,从金丹突破至元婴,不过是只有三千点,而金丹的每个小境界突破,却只有五百点,元婴突破至化神有一万点,化神境每突破一个小境界,便又是两千点,这般吝啬的规矩之下,顾时蕴拜入宗门的时日并不算长,便已是攒下了这五万八千点的贡献点,确实是算得上不错的了。 顾时蕴似是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反手便是将那白玉令收了起来,继续垂眸倾听。 洛有卿也并未在这上面停留许久,很快便是略过,又是说到了这贡献点与那踏天梯之间的关系:“本殿不知如何与你们言说。尔等只需知晓,尔等所获的贡献点越多,那登上踏天梯的机会便是越大。” “除却尽可能地获取贡献点之外,尔等或许也当出去历练一番。”洛有卿顿了顿,“仙途大道,未必是一心修炼,便可成事的。” 他的一番话语端得上是语重心长,太渊微二人朝他行了一个礼,心中不由得便是更为开阔了起来。 洛有卿见他们都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由得对他们更是生出一分喜爱之情来。他生性冷淡,除却对流云殿主江清流有一番情意之外,对其余人便是十分淡淡了。即使是他门下的那几个道子,他也只是秉承着淡淡的门主之谊,指点他们的不足和疑惑,却是不曾生出什么亲近之情的。 对太渊微他们生出的这些许不同,约摸是因着他们二人之间那深厚的师徒情谊罢。 他将那连接着二人的神识抽了回来,随后便是如一团云雾一般,慢慢地消散于原地,只留下一句极平淡的话语。 “回去罢。” 太渊微与顾时蕴对着他离去的地方行了一礼,才缓步地从这大殿当中退去。 “师尊。”顾时蕴跟在太渊微的身后,看着他似是从未变化过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后便是笑着凑上去,像是十分神秘地问道,“师尊如今的贡献点是有多少了?弟子可是有五万八千点了呢。” 太渊微神色冷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仿佛明晃晃地写着幼稚二字。 他的容貌本就是绝顶的美丽,做出这般的神色之时,便是更为他添了一分凛然之美,直叫人心中一窒。 顾时蕴微微一怔,随后便是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师尊?” 太渊微眉头微拧,看着这似乎又是打算重拾旧计,撒娇打滚的白毛狐狸,面容冷硬地翻出了那枚白玉令,指尖一点,便是在其上面输入了一缕气息。 白玉令轻轻地闪烁了一下,随后便是映出了几个灵韵十足的大字:“六万六千”。 太渊微的手指在上面一磕,那字迹便又是隐下。 他将白玉令收了起来,再抬眸时,果不其然便又是看到了那毛狐狸蔫巴巴的模样。 成何体统。 太渊微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随后便是轻喝一声:“莫作这般小儿姿态。” “若是不服,你只管好生修炼,超过本尊便是。” 他话中似是有些狂傲,可他的语气却是极为淡漠的,仿佛只等着他超越自己,只叫人心中都是忍不住生出一分壮志来。 顾时蕴也是收起了脸上的情态,十分严肃地回道:“弟子明白。” 太渊微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是袍袖一挥,继续往前行去。 顾时蕴眸中闪过一点青绿之色,邪异之气一闪而过,很快便是跟了上去。 . 他们在这福地中便是再停留了几日,这仙道大会便是真正结束了,只是归一宗那宝船启程之时,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却是留了下来。 洛有卿对他们这一决定并不意外,只是对顾时蕴的境遇有些忧虑。 “你可确定了?”洛有卿淡淡地问道。 “回禀殿主,弟子已是决定了。”顾时蕴面带微笑,眼中却是十分坚决了。 洛有卿沉吟了片刻,便是答道:“既如此,本殿便不再多说什么。你只需好生带着本尊予你的一丝分魂便是。” 一名修士若是想在大道之上走得更为长远,是不可能永远躲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的。那荻焕虽说十分疯狂,但只要顾时蕴操纵得宜,未必是不能反客为主。 而至于那七宝阁的其余人……他便是不信,他偌大的一个寒霜殿,莫非还镇不住那帮老家伙么。 顾时蕴自是朝着他又是一通行礼,心中也确实是感激的。 “你们二人停留此处,倒也不错。”洛有卿看了一眼太渊微,“此间正有那十分适合渊微的一个机缘,你们若是有心,不妨前去看看。” 他倒也不点明,径自跃至了那宝船之上,手中掐出了几个法印打入船身当中,便是倏然离去了。 归一宗乃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仙宗,他们一走,这中心域的那种绷紧的紧张感便是陡然消失不见了,那有些寥落的街道上,很快便又是盈满了许多的外来修士,一个个皆是血气冲天,仿佛在外战斗了许久一般,煞气弥漫。 “嗤——”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传来,随后便又是沉重肉体倒下的闷响声。太渊微虚虚地踏足于半空当中,手中拿着一方白帕,轻轻地将手上沾上的血污擦去。而底下的顾时蕴便是拿着一柄锋锐的木刀,在那倒下的妖兽头上刺了一个小洞,掏出了一枚晶莹雪白的魂珠。 这妖兽乃是七级妖兽玄雪碧蛛,一身毒素堪称毒辣无比,以千年寒冰为食,最喜的便是极尽冰寒的东西。太渊微乃是变异冰灵根,所修的又是最为正统的冰属性功法,一身凛冽的寒气比之万年玄冰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玄雪碧蛛从气息当中感知而出,自然是按捺不住,本想是将太渊微吞入腹中,谁知倒是枉送了性命。 太渊微自空中缓步踩下,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晶莹的魂珠,便是说道:“收着。” 顾时蕴朝着他笑了笑,反手便是将那魂珠收了起来,口中言道:“此物与师尊属性相合,待弟子寻个时间,便为师尊炼一枚聚魂丹。” 说罢,他似是有些期待地暗暗看了一眼太渊微。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夸了一句不错,语气淡漠无波。 顾时蕴瞥了一眼他玉白的耳垂,微微垂眸。 太渊微却是不知他心中又是作何感想,走上前袍袖一挥,便是将那玄雪碧蛛的尸体往旁边扫去,露出了它身后的一个半隐在地下的黑黝黝的大洞,里面嗖嗖地冒着寒气,几近凝为白雾。 这应当是这头玄雪碧蛛的藏身的巢穴了。太渊微眸色微动,随后便是抽出了一缕神识,慢慢地往洞内探去。 一头比之先前更大的玄雪碧蛛突然从洞中跳了出来,四条毛扎扎的腿上尽是黑硬的长针,闪着黝黑的色泽。它嘴中的巨齿猛地张开,便是朝着太渊微吐出了一股极腥臭的粘液! 太渊微却是不躲不藏,手中不知何时已是握住了一根灵光湛湛的长鞭,径自破开了那激射而来的粘液,卷住了那碧蛛的头颅,轻轻地动了动。 电光石火之间,那原先气势汹汹的玄雪碧蛛便是陡然地变得僵硬起来,然后它那巨大的头颅便是从它的身子上轻轻滑落,留下了一片极为光滑的切面。 太渊微随手甩了甩那灵鞭,上面沾着的血渍便是一丝不留地被蒸发掉了。 他的动作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只是配上他极为俊美又极为清冷的容颜,便是又显得他十分的冷酷……并且无情。 顾时蕴心头微动,随后便又是任劳任怨地拿出木刀,将那魂珠取了出来。 “走罢。”太渊微见他已是收拾好了,便是将手中的白帕收了起来,身形一动,往那寒气四溢的洞中行去。 72.七十二 他们的步子一踏入那洞口之内, 一股森然的寒气便是扑面而来。洞中的温度比之外面低了不少, 四面的石墙上也挂上了白霜, 且随着他们越行越远,那薄薄的白霜也逐渐地变得凝厚,最后便是化为了犹如冰石一般的晶莹色泽,那泄露的寒气, 已是让顾时蕴这般的化神修士都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及至最深处, 那洞中便是显出了一层冰莹雪白的光泽,反射着那随意堆放在地上的,庞然杂乱的灵石微光, 竟是显得有些耀目了。 是的,那随地丢落在地上的, 密密麻麻铺展开来的, 竟是一枚枚鹅卵大小的上品灵石, 每一枚皆是泛着璀璨的灵光,堆得仿佛一座座小山一般, 那泄露而出的丝丝灵气,几乎是要凝成云雾一般,叫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间。 顾时蕴微微拧眉,神识在这一座座灵石小山上细细地扫过了,神色才稍稍有些放松了一下, 含笑对太渊微说道:“并无什么不妥。” 太渊微眸色冰冷, 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 在那些灵石之上轻轻地扫了一眼, 方才开口道:“储物袋。” 顾时蕴微微一怔,随后手掌一翻,一个极为古朴精美的储物袋便是出现在他的手中:“师尊?” 太渊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高傲而漠然的神色,那微微挑起的寒眸……顾时蕴心头一动,缓缓地垂眸,抓着储物袋的手往太渊微的面前送了送。 蠢货!太渊微眉梢微动,伸出手虚虚地点了点那几座灵石小山,便是冷声说道:“收起来。” 顾时蕴很是听话地动手,非常迅速地将那些灵石尽皆收入了储物袋中,然后攥着太渊微的手腕,将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往他手中一放,脸上带着委屈巴巴的神色说道:“师尊,弟子收好了。” 太渊微拧眉,袍袖一拂,便有一股大力自他的袖底流出,及至顾时蕴的手上之时,却又是化为了一股轻柔的凉风,将他的手轻轻地拍开:“本尊叫你拿着,你拿着便是。” 偏偏要摆出这般神色,莫非是觉得他是个只会支使弟子的师尊么?! 简直荒谬! 这毛狐狸越长越大,怎地就越发地矫情了! 顾时蕴握了握那鼓囊的储物袋,低头笑了笑,却是继续伸手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腕,语气轻柔却似是不容拒绝地说道:“弟子如今不缺灵石……师尊修为高深,这些灵石放在师尊手中,弟子也才心安一些。” 随后他又是侧了侧头,眼中似有流光划过:“况且,若是弟子当真没有灵石花用了,师尊莫非会舍得不给弟子么。” 他的语气十分低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一时之间竟是让太渊微不知作何反应。 顾时蕴见他一副分明不知如何应对却仍是强装淡漠疏离的神色,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语气也是寻常那般的撒娇痴缠:“师尊莫要纠结了,何必与弟子分得这般清楚呢?” 太渊微似是被他说服了,微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只冷声对他说道:“若你日后有需,只管问本尊便是。” “自然。”顾时蕴眼神微暗,“弟子……谨遵师命。” 太渊微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看了看顾时蕴,却不曾看出什么来,便拂了拂袍袖,转身往更里面行去。 那两头玄雪碧蛛乃是此间一霸,那几堆小山似的灵石估计是它们挖空了这附近的灵脉掏出来的,堆放在这雪洞当中,应是想供养自己修行,谁知道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 再往里面行去的时候,顾时蕴竟是发现,这两头玄雪碧蛛怕不是将这附近的宝物都给偷偷摸摸地搬来此处了。 地阶低级灵药幻雪根、地阶低级灵药枯树血藤、地阶中级灵药紫云参…… 一路上,那雪洞旁边的墙上又是分出了好些“石室”,每个石室当中的环境都各不相同,虽是有些粗略简单,但是却是可以一眼看出,那其中的布置,却正是模仿着这些灵药所喜爱的环境布下的! 看来,那玄雪碧蛛虽是妖兽,却并非是那等毫无灵智之辈,甚至于,它的灵智应当还算得上是颇高的。 也有一些石室里面是空的,从其中的布置来看,它们原先应当也是种植着一些灵药的,只不过最后似乎都是进了那两头玄雪碧蛛的肚子里。 太渊微的目光淡淡地略过了这些灵药,随后便是对着顾时蕴冷声说道:“这些,你便自行处理罢。” 表明了是不沾手了。 顾时蕴主职修士副职是个炼丹师,对灵药自然是来者不拒,此刻也不忸怩了,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石室里,手上覆着一层淡青色的灵光,上面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之力。 太渊微一眼便是看出了那生机之力应当是源自那枚草木之心的,心中轻哼了一声,却仍是运转了真元,站定在顾时蕴身后,神识笼罩在他身上,将他护得十分严实。 顾时蕴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太渊微落到自己身上的,绵绵密密的,带着些许寒意的气息的。他微微敛眉,伸出手,极快速地捧住了一株灵药,随后便是运起真元,十分小心地将它的根茎,连同它附近的那一小片泥土都是挖了起来,放进了储物戒中。 他将余下的几个石室之内的灵药都是这般收了起来,随后便是十分自觉地拿出一块手帕把自己本来也没有沾染什么尘埃的手掌擦了擦,才走到太渊微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师尊,弟子已是好了。” 太渊微却是不答,神色乃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寒,可是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当中却仿佛少了些精彩,显得他有些……呆滞? 顾时蕴几乎是一瞬间便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手中握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收紧了,不敢兀自打扰他,只探出神识仔细地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却不曾发现有任何异样。 那太渊微却是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顾时蕴心下不知为何涌起了一丝焦躁来,正欲扩大神识的探寻范围,那握着太渊微的手掌便是感受到了一丝轻微的动作。 “……师尊?”顾时蕴低低地问了一声,俊美的脸上眉头紧皱,眼中含着一丝警惕。 “嗯。”太渊微似是从梦境中醒来一般,眼中的迷茫之色尽皆散去,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极为磅礴冰寒,看起来便是得了极大的好处一般。 “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便是指着前方的一面湛蓝的冰面说道,“你可看见了?” 顾时蕴心神一震,极尽目力在那冰面梭寻着,随后瞳孔微缩:“师尊,这……” “嗯。”太渊微轻轻地颔首,动作之间似乎有些小心翼翼。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顾时蕴,清冷的声音宛若空谷泉音,悦耳幽轻:“还不快些。” 顾时蕴点了点头,手中极快速地掐了数百上千个法印,堆叠在空中,化为一张巨网,悄无声息地布置在那面冰墙之上。随后他身形一动,便是朝着那冰墙小心翼翼地贴去。太渊微站在原地不曾动弹,浩瀚的气息却是陡然铺展开来,将这一片空间都是尽皆覆盖着,稍微一丝动作,都是不能瞒过他的耳目。 顾时蕴慢慢地靠近了那面冰墙,屏住呼吸,手中便是陡然一握! 那青绿色的巨网便是瞬间合拢,渗入到了那冰墙之下,将隐匿在其中的一朵几近透明的冰花.径自从中卷起! 那冰花生得极美。它大约碗口大小,细细的花瓣堆叠起来,只露出了里面微黄的花蕊,吐露着清甜的香气。它的叶茎又生得极长,透明的茎叶当中,仿佛还可以看见它的汁液在其中缓缓地流动着一般。它似是被那巨网罩得有些吃痛,垂下来的根须微微蜷缩了一下,好不可怜! 它一出现,这片天地当中的空气似乎更森冷了一分,源源不断的寒气自它身上涌动而出,那清甜的香气仿佛也有着迷惑人的功效一般,直叫人醺醺欲醉。 顾时蕴却好像是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甚至是从眉心当中引出了一缕青木神火,径自打入了那巨网之中,将这朵摇曳着的冰花更为牢靠地禁锢其中! 顾时蕴连连打出无数个法印,一个个地加叠上去,最后形成了一个个禁制,附着在那冰花之上,给它染上了一层淡青色的光泽。 顾时蕴松了一口气,拿出一个玉盒将它收了起来,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一分激动之色。 天级灵药,银霜蕊! 太渊微见顾时蕴已是将那银霜蕊收服,便是撤回了自己的神识,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那毛狐狸不断地露出了一些蠢兮兮的情态来…… 倒是颇为有趣。 只是顾时蕴到底也是重生过一世之人,很快便是将心中的思绪压了下去,唯剩下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慢慢地朝着太渊微行来。 “师尊。” “嗯。” “师尊……” “……嗯。” 顾时蕴低声地笑了笑,太渊微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冷然。 这毛狐狸,怕不是乐疯了。 顾时蕴看见他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问道:“师尊,走罢?” 73.七十三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稍微挣了挣, 见这毛狐狸似是又要泫然欲泣了, 便有些不耐地停住动作,抿了抿有些失色的薄唇,凛冽的寒眸扫了他一眼:“……嗯。” 他的眼瞳极黑, 这般眉眼都稍稍地飞扬而起,便仿佛点染了模糊的霜色,初看时觉得冷冽无比,再看时…… 那目光更冷了。 顾时蕴笑了笑,拉住了他的手腕,便是跟在他的身后, 慢慢地往这洞外行去。 这座冰洞似乎是因着失去了那银霜蕊的护持, 温度陡然高了不少,坚.硬的寒冰开始悄然融化,细小的气雾凝聚在一起,形成了点滴的水珠, 慢慢的滴落下来,荡开了一声清泠泠的细响。 大约过不了多久,这座冰洞便是会在寒冰的融化之下, 不复存在了。 这几日,中心域之中突然出现了两个行事作风尤为犀利的化神修士。他们二人要么是在主城之内接了任务,不过是三五个时辰便是拿着令牌来兑换善功, 要么便是混迹于一些秘境当中, 每每见到他们二人, 莫不是在与妖兽厮杀, 又或是气势凛然地赶路。 那白衣修士生得极美,一张面容仿佛是得尽了天道的垂爱,美得无可挑剔。他的气质更是冰冷如霜雪,眉眼之间尽是凛冽之色,直叫人不敢有所轻慢。而那青衣修士则是生得极为俊美,气质清朗温润,一双似是幽深古井般的眼瞳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却偏偏叫人不敢靠近。 他们二人极少与他人接触,每一次皆是两人同行,彼此之间关系似是极为亲近。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顾时蕴看了一眼正在入定当中的太渊微,便是探出神识往外一扫——嗯? 顾时蕴站起身,前去开了门。 “顾尊者。”门外站着的似乎只是一个金丹修士,他看了一眼顾时蕴,便是低下了头,体内的真元被他压制得紧紧的,生怕泄露出一丝,便要被当作不轨之人斩杀了。 前几日那些亡命之徒,不就是听说了这位顾尊者和那位白衣尊者探寻秘境的时候得了不少宝贝,起了歹心想要捉住这两位,杀人夺宝么?可如今……这两位还好生地住在这客栈当中,那几个亡命之徒,却已经是许久没出现了。 而那几个亡命之徒当中,可还有一个还虚境的大能啊! 连还虚境的修士都是能越级斩杀,他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可不敢有丝毫造次。 “是你啊。”顾时蕴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却是叫那金丹修士更为紧张惧怕了……这位顾尊者,一手捏爆那胆敢调笑白衣尊者的刘家公子的元婴之时,亦是这般和沐的笑容。 他心头紧了紧,十分恭谨地回道:“顾尊者认得小子?” 顾时蕴微微颔首:“你不跟在你家公子身后,前来此处又有何事?” 那金丹修士轻轻地呼了口气,眼睛锃亮地看着他说道:“便是我家公子叫我来请二位尊者的……我家公子如今惹上了一些麻烦,不便行动,方才叫小子前来,并非是有意怠慢二位尊者。”他生怕顾时蕴二人以为他家公子有意怠慢,才随意遣了一个金丹修士前来,便是赶紧解释道,言语之间颇为诚恳。 顾时蕴垂眸看了他一眼,唇边浅淡的笑意依旧:“不知你家公子有何事要寻我师徒二人?” 师徒?这两位尊者竟是师徒的关系么?! 是了,他们之间关系似是极为亲近,若不是道侣,也应当是兄弟或师徒的。 那金丹修士稍稍停顿了一下,似在寻思着该如何诉说。只是还未等他捋顺了开口,那顾尊者便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一转身便是往房内行去。 “师尊,你修炼好了么?” “嗯。” 原来是那白衣尊者从修炼当中醒转过来了啊。金丹修士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等待着那位顾尊者想起自己。 太渊微身上的气势尚未完全收起来,本就冷漠的神色此时看起来更是冷酷得有一种凌厉的美感。顾时蕴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是垂眸走过去,脸上的笑容逐深:“师尊此次,又是有所进益了。” “你也当勤修不辍学。”太渊微冷漠地说道。 “是、是。”顾时蕴含笑地点了点头,也不与他多辩,只将他扶起来,伸手帮他抚平了衣襟上根本莫须有的褶皱,眉眼间一片清朗温和之色。 太渊微轻轻拧眉,有些不太习惯。但想起之前这毛狐狸仍是兽型之时亦总是这般撒娇卖乖,便也任由着他动作了。 顾时蕴见状,幽深如清潭般的眸中也经不住染上了一抹笑意,放下手,想起门口站着的那个金丹修士,略一沉吟,便是与太渊微说了说。 “……”太渊微沉默了片刻,随后便是对顾时蕴说道,“你自决定便是。” 也就是,你爱干啥干啥,我没意见。 顾时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瞥见他微微拧起的眉间,甚至是靠得更近了一些:“依弟子看来……倒是可以见上一面。” 那金丹修士所依附之人,却并非是这中心域内的修士,而是一个隐世家族出来的后辈。只是他这次出来便是想要历练一番,家族虽是给予了许多灵丹妙药并上等灵器,但若是他不曾遇上什么生死危机,到底是不再插手他的事情的。 此次他不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竟是脱身不得,只得遣了一个金丹修士前来…… 不过元景此人心性坚韧,又并非是那等奸猾之辈,他们之前略略打过交道,顾时蕴倒是对他颇为看好。此时去见上一面,倒也没什么大碍。 “可。”太渊微依旧是神色漠然,惜字如金。 顾时蕴早已是习惯了,便从他的肩上起来,拿帕子擦了擦椅子,便是说道:“那师尊先在此处等弟子片刻,弟子前去……” 太渊微皱了皱眉:“本尊随你同去。” 这毛狐狸灵智不高,那元景他也是见过的,虽并非是那等奸猾之人,可也是极为机敏之辈,这毛狐狸的一身皮肉差不多是人人垂涎了,焉知此次前去是否是那元景设下的计策? ……他跟去,不过是尽一个师尊的职责罢了。 太渊微眸色微动,一挥袍袖,便是朝着门外行去。 那金丹修士守候在门口,那房中似是设了什么禁制,后面的话语他都是听得不甚清楚,只知道那白衣尊者已是从修炼中醒来了。 此刻,约摸是在商量着什么?那白衣尊者看着便是疏离淡漠,不喜俗事之人,此次公子相邀,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他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却依然不曾动弹。 万一,万一这二位尊者便是答应了呢? 他家公子此刻已是有些走投无路了,他依附于公子,自然是要尽他的本分的。 金丹修士不过是稍稍走神一瞬,眼前便是多出了一个人影。 “白、白衣尊者!”他有些紧张,十分恭谨地叫了一声,神色比之先前更为苍白了一些。 白衣尊者?这是哪里传出的名号? 太渊微轻轻拧眉,顾时蕴见状,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白衣尊者实则是由外面的传言演化而来的,只不过那些传言皆道他貌若谪仙,仿佛是九天仙子落下凡尘,便是叫他白衣仙子——这般事情,可不能让太渊微知晓。 那金丹修士见这位白衣尊者皱眉,一身寒意更是磅礴凌厉,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顾时蕴怕他就这般昏倒过去了,便是越过太渊微,含笑对着他说道:“本尊与师尊商量了一番……还请这位小友带路罢。” 他的年龄其实比这金丹修士还要小些,可这修真界乃是以实力为尊,便是他叫这金丹修士为小友,亦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那金丹修士大喜,哪里还来得及计较什么年岁什么称呼的?他脸上不经然地露出了一抹喜色,随后便是侧身让出了位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是抬步走了出来。 他又走到前面,带着太渊微二人七转八拐的走了一会儿,才走到一座大宅之前,越过了那警惕把守着大门的几个修士,敲了敲门。 “可是李公子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沉重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我。”那金丹修士耐着性子答道,那门后便是露出了一张鸡皮鹤发的老脸,慈和的目光在经过太渊微二人之时,染上了十分的警惕。 “福伯,这二人是公子请来的尊者贵客。”那金丹修士急忙说道。 福伯的神色瞬间变了,推开大门,闪到了一边。 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任由他们看着,身上缭绕着的气息低调而晦涩,却是别有一番气势存在。 他们自是一眼看出来那福伯只是个普通凡人,而那几个把守着这座宅院的修士,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 那元景好歹也是一名还虚修士,怎地竟好像是有些落魄了? 看来,这恐怕便与他此次请他们二人前来有关。 顾时蕴深深地看了看太渊微,随后便是拉住了他的衣袖,在那金丹修士希冀的目光当中,一同走进了那宅院当中。 一进那宅院,才知晓这里面原来是别有洞天。许是设下了什么阵法结界,这宅院在外面看时,只不过是一座较为精致豪奢的凡宅,一进去之后,浓郁的灵气便是扑面而来,全然是一片仙家手笔。 “咳、咳咳、咳咳咳、……”几声激烈呛咳之声传来,并着几丝微弱的喘息,可想而知里面的人身体已是破败成什么模样了。 顾时蕴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停在一边的金丹修士,便拉着太渊微往里面行去。 浓郁的灵气越往里面,便越是凝实,及至最后,便已是化为了犹如小水珠一般的灵雾,在空中飘荡着,一个穿着玄衣华服的男子倚靠在亭栏边缘,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当中,顾时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死气。 前一阵子他们二人与元景曾在一个秘境相遇合作过,那时的元景堪堪晋升还虚,一身气势磅礴浩大,体内血气也尤为充足。不过是寥寥一月过去,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么? “顾道友,渊微道友,你们来了。”元景咳了几声,便是出言道,声音有些干涩。 “几日不见,元道友似乎有些不妥。”顾时蕴淡淡地笑了笑,从储物戒中摸出了一瓶丹药,悄无声息地在自己嘴里和太渊微嘴里都塞了一枚。 反正有备无患。 元景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这番动作,此时也只是笑了笑,毕竟换做自己,恐怕是来都不会来的。 他手掌一挥,那堆积起来的灵雾便是慢慢散开了,清风吹起来亭中挂着的轻纱,潋滟的水波之中跃起了两条金鳞,衬着他的身影,倒真是一副可入画的美景。 “二位道友,不进来一叙么?”他笑了笑,桌上便是凭空出现了一副茶具,他伸出手极为熟练地沏茶斟茶,随后便是轻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时蕴脸上亦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侧头凑到太渊微耳边轻声唤道:“师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热得玉白的耳垂似乎都泛起了一摸淡淡的粉色。 太渊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是甩了甩袖子,往那亭中走去。 “渊微道友。”太渊微在亭中随意挑了一个石凳坐下,元景的眼眸似是亮了亮,伸手推了一杯灵茶过去,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俊美的笑容,“好久不见。” “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浅浅尝了一口那灵茶,随后便是漠然不语。 顾时蕴挑了挑眉梢,亦是走了过去,在太渊微身边坐下,手中端起一杯灵茶,随意地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不知元道友叫我们二人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元景摇了摇头,连连咳了好几声,才苦笑着说道:“二位道友也是看见了我如今的境遇……” “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中了一味丹毒。”元景虽已是还虚修士,但是他知晓,眼前的太渊微二人虽仍是化神境界,可是他们的修为,实则已是达到了还虚境的水准,且他们说不得还隐藏着诸多底牌,联合起来,恐怕是连还虚后期的修士都要败在他们手下的。 况且……别人或许不知,可是他却是知晓的,他们二人不仅是传言中说的那般乃是仙宗弟子,还是仙宗之中底蕴最为深厚悠远的归一宗的入殿弟子,有着核心弟子的名头。 便是这样的一个名头,已是将他们二人的潜力与资质尽皆昭显出来了。 若是可以深交,那边极力交好。此时他也是庆幸,上一次探寻秘境当中,未曾与这二人起过什么嫌隙。 “丹毒?”顾时蕴闻言,眸色微动。 元景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掀开袖子,露出了一段白皙到有些诡异的手臂,上面弥漫着一团漆黑的色泽,在里面缓缓地流动着,黑气缭绕。 只一眼,便是可以看出那丹毒的毒性之强。恐怕元景的脸色这般苍白,也有他用真元镇压着这丹毒的缘故。 顾时蕴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元景手臂的皮肤之上,一缕淡青色的火焰包裹着的手指,纠缠上来的黑气一触碰到那火焰,便是都登时消融不见,连同那皮肤之下的漆黑之色,也仿佛是淡了些许。 元景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顾时蕴却已是收回了手指,从太渊微那里讨了一块帕子,轻轻地擦了擦。 “丹戮之毒。”顾时蕴将那块手帕收了起来,轻笑道,“元道友的运道……颇为不错。” “岂止是不错。”元景摇了摇头,“若非是我有幸吞服了一枚清韵丹,恐怕这丹毒便是要在去体内慢慢淤积,最后便是让我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顾时蕴眉头微动,却是不接话。 元景也不在意,径自地说了下去:“这丹毒乃是一直跟随我许久的世仆下的……亦是我粗心大意,竟是一直不曾发觉。” “那人已是被我好生处理了,可是这丹毒,我寻了好些炼丹师,他们皆是说需要那万年凌虚参入药,炼成百灵丹,方有一丝生机。” 顾时蕴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笑道:“莫非元道友觉得,我们二人身上有那万年凌虚根么?” “自然不是。”元景缓缓否认道,目光在太渊微身上一扫而过,“事实上,我知道哪里有着万年凌虚根。” “嗯?”顾时蕴眸色微动,便是看了过去。 元景取出来一卷卷轴,在桌上缓缓摊开,上面用细小的墨线勾勒出了一片山脉湖泊,看起来似乎是某个秘境的地图。 “此图乃是我从一名散修手中取得的。”元景粗略地介绍了一下这卷轴的来历,“图中乃是一个远古大能的陨落之地。” 太渊微似也是被他话中之意引动,淡漠的眼中仿佛动了动,侧头看了过来。 元景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却是避而不谈,只道:“此处唯有在下知晓,在下更是知晓,里面不仅是有着万年凌虚根,更是有着别的天材地宝——不知二位可是有兴趣与在下走一趟?” “你不怕我们二人……”顾时蕴淡淡的笑了笑,脸上一片光风霁月。 “我相信二位道友的品行。”他这般说着,目光却是在太渊微身上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对面瘫微更有感觉了。 顾时蕴点了点头,又是问道:“为何是我二人?” 他一边问,一边怕太渊微有些闷烦,便是十分熟练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些精巧的灵食放到太渊微面前,推了推。 做得十分周到了! 元景自然是将他的动作尽皆收入眼中,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却还是十分认真地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亦曾想过寻找他人作伴。但是普通修士修为不足,修为高深之辈亦不一定会愿意与我合伙——”说不定还会直接将他灭了,施展一个搜魂术,径自去寻那上古大能的陨落之地去了。 想来想去,却果然还是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最为合适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几盘灵食,见他们二人说得兴起,便是拿起了顾时蕴用帕子擦过的筷子,慢慢地夹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尝了尝。 滋味……倒也尚可。 太渊微这般想着,又是面容冷然地咬了一口。 74.七十四 待到顾时蕴与那元景掰扯一番,把他打发去将体内的丹毒逼一点出来、这亭中只剩下他与太渊微二人之时, 他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侧头看向太渊微。他似是还不曾从方才与元景谈话之中的状态走出来,那眸中尽是幽深之色, 神色与以往那个在太渊微身边撒娇卖乖的娇气狐狸全然不同。 “……”太渊微适时地咽下了最后一口糕点, 运起一股真元将喉间出现的一丝滞涩之感抹去,随后便是面容冷凝地对上了顾时蕴的目光。 顾时蕴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 那眸中的幽深之意尽皆敛去,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雪白的帕子,趁着元景不注意之时,轻轻地在太渊微脸上擦了擦, 随后便是将帕子放到太渊微手中。 太渊微:“……” 太渊微抿了抿唇, 扯过帕子面无表情地再擦了擦, 随后便是将帕子攥紧, 瞥了一眼那毛狐狸,趁着他不留神,扔进了储物戒里。 顾时蕴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抬手握拳放到面前干咳了一声, 随后便是端着一副极为清朗温和的笑容对太渊微说道:“方才弟子已是与那元……元道友谈过了一些, 那上古大能的陨落之地约摸是真切存在的——只是,” 顾时蕴皱了皱眉, 往太渊微所坐的方向挪了挪, 拉住他的衣袖, 小声说道:“只是他却是要求, 你我需得与他合作, 必要之时听他差遣……” “合作……可。”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说道。 差遣便免了。 “弟子亦是这般想法。”顾时蕴表情十分纯然,不住地点头,然后便是邀功似地跟太渊微说道:“弟子已是和他商量好了,那陨落之地,师尊与我可以护着他进入,亦可在不违背道义与本心之时听由他差遣三次……只是找到了那万年凌虚根之后,我等便不再专职护着他,内中的机缘,也各凭本事。”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虽说得听凭他差遣三次,但那上古大能的陨落之地说不得会有什么机缘……这买卖倒也做得。若是运道实在不好,弟子也还有师尊呢。”顾时蕴笑道,凑到太渊微身边,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然后又很快地坐直了身子,十分自然地松开了手中握着的太渊微的手腕。 太渊微一时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随后便是反应过来,一张冷脸更是添了一层寒意,一片凛然之色。 恰好这时元景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瓶一路疾驰回来,他看了一眼太渊微比之先前尤为冰寒的神色,不由得愣了一下。 莫非是他突然离席……让这位渊微道友感觉到不尊重了?不应当不应当,渊微道友乃是那等清冷高绝之人,分明是知晓他的去意的,并非会是那等因着他离席便心生不快之人。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容色倒是和缓了一些,虽看着依旧是冷冽淡漠,好歹是没有了那种逼人的寒意了。 元景见状也放松了下来,将那玉瓶推到顾时蕴手边:“这便是我体内混合了那丹毒的一丝精血,”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种极尽脆弱、奄奄一息的感觉,但他吐字之间却又是颇为平稳有力,除却有几分飘忽之外,便不见一点异样,却当真是个大毅力之人了。“那丹毒与我体内的精血缠绕极深,若无那万年凌虚根入药……” 只需再过一些时日,他便是必死无疑的。 顾时蕴接过了那玉瓶,指尖在那瓶塞之上轻轻一挑,一股闻着有些腥甜的气息便从瓶内升起,顾时蕴袍袖一抖,便将这股气息尽皆拦住,不曾溢出他面前分毫。 他双眸轻动,指尖不断地飞舞着,一个个极好看的法诀自他袖底泄出,形成了一个个法印,落到那瓶口之上,给那白玉制成的,清透白润的玉瓶都是染上了一层青绿之色,宛若碧玉般清幽。 那升腾而起的毒气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一片小天地之中,仿佛有些自暴自弃地顶撞了片刻,方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顾时蕴顺手捞起玉瓶,放到鼻尖嗅了一下,眼中陡然闪过一缕青绿的焰色,那紫黑色的毒气便是在涌入他体内之时,被灼烧得干干净净。 “确实是丹戮之毒……”顾时蕴顿了顿,眉间微凝,“似乎还掺和了别的一些毒物。” 元景闻言,却不曾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反倒抚掌一笑:“看来顾道友在炼丹一途亦是知之甚深……”他叹了口气,随后便是说道,“我体内确实是不止中了那丹戮之毒,还有那可以蚕食我血脉之力的……血毒。” 他中间说得含糊,顾时蕴也不在意,将那玉瓶反手还给他,便是说道:“道友身上之毒,在下已是有些许了解了,确实是需要那万年凌虚根入药方可根治。” 说罢,他沉吟片刻:“便按你我先前说的,我与师尊二人,可在不违反道义与本心的情况之下,供你差遣三次。” 太渊微一直都是看着这毛狐狸与元景周旋,此刻毛狐狸言中既是提到他了,他便淡淡地应了一声,一身气质清华浚凌。 元景闻言,亦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端起茶盏便是以茶代酒,豪气饮下:“那在下,便有劳二位道友了。” 顾时蕴笑眯眯地回道:“客气。” 元景虽然有些心急,但是那陨落之地并非是随时随地打开的,距离那开启之日尚有一段时间,他便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渴望,给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安排了一个灵韵悠远,一应事物俱全的院子,又送来了一些灵石,让他们好生调息修炼,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做得很是周到了。 “师尊。”顾时蕴随手打了一张符箓,瞬间腾起的灵罩隔绝了他们的气息,也将他们的话语一并掩盖住了,“那元景身上的毒……有些棘手。” “……”太渊微眸色未动,轻轻淡淡地看向他。 “只是他似乎有意隐瞒……那精血亦是经过了一些提炼,将其中的一些东西抹去了。” 大概是怕他们知道了弱点,反倒不好合作了吧。 顾时蕴倒是对他这种心思没什么感触。这修真界当中若是不多长些心眼,不知何时便是会像他上一世那般,凄惨陨落了。 “你待如何?”太渊微听了,眉梢微动,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他一句。 “且看那陨落之地一行罢……”顾时蕴凑到太渊微身前蹭了蹭,随后身上便是涌起一阵灵光,修长高大的身影便是化为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灵狐,在他的腿上蹦蹦跶跶,两只毛耳朵竖得高高的。 “嘤!”顾时蕴朝着太渊微嘤了一声,随后便是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窝在太渊微腿上,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意境当中。 他此世托生之躯乃是一只灵狐,化为人形之时虽不耽误什么,但领悟一些道意之时,却仍是不及化为兽型方便。 自然,他此时化为兽型,除却是要尽可能地多领悟一些血脉传承,更多的也是为了让太渊微……解一下手痒。 太渊微冷漠地看着自己腿上那几乎是与他的白衣融为一体的白毛狐狸,指尖微动。 摸,还是不摸? ……他乃是这白毛狐狸的师尊,不过是为它梳理一番皮毛罢了,有什么可心虚的! 这般想着,太渊微面容清冷地伸出手捧住了这毛狐狸软乎乎的身子,在它的肚皮下摸了摸,随后便是动作轻柔地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下。 很克制了。 毕竟这毛狐狸也大了。 太渊微很快便收回了手,亦是运转起真元,缓缓入定了。 修行无岁月。待到院门之前传来几声嘈杂之音,太渊微方从修行之中醒转过来,腿上的毛狐狸已是不见了踪影,唯有一个高大俊美的修士坐在一旁,气息收敛得极为完美。 “师尊,你醒了。”顾时蕴走过去,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容。 “……”太渊微默默地站起身,神色冷然。 顾时蕴也不在意,就着他站起来的姿势,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说道:“那陨落之地,似乎便要开启了。” 太渊微眸色微动,那院门之前便是传来了元景灌足了真元的金玉之音:“渊微道友——顾道友——” 太渊微袍袖一拂,便是夹带上了顾时蕴,往院门飘去。 元景不期然地便是看见了一个极其美丽的白衣修士宛若高山飘雪般朝他行来,不由得收了声,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渊微道友。” 他的目光转移到顾时蕴身上,又是笑道:“顾道友。” 太渊微朝着他微微颔首,冰冷的目光在他身后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修士身上一扫而过。 元景笑容未变,只轻轻地说道:“这二位乃是在下极为信任之人。” 顾时蕴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那陨落之地而护卫元景罢了,那陨落之地本就是无主之物,它的地图又是在元景手中,元景想要带什么人去,轮不到他们插手——他们也不想插手便是了。 元景笑了笑,叫太渊微等人稍稍退开,似乎就是要直接在此处施展什么手段! 随着他不断打落的一个个金色发诀,那四周盛开着的桃花便是陡然凋落,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下,似乎是触动了什么阵法,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便是将他们团团包裹住! 75.七十五 生活不易,买个V吧~ “噗——”太渊微眉心骤然涌出了一缕霜白色的, 有些森寒的火焰, 一下子便是将那光团连同灵鞭齐齐包裹,将那尚且浮在表面的真元不断地炙烧着, 慢慢地融入那灵鞭当中。 一股极为庞大, 而又带着玄奥意味的气息在这片天地之间四散开来,太渊微手中迅速地打出了无数的法印, 极快速地叠加于那灵鞭之上, 化为一道道威势逼人的禁制,将那灵鞭衬托得更为华美与冰寒。 太渊微打下最后一个禁制,淡漠的双眸轻轻地看了那灵鞭一眼, 随后便是收回动作, 沉下心神, 不断地吸取着周围的灵气, 充盈着方才几近空虚的丹田。 却也是因为他这番举动,那堪堪突破还有些不受控制的真元便是被他熟练地运用了起来,对于元婴境界的感悟, 也更深了一些。 那霜白色的本命之火仍在尽心尽力地熔炼着那灵鞭, 那些浮于表面的禁制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地铭刻到了灵鞭深处,越发显得这灵鞭光华内敛, 气势凛然了。 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 太渊微缓缓地睁开双眸, 修长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一栊, 便是将那灵鞭握在手中, 一种奇妙的感觉浮上太渊微心头,此时,那灵鞭仿佛才是真正地成为了他的本命灵器,可以随着他境界的不断突破而不断地晋升。 太渊微屈指轻弹了一下那灵鞭,那灵鞭便是发出了雀跃的嗡鸣声,鞭尾在太渊微的手腕上蹭了蹭,模样很是亲近。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它收了起来,随后便是站起身,袍袖一挥,那巨大厚重的石门便是应声而开,一股清冽的寒气便是从这寝居当中往外散去,整座大殿都是变得清凉了不少。 “嘤……”一只白毛狐狸软趴趴地窝在他的门前,将他从寝居当中走了出来,那双幽绿的眼睛便是微微一亮,两只耳朵似乎是有些废力地立起来抖了抖,整只狐看起来很是虚弱。 太渊微眉头微微一动,身形变幻了一瞬,便是将那只毛狐狸抱了起来,指尖在它头上轻轻一点,输入了一股精纯的真元。 那白毛狐狸原先有些黯淡的皮毛瞬间变得柔亮起来了,那无力耷拉着大尾巴也不自觉地翘起来摇了摇,爪子扒拉在他的衣襟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嘤……” 顾时蕴便是万万没想到,他好端端地自己待在太渊微的宫殿里,居然也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想起辛子真一脸嫌弃地挥挥手,便是将他打落至这般境地,顾时蕴心中微沉,眼中却是露出了委屈巴巴的情绪,嘴里嘤嘤嘤个不停。 经由此事,顾时蕴也是真正地体会到,他现在所在的世界,确确实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法律至上的世界了,而是一个以实力为尊,视人命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而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别说是太渊微辛子真等人,就是他初来乍到之时,在那客栈见到的店小二,也是炼气中期的境界,比他也是高了一层的。 只是,就这般忍气吞声也不是他的性格。太渊微在原著当中是个对辛子真死心塌地的炮灰,只是他回想了一番太渊微与辛子真碰面的情形,却觉得并非如此。 如今他被辛子真随手打伤,却是正好可以试探一番太渊微对辛子真的感觉。 太渊微的神识在这白毛狐狸身上游走了一遍,却是从它体内感觉到了辛子真残留的一丝暴烈之气。他神色微凝,再注入了一股微冷的真元,便是将那丝暴烈之气尽皆抹去。 顾时蕴自然也是将他微凝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便是有了计较。 看来果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如今的太渊微对辛子真,似乎还不曾是那般的死心塌地。 这样挺好的。不管是因为他现在还需要太渊微的庇护,还是因为太渊微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也不想看到太渊微最后落得和原著当中一样的凄惨下场。而太渊微对辛子真没有感情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通过改变一些事情,让太渊微远离原来的结局。 他记得,太渊微在原文当中,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没有了辛子真这个“主角”的影响,说不定他会是这方天地里面,最有机会飞升的人之一。 就那样陨落,实在太可惜了。顾时蕴意识之中不期然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拍了拍太渊微的手腕。 太渊微感觉到手腕之上传来的柔嫩触感,微微垂眸,便是将那白毛狐狸分明是极其委屈,泪眼汪汪,却又是硬撑着不肯让眼泪落下来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手指在它脑门上的那撮绿毛上戳了戳,原先有些晦暗的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些。 当真是只蠢狐。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抱着它便是往大殿之外行去:“莫委屈,本尊必会为你讨个说法。” 他的声音很是清冽冰冷,语气亦是淡漠无波,却是叫人听出了其中的极其认真的情绪。 顾时蕴静静地趴在他怀里,更是确定了,太渊微如今不止是不曾对那辛子真爱之如狂,反倒好像是有些……不喜? 它低低地垂下耳朵,在太渊微怀里蹭了蹭。 撒娇卖萌做得可以说是越来越熟练了。 太渊微并不曾是冲动地便去寻辛子真做些什么。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在白毛狐狸体内发现了一丝辛子真残留下来的气息,如今更是被他一下子化解了,贸然便去找辛子真,并不实际。 何况这白毛狐狸他方才探了探,也只是炼气初期的修为,即便它资质不错,却也是比不上身为宗主之子,身具火木双灵根的辛子真的。 便暂且按下罢。待到那宗门大比之时,他自会为这毛狐狸讨个说法。 太渊微带着白毛狐狸来到了寒渊殿之外的那处陡峭石壁之前,随手施了一个术法将这只白毛狐狸护了起来,便是运起真元,在这石壁之上演练起他的术法神通来。 骇人的音爆之声不断响起,顾时蕴被太渊微放在一旁,透过那术法的隔膜一眨不眨地观看这太渊微的动作。 他站在原地,似是不曾挪动半分,只是那漫天扬起的灰尘当中,却又明显地昭示着,他并未是不动的,只是他的速度太快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捕捉不到他变幻的身影。 顾时蕴静静地看着,意识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之感。他忍不住抬起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但是那种抽痛仿佛是从神魂当中传来的,一下子便是叫他的气息有些萎靡了下去。 太渊微已是元婴修为,神识比之金丹之时,更是敏锐了不少,不过是一瞬之间,便是发现了这毛狐狸的异样。他收住了手上的动作,袍袖一挥,便有一缕微冷的清风将白毛狐狸带起,送到他的手中。 “嘤……”顾时蕴虚弱地叫了一声,意识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地想要挣脱而出。 太渊微伸出手给他渡入了一缕真元,看着它有些萎靡的模样,眸色微暗。 这只毛狐狸……他自捡到之时,便是查探出了,他体内似是封印着一股极为巨大的真元,如今它这副模样,显然是那股真元有些不安分了。 他之前不曾细想,如今想来,为何一只普通的三级灵狐身上,却是会有这般强大的真元封存其中呢? 他垂眸将这只白毛狐狸淡淡地扫了一遍,淡漠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它头上的那一小撮绿绒毛上面。 他在指尖附着了一抹真元,随后在那撮绿毛上轻轻蹭过。 果真如此。 那封印的力量与它的气息很是相似,仿佛是一脉相承的。再想到他捡到这毛狐狸之时,它似乎才是出生不久,身边却无母兽照料…… 怕是它的族人都已是遭遇了不测,体内的那股真元,也应当是它的父母留下的,是以那封印之上的气息,才会与它有一脉相承之感。 他轻轻地运转了真元巩固了一下那封印,才冷声说道:“你如今境界过低,莫要擅动封印。” 毛狐狸状似懵懵懂懂地舔了舔爪子,太渊微冷冷地看了它一眼,它的身子便是一激灵,怂哒哒地抱着尾巴点了点头。 一股极为庞大,而又带着玄奥意味的气息在这片天地之间四散开来,太渊微手中迅速地打出了无数的法印,极快速地叠加于那灵鞭之上,化为一道道威势逼人的禁制,将那灵鞭衬托得更为华美与冰寒。 太渊微打下最后一个禁制,淡漠的双眸轻轻地看了那灵鞭一眼,随后便是收回动作,沉下心神,不断地吸取着周围的灵气,充盈着方才几近空虚的丹田。 却也是因为他这番举动,那堪堪突破还有些不受控制的真元便是被他熟练地运用了起来,对于元婴境界的感悟,也更深了一些。 那霜白色的本命之火仍在尽心尽力地熔炼着那灵鞭,那些浮于表面的禁制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地铭刻到了灵鞭深处,越发显得这灵鞭光华内敛,气势凛然了。 76.七十六 生活不易,买个V吧~ 顾影帝给自己悄咪咪点了个赞。 太渊微自重生之后便是不欲理会辛子真等人了, 此时宗门大比即将召开, 他便是以要为宗门大比做些准备为由关闭了山门,更是更改了护山大阵, 设下了许多禁制。待辛子真再来之时, 便是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是进不去了。 以往太渊微皆是将他的气息烙印在护山大阵之中, 即便是太渊微不在或者是闭关之中, 他亦是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护山大阵进来。之前便是因为如此,顾时蕴遇上了前来找寻太渊微的辛子真,才挨了一记攻击。 此时太渊微不声不响地便是更改了护山大阵, 更是设下了许多新的禁制, 辛子真又联想到太渊微游历回来之时对自己突然疏离起来的态度, 终是产生了一些怀疑。 他面容有些冷凝地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护山大阵, 身形宛若一团浓烈的火焰一般,艳丽得灼人。 .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拖着一棵不入品的灵植在自己面前叫唤的毛狐狸,屈指在它头上弹了一下:“何事。” “嘤嘤嘤。”想吃。 毛狐狸本身的资质便是极好, 太渊微压着它好生修炼了一番, 它便已是突破至了炼气后期的境界,虽外表不曾变化, 却是可以用神识传音至太渊微耳中了。 “那便吃。”生吃。 太渊微神色未变, 凛冽的目光着实是叫人不敢逼视。 “嘤嘤嘤。”要吃煮的。 “……”太渊微冷着脸看它, 浑身皆是缭萦绕着清冽的寒气, 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显然是不答应的了! “嘤嘤嘤。” “嘤嘤嘤……” “嘤嘤嘤!” “……”太渊微默默地看了一眼满桌子打滚的毛狐狸,见它似是一副绝不放弃的模样,便是冷着脸将那棵灵植拿入手中,顿了顿,便是冷声说道:“只此一次。” 顾时蕴再一次对太渊微的傲娇脾气有了深刻的认识。 总的来说,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典范了。 也难怪原文当中,只要辛鸿轩稍微表现一些温情,他便不再追究辛子真的过错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眼中却是流露出了雀跃之色,泪眼汪汪的,看着便是十分可爱的模样。 太渊微心中冷哼一声,拿着那灵植往厨房行去。 <br/>那厨房之中厨具一应俱全,却都是光洁如新的模样。想来也知道,太渊微之前便已是金丹境界,早已是辟谷了,并不需要服用灵食,而未曾辟谷之前……看他随手摸出一瓶辟谷丹给一只白毛狐狸服用,便知他之前是如何过来的了。 顾时蕴原先也只是说说,如今看他一脸冷冽之色,好像十分认真的模样,便不由得沉下心来,窝在一旁,看他如何动作。 太渊微眼神冰冷地盯着那棵灵植。它长得青翠欲滴,根茎之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仿佛是刚刚从地里面刚刚拔.出来不久一般,仍旧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生机之力。 “……”这该如何动作。 太渊微神色冰冷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便是掐起一个指诀,凝出了几道冰冷的水柱,将那灵植上的泥土冲得干干净净了,才并指在上面划了几下。 紧密包裹在一起的叶片被分开了,一股微涩的清香弥漫开来。 太渊微几乎是每做一个动作,便要停上一停。他自踏入修行之途以来,便是以辟谷丹充饥,而晋入金丹之后,更是连辟谷丹都不需服用了——所以他从未自己亲手做过灵食。 他果真是有些太过纵容这白毛狐狸了。太渊微冷冷地想到,手中凝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冰刃,动作有些笨拙地切着那剥开的叶片。 七零八落大小不一的叶片散落在案板上,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耳根染上了一抹微粉。 “……”一点殷红的,带着些许淡金色的血液从他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指尖上滴落,太渊微神色未变,一抹灵光闪过,那上面的伤口和血渍,都是消失不见了。 果真是…… 像这般的事情太渊微并非是不曾经历过,而是经历得太多了,如今反倒是有些习惯了的意味。 他极快速地将那剩下的叶片都是切开了,随后又是取出了两枚火髓石,输入了一缕真元,那空冷的炉灶之中便是燃起了一团跳跃的火焰。 要是被一些散修知晓,他们求之不得的火髓石竟是被人随意地拿来做燃火的引子,大约是要狠狠唾骂几声暴殄天物的。 太渊微径自将那些切碎的菜叶倒进了锅里,几乎是一瞬间的,那些菜叶便是卷曲干枯了起来,变成了焦黑的颜色。 “……”太渊微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茫然的情绪来 莫非不是这样的么? 顾时蕴在一旁简直要憋不住笑了,他看了一眼满身寒气,姿态十分清贵的男人,不由得跑上前去,爪子一捞,便将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压得小了一些,又用两只前爪齐齐握住勺子,将里面焦黑干枯的菜叶全部弄了出来。 “嘤!”我来吧…… 太渊微神色冷然,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淡漠的目光似是凝视着虚空,就是不看向顾时蕴。 顾时蕴麻利地点了点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青叶玉佩,一棵同样青翠欲滴的灵植便是陡然出现在案板之上。 它似乎是有些纠结地看了看那棵灵植,随后便是跑过来,那爪子碰了碰太渊微的手臂。 “嘤。”要洗干净。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打出了几道水柱,将那灵植冲了个干净。 毛狐狸似是满意了,两只爪子也在他打出来的水柱里面洗了洗,随后便是露出了尖锐的爪尖,很快便是将那灵植切成了大小一致的一堆碎叶。 它的动作似乎十分熟练。 太渊微站在一旁,凝视着虚空的目光也慢慢地转移到它的身上。 只见它熟练地跑来跑去,翘起的大尾巴沾了几分热气,显得更加的蓬松了,额上的那缕绿毛甩得飞起,可爱极了。 毛狐狸十分卖力。太渊微看着那锅中散发出一阵清香的灵食,神色冷漠。 “……”白毛狐狸扒拉着一个小玉碗眼巴巴地看着太渊微,太渊微冷冷地看了它一眼,便是伸出手,拿起勺子,给它舀了满满的一碗。 它在碗沿边嗅了嗅,却没有立即品尝,而是转身推出了一只更大一些的碗,继续眼巴巴地盯着他。 太渊微依然是冷着脸舀满了这只碗。 它似是十分开心了,甩着尾巴将那盛满了的大碗推向太渊微:“嘤!” 前辈你的! 顾时蕴如今早已是将节操抛到了九霄云外,该卖萌便卖萌,该撒娇便撒娇。 反正他如今是只白毛狐狸。 太渊微看着那碗清汤,眉梢微动,却是神色冷然地接过了,还似是无意地也将它那个小碗也一起端起来,往大殿之中行去。 “吃罢。”太渊微将那灵食放到桌上,语气淡漠。 跟过来的毛狐狸蹲坐着,两只前爪搭着玉碗的边缘,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幽绿的眼瞳当中似是流露出了几分满足。 “?” 感觉到白毛狐狸看过来的目光,太渊微定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玉碗,伸手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味道竟也不错。 白毛狐狸还在看着他,太渊微想了想,便对顾时蕴说道:“不错。” 他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听着却十分悦耳。 白毛狐狸似是十分高兴了,冲着他摇了摇尾巴。 气氛有些温馨。 太渊微神色也柔和了一丝,拿着筷子也继续将碗中的灵植送进口中,只是他突然手指一顿,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又噎到了。 有点想咳嗽。 可是白毛狐狸还在这儿呢,他一个元婴上人是不应该吃东西噎到的。元婴上人怎么会吃东西噎到呢?元婴上人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啊。他若是咳出声来,那白毛狐狸岂不是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说品尝几口,其实是想羞辱它。 这样是不行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吃东西噎到太渊微也经历了不少,但是没有一次是让他这般为难的。 白毛狐狸又看过来了。太渊微想了想,运起真元,硬生生地将噎在喉咙的蔬菜炼化了去。 好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继续动着筷子,期间又噎到两三次,他也是一一炼化了。 这顿饭就这样吃完了。太渊微随手施了一个诀,那两个碗便又光洁如新了。 吃饱喝足了的白毛狐狸挺着圆嘟嘟的肚子仰趴在桌子上,两只爪子缩在身前,幽绿的眼瞳微微眯起,当真是十分餍足了。 太渊微瘫着脸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毛肚皮,指间古朴的储物戒突然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 补天草。 虽说补天草只能修补元婴以下的根基不足,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 77.七十七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太渊微方才已是看过了辛子真的修为了, 那种虚幻朦胧之感,却正是辛子真晋入了元婴境界的证明。他卡在金丹巅峰已是数十年之久,又怎会这般轻易地便突破了呢? 自然是因着他带回来的那株“补天草”了。 他自然是不可能将真正的补天草交给辛子真的。他给的是假的那株。 当他用手段将那假的补天草上的宝光和瑞气消除掉了, 它可不就是真的补天草了么? 反正他说它是真的,辛鸿轩又不知道是不是。 当然,这假的补天草炼出来的丹药也是能修补根基的。 只是不知后果会是如何罢了。 太渊微将那白毛狐狸放下,随后便是身形一动,化为一缕霜雪,飘飘邈邈地往山下去了。 太渊微是下山接任务去了。 辛鸿轩确实是算计得很是清楚了,他如今堪堪晋入元婴, 却是需要接一个宗门任务, 以彰显自己的实力的。 而辛鸿轩便是直接给他定了一个任务。一个可以说是……危机四伏的任务。 天元宗的元婴上人本是不需要接宗门任务的, 当然若是他们想,也可以去接——只是一般元婴上人都不会这样去浪费自己的修炼时间罢了。 但是刚刚晋为元婴期之时的那个宗门任务, 却是必须去接的。 辛鸿轩此时按到他头上的这个任务,听着便是十分的艰难,只是太渊微上一世却是知晓有一名弟子曾经便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同时亦是知晓了这摘花阴魔的一个弱点。 ……还有一个造化。 那摘花阴魔除却喜好女色, 同时亦是对那天材地宝有着别样的感知, 当时他被那弟子斩杀之时,那弟子便是从他身上取得了两件与补天草相比也绝不逊色的宝物。 两仪仙兰, 草木之心。 那两仪仙兰乃是一味夺天地气韵而生的灵药, 可活死人, 肉白骨。这般功效对于修士而言,却是无异于多了一条性命。而那草木之心则是由万年灵木蕴养而出的奇珍,木气浓郁,生机勃勃,倒是很适合他养的那只白毛狐狸的体质。 恰好此时辛鸿轩径自将这个任务安到他的头上,倒是省了许多的麻烦了。 太渊微原先是想着把那小狐狸也一起带去的——毕竟那东西似乎和小狐狸极为契合,切那任务也并无太多危险之处。只是恰好这时那小狐狸不知道怎地,似乎又有所领悟,他倒是不好将它带出来了。 这也没什么。日后他总会离开天元宗的,他会将这小东西也一起带走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想到,随后低头一看,便落在了那善功堂门前。 那善功堂来来往往的皆是来领任务的弟子和交任务的弟子,陡然间看到一个气质皎皎如霜雪,容貌孤冷清艳如明月的天仙似的人物,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都忍不住慢了一分。 是渊微师叔啊!听闻说渊微师叔已经晋升元婴了,此刻莫非便是来领那元婴上人的历练任务么? 他们的目光在太渊微身上流连着,却又不敢直视太渊微的面容,只是脸上微红,悄悄地斜睨几眼。 他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冷漠了,周身的气质亦是十分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些弟子在心中沉醉的同时,亦是不敢有丝毫动作。 太渊微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从容地迈进了善功堂之中。 “渊微师叔看我了!” “分明是在看在下!” “不……” 一干弟子用眼神厮杀了一遍,最后各自扭头,心中既骄傲又愉悦地离开了。 反正他们各自坚信,太渊微其实看的就是自己。 太渊微进了那善功堂,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便是抬步往其中一个穿着管事衣饰的修士行去。 姚光本在记着东西,面前突然被一道黑影挡住了,他倒是好脾气,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眼睛便对上了那张毫无缺陷的面容,话语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太渊微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姚光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原来是渊微上人……请问上人有什么吩咐吗?” “本尊来领任务。”太渊微淡淡道。 姚光皱着眉想了想,便笑道:“是了,上人如今堪堪晋入元婴,却是需要完成一件试炼任务的。” 他翻开面前的小册子,又说道:“如今元婴弟子可领的任务有百余件。” 他将那册子递给太渊微:“上人且看看,选个什么样的任务。” 太渊微接过了那册子,冷眼一扫,便指着其中的一行文字说道:“本尊……便选这一任务了。” 姚光接过来看了看,神色有些异样:“上人……确定是要选这一任务么?” 这位渊微上人所选的任务……竟是灭杀犯下了四十三条人命的摘花阴魔。 那阴魔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功法更是诡异无比,兼之其性情狡诈,比之一般的化神魔修都要难对付得多。太渊微已经是元婴修为,却只是元婴初期的境界,这般一想,便是能知晓,他若当真接下了这任务,恐怕便是九死一生的境况了。 且那摘花阴魔一听,便知晓他是喜好美色的,而太渊微又着实长得显眼了,若他能灭杀了摘花阴魔倒是好的,若是败了,下场恐怕是会比陨落更为凄惨。 他看向太渊微的眼中满是不赞同,口中亦是不断地确认着。 太渊微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眸中泛着丝丝寒意:“你且为本尊记下便是。” 姚光心神一窒,不敢怠慢,赶紧提笔记下,然后拿出一块青色的玉牌,双手递给太渊微:“此物可感知那摘花阴魔的踪迹,上人带上,也能少费些功夫。” 太渊微伸手接过,神色淡漠地朝着姚光微微颔首,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姚光呼吸一沉,抬起眼,最后也只看见了一片扬起的衣角。 太渊微手里握着那块青玉牌,上面有一点红光正在缓慢地移动着。太渊微仔细辨认了一下,脚下一踏,一缕清风染上看一层霜雪,恰好托着他往那红光所指的方向行去。 上一世之时,他所接的任务并非是这个,而是领的一个荡平魔寇的任务。那任务倒是不难,只是费力些。但是如今他却是只能选择这一个灭杀摘花阴魔的任务了,不仅是因着那辛鸿轩的要求,亦是因为……那摘花阴魔手中握着的机缘。 至于辛鸿轩心中的打算,太渊微虽是不欲往深处想,却也是知晓……他不过是想借摘花阴魔之手,重伤他,甚至是……让他陨落在外。 这般下来,那宗门大比之中,便是无人再可夺走辛子真的风头了。 果真是爱子心切。太渊微神色淡然地想到。 一路上,除却太渊微不知道怎地从那清风凝成的霜雪上掉了好几次,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了。 太渊微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倒霉体质,似乎好了那么一丝……? 就好比,之前是得到了什么异宝都是要被天雷追着劈一劈的,如今也不例外。但是那劈下来的天雷,似乎弱小了那么一丝?又好比,他上一世吃东西被噎住,总是要噎那么五六次的,这一世似乎也就噎了那么三四次? 莫非,他这个体质不是与生俱来不可改变的,而是可以慢慢转变的? 那么,他变化的契机又是什么? 是因为他捡到的那只白毛狐狸么? 那小狐狸的确实资质极好,运道也是不错。莫非便是小东西的运道庇佑了自己? 不,若是如此,那他在云霄秘境中,他并未让那小狐狸跟随,可是那雷云,确实是小了一些的。 还不等太渊微想出个结果,他手上拿着的玉牌便又映射出了一道红光,直直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中。 太渊微心神一凛,将散发的思绪收拢,心念一动,便是落到了那高山之上。 一股浓烈的怨气和血气萦绕在这座山上,仿佛连那些翠绿的植物都蒙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 太渊微不急不躁地踏在枯萎的枝丫上,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浅淡的,散发着寒气的脚印,让那些红光不敢接近半分。 他犹如闲庭漫步一般走在山间,那些萦绕的怨气和血气却像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极速地退缩着。 “什么人?!”一声奇异的巨响在太渊微头顶绽开,仿佛带着诱惑人心的力量。 一个邪气俊逸的男子贪婪地看着站在下方的太渊微,眼中满是垂涎色.欲。 这般漂亮的美人可不多见,如今送上门来,他不收下,恐怕就枉费了正道送给他的这个摘花阴魔的美号了。 太渊微神色淡淡,袍袖一挥,一股磅礴的真元自他手下流泻而出,所过之处尽皆化为一片虚无,染上森然的冷意。那些躲闪不及的女子的幽魂不到几个呼吸,便悄然碎裂,形成一个个混元素白的光团,幽幽地浮动着。 太渊微将那些女子留下的幽魂收进袖中,随后看着四周依然浓郁的血气,脚下轻轻一踏,地面便陡然震动起来,数十座冰峰冲天而起,那些浓郁邪恶的血气陡然一窒,便又被冰峰散发的寒意凝结,化作了满天的霜雪,沁着淡淡的红色。 “想不到小美人这般舍不得本尊,这么快便要来寻我~”摘花阴魔站立在半空中,看着太渊微似乎是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设下的迷心雾阵破开,嘴上调笑着,眼中却含着满满的警惕,显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自在。 太渊微缓缓抬头,清冷绝美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呵呵。 摘花阴魔看见太渊微这般的神色,眼瞳一缩,身形骤然变换,一股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的烈风便冲着太渊微击杀而来!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伸出了一只手,猛地一握——霎时间,那巨大的,腥臭至极的风就在他面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那烈风颤抖着,似乎是想继续攻击,又似乎是害怕得想要退缩回去。 藏身在那烈风之后的摘花阴魔大惊,当机立断地回转身形,便是要远远遁走! 此人身上的气息不过金丹,怎如此厉害! 太渊微自然是不会让他就这样走了的。要知道,那两仪仙兰与草木之心,此时可还在他的身上呢! 且他可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不将这摘花阴魔的元婴带回去,辛鸿轩又岂会善罢甘休。 太渊微袍袖一挥,便有无数霜雪自天上降落下来,轻柔而冰冷。正在遁走的摘花阴魔陡然发现,他……走不了了。 无论向哪里冲去,皆是白茫茫地一片冰雪,将他团团围住。 “啊——”摘花阴魔这时候哪能不明白?!他便是看走了眼!那小美人哪是个金丹修士,分明是个元婴上人!而且,他来到这座山上恐怕并非偶然,而是专程为他而来…… 他满心不甘愿,抬手祭出了一杆萦绕着无数冤魂的魔幡,随后用了十分的力气拍向自己的胸口,硬生生地逼出了一口带着黑色的精血,全部喷洒在了那杆魔幡之上! 既然你不愿放过我,那便鱼死网破罢! 那杆魔幡染了他的精血,魔气更是大盛,上面的冤魂眼见着便是长大了不少,凶面獠牙,血气冲天,也不知道是吞噬了多少血肉,才炼成这样的恶鬼。 摘花阴魔失了大半的精血,脸色很是苍白,可是脸上却是还带着恶意的笑容。 78.七十八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白毛狐狸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新奇的景致, 毛绒绒的头转来转去转个不停。太渊微见了, 步子便迈得小一些。 小狐狸仿佛感觉到太渊微的用心, 轻声叫唤了几下, 在他怀里蹭了蹭。 太渊微感觉到了小狐狸的亲近, 面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漠神色,手指却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尖。 他周身的气息仿佛都柔和了一瞬,连带着那只狐狸也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只是这柔和之意不过是出现了一瞬, 便是又被那突然出现的红衣修士给打破了。 “渊微师兄。”辛子真眉眼之中含着一丝不耐, 脸上一片骄矜傲然之色,红衣飞舞着落到太渊微身前, “你回来了, 怎地之前不与我说一声?”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看着他, 将白毛狐狸往怀中压了压,冷声道:“子真师弟。” 辛子真一听这个称呼便是眉头皱紧, 怀疑的目光在太渊微身上扫了一圈,语气之中亦是含着一丝惊疑:“你发生了何事?” 竟是突然这般疏离。 辛子真一直都是知道,他的父亲乃是利用他吊着太渊微这个人为他们效力的, 他虽是有些看不上太渊微的性子,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到底也是依言行事。 那太渊微乃是由他父亲捡回来的孤儿,虽是资质极好, 可人却是有些愚忠, 加之又是和他有了口头上的道侣之约, 就更是用心卖力了,从不曾这般疏离地对待他。 莫非是此次出去历练,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辛子真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一张艳丽至极的脸庞上全然是桀骜不驯,却又诡异地只叫人觉得他鲜活灿烈,生不出一丝恶感来。 “无事。”太渊微淡淡地应道,足下一动,便是要越过他,往自己洞府行去。 辛子真怎会这般任由他离去,他皱了皱眉,便是陡然出手,檎住了太渊微的肩部:“渊微师兄,你此次历练,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莫非是太渊微与那几人遇上了不成?可是那几人不过是他随心逗弄过的蠢货罢了,太渊微又怎会因此而疏离他呢? 他想得越来越深,手中的力气也是越来越重了。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股真元便是流转至肩上,力度恰好地将他的手震开:“本尊不知师弟你在说什么。” 辛子真震惊地看着他,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冰寒之意。他握了握手掌,冷笑一声,便是抽出一柄灵剑,抬起下巴斜睨了太渊微一眼,随后运起真元,飞身于那灵剑之上,御剑而去。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点了点白毛狐狸头顶上的那撮小绿毛,眼眸当中一片淡漠之色,仿佛不管辛子真如何反应,他都是不曾放在心上。 呵呵。 毛狐狸扒拉着太渊微的衣襟,顶着被太渊微揉过的一头乱毛伸头往辛子真离去的方向看去,幽绿的眼瞳似是含着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太渊微将它探出来的头塞回了怀里,随后足下一踏,袍袖翻飞,数百里的路程,他不过是瞬息之间,便是轻巧踏过了。 寒天峰。 太渊微径自掠过了那威压森然的禁制,犹如一点轻雪般落在了一座高大华美的宫殿之前,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真渊殿三字。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三字,随即便是袍袖一挥,一股大力涌去,瞬时便是将那三个字抹得干干净净了。 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些。 有些不开心。 他又是并指一划,笔走龙蛇般,凛冽的寒光在那平滑的石板之上骤然闪过,那石板之上又是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寒渊殿”这三个大字。 起名起得很粗暴简单。 白毛狐狸探头看了看,随后又仿佛是觉得索然无味一般嗖地缩回太渊微怀里,舔了舔爪子。 寒渊殿之外亦是覆盖着一层光华流转的禁制,四周更是铺展着几个巨大的阵法,只是略略看一眼,便是叫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那白毛狐狸显然也是对这潜在的危险很是敏锐,此时身上的绒毛便是全部竖立了起来,四只爪子牢牢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分明是害怕极了的模样,可偏偏又是不肯躲进太渊微的怀里,一边炸着毛一边盯着那座宫殿。 太渊微勾了勾唇,似是笑了笑,却又很快隐去,只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片青叶般的玉坠,散发着玄妙的气息。他从眉心之中抽出了一点本命之火融了进去,用真元凝了一根细细的链子,便是串起来挂到了那只白毛狐狸的脖子上。 “此物可稍微遮挡你的气息。”太渊微点了点它脖子上晃悠的玉坠,“里面有本尊的气息,你可凭此自由出入此处。” 这白毛狐狸乃是纯木之体,除却自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之外,对别的修士,尤其是精通炼丹之道的修士而言,却又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了。 纯木之体,不仅是天生的单木灵根,血肉之中更是蓄满了精纯的木气,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乃是……一味绝佳的药材。 毛狐狸举起一只爪子碰了碰那个青叶玉坠,随后便是从太渊微怀里跳了下去,迈着步子窜向那座宫殿的大门。 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前爪在禁制上碰了碰,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这禁制,便兴奋地嘤了一声,又是跑回来,扒拉着太渊微的衣袍,仿佛是在叫他走快些。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随后便是退后了一步。 退后了一步。 白毛狐狸愣住了。 太渊微取出一方帕子,俯身将它抓起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它的爪子,才冷着脸放任它扑上自己的肩头。 白毛狐狸自觉十分气势地仰头嘤了一声,探出一只爪子拍了拍太渊微的手臂,太渊微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却是不去理会它,脚步一踏,便是飘入那宫殿之内。 这座大殿在外面看着很是华美精致,只是一进去,里面却是有些空旷,显得有些冷清寥落。 这原是太渊微费了许多心力,花费了许多资源去寻了一名成名已久的炼器大师炼制出来的一座寝宫,乃是上品灵器的品级,是为了日后与辛子真结为道侣之时,将这座宫殿作为聘礼,为辛子真攒些颜面的。 只不过如今都是不用了。 太渊微将那只白毛狐狸顺手放到了白玉做成的桌子上,闭了闭眼,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凛冽凌厉的眉眼当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他素来都是无心情爱之事,与辛子真之间亦是没有那等男女之情,只是宗主对他有着养育之恩,只要求他与辛子真结为道侣,他虽是只将辛子真视为同门,却也是默认了,只把他当未来道侣般护着。 只是,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太过讽刺了。 辛子真从未是如辛鸿轩所言的那般非他不可,甚至是寻死觅活,而是暗地里……了不少天才,只将他困住秘境当中,设下层层陷阱,最后便是一剑将他捅死。 而辛子真,则是带着满面笑意,依偎在一个男修怀中,似是大仇得报般畅快。 太渊微缓缓地睁开双眼,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淡漠之色,仿佛刚才的那丝异样从未曾出现过一般,仍旧是那般的清冷高绝。 “……”白毛狐狸人立而起,将一只爪子搭在他的手上,滴溜溜清透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无声地安慰他一般。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戳了戳它的小肚皮,随后便是收回手,将它抱起来,往大殿深处行去。 “本尊寝居。”太渊微指了指其中一扇石门说道,随后又是往前走了几步,“你的。” 他推开门,带着白毛狐狸走了进去。 这里面俱是摆着质地上乘的玉桌、玉椅、玉榻、玉床,看起来有些冰冷得不近人情,倒是和太渊微的气质十分相近了。 毛狐狸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是好奇得不得了,太渊微看了一眼这寝居中与白毛狐狸相比,显得有些太过巨大的摆设,心念一动,它们便是齐齐缩小了一大半,本来布置妥当的房里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却又是极为适合小小只的毛狐狸了。 “去罢。”太渊微眉目微敛,语气淡漠地朝着它说道。 白毛狐狸很是兴奋,蹭地就在那小玉床小玉榻上滚了几圈,抖擞着一身乱毛嘤嘤嘤地叫。 当真是只蠢狐。太渊微神色冷然地想到。 而两个资质极好的年轻修士…… 裴裘倏然收回目光,邪笑着看向师文清:“看来文清师兄的际遇不错,难怪这般好脾气。” 师文清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躁地说了声:“彼此彼此。” 裴裘轻哼一声,便带着他招收到的,已通过了第一关考核的修士往一座大殿走去。 79.七十九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这一气息堪堪出现,顾时蕴便看见闭目养神当中的太渊微睁开了双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寒冰, 将那犹如煌煌明日的炽烈气息消融得干干净净。 “咦?”虚空之中似乎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后便是一个身高足有九尺的大汉出现在城门之上,面容刚毅, 气势逼人。 他仿佛带着灼目光芒的双眼快速地扫过了整个城池,随后纵身一跃,身形便消失不见。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可是整个城池之中的修士却仿佛陡然间焕发了某种斗志,显得格外的气势勃发。 这大汉离开不多时, 满城便不知道怎么的, 四处贴满了城主府颁发的布告。 归一宗在招收弟子了! 太渊微神识一扫, 便将布告之上的诸般事宜看了个清楚明白。 果然……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五大仙宗同时开始招收弟子的。 上一世他并未投入五大仙宗的任一仙宗门下, 而是守在天元宗中……最终,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杀死。 而这一世,已经截然不同了。 在那布告刚贴出来不久,又有十数个风姿过人的年轻修士自城门落下, 衣袂飘飘,气质很是出众。领头之人是个极俊朗的青年,一身蓝衣从容, 气质文雅, 叫人观之可亲。他随手抛出了一件灵光熠熠的灵宝, 见风即长,在空中凝成了一艘高百余丈,长不知何几的宝船。 “若想成为归一宗弟子者,需得经过考核。”那青年朗声说道,手掌一挥,一卷长长的绢布落下,“三灵根及以上者,可以神识将其名写于其上。” 那绢布之上蕴着淡淡的灵光,缥缈的气息从其中散逸而出,看着便是一件极为不凡的宝物。 当下里,便有无数道神识从四面八方穿涌而来,纷纷在其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太渊微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高踞于半空之中的绢布,并未急着以神识留名,反而一手将顾时蕴提到面前:“化形可稳定?” “唧。”小小一只的毛狐狸眼睛一闭,一道微绿的光芒闪过,太渊微手里毛绒绒的毛狐狸不见了,他的手提在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孩的衣领上。 有些不雅。太渊微神色未变地收回手,将徒弟推得远一点,然后用十分冷漠无情撸完毛不认狐的目光盯着他。 小孩却无视了他的冷漠,依然黏黏糊糊地蹭过来,软糯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师尊。” 太渊微的动作一僵。 这毛狐狸,分明已经化形了,竟还想只毛狐狸一般娇气,真是不成体统。太渊微神色凛冽,手掌却轻柔地拍了拍小孩有些毛绒绒的头顶。 顾时蕴愣了一下——他方才只不过是想逗上一逗太渊微,哪知道太渊微会做出这般动作。他惊异的同时,又不禁有一丝隐秘的触动。 他若无其事地离太渊微远了一点,随后笑得纯良地看着太渊微问道:“师尊,弟子这般可好看?” “……”太渊微看着徒弟亮晶晶的似乎暗含着期待的目光,神色凛然道:“尚可。” 那小孩骤然露出一个笑来,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顾时蕴这时候也不好再逗他了,便笑着凑到他身边,姿态很是依赖:“师尊方才不是问弟子化形么?弟子如今已是可以自由化形了。” 他眼睛不知是否因为他本体是只狐狸的缘故,十分的晶亮好看,看在太渊微眼里,便想是这个有些陌生的弟子在向他索求夸奖一般了。 这毛狐狸也太过骄傲了,他作为师尊,需得打压他一番才是。 太渊微略略点头,清冷的面容上神色未变,语气却柔和了一丝:“不错。” 这小孩便又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来。 “……”罢了,总归是自己捡来的,便宠着罢。 太渊微站起身,手掌拍了一把顾时蕴的肩部,冷声道:“归一宗招收弟子,你可愿随为师一试?” 顾时蕴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弟子自然是追随师尊的。” 他神色十分认真,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上毫无一丝不愿之色,太渊微见了,心中微动,面上却还是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声音清冽,不带一丝感情:“既如此,你便与为师,一同在那绢布之上留名罢。” 顾时蕴自然是应下了。 一道冰寒一道温润的神识穿过无数交杂在一起的神识,准确无误地在那绢布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太渊微”。 “顾时蕴”。 两个名字看着并列在一处,可是仔细看去,便能看见顾时蕴三字是稍落后一些在太渊微后面的。 凛冽的寒气与清润的木气交缠在一起,竟是意外地和谐。 这两个名字并不显眼,但是无数道神识从它们上面扫过,却丝毫不能掩盖它们上面淡淡的灵光。而有一些名字,却已经开始黯淡了。 不是没有一些四五灵根的修士想要浑水摸鱼,只是还未等他们的神识在那绢布之上落下名字,便已是被一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弹开了。 竟是根本靠近不得。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那交杂在一起的神识也越来越少,等到最后一缕微芒停留在那绢布之上,蓝衣青年手掌一翻,便又将那卷绢布收到手上,略略一扫,其中两个名字犹如暗夜灵光一般,在一堆名字当中尤为显眼。 竟有两个单灵根? 师文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便将这卷绢布收了起来。那裴裘使了手段让他来这座极北之城招收弟子又如何,他这次招了两个单灵根,别的不说,光是资质便能压他一筹! 他面带笑容,朝着等待在下方的修士拱了拱手:“诸位皆是资质过人,这绢布之上有名者,便算是过了第一个考核。” 那些能在绢布之上留名的修士神色皆是有些欣喜,暗含期待地看着师文清。 “不过,”师文清含笑说道,“这乃是第一个考核罢了,余下的考核诸位应当看过布告,需得随在下前往分宗之处,不知诸位是否愿意?” 这些修士千里迢迢前来这衡阳城,可不就是为了能顺利拜入归一宗么!如今第一项考核已过,余下的,他们必定是要去试上一试的! 师文清袖手一招,那条巨大的宝船之上散出无数道光华,精准无比地将那些已在绢布上留名的修士罩在其中。 顾时蕴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太渊微的衣袖,太渊微也反手抓住他。那道光华初初有些滞涩,但毕竟他们二人皆是已在绢布上留名之人,身上沾染着绢布的气息,那光华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还是将他们两人一起包裹了起来,传送至宝船之上。 太渊微神色清冷地看了一眼被顾时蕴拉着的衣袖,小孩朝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罢了。 太渊微将他抱在手里,神色未变地站立在宝船之上,通身的气度引得不少修士暗暗侧目,为他的姿容倾倒之余,心中自然也对他有所警惕。 那人看着姿容无双、气度不凡,必定是有大机遇大气运之人,此次归一宗招收的弟子,怕是必定有他一人! 而至于他手中抱着的顾时蕴,同样也收获了许多目光。 师文清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太渊微以及他手里抱着的顾时蕴,这两人周身的气度一眼看去,便是与他人截然不同,正是那两个仅有的单灵根。 竟都是这般年轻么?师文清暗暗揣测了一番,到底不曾上去结交。 他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做出那般事情。 师文清足下一踏,也是落到了宝船之上,跟在他身后的男女修士也是随之降落,姿态看着极为动人。 “分宗离此处甚远,诸位可随意择一间房休息。”他的态度温和,并无那般以仙宗之势压人的姿态,在场的修士心中生不出对他的恶感,便纷纷应了,散开了去。 太渊微和顾时蕴两人只择了一间房。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时蕴,仿佛在询问顾时蕴怎地不自去选一间房。 顾时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在太渊微身后了,只是都跟进来了,他便也赖着不走,语气委屈巴巴的:“弟子还小,想跟着师尊。” “……”小孩眼中含泪地看着他,太渊微一拂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里走去,倒是不曾让顾时蕴离开。 顾时蕴笑了笑,将门关上。 昔日的顾影帝装起小孩来,简直是毫无压力。 归一宗财大气粗,这宝船之上的房间,所配备的皆是上好之物,太渊微也不是那般耽于享受之人,亦不会太过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只是这房间本是为一人准备的,只有一张床,毛狐狸跟了进来,莫非是要他一个师尊与弟子共睡一榻么? 果然还是将这毛狐狸赶出去好了! 只是,太渊微看着并不是那等欺师灭祖的人,在他只看过几眼的原著当中也是对天元宗尽心尽力的,怎么就这般突然地想要离开天元宗了呢? 80.八十章 生活不易,买个V吧~ 补天草。 虽说补天草只能修补元婴以下的根基不足, 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 更何况补天补天, 也就是说, 这补天草不仅能够修补后天造成的根基受损, 更可以弥补先天不足。 无论是经脉细弱,又或是丹田不稳,只要那人年纪不过二十,用对了方子,加上这补天草,都可以弥补过来。 也难怪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了。 等到散修进去得差不多了, 各个宗门的弟子才好像约好了一样, 纷纷施展手段,进入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之中。 太渊微将境界压制到金丹境界, 也跟着飞身进入。 太渊微刚触碰到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白光就笼罩在他身上,太渊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他身边的事物已经大变样了。 一轮银白色的明月高高挂在黑漆漆的“天上”, 四周的一切好像披了一层薄雾一般有些迷蒙, 淡淡的水汽飘荡着,气氛静谧而幽清。 太渊微并没有来过云霄秘境。上辈子也不曾来过。但是他上辈子听说过这补天草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地将神识放出, 谨慎地扫了一遍四周。 人很少, 大部分的人都不在这片区域内。 上辈子补天草出世的消息也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 即便他没有一起来云霄秘境中历练,但是他在一众修士的口口相传中,也大概知道了补天草究竟是生长在何处的。 而现在,许多人知道补天草即将成熟,可是真正知道补天草确切的生长地方的人,除了那个发现补天草的修士,大约只有太渊微了。 而现在,那个发现补天草生长在何处的修士已经死了。 太渊微估算了一下,辨明了方向,便向补天草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太渊微看到了数个元婴修士,看他们的神色,大概也是在寻找着补天草。 那些元婴修士自然也发现了太渊微,但是看见太渊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们也不会上前去多讨闲事。 太渊微也不好直直就往补天草那边赶——万一被人注意到了,那后面可就不好办了。 他间或看到了什么灵草,又或是什么奇珍,只要能力足够,便上去一抢。 他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是速度极快,眼神又极为老辣,竟也是得了不少好东西。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般快的动作!” “三叶清心莲被人取走了!” “可恶,那可是五百年一结果的沁源果!” 一群修士愤愤出声,可是四周一片平静,显然取宝的人早已离开,他们也无可奈何。 太渊微不曾注意这些修士的反应,他将那些收集来的事物尽皆塞入了储物戒中,吞了一枚回复真元的益气丹,便收敛了气息,悄然向那补天草所在的区域行去。 补天草出世的地方是一处很隐秘的幽潭,那幽潭四处皆山,灵气浓度着实不高,也没有什么异宝存在的痕迹,所以很少修士会在那里逗留。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片区域之所以灵气稀薄,正是因为补天草在成长的过程中源源不断地吸取了浓厚的灵气。 补天草很善于隐藏自身,若非出世,很少人能寻得它的踪迹,而五十年前的发现他的那个修士,只能说是偶尔。而那个修士也为此,仙途断绝。 太渊微没有显出身形,隐匿着气息不断地向那处幽潭靠近——也亏得上辈子这件事闹得颇大,即便是他这个没去的人,也从头到尾知道了这补天草是在何处出世的,那地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太渊微的速度极快,远远地便看见了那处幽潭,可是那幽潭旁却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曾经见过的一名男修,与辛子真似乎还有点瓜葛。 “师兄,你当真看见了这里有宝光浮现?”站在那男修身边的女子长相很是温柔美丽,他看着俊朗英挺的男修,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情意。 “小师妹,你还不信我么?”男修抬起下巴,若即若离地靠近那女修身旁,神色自信,“虽说不太确定,但是我曾在天元宗那少宗主口中听说过一些。” 那女子叹了口气,语气和煦:“不是我不信师兄,只是传言那补天草即将出世,我只怕错过那样的神物——” 男修皱了皱眉,刚想出言,就看见幽潭对面的那座山峰上突然浮现一抹亮眼的宝光,五颜六色,美轮美奂。 必定是有异宝出世! 那女子看见了那宝光,眼神一亮,口子夸赞道:“师兄果真不曾听错!那宝物原不是在这幽潭里,而是在那山峰之上!” 男修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惊疑之色,但是耐不住那女子已经御剑飞往那座透出宝光的山峰,他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刚刚从对面山峰回来的太渊微看了看平静无比的幽潭,体内真元滚滚,在他的身体上裹上了一层霜白色的光芒。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远去的二人,随后便是极快速地走进了那幽潭之中。 那幽潭看着平常,可是那潭水却是极为寒冷刺骨,便是一般的金丹修士遇上了,恐怕也很是难缠。 太渊微却并无这般担忧。他本就是变异冰灵根,这潭水便是冷若寒冰,对他而言,亦是没有什么阻碍。 他缓慢地潜了下去,周身寒气缭绕,逼得那些潭水不敢近身。 幽潭表面看着极小,尚且能看到底部——这便是没有人怀疑这潭中有宝的原因了。但是太渊微刚刚潜了两丈有余,却发觉脚下似乎触碰到了一层柔韧的薄膜——他心中一动,便运起真元往下一落,耳边听得一声脆响,竟然又是一片天地。 清幽幽的潭水围绕在他身旁,那潭下潭的一切景象皆落入他眼中。 就在太渊微落下的那一瞬间,一头蛇身虎首,浑身满披着鳞甲的妖兽便已张着大嘴冲他咬来,在水中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81.八十一 生活不易,买个V吧~  辛子真咬了咬唇, 明艳的脸上满是桀骜:“渊微师兄, 你应该知道了, 我和言之前辈已经有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 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和狐都是清楚的。 顾时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太渊微,只是他被按得有点紧, 即便快把狐脖子弯折了, 也只能看见太渊微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有些担心,用爪子在太渊微胸前拍了拍。 太渊微没有理会顾时蕴的小动作, 目光凛冽地看向辛子真。 辛子真倔强地抬头看着他。 辛鸿轩皱了皱眉, 抬手拍了一下辛子真, 随后又看向太渊微,缓缓开口道:“渊微,本座知晓,你素来心悦子真,但是子真如今已经和易贤侄……” “出了这般事情, 以往那些话, 你只当是玩笑便是。”辛鸿轩说得有些无奈, 仿佛是逼不得已才这般说法似的。 太渊微却觉得好笑极了。他冷冷地看向辛鸿轩, 语气清冷淡漠,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经不住变了脸色:“天元宗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太渊微, 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眼神微闪, 语气也冷了下来:“太渊微!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渊微清楚。”太渊微神色未变, “正是因为清楚,弟子才要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的脸色越来越差,辛子真也皱起了眉头。 易言之站了出来,有些歉疚:“渊微道友,此事是在下的不是,与辛宗主并无干系,你又何必……” 何必直接脱离宗门呢? 太渊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攀在太渊微的怀里,有些震惊。 这……和原著的剧情已经不能说只是有些不同了,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他虽然不曾细看过那本小黄文,但是却是记得,太渊微至死,也仍是天元宗的弟子。 可是如今,太渊微却说要自逐师门? 他暗暗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将心神都倾注到了太渊微身上。 说实在的,顾时蕴其实不大相信太渊微因为辛子真和别人睡了而伤心失落的,虽然他一路走来给人的感觉乃是十分的悲凉萧瑟,可是顾时蕴对比了一下太渊微素日里对辛子真的态度,他仍旧是不觉得太渊微有一丝一毫喜爱辛子真的。 其实太渊微也是个演技派啊。 那么,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离开天元宗? 反正都已经被戴绿帽子了,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达成目的。 可以说很会抓住时机了! 太渊微不知道自己的目的被自己捡来的毛狐狸猜了个正着,并且这毛狐狸还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还在神色凛然地看着辛鸿轩三人,丝毫不肯退让。 辛鸿轩皱着眉,一股磅礴的气息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他盯着太渊微,语气严肃:“太渊微,你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太渊微突然笑了。他素来是那般清冷淡漠的模样,脸上也常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突然弯唇笑了起来,即便他的眼里尽是凛冽寒气,也丝毫不损他的威仪风华,反而更显得他俊美无俦。 “宗主。”太渊微淡淡地开口道,“太渊微请求,自逐师门。” “……”弥漫着整个大殿的气息瞬间崩散,辛鸿轩露出疲惫的神色,“渊微,本座知道你心中或许有些不忿,但是子真与你的道侣之约不过是本尊的一句玩笑,如今他既然与易贤侄情投意合,你便莫要再纠结于此了。” 呵呵,脸可真大。 太渊微被辛鸿轩这般颠倒是非的话语恶心到了,他淡淡地开口道:“宗主,弟子心意已决。” 易言之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日他在天元殿内与辛鸿轩讨论了一番道法,出来便看到辛子真一人昏倒在路边,气息极其紊乱——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他不曾知晓,辛子真并非是修炼入了魔,而是在觉醒体质。 所觉醒的,正是所有的体质中,最为适合双修的九幽道体。 这九幽道体乃是极为上等的体质,与寻常炉鼎不甚相似,与其双修,不仅提升境界迅速,且不会伤及九幽道体本身,乃是难得一见的双修体质。 只是九幽道体初初觉醒之时,会自觉地激发出修士心底的欲望,诱惑着那些高阶修士与他双修,易言之自然是很快就知道辛子真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吸引力是因为什么,只是面对着辛子真无意识的求欢,他到底还是半推半就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双修,竟真的助他堪破了一个境界,直达化神中期。 只是他突破之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而辛子真又明显是失了元阳的模样,竟是整个天元宗的人都知道了。 也正是这时,他才知晓,这个长相极美的元婴修士竟然是心系辛子真的。 可想而知,太渊微知道他与辛子真的事情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感受了。 说到底,太渊微选择离去,应当也是因为不愿再回想这样一件事的。 他正了正神色,对着太渊微和辛鸿轩说道:“此事皆是在下的错,若非……总之,”他定定地看着太渊微,“渊微道友若想取了在下的性命,在下也毫无怨言。” 顾时蕴对他的这番言论表示呵呵。谁不知道他易言之是东极殿极为看重的核心弟子,若是太渊微当真取了他的性命,不多时,太渊微的性命也要被人取走看。 不过是仗着太渊微不能杀他罢了。 太渊微自然也是能想通这一点的,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易言之,漠然道:“小师弟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既然他与易上人有缘,渊微自不会阻拦。如今,渊微不过是想自逐师门罢了。” “……” 辛鸿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冷下了脸:“既然你这般坚决,本座便成全了你。” 他伸手一招,一卷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凭空出现,不断地闪过纷繁的人名,最终他手指一点,一个赤金色的名字便停在他的指尖之下。 正是太渊微的姓名。 辛鸿轩冷哼一声,伸手便是抹去了太渊微的姓名,太渊微心头一动,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离开了他的神魂,逸散在天地之间了。 那是他与天元宗之间的羁绊。 82.八十二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他将自己的身子盘成一团,枕着那条毛尾巴便是陷入了修行当中。 他的识海之中有一片白雾缭绕翻滚,一眼望去似是好无休止的单调白色。可是在这无边无际的白雾之中,却突然地出现了一点绿色。 那点绿色极为渺小, 可是却不容忽视。随着时间的流逝, 它似乎还在慢慢地扩大着。 顾时蕴脑海中陡然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上的男子看不清面容, 却是盘腿坐着, 手上掐的,也正是《青华诀》! 顾时蕴陡然睁开眼来, 脑海中的画面也瞬间分崩离析, 仿佛一切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玉床之上的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狐狸陡然睁开了眼睛, 浑身的皮毛都被它的汗水打湿了,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顾时蕴低头看了看自己, 还是那副毛绒绒的模样。 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也会《青华诀》? 还是说, 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顾时蕴猛地从玉床上蹦下来, 挤开门, 直直地往太渊微的房间走去。 门还关着。 顾时蕴用鼻尖碰了碰那扇石门,感觉到了入骨的冰寒。 他还是只狐狸……他还活着, 他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顾时蕴终于是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自己修炼把脑子炼傻了。 “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石门便是轰然打开, 一个浑身萦绕着迫人寒意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犹如冰雪般淡漠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了过来, 只一眼, 便是叫他身上的皮毛都是倒竖起来了。 “嘤……” 太渊微袍袖微鼓, 一缕清风便是托着顾时蕴往上而去,他轻轻地接住了这只白毛狐狸,随后便是拿出一方手帕,揪着它的四只爪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 他捏着这毛狐狸的爪子,一眼便是看出了它又是突破了,随后便是冷声夸了一句:“不错。” 那白毛狐狸似是开心极了,将脑袋埋进他的掌心里,十分兴奋地拱了拱。 太渊微托着它往大殿之外行去,神识不断地铺展开来,很快便是将那站在山门之前的那个身影收入眼中。 辛子真站立在寒天峰之前,想起一年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站在此处,太渊微却是对他不闻不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若不是此次宗门大比尚且需要太渊微的助力,他早便叫太上长老将他了解掉了!哪里还需要他如现在这般,忍着厌恶对太渊微露出好脸色来。 他昳丽的容颜染上怒色,更舔了几抹动人心魄的魅力来,顾时蕴窝在太渊微怀里看着他,亦是不由得承认,辛子真确实是有那个资本勾搭那么多的天之骄子。 起码他的容貌是足够了的。 不过……顾时蕴仰头看了一下太渊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辛子真美得昳丽,但是太渊微比他更美。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唯独剩下美的意味的感觉,即便是顾时蕴在娱乐圈中见过了许多俊男美女,却依然不得不承认,太渊微确实是长得好看极了,华美这一个词,仿佛就是专为他而生的。 他分明冷冽又淡漠,时常都是一副冷然的神色。但是他的面容却是华美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两相结合起来,便叫人觉得他凛然清贵,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意。 辛子真看着太渊微的面容,心中亦是划过一丝嫉恨。他微微垂眸,很快便是将那丝嫉恨压了下去,唇边甚至是带出了一抹粲然的笑意。 “渊微师兄。”辛子真上前走了几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在他怀中的小狐狸身上掠过,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太渊微感觉到那白毛狐狸的身子在见到辛子真之时便是微微颤抖着,此时更是往他怀里一缩,似是害怕极了。 他动作轻柔地摩挲了一遍白毛狐狸的背部,随后便是淡淡地应了辛子真一声:“子真师弟。” 辛子真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怒意,灼亮的目光盯在太渊微身上,口中质问道:“是子真做错了什么吗?为何渊微师兄对子真这般冷淡?你我有着道侣之约,不该如此疏离才是。” 他强忍着对太渊微的厌恶说出这番话,灿烈美丽的眼中更是染上了雾蒙蒙的泪意。一个强势的美人突然变得这般脆弱,一般人见了,少不得便是心头揪紧,怜惜万分了。 只是太渊微不是一般人。他可是被辛子真亲手逼死过的,早已是看清了辛子真的真面目。 他看着辛子真眼底隐藏着的些许不耐烦,神色未变,依旧是那般淡漠无情之色:“师弟说笑了。” 辛子真:“……” 他状似无奈落寞地叹了口气,随后便是有些冷淡地和太渊微说道:“既然师兄不肯承认,子真便不再多问。” 他轻轻地看了一眼太渊微,眼中似有万千情意涌动:“子真只望师兄莫要忘记,你我二人日后乃是要结为道侣的。” 他一字一句皆是看着太渊微而言,话语之中似是含着无数锋芒。 随后他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话锋一转:“此事暂且不提。那宗门大比下月便要召开了,不知师兄可是准备好了?” 辛子真得了那补天草,又有辛鸿轩出面求了一名炼丹大师出手,炼出了一枚补天丹。他服下之后洗经伐髓,资质提升了不少,此时已是元婴之境,却已是与太渊微齐头并进了。 太渊微是变异冰灵根又如何,宗门之中最年轻的元婴又如何,他辛子真即便是火木双灵根,却也是决计不输于他的。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答。辛子真也不在意,只叫他既然出关了,便随他前去拜见宗主一番。 “宗主已是等侯了你许久。”辛子真缓缓说道,眉眼艳丽灼人。 太渊微不置可否,抱着那毛狐狸,便是运起术法,往天元峰而去。 辛子真看他走得这般干脆利落,眉间一皱,亦是足踏灵剑,追了上去。 太渊微径自落在了天元殿之外,指尖在白毛狐狸头上的那撮绿毛上点了点,淡淡说道:“待会,莫要作声。” 白毛狐狸点了点头,扒拉住他的衣襟,一副警惕又依赖的模样。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转而挠了挠它软乎乎的下巴,便是收回了手,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渊微。”一年不见,辛鸿轩似乎更老了,眼中染上了浑浊的颜色,神色当中也添了几分沉重的死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犹如枯木般垂垂老矣的颓丧气息。 “宗主。”太渊微却好似不曾发现一般,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随后便是脊背挺直地立在原地,冷着脸沉默不语。 “咳、咳、咳!”辛鸿轩剧烈地干咳了几声,苍老的面容上多了一分妖异的血色,他眼中染上了一团浓烈的血红,直直地看着太渊微,“太渊微!” “弟子在。”太渊微缓缓垂眸,冷声答道,体内功法运转不休,真元在他的四肢经络当中游走不停。 辛鸿轩紧紧地盯着他,却是说道:“你可还记得本座的恩情!” 太渊微自有记忆开始,便不曾见过他的父母,只知晓是辛鸿轩将他带回来养大的。 他微微敛眸,答道:“自是记得。” 辛鸿轩粗粗地喘了几口气,随后便是质问道:“既如此,本尊便挟恩易报一次,只要你去为本尊做一件事。” 挟恩易报一次?顾时蕴听了,只觉得好笑。 原著当中,辛鸿轩不过是随手将他养大,待他发现了太渊微的资质极好,更是不留余力地压迫了起来,不论是那宗门之间的攀比,亦或是那探索危险秘境的任务,皆是落到太渊微的肩头之上,所得资源却是尽数归了辛鸿轩与辛子真所有。他如今却是说,只挟恩易报一次? 他抬头想要看看太渊微的神色,却只能看见他有些冷漠的下颌,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肌肤宛若冰雪般莹润,几乎是要与他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了。 “弟子明白。”顾时蕴靠在太渊微的怀里,听着他的声音慢慢传开,不由得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衣襟。 总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太渊微感觉到怀中那白毛狐狸的动作,冷峻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一瞬,随后便又是恢复了一片淡漠之色。 辛鸿轩目露精光,随后便是缓缓说道:“合欢魔门的摘花阴魔,前几日杀死了我宗的好几名金丹弟子,其中更有一名元婴长老。本尊此次,便是要你前去将那摘花阴魔的元婴带回来,以告慰我宗门弟子的英魂。” “你可愿意?”他坐在蒲团之上,赤红的眼瞳早已恢复了正常,此刻眯着眼看向太渊微,言语之间不乏刺激太渊微的意味。 83.八十三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这可是他捡回来的毛狐狸。太渊微严肃地想着。 顾时蕴自然也是知道太渊微的苦心的,他也不想一直躲在太渊微的羽翼之下。遇上了小一点的雷霆, 他便会自发的上前, 挡不住的,只不过是被劈几下罢了, 只当是尝一尝现代的电击治疗了。 他的那身软乎乎的白绒毛一开始总是被雷霆劈得焦黑, 身体也是被劈得皮开肉绽,幸得他本身就是木属性的灵兽, 生机四溢, 倒是在一次次的雷霆鞭打中,不断地修复着他的躯体神魂, 使得他真元越发地凝实, 肉体也变得更为强大。 顾时蕴只当这是修行路上的磨炼, 太渊微见了,虽然要做出严师的模样, 一张清艳孤高的面容总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却会时不时地拿出一些灵丹妙药,为毛狐狸好生祛除暗伤。 他果真是一个极好的师尊了。 太渊微冷漠无情地揉了好几下毛狐狸的头。 他们一路上都是遮掩了气息行走的, 只是太渊微那般的气质容貌, 便是再怎么掩饰,也是格外地吸引目光。 于是……顾时蕴又一次见证了, 上来调.戏太渊微的一个金丹修士被太渊微一鞭子给抽晕了过去。 不带一丝犹豫的。 顾时蕴心有余悸地拿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太渊微收起灵鞭, 看着毛狐狸的蠢样, 刚想伸手去揉一揉它, 脊背突然一凉,凛冽的目光陡然看向一处。 两个不曾露出面容的黑衣修士腾身而起,也不废话,手持威风凛凛的巨刃,便是一道术法攻来。 太渊微伸出一只手,寒气四溢的灵鞭便又出现在他手中,随后便是一挥,层层冰刃自四面八方涌现,将那两道术法皆是挡住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攻来,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十足,显然是极有经验的。 顾时蕴如今不过是筑基后期,看不透来人的修为,但是他从太渊微微微绷紧的身体上,也能感觉,这两人的修为绝对不一般。 如今他们两人合手攻来,声势浩大,真元涛涛,无数的泥沙从地面涌出,似乎要将太渊微拉下无边地狱,又有炽烈焰火自天际而来,灼烧着肉体神魂。 竟是一个穷极的困境了。 只是便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太渊微的神色也依然是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般冷若冰霜的,甚至是淡漠无情的样子,可是他的这副样子,在这种时候,却是显得有些……欠揍了。 两个黑衣修士对视一眼,那流沙涌得更甚,那烈火弥漫了整个天空,将天际都燃烧得有些虚幻了起来。 太渊微凛然不动,周身的寒气几欲凝成实质,将那些炙热炎沙,都通通抵挡在外,方才还觉得有些燥热的顾时蕴现在只觉得沁凉无比。 那两个黑衣修士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这个目的,看现在的架势,最大的可能就是……灭口。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两个修士,横空一握,一股凝实无比的真元自他手底流泻而出,散发着浓郁的寒气,将那些逼近的炎沙都给一瞬间冰冻了起来,形成了冰中蕴火的奇妙之景。 太渊微袍袖飞舞,身边寒气缭绕,一步步地走向那两个修士,他手上灵鞭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将那些个烈焰泥沙,通通都是一一打散,一个穷极的困局,竟是硬生生地被他一力破十会,蛮横地碾压了过去。 他的动作看着很是悦目,可是他手中灵鞭却不曾像他的动作那般悠然,铺天盖地的寒意自灵鞭散开,缓缓地侵蚀着灿烈的火焰。 那些火焰泥沙皆是两人的本命术法,如今本命术法被破,他们的丹田便也开始轰鸣,四周的空气开始震颤,仿佛要凝固了起来。 太渊微仍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去,身上的气息终于是毫无掩饰地爆发开来。他容貌矜贵,高冠华服,寒气缭绕在侧,看着便是叫人凛然不可侵犯。 他缓缓伸出手,猛地一握,空中一度震颤,那两个修士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竟然是不能动弹丝毫。 太渊微轻轻抬眸,眉眼之中尽是冷冽,手掌缓缓握紧,那两个修士的身体也缓缓地开始出现变形,最后猛地爆开,剩下的两只元婴口中猛地爆射出一团黑雾,带着腥臭的味道,扑到太渊微面前。 太渊微袍袖一拂,那些黑雾便自发地四散开来,只是那两只元婴,却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远远地向天际逃去了。 太渊微却不会让他们就此逃脱的。他手掌一拍,一个巨大的冰寒的巨掌便对着那两只元婴镇压而去,不过区区数息,那两只元婴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化作几点微芒,淡入天地之间。 顾时蕴一直是知道太渊微很厉害的,可是这样亲眼看见太渊微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两个人…… 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两个修士明眼看着便是要来杀他们的,他不会多加同情。只是……太渊微竟然是这般厉害的吗? 他日后……必定会更强!顾时蕴心中不知道怎地就迸发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并且在他的心底稳稳地扎下根来了。 太渊微一低头便看见毛狐狸一脸呆样地看着他,那双清亮澄澈的兽瞳里满满皆是他的面容。他伸手将它托了起来,神色严肃无情地教育这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修真界中,这般事情比比皆是,你日后也莫要太过良善。” “唧。”只见毛狐狸很是听话地点点头,小肉爪子轻轻地搭在太渊微的手臂上,软绵绵的,看着十分可爱。 太渊微将它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似是不经意地碰了碰它的爪子,然后捏了一捏。 “……”顾时蕴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将爪子塞到太渊微手中。 哼,这厮又在撒娇了。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揉捏了一把毛狐狸软嫩嫩的肉爪子。 顾时蕴有些好笑地低下头,只当自己是彩衣娱师了。 太渊微下手极为彻底,那两个修士的肉身爆开,竟是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只是根据他们的手法和行事,太渊微倒是将他们与印象中的,天元宗的一个隐藏底牌来。 护宗长老。这些长老通常不会出现在天元宗弟子的面前,甚至许多天元宗弟子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是为守护天元宗而存在的,只是如今看来,他们倒是成了辛鸿轩来灭杀他的工具了。 84.八十四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顾时蕴自太渊微下山之后,便是径自关闭了山门,陷入了修炼当中。 他在这方世界已是生活了一年多的时日了, 便已是将这方世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那原文他并未细看,此时和他在这方世界打探到的东西结合起来, 他才知晓, 太渊微,竟果真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炮灰了。 这方世界名为昊天小世界, 属于三千小世界中的其中一个,而在它之上, 却是有八大世界存在,资源机遇无数。 而昊天小世界, 却是一个资源有些贫瘠的小世界, 其中凡人占了大多数,剩余的便是踏入了修行的修士。修士凌驾于凡人之上,但是因着天道的约束, 他们却不能随意地伤害凡人,否则便是容易惹上一些因果,导致突破之时道心不稳。 修士当中, 又可分为三大阵营,仙修, 魔修, 和妖修。仙修, 顾名思义, 是偏向于正道的,而魔修,行事便是偏向于无所忌惮,修行之时,更是常以血肉为引。妖修极为稀少,但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妖修,潜力资质便不是一般的人修可以媲美的了。原文里面,辛子真的后攻里就有那么一个妖王。 仙道有四大上宗,乃是归一宗,七宝阁,东极殿,还有云渺宫。而他现在所在的天元宗,便是依附在东极殿门下的一个算得上名号的宗门。 想来以辛子真在原文之中的地位,作为主角,他必定是能够踏入那八大世界之中,获取许多资源,乃至于……成为这修真界中最为强大的存在的。他走得极远,可太渊微却是死在了他最为惊才绝艳之时,还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的。 两相对比之下,太渊微果真是个……可怜虫。 顾时蕴拿爪子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青绿色的眼瞳深邃而幽远,宛若一汪深潭,只叫人一眼看过去,便是有些不可自拔了。 他是势必要前往那八大世界当中的。若是想要破碎虚空,必须得要有渡劫期以上的修为,而这个世界,已经是万年不曾出过一个渡劫老祖了。这其中未必没有这个世界灵气有些枯竭的原因。 他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那么便是需要有破碎虚空的能力。 顾时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如平常一般,翘着尾巴往寒渊殿之外行去。 那寒渊殿之外有一片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尽相同的绿色,顾时蕴走了过去,白绒绒的小身子钻进了一片灵植当中,溅出来的汁液点染在它的白毛上面,很快又是消失不见了。 <br/>寒渊殿外面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多野生的灵植的。那些灵植其实是太渊微专为了它这个还不曾化形,修为境界极低的小东西准备的——毕竟这白毛狐狸资质虽好,可是到底不曾筑基,又总是嫌弃那辟谷丹滋味苦涩,便给它备着一些灵植,由着它折腾。 太渊微本还想抓些灵禽灵兽来的,可是这白毛狐狸修为尚浅,约摸是打不过那些灵禽灵兽的,便只寻了些灵材养着,顺便储存了一些鲜嫩的兽肉。 顾时蕴青幽幽的兽瞳看了一眼它身边“高大”的灵植,再一次感觉到了太渊微此人的……面冷心热。 对待一只白毛狐狸尚且如此用心,辛子真若当真安心与他结为道侣,恐怕是要被宠上天去的。 只可惜……他眼瞎。顾时蕴淡淡地想到,随后便是顺着本能,闭上了那双眼瞳。 他如今境界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只不过是从炼气后期精进到了炼气巅峰,但是顾时蕴在一丛灵植之中,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这些灵植的吸引力,似乎又浓厚了那么一丝?而且他还能觉察到一点朦朦胧胧的,从这些灵植身上传来的情绪波动。 这些波动十分微弱,几近于无,若不是顾时蕴运用了十分的神识,恐怕也难以捕捉得到。但是,一旦他靠近了某一株灵植,或者拿爪子触碰它,那棵灵植的情绪便会变得愈加清晰,相对的,其他灵植的情绪,他便再不能听到了。 顾时蕴看着面前仿佛兴奋到颤抖的灵植沉默了一下,突发奇想地抬起爪子,爪尖点了点,输了一点儿真元进去。 那点儿的真元并没有激起什么情况,只是那株灵植的情绪越加地兴奋了,甚至在顾时蕴面前微微地颤抖起来。 顾时蕴犹豫了一下,便运转功法,将体内的真元尽数运转至爪子上,传入了灵植之中。 随着一缕缕淡绿色的真元逐渐流入那株灵植体内,那株灵植也缓缓地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不仔细看,有点儿看不出来的绿色光芒,然后,它好像打了催熟剂一样,抽了一片叶子出来。 就一片。 但是顾时蕴体内的真元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盘踞在丹田里。 顾时蕴的头有些嗡嗡地疼,连身上雪白雪白的皮毛似乎都黯淡了一丝,那缕淡青色的长毛也软软地垂了下来,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亮了起来。 他的真元……可以促进灵植生长?不、不对,除了真元,应当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 顾时蕴按了按发疼的脑门,总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有一部分……被吞了? 难道,若是他想要促进灵植的生长,得需要消耗他的神识以及真元才可以? 顾时蕴有些疑惑,但是现在他体内真元已经被压榨得只剩下一丝,而他的头也在隐隐作痛,想来是不能立刻再做第二次了。 顾时蕴也不勉强,熟练地用蓬松的大尾巴将这株“开枝散叶”了的灵植卷着,就回了宫殿里。 这株灵植其实是不入流的那种,但是味道清甜鲜美,最是适合用来做菜了。 顾时蕴想起那浑身差不多都是写着高贵冷艳四个大字的太渊微,总是有些不能想象,他究竟是怎样的神色弄来这些不入流的灵植的?他分明不善烹饪,他又是如何了解那些灵兽的血肉当中,哪一部分才是最为柔嫩鲜美的呢? 85.八十五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这方世界名为昊天小世界,属于三千小世界中的其中一个,而在它之上, 却是有八大世界存在, 资源机遇无数。 而昊天小世界,却是一个资源有些贫瘠的小世界, 其中凡人占了大多数,剩余的便是踏入了修行的修士。修士凌驾于凡人之上, 但是因着天道的约束, 他们却不能随意地伤害凡人,否则便是容易惹上一些因果, 导致突破之时道心不稳。 修士当中, 又可分为三大阵营, 仙修, 魔修,和妖修。仙修,顾名思义, 是偏向于正道的, 而魔修,行事便是偏向于无所忌惮, 修行之时,更是常以血肉为引。妖修极为稀少, 但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妖修, 潜力资质便不是一般的人修可以媲美的了。原文里面, 辛子真的后攻里就有那么一个妖王。 仙道有四大上宗,乃是归一宗,七宝阁,东极殿,还有云渺宫。而他现在所在的天元宗,便是依附在东极殿门下的一个算得上名号的宗门。 想来以辛子真在原文之中的地位,作为主角,他必定是能够踏入那八大世界之中,获取许多资源,乃至于……成为这修真界中最为强大的存在的。他走得极远,可太渊微却是死在了他最为惊才绝艳之时,还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的。 两相对比之下,太渊微果真是个……可怜虫。 顾时蕴拿爪子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青绿色的眼瞳深邃而幽远,宛若一汪深潭,只叫人一眼看过去,便是有些不可自拔了。 他是势必要前往那八大世界当中的。若是想要破碎虚空,必须得要有渡劫期以上的修为,而这个世界,已经是万年不曾出过一个渡劫老祖了。这其中未必没有这个世界灵气有些枯竭的原因。 他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那么便是需要有破碎虚空的能力。 顾时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如平常一般,翘着尾巴往寒渊殿之外行去。 那寒渊殿之外有一片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尽相同的绿色,顾时蕴走了过去,白绒绒的小身子钻进了一片灵植当中,溅出来的汁液点染在它的白毛上面,很快又是消失不见了。 <br/>寒渊殿外面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多野生的灵植的。那些灵植其实是太渊微专为了它这个还不曾化形,修为境界极低的小东西准备的——毕竟这白毛狐狸资质虽好,可是到底不曾筑基,又总是嫌弃那辟谷丹滋味苦涩,便给它备着一些灵植,由着它折腾。 太渊微本还想抓些灵禽灵兽来的,可是这白毛狐狸修为尚浅,约摸是打不过那些灵禽灵兽的,便只寻了些灵材养着,顺便储存了一些鲜嫩的兽肉。 顾时蕴青幽幽的兽瞳看了一眼它身边“高大”的灵植,再一次感觉到了太渊微此人的……面冷心热。 对待一只白毛狐狸尚且如此用心,辛子真若当真安心与他结为道侣,恐怕是要被宠上天去的。 只可惜……他眼瞎。顾时蕴淡淡地想到,随后便是顺着本能,闭上了那双眼瞳。 他如今境界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只不过是从炼气后期精进到了炼气巅峰,但是顾时蕴在一丛灵植之中,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这些灵植的吸引力,似乎又浓厚了那么一丝?而且他还能觉察到一点朦朦胧胧的,从这些灵植身上传来的情绪波动。 这些波动十分微弱,几近于无,若不是顾时蕴运用了十分的神识,恐怕也难以捕捉得到。但是,一旦他靠近了某一株灵植,或者拿爪子触碰它,那棵灵植的情绪便会变得愈加清晰,相对的,其他灵植的情绪,他便再不能听到了。 顾时蕴看着面前仿佛兴奋到颤抖的灵植沉默了一下,突发奇想地抬起爪子,爪尖点了点,输了一点儿真元进去。 那点儿的真元并没有激起什么情况,只是那株灵植的情绪越加地兴奋了,甚至在顾时蕴面前微微地颤抖起来。 顾时蕴犹豫了一下,便运转功法,将体内的真元尽数运转至爪子上,传入了灵植之中。 随着一缕缕淡绿色的真元逐渐流入那株灵植体内,那株灵植也缓缓地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不仔细看,有点儿看不出来的绿色光芒,然后,它好像打了催熟剂一样,抽了一片叶子出来。 就一片。 但是顾时蕴体内的真元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盘踞在丹田里。 顾时蕴的头有些嗡嗡地疼,连身上雪白雪白的皮毛似乎都黯淡了一丝,那缕淡青色的长毛也软软地垂了下来,但是他的眼神却是亮了起来。 他的真元……可以促进灵植生长?不、不对,除了真元,应当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 顾时蕴按了按发疼的脑门,总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有一部分……被吞了? 难道,若是他想要促进灵植的生长,得需要消耗他的神识以及真元才可以? 顾时蕴有些疑惑,但是现在他体内真元已经被压榨得只剩下一丝,而他的头也在隐隐作痛,想来是不能立刻再做第二次了。 顾时蕴也不勉强,熟练地用蓬松的大尾巴将这株“开枝散叶”了的灵植卷着,就回了宫殿里。 这株灵植其实是不入流的那种,但是味道清甜鲜美,最是适合用来做菜了。 顾时蕴想起那浑身差不多都是写着高贵冷艳四个大字的太渊微,总是有些不能想象,他究竟是怎样的神色弄来这些不入流的灵植的?他分明不善烹饪,他又是如何了解那些灵兽的血肉当中,哪一部分才是最为柔嫩鲜美的呢? 他似乎对太渊微,越发地感兴趣了。 可惜不知道太渊微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要不要将这株他亲自“催熟”的灵植煮了,端给他尝一尝? 顾时蕴已经是将那株灵植卷在尾巴上带回了宫殿里了,虽不知道太渊微几时回来,但是他还是把那株灵植给煮了,也做了一些灵肉,先把自己要吃的那一份留下,再把太渊微的那一份放进了可以储存一些灵食,不会让灵食味道流失的灵器里,只等着太渊微回来了。 顾时蕴现在是只小狐狸,还是一只没多少修为的小狐狸,那些用过厨具什么的,他只能尽力地清洗一遍,浑身的毛毛都被水湿透了。 86.八十六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辛子真咬了咬唇,明艳的脸上满是桀骜:“渊微师兄,你应该知道了,我和言之前辈已经有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只是那话里的意思, 在场的人和狐都是清楚的。 顾时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太渊微,只是他被按得有点紧, 即便快把狐脖子弯折了, 也只能看见太渊微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有些担心,用爪子在太渊微胸前拍了拍。 太渊微没有理会顾时蕴的小动作, 目光凛冽地看向辛子真。 辛子真倔强地抬头看着他。 辛鸿轩皱了皱眉, 抬手拍了一下辛子真, 随后又看向太渊微, 缓缓开口道:“渊微,本座知晓,你素来心悦子真, 但是子真如今已经和易贤侄……” “出了这般事情,以往那些话, 你只当是玩笑便是。”辛鸿轩说得有些无奈,仿佛是逼不得已才这般说法似的。 太渊微却觉得好笑极了。他冷冷地看向辛鸿轩,语气清冷淡漠, 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经不住变了脸色:“天元宗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太渊微, 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眼神微闪, 语气也冷了下来:“太渊微!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渊微清楚。”太渊微神色未变, “正是因为清楚,弟子才要请求自逐师门。” 辛鸿轩的脸色越来越差,辛子真也皱起了眉头。 易言之站了出来,有些歉疚:“渊微道友,此事是在下的不是,与辛宗主并无干系,你又何必……” 何必直接脱离宗门呢? 太渊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顾时蕴攀在太渊微的怀里,有些震惊。 这……和原著的剧情已经不能说只是有些不同了,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他虽然不曾细看过那本小黄文,但是却是记得,太渊微至死,也仍是天元宗的弟子。 可是如今,太渊微却说要自逐师门? 他暗暗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思绪,将心神都倾注到了太渊微身上。 说实在的,顾时蕴其实不大相信太渊微因为辛子真和别人睡了而伤心失落的,虽然他一路走来给人的感觉乃是十分的悲凉萧瑟,可是顾时蕴对比了一下太渊微素日里对辛子真的态度,他仍旧是不觉得太渊微有一丝一毫喜爱辛子真的。 其实太渊微也是个演技派啊。 那么,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离开天元宗? 反正都已经被戴绿帽子了,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达成目的。 可以说很会抓住时机了! 太渊微不知道自己的目的被自己捡来的毛狐狸猜了个正着,并且这毛狐狸还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还在神色凛然地看着辛鸿轩三人,丝毫不肯退让。 辛鸿轩皱着眉,一股磅礴的气息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他盯着太渊微,语气严肃:“太渊微,你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太渊微突然笑了。他素来是那般清冷淡漠的模样,脸上也常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突然弯唇笑了起来,即便他的眼里尽是凛冽寒气,也丝毫不损他的威仪风华,反而更显得他俊美无俦。 “宗主。”太渊微淡淡地开口道,“太渊微请求,自逐师门。” “……”弥漫着整个大殿的气息瞬间崩散,辛鸿轩露出疲惫的神色,“渊微,本座知道你心中或许有些不忿,但是子真与你的道侣之约不过是本尊的一句玩笑,如今他既然与易贤侄情投意合,你便莫要再纠结于此了。” 呵呵,脸可真大。 太渊微被辛鸿轩这般颠倒是非的话语恶心到了,他淡淡地开口道:“宗主,弟子心意已决。” 易言之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日他在天元殿内与辛鸿轩讨论了一番道法,出来便看到辛子真一人昏倒在路边,气息极其紊乱——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他不曾知晓,辛子真并非是修炼入了魔,而是在觉醒体质。 所觉醒的,正是所有的体质中,最为适合双修的九幽道体。 这九幽道体乃是极为上等的体质,与寻常炉鼎不甚相似,与其双修,不仅提升境界迅速,且不会伤及九幽道体本身,乃是难得一见的双修体质。 只是九幽道体初初觉醒之时,会自觉地激发出修士心底的欲望,诱惑着那些高阶修士与他双修,易言之自然是很快就知道辛子真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吸引力是因为什么,只是面对着辛子真无意识的求欢,他到底还是半推半就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双修,竟真的助他堪破了一个境界,直达化神中期。 只是他突破之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而辛子真又明显是失了元阳的模样,竟是整个天元宗的人都知道了。 也正是这时,他才知晓,这个长相极美的元婴修士竟然是心系辛子真的。 可想而知,太渊微知道他与辛子真的事情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感受了。 说到底,太渊微选择离去,应当也是因为不愿再回想这样一件事的。 他正了正神色,对着太渊微和辛鸿轩说道:“此事皆是在下的错,若非……总之,”他定定地看着太渊微,“渊微道友若想取了在下的性命,在下也毫无怨言。” 顾时蕴对他的这番言论表示呵呵。谁不知道他易言之是东极殿极为看重的核心弟子,若是太渊微当真取了他的性命,不多时,太渊微的性命也要被人取走看。 不过是仗着太渊微不能杀他罢了。 太渊微自然也是能想通这一点的,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易言之,漠然道:“小师弟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既然他与易上人有缘,渊微自不会阻拦。如今,渊微不过是想自逐师门罢了。” “……” 辛鸿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冷下了脸:“既然你这般坚决,本座便成全了你。” 他伸手一招,一卷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凭空出现,不断地闪过纷繁的人名,最终他手指一点,一个赤金色的名字便停在他的指尖之下。 正是太渊微的姓名。 87.八十七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他自那妖兽之上飞身而下,手中灵鞭一阵闪动, 便是消失不见。他却也不曾在意, 缓步走到那妖兽身前,静静地看了一眼, 随后便是伸出手, 在那妖兽的头颅之上轻轻一掏,一枚鸽蛋大小的莹白的珠子便是出现在他手中。 太渊微略略地看了一下这枚铁甲蜂的魂珠, 随后便是将它随意地放入了储物戒中,在那铁甲蜂的尸体之上轻轻点了点, 一道流光闪过,那巨大的妖兽便是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了起来, 不一会儿, 便是化为了漫天的荧光。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拿出了一方手帕, 轻轻地擦了擦手。 “嘤……”一道微弱的叫声从那倒塌的树身之下传来, 那属于活物的气息也在慢慢地变得单薄, 仿佛那风中残烛, 即将陡然熄灭。 太渊微眉头微微一动, 凛冽的目光便是朝着那一处看去。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树身下颤动着,声音之中似乎带上了几分绝望。 他走过去,手掌一挥, 那巨大的树身便是应声而碎, 露出了那团东西的全貌。 竟是一只白毛狐狸。 那只白毛狐狸蜷缩成一团, 白白软软的绒毛上面东一撮西一块地沾满了青褐色的树汁和黑乎乎的泥土,显得很是狼狈。 它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尾巴轻轻一颤,随后便是颤颤巍巍地摊开爪子,仰起头,两只青绿色的,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太渊微。 “嘤……”它轻轻地叫了叫,见眼前这个很是美丽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两只支棱着的毛耳朵便颓然地耷拉了下来,整只狐蔫哒哒地趴着,可怜兮兮的。 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大约是要快死了。 太渊微几近是漠然地看了它一会儿,随后便是俯下.身,伸出手轻轻地将它抱进怀里。 他的手常年都是冰凉的,而这毛狐狸的身体却是温热的。 那白毛狐狸似乎是有些惊讶,呆呆地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随后才好像是反应过来了,尾巴一激灵,从太渊微怀里往外拱了拱。 “莫闹。”太渊微左手虚虚地压了一下这毛狐狸的脑袋,如冰玉相击般清澈冰冷的声音成功地让这只白毛狐狸身体一僵,不敢乱动。 太渊微对它的表现很满意。随手捏了一个净尘诀将这毛狐狸身上的污秽去了,他探出神识在这毛狐狸身体当中游走了一圈,眸色微动。 “日后,你便随我一起罢。”太渊微语气有些冷漠,手中的动作却又很是轻柔。那白毛狐狸轻巧地趴在他的怀里,耳朵动了动,似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指尖,“嘤。” “……”太渊微手指在它头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一阵清风拂过,原处便只余下满地的狼藉,他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了。 . 东极境。 一个白衣修士手中抱着只小巧的白毛狐狸,正走在宽阔的大道之中,一步一步似闲庭信步,但他脊背挺直,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气势缭绕在侧。 他容颜清艳,美目含霜,浑身寒气缭绕,恰如天上霜月般孤冷,又似冰雪般濯濯泠然。 只是往返在这条道路上的凡俗之人似乎看不见这般清绝的人物,仍是自顾自地行走着,每每有人即将撞上那白衣修士之时,那人的身体便会突然虚幻,再看时,又是原来的那副模样了。 “嘤……”那白毛狐狸眼中似是含着一汪深潭,初看之时只觉它懵懂可爱,再看过去,却又觉得它眼中似乎有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叫人不敢再次逼视。 “醒了。”太渊微淡淡地说道,很是顺手地塞了一枚丹药进那白毛狐狸口中。 “嘤……”那毛狐狸扒拉着他的手指,似是被那丹药的苦味熏到一般,眼中迅速地蓄起了一包泪水,十分可怜。 “……”太渊微揪了一下它的耳朵,随后便是身形一飘,直接落到了一座高大的城池之前。 那城池极高极大,熙熙攘攘,门口更是有两个筑基修士把守着,脸上都是带着一丝肃穆之意。 见太渊微抱着白毛狐狸走过来,他们各自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他。 “这位……前辈,”其中一个筑基修士抬眼看向太渊微,还未等他看清此人的真容,便是感到一股极为凛冽冰寒的气势迎面而来,叫他忍不住冷汗涔涔,脸色一下子便苍白了。 “还请前辈缴纳入城灵石……”他勉力从喉头挤出一句话了,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之中竟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颤抖。 他的同伴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亦是同样的脸色苍白。 太渊微的指尖在储物戒上一抹,几块散发着微芒的灵石便是跃然而出,被一股柔力送到那筑基修士面前。 那筑基修士收了灵石,让开身子,待这个浑身皆是寒意萦绕的男人走了进去之后,才缓缓地放松了绷紧的身子。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沁出的汗水,竟然已经是凝成了细细小小的冰珠,伸手一抹,就是噗嗤噗嗤地掉下来。 “这位前辈……修为必定在金丹之上!”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禁不住感叹一声。 他自然是看出那股气势并非是那修士刻意发出的,只不过是他修为实在太过低微,那修士完全凌驾于他的境界之上,只需一眼,便是叫他有些失态了。 “收声,莫说了!”他的同伴冷声呵斥了他一句,心中又何曾不是这么想的呢? 那筑基修士似也是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僭越,赶紧收住了话头,又是仔细地看守着城门来。 太渊微耳聪目明,神识又是极为强大敏锐的存在,自然也是将那两个筑基修士的言语都听在耳中,只是他素来不喜沾惹这些事情,便也不去理会,径自选了一间客栈,便是带着那只白毛狐狸住了进去。 “一间上房。”太渊微神色冷漠地在柜台上放下两块上品灵石,“打些水来。” 那小二极有眼色,看出他乃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瞬间笼起一个热情的笑容,殷勤地引着他往楼上走去,手上也很是利索地收拾了一遍,最后还泡上了一壶香浓的灵茶,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不差钱是不差钱,长得亦是犹如那谪仙似的美人,只是他的气势实在骇人了些,只这么一会儿,他的手脚都是要冻得僵硬起来了。 他呼出了一口白气,便是转身下楼,给这位贵客准备他所需的热水来。 太渊微随手将那白毛狐狸放到一旁垫着软垫的椅子上,随后便是双眸微阖,那双极冰冷的眸子被掩盖住之后,他身上的寒意似乎也淡了一些,仿佛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小小只的毛狐狸窝在椅子上,整只狐显得蔫哒哒的。自从它被太渊微从那巨木之下救出来之后,它便一直都是这般昏昏欲睡的模样,间或醒来的时候,便是太渊微给它塞一枚辟谷丹的时候。 太渊微亦是检查过它的身体,却不曾发现它体内有什么暗伤,反倒是探出了它的资质极好,似乎还是那万年难求的纯木之体,一旦踏入修行,说不得便又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天才。 天才…… 太渊微想到这个说法,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甚至是有些冷酷的笑意。 他睁开眼看向这只毛狐狸,眼中仍是一片淡漠之色,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一般。 “日后,本尊护你。”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袋,冷声道,“只望你莫忘本心。” 那毛狐狸往他手上蹭了蹭,随后又是阖上眼睛,酣睡了过去。 太渊微亦不在意,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眸色凛冽,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才轻轻地将唇覆在那茶盏之上,轻抿一口,随后又是猝不及防地咳了出来,仿佛是被这灵茶呛到了一般,白玉似的脸上都是禁不住染上了一点微红。 这一世……他的体质竟还是如此么。 只是,太渊微看着并不是那等欺师灭祖的人,在他只看过几眼的原著当中也是对天元宗尽心尽力的,怎么就这般突然地想要离开天元宗了呢? 不,并非是突然,他似乎是早已经有所想法,只是趁着那易言之和辛子真搅和在一起,借着这个机会脱身罢了。 顾时蕴一只狐又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为什么呢? 太渊微可不知道自家养的小狐狸在心心念念他的小秘密了,心情愉悦地伸手帮小狐狸顺着毛,似乎连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了一丝。 顾时蕴一开始以为太渊微离开了天元宗,或许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了,可是一路上太渊微却并没有什么急切的模样,见到了城池便去投宿,偶尔带着他去逛一下坊市,参加一些小型拍卖会。 88.八十八 生活不易, 买个V吧~ 又或者说, 他仍旧是太渊微,只是上一世的太渊微死在了自己未来道侣手中,而这一世……他似乎是回到了一切未曾开始之前。 他皎若清月的冷冽面容之上不见丝毫情绪,唯有一片冰寒之意, 叫人觉得他实在是太过脱俗了, 只敢远观, 却不敢有一丝亵渎。 太渊微手指继续在白毛狐狸身上戳来戳去,那毛狐狸似乎是被他搅弄得有些不耐烦了,胡乱地蹬着爪子, 模样十分憨态可掬。 太渊微见状,便是神色冷然地停住手,转而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耳朵, 似是在安抚。 他自醒来便是与那铁甲蜂缠斗在了一处,这在上一世并未出现,是以他竟是一时不知现在究竟是何年月。只不过他略略看过了自己的修为和境界, 大概推算出了, 这约摸是他陨落之前的百年左右。 ……百年之前。 “前辈。”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太渊微瞬间便是回过神来,袍袖一挥, 便是有一道巧力将那房门打开,小二一手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 神色恭谨殷切:“晚辈给前辈送热水来了。” 太渊微眸色一扫, 便是冷声言道:“放下罢。” “诶诶。”小二连声应下, 放下那木桶之后,见太渊微再没有什么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暗暗擦了擦冷汗。 太渊微站起身,随手捏出了几个禁制扔到门口之后,便是走到那木桶旁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寒玉桶,运起真元,将那木桶隔空拎起,里面的热水尽皆倾入那寒玉桶中。 他略略在那水中泡了泡,然后便是穿戴整齐,去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白毛狐狸,寒眸之中尽是一片淡漠之色。 倒是个会享受的。太渊微淡淡地想着,手中却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件略有些短小的衣袍,轻轻地盖在了白毛狐狸的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白毛狐狸耳尖动了动,却仍是未曾醒来。 也罢。 太渊微取出一瓶辟谷丹放在一旁,又是留下了一枚留音石,手中打出好几个威势骇人的禁制落到那白毛狐狸身侧,方才身形一动,往客栈之外行去。 他在街上走了走,从那来往之人的口中知晓了如今究竟是何时之后,便是足步一踏,往城池另一边行去。 这城池划分为好几个区域,此刻太渊微去的,便是那坊市之处。 他一踏入那坊市之内,便是有着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其中有着对他容貌的惊叹,亦是有着对他修为的警惕。 他却好像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神色冷然,只在那各个摊子中间慢慢走着,一步一步皆是那般的清越而高贵,叫人觉得他仿佛是行走于华美至极的宫殿当中,而非是鱼龙混杂,有些污糟不堪的坊市之内。 “此物作价几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是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摊子面前,指着一株灵光微微的药草问道。 那摊主乃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此时看见他停在自己的摊子旁边,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嗯?”太渊微眉头微动,目光轻轻地掠过他,只一眼,便叫他从恍惚中醒来,连忙应道:“此为乾元草,恰可炼制益气丹,若是前辈看上了,五块、五块下品灵石……可好?” 他本想开口喊个高价,只是目光一触及这美貌修士的眼神,便觉得通体生寒,那原先想要喊出的价格也噎在喉头,最后便是只喊出了这五块下品灵石不高不低的价格。 只是即便如此,那美貌修士却仍是沉默不言,似是还有些不满意。 “五块下品灵石,”过了一会儿,那人才轻轻开口说道,言语之中似是含着无数冰冷寒意,“有些过了。”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那株乾元草,神色淡淡。 摊主心中一惊,又看见那修士点了点他从一个秘境当中收拢出来的一件金器,冷声问道:“若加上此物,当可。” 摊主目光在那金器上一扫而过,心中暗忖,莫非此物有什么玄妙之处? 毕竟他摊上的乾元草虽算得上是有些珍贵,却远远不曾达到要这修士屈尊在此的程度……那么毫无疑问,这修士的目的,应当便是这件金器了。 他已然是决定将这金器留下来好生研究一番,只是太渊微的气势实在太过恐怖,他又不好直接拒绝,目光在自己摊上一扫而过,随后便是顺手抓了一个看起来很破旧普通的青铜罐子,和那乾元草放在一处:“前辈,那金器乃是小子花了大气力在秘境当中取出来的,价格比这乾元草……” “若是前辈不嫌,五块下品灵石……这乾元草与这青铜罐,便是前辈的了!”他说得大义凛然,似乎那青铜罐子乃是不得了的好东西一般,旁人忍不住扫了一眼过来,眼中又是露出了一抹了然之意。 原想着是什么好东西,想不到却是一堆破烂! 太渊微亦是眉梢微动,玉白修长的手指点着那金器:“十块上品灵石。” 摊主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这修士看着气势凛然,仿若世家贵子,他这般加价,看来那金器,必定是好东西无疑了! 他打定主意,只是摇头:“对不起,这位前辈……” “二十块。”太渊微眸色微暗,却是继续加价道。 “前辈,这实在……” “三十。” 摊主本身不过是个略有资质的散修,靠着些许机遇方才堪堪踏入筑基期,此时自己手中似乎有着一件极妙的宝贝,怎会舍得卖出去?他面上露出肉痛之色,口中却是咬死不卖。 太渊微在那处站了这般久,自然也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此时看见他对那金器不依不饶,便是敏锐地意识到,那东西应当有什么不凡之处,也是逐渐靠了过来。 89.八十九 谢玉面上含笑, 俊朗儒雅的面容有些虚幻, 反倒给他添了几分缥缈之意。他缓缓地看向太渊微, 手上不知如何动作, 一座庞然大阵在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很快就是将他们三人尽皆笼罩其中。他指尖轻点, 大阵当中光华大绽,便有一阵飓风冲天而起,不过是刹那之间,便是将太渊微与顾时蕴隔绝开来,送往了一个不知何处的所在。 “师尊!”顾时蕴神色一凛,在谢玉刚刚开始动作之时便是陡然反应了过来,身形迅捷地想要越过谢玉设下的屏障, 将那个小小的元婴带回手中,却又被谢玉轻描淡写地……一把拂开。 太渊微眉头紧皱,身上的神魂之力澎湃而出, 却是被谢玉一气打回头, 神魂顿时有些不稳, 清寒的双眸蓦然变得有些空洞迷茫了起来。 谢玉禁不住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送个机缘罢了,怎么搞得他好像一个硬生生要拆散一对美满眷侣的恶毒之人了? ……不对,他们分明是师徒。 太渊微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顾时蕴抽取了全身的真元,却依然是无法突破那道看似虚无脆弱, 实则坚不可摧的混沌薄雾, 只能双目赤红地看着太渊微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谢玉看着那双紧盯着自己不放, 内中一点情绪也无,深邃平静地有些骇人的赤红双眸,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鼻子,含笑说道:“顾小友莫要着急,本尊并无恶意。” 顾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温和俊美的脸上此刻满布寒冰,看起来竟是与太渊微不无一二。 ……这般看来,他们倒是挺有师徒相的。 谢玉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扬手接下了顾时蕴的甩过来的术法,一只手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压向了顾时蕴的肩部。 他轻轻在顾时蕴的额头上拍了一掌,待到顾时蕴眼中的赤红之色稍稍减弱之后,他才慢慢地开口道:“年轻人,莫要总是这般急躁。” 说罢,他从棺椁之上飘然而落,看向站在一旁,宛若冰峰一般冷肃沉默的男人,指尖在棺盖上轻轻一叩,发出一声金玉相错般的响动,充满了韵律之美。 “本尊若是想要你们的性命,虽说有些困难,但并非毫无办法。”谢玉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温雅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手指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叩着棺材板。 顾时蕴呼吸微紧,随后又是恢复了清浅平缓。 “师尊……”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藏着猛兽一般,叫人听了忍不住心里一紧。 “你们倒是有趣。”谢玉的动作一顿,然后转头看向顾时蕴,眼中带着一丝兴味:“本尊方才推算了一番,本该是陌路之人,却成了师徒,有趣,有趣。” 他随手抓出了一套桌椅,自己先行坐下了,随后便做了一个请的姿态,也不管顾时蕴什么反应,就径自拿起一柄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 顾时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压下心底不断升起的阴郁之感,坐到一张玉椅上,手中捧着一个白玉般细腻的瓷盏,里面的茶水清透澄净,衬着细白的茶盏,说不出的好看和安宁。 谢玉俯首啜饮了一口,皱了皱眉,然后就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有些虚幻的身体坐在玉椅上,分明是十分高大的身材,姿态却又显得潇洒异常。 “许久不曾醒来,想不到竟是过去这般久了。”他有些漫不经心,眼风一转,便是看到顾时蕴的脸上,手中摩挲着杯壁,轻声问道:“归一宗……如何了。” 顾时蕴垂眸,慢声答道:“归一宗如今乃是仙道第一大宗,传承不曾断绝,有极多惊才绝艳的弟子。” “哦……”谢玉点了点头,“当年本尊还在的时候,归一宗可还没有那么气派呢。” “说起来,你们二人也该是归一宗的弟子吧,你们来这里,莫不是受了寒霜殿殿主的指引?”谢玉也不等顾时蕴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说起来,这寒霜殿的建立也有我和阿云的一分心力在呢。” “你……”顾时蕴慢慢开口道,“你认识洛殿主?” “什么洛殿主?”谢玉笑了,“本尊不知道已经陨落了多少年了,你眼前看到的,不过是被你们唤醒的一缕残魂,哪里知道现今之事?” “本尊只不过是想起当年和那一代寒霜殿主的约定罢了。” 他神色微动,眉眼之间映出一抹追忆。 当年他尚且不过一千余岁,已是到了大乘之境,只差一步,便可渡劫飞升,成就金仙之位,圆满大道之心。 彼时,他与云虚子情意正浓,即便是在域外邪魔的暗算之下修为尽毁,丹田溃散,道途断绝,到底还是能够共眠一棺…… “前辈。”眉眼之间尚且带着一丝稚嫩的白衣修士站在谢玉面前,神色恭敬。 “本尊没几日好活了……” “若是有缘之人,你可……” 他蓦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湛,看着气势十足,威严慑人。 顾时蕴神色未变,直直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气氛竟是有些紧绷。 ……真是令人怀念的目光。 谢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随后手掌一翻,一面巨大的铜镜从他手中慢慢地浮现而出,轰然落地的时候,沉重得他们坐着的玉椅都震动了几分。 他抬了抬下巴,手掌在镜面上一抹,巨大得几乎冲破大殿的铜镜泛起一阵月光般清柔的光芒,然后浮现出了一个广袤的,黑洞洞的,点缀着许多耀眼星辰的虚空。 在一个个星子当中,有一点小小的身影,他身长不过巴掌大小,圆嘟嘟的粉嫩小脸上满是冷然之色,足下踏着一片小巧的霜云,在一阵阵呼啸的狂风怒吼着想要吞噬他的时候,便是身形变动,须臾之间就是跨越了百千丈之外,留下一道浅浅的虚影。 是太渊微。 他的手上真元涛涛,即便仍是元婴状态,实力却没有太大的削减,反而是变得愈加地灵活了起来,在那些虚飓风猝不及防地吞噬过来之时,便是闪身避开,甚至是轻出一掌,将那阵阵狂风拍得粉碎。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寂静的虚空当中除却呼啸不断的狂风,慢慢地又开始出现了别的东西。 一头头类似猿猴,却比猿猴更为高大凶残的妖兽从一个个星子当中钻了出来,嘴尖若鸟喙,裂开唇时,一颗颗黄黑色的尖牙间喷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它们的爪子尖利细长,翘起的尾巴光秃秃的,皆是闪着幽深的光芒,叫人看了便觉心中胆寒。 它们挥舞着尖利的爪子,翘着毒光湛湛的尾巴,极快速地冲向太渊微所在的地方,原地只留下了一缕浓重的腥臭之气。 太渊微眉头轻皱,却是没有躲开这堆妖兽的袭击,而是沉下心神,手中看似随意地捏出了一个指诀,漫天的寒意瞬间绽开,数只已经伸到了太渊微面前的利爪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冰雪,溢出一缕缕幽幽的寒气。 太渊微指尖轻点,那被冰雪覆盖着的妖兽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悲鸣,随后便是化为一点点寒光,落进了深不见底的虚空当中。 一波又一波,从星子当中涌现而出的妖兽种类越来越多,境界也变得越来越高深,及至最后,已经是出现了数头出窍境界的妖兽齐齐围攻着太渊微,每一动作之间,太渊微小巧的身体上便是会多出一道血痕,看起来很是凄惨。 太渊微手中真元不绝,甩出了一块巨大的冰台直接砸向其中的一只妖兽,随后脚步急退,清寒的双眸极快速地往四周扫了一眼,便是藏身到一点星子当中,浩瀚的星力从星子当中潺潺流出,慢慢地遮掩了太渊微身上的气息。 他面无表情地捂着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轻轻地喘了口气。 再这般下去,待他真元耗尽,必定会被拖死在此处。 他手掌一挥,一道刺耳的利刃相错声在他身后响起,一只巨大的,形似巨蟒的妖兽吃痛,从他身后拖着尾巴出来,张开的巨口对着太渊微,赤红的竖瞳当中,满是贪婪之色。 吃了他,吃了他,它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只要吃了他! 骚臭血腥的蛇涎滴滴答答的落下,虚空当中竟是被它腐蚀出了一个个黑黝黝的小洞,透露出一种比黑暗给为幽深的色泽。 它双目赤红,拖着沉重粗长的身子,看似极为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地将太渊微围堵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漆黑的蛇信不断地吞吐着,时不时地挨近太渊微,仿佛在汲取他身上甜美的血液气味。 它低低地嘶鸣了一声,便是俯身冲着太渊微吞噬而去! 太渊微自然是早有准备,他先前仔细地看了看那几头妖兽的所在之地,此时身形一动,便是转移至那几头妖兽的身后,引得那条巨蟒轰然碾压过去,横扫而去的蛇尾鞭打在那几头妖兽身上,将他们坚韧的身体都是打得皮开肉绽。 “吼——”这些妖兽被困在这片虚空许久,心中皆是积攒了许多的戾气,在此处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怎么忍得对方将自己看作无名小卒,就这般轻巧地揭过?此时便是怒气升腾,也顾不得太渊微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的血气,反身便是举着利爪刺向那条巨蟒! 90.九十章 这些妖兽缠斗在一处, 倒是给了太渊微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极为快速地遁去了极远, 呼吸轻微, 神识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将他身子附近的数千丈地域尽皆笼罩着,仔细而小心地在其中探寻着。 寂静。 这片虚空当中, 除却那几头妖兽缠斗的声音,以及太渊微自己轻得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就只余下一片荒凉的寂静了。 小巧的元婴微微垂眸,身上覆盖着的雪白衣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完好,只是上面黏着的鲜红的血迹却还是十分显眼,反倒将那身白袍染成了红衣一般,衬着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容看起来都是多了几分嗜血的邪气。 顾时蕴沉默地看着铜镜当中的那个小小的元婴。他那么小, 他两只手就可以将他拢住了吧?只是他的神色却又是极为的冷冽清贵,分明是一张看起来稚嫩的面容,却是映出了十分的高华之气。 在身形粗大的巨蟒面前, 他渺小得仿佛一点尘埃, 远远地靠在一点星子当中, 被鲜血染就的红色衣袍即使是在一片幽暗之中,也是极为显眼的存在。 顾时蕴静静地看着镜子当中映出来的太渊微的身影,抿了抿唇。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抬起眼,冷冷地看向<br/>谢玉。 谢玉虚虚地踏在虚空当中,面上含笑:“忍不住了?” “不过是挑个……传承者罢了。”他轻轻地看了一眼独自一人抵抗着汹涌不断的妖魔的太渊微, 叹了一口气, “这片你们称之为陨落之地的地方, 乃是凝聚了谢玉与云虚子陨落之前最大的意志,而我,也不过是秉承着这个意志而留存下来的一缕残魂罢了。” 顾时蕴安静地听着,脸色不明,目光有些刺人地看着他。 “谢玉”顶着他的目光,有些说不下去了,忍不住扶了扶额,再次叹了口气:“你以为这片陨落之地只是你们眼中看到的这些东西而已么?” 他蓦然站了起来,袍袖一拂,顾时蕴眼前的景物便好像是陡然蒙上了一层薄雾,虚虚幻幻地看不真切。等到薄雾散去,那原先一色的宫殿高墙便是化为了连绵不断的山脉,冲天的灵气氤氲而起,只消略略运转体内的功法,便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精纯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是没有丝毫阻碍地渗入他的体内,化作滚滚的真元。 顾时蕴冷静地将那股灵气从真元当中化了出来,将它逼到手上。乳白色的灵气丝丝缕缕地交缠在他手中,显得灵动异常。 “倒是个谨慎的。”谢玉拂袖将那团灵气化去,伸手点了点那连绵不断的灵脉:“这些灵脉,乃是我与云虚子毕生的积累,还有这些,” 他慢慢地闭上双眼,四周的灵雾以他为中心,慢慢地旋转了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随着灵气漩涡的成型,原先有些破败的宫殿慢慢地开始变得鲜亮、精致了起来,仿佛是逆转了时光一般,重现了它当年的庄重庞然,精巧绝伦。古朴肃然的大殿当中,放着几个素色的蒲团,上首筑着一个石台,仿佛还可以看见当年有人在上面侃侃而谈,传道授业。 一幕幕有些模糊的画面在顾时蕴眼前闪过,拼凑成了比先前看到的壁画更为完整的……两个人的一生。 画面的最后一幕里,谢玉和之前见到的云虚子双手交握在一处,身上的真元不断地爆发出来,将这片陨落之地堕入了无边的虚空当中,只给当时归一宗的寒霜殿殿主留下了一块留音石。 “陨落之地……试炼……”那位寒霜殿殿主将那留音石里的言语听取了之后,那块留音石便陡然化为了一捧齑粉,被那寒霜殿殿主一振袍袖,直接湮灭在空中。 “不肖弟子蔺情,谨遵师尊之命。”长相俊美的寒霜殿殿主冲着虚空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脸色沉肃。 …… 顾时蕴收回目光,转移到谢玉身上。 “那是我当年收的一个外门弟子。”谢玉笑了笑,“他的资质虽是不错,但是……还是远远不够。” “那留音石你也看见了。”谢玉伸出有些虚幻的手指点了点,“我给他留了一段神识,嘱咐他若是有哪些资质不错的弟子,可将他们带来这虚空当中,只要经过历练,便可得到我与云虚子留下的机缘。” “只可惜……这些年月过去,那幅我给他们留下的地图竟是落入了元氏一族手中,反倒是绝了我寒霜殿弟子的路途。”谢玉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他和云虚子当年欠了元氏一个人情,在他们二人陨落之后,那幅留给自家弟子的地图却是落入了元氏手中,不得不说是天道冥冥之中映射而出的因果轮回,他虽是有些无奈,却也不能将那幅地图从元氏手中夺走。 “不过你们二人的运势有些奇异,竟是能跟着元氏的嫡系子弟进到这里来,也算是我与寒霜殿的缘分不该断绝罢。” “如果试炼不过,他会怎样。”顾时蕴沉默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射到了那巨大的镜面之上。澄净的镜子纤毫必现地映出了太渊微的身影,那身血衣湿了干、干了湿,那张精致的面容却好像被冰雪封住了一般,除却变得越发的苍白了,便再没有一丝变化了。 汹涌的妖兽在他不断地斩杀之下,似乎已经开始退缩枯竭了。待到最后一头妖兽陨落在他的脚下,他慢慢地抬起头,神色淡漠。 “好!”谢玉抚掌笑了一下,手掌一翻,面前的画面又是一转,变成了一个寂静宽阔的冰室。幽幽发蓝的寒冰筑起四面高墙,叫人恍若置身于世俗之外。 顾时蕴:“……” “别急啊。”谢玉瞥见顾时蕴皱起的眉头,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接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悟性试炼。” “他的修为已经打磨得十分的牢固了,便是我与云虚子当年也不及他。可是修行一途并非是光凭打磨修为就足够了的,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修士的悟性。” “修为可以用灵石、灵药慢慢地催发,可是一个修士的悟性却是极难提升的。”谢玉摇了摇头,“且看着罢。” 太渊微赤着脚在那冰室之中行走着,不知是否是顾时蕴的错觉,那在冰室之上行走着的小元婴……似乎正在不断地“成长”着? “咦?悟性也不错。”谢玉看了一眼那在冰室之上行走着的太渊微,有些讶异地叹了一句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这座冰室的作用了。 这座冰室从外面看来像是极为寻常,可是进入其中的修士所感受到的,却并非只是寒冷而已。那些寒冰并不是普通的冰雪堆积而成的,而是由他和云虚子前往了那寒极之渊,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其中收取出来的,可以伤及元婴修士神魂的……破魂玄冰。 太渊微此时已是化神修士了,元婴比之一般的化神也更为凝练,但是这毕竟是能够伤及神魂的玄冰,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了。而在这直接折磨神魂的痛苦之中,这个后辈,竟然还悟出了好几个杀伤力极大的术法……何止是悟性不错。 虽说那几个术法看起来还不是很完备,可是在这般短的时间之内便是被他参悟出了出来,气场似乎也隐隐和那座冰室有所勾连,便是他与云虚子这般亲手从极寒之渊中取出这些破魂冰的人,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若是云虚子在此处,恐怕也会有些怅然罢。 谢玉看了一眼有相冷面神发展的顾时蕴,按了按额头,直接袍袖一挥,将顾时蕴一起送了进去:“你若是担心,自行去看着便是!” 顾时蕴只觉得身体一轻,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是处身于一片冰山雪海当中,四周皆是白茫茫蓝幽幽的一片冰雪。 他虚浮在空中,足下的冰台似是知晓他心中的想法,便乘着他往太渊微所在的方向行去。 太渊微若有所感,识海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足下堪堪成型的一个术法发出了一声轻响,便是陡然溃散开来。 顾时蕴见状,立刻便是放缓了速度,在距离太渊微还有不远处的时候,便是从冰台之上一跃而下,扬起的衣袖似乎都沾染了几分这里的寒气。 “师尊。”顾时蕴慢慢地走过去,面上含笑,十足一个乖巧弟子的模样,垂眸唤了太渊微一声。 “……嗯。”太渊微抿了抿唇,面上还是一片淡漠之色,只是足下的术法,却是崩散得更快了。 顾时蕴看了一眼,便是伸手,状若不经意地蹭了一下太渊微的脸蛋,随后就是退后了好几步,面色诚恳道:“师尊此刻正值重要阶段,弟子不便打扰,便在此处看着师尊,师尊可允许?” 太渊微能说不行么?这毛狐狸的脚都像是扎根在此处了! 他冷冷地看了顾时蕴一眼,便是沉下心神,再往前迈了一步,一个新的术法雏形,又在他的足下慢慢成型。 顾时蕴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啊。 太渊微好像是变大了一点。<br/>原来是一只巴掌大小,现在大概是一个半巴掌的大小了。 91.九十一 顾时蕴饶有兴趣地看着太渊微的后背, 也不去注意他足下逐渐成型的术法, 而是用目光慢慢地将盛着太渊微神魂的这尊元婴细细地看了一遍。 ……太渊微的元婴, 似乎比之先前, 凝练了不少? 虽说形体上似乎是长大了不少,但是凝实程度却不曾随着他形体的增长而显得稀薄, 反倒是越发的凝练混实。他原来的元婴其实也是十分凝实的,但是当修为足够的人一眼看过去之时,还是能看出其中的一分虚浮之态来。可是如今,那一分虚浮之态,在太渊微身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此时的这尊元婴,看起来便是宛若真正有着形体的幼童一般,行走之间, 竟然也是风姿卓然。 太渊微被他看得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却还是一片清冷淡漠之色,心神更是沉静不变, 时时刻刻注意着足下阵法的变化, 在识海当中不断地描绘着它即将显映的模样, 隐隐之间,便有一缕缕清寒的灵气从四面八方飘逸而来,注入到太渊微体内。 随着那些清寒灵气的不断渗入,太渊微的心神也越发的沉静了下来,宛若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原, 沉在平静的潭水之下, 冷得有些不似世间之人。 又一个术法成型了。 太渊微抬脚刚刚想要越过去, 却又是突然停住了脚步,眼中慢慢地蒙着一层淡淡的霜白之色,神色间稍带疑惑地回转过头,举目看向了他一路走过来的,留下的一个个术法的痕迹。 那种神色,就好像是……陷入了一种很是玄妙的意境当中一样。 顾时蕴见状,便是神思一凛,瞬间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像是一坨土生土长的冰雕一般,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不敢轻易发出声音,做什么动作,唯恐是打断了太渊微此时的机缘。 到了这时候,顾时蕴怎么还不知道谢玉将他一起送到这片冰室之内的目的?无非是让他这样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好干扰太渊微的参悟,大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增加难度了。 ……当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时蕴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不断地侵扰而来,却因着他乃是真身进入而非是神魂之体,只能在他身侧晃晃悠悠地打转,除了让他感觉温度稍冷,却是丝毫伤不得他。 只是这些寒气伤不得他,却是能伤到尚且是寄身元婴当中的,实际上只有神魂之体的太渊微。 先前太渊微还不曾进入这样的一个玄妙意境当中,那破魂冰的寒气虽说对神魂的磋磨极为痛苦,可在太渊微的有意抵挡之下,倒不不曾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如今太渊微大概是因为太过专注,而这片冰室的本质又与他的本源极为契合,从而促使他在完成了一个繁复术法之后,便是悄然进入了这样的一个空寂的,唯有参悟一念的意境当中,全身心都是投入到了参悟神通术法之内,自然是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了。 那些破魂冰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是知道了太渊微此时的状况,稍微试探了一下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凝聚起来,慢慢地蚕食包裹着太渊微一动不动的身体。 顾时蕴轻轻皱了皱眉,克制住了自己过去将那些寒气驱散的冲动。 太渊微此刻的状态……太难得了,他的动作像是无意识地,却带着一种华丽而玄妙的美感,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法诀从他手中流泻而出,汇集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个隐隐带着冰雪之势的……神通! 一头虚幻的巨大冰凤在太渊微面前慢慢地凝聚出身形来,雪白的羽翼,长而华丽的尾羽,还有高高昂起的凤首,无不彰显着,它并非是寻常术法便能够凝聚而成的,毫无灵性的攻击手段,而是稍微具有了一丝灵性,勾动了凤凰血脉的真凤神通! 太渊微的神魂已然是全数沉入了参悟新神通的意境当中了,他眼中蒙着的霜白之色越发的浓郁了起来,纠缠在他身上的破魂冰的寒气也开始慢慢地绞紧,但即便是这种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的痛苦,太渊微的神色却还是凛然未变,仿佛承受这些痛苦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唳——”一声宛若清风般清亮的鸟鸣声响起,太渊微面前的冰凤身上陡然发出了一缕蓝幽幽的灵光,那双剔透无暇的羽翼遮天而起,长长的尾羽拖曳在地上,晕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华。 太渊微眼中的霜白之色逐渐散去,神识逐渐回笼,看着眼前不断飞旋着的冰凤,眉眼微动,轻轻地抬起手招了招,在低空中盘旋着的冰凤便好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一般,低低地叫唤了一声,缩小了身躯,爪子轻轻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小小的一只冰凤落在同样小巧的元婴手上,怎么看怎么地叫人感觉……有些奇异,有些可爱。 “去。”太渊微淡淡地说道,冰玉相般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无尽的寒意,顺着微风掠入顾时蕴的耳中。 顾时蕴神色一动,目光投注在太渊微身上,那只停留在太渊微手上的冰凤突然冲天而去,身体不断地舒展着,不过是几息之间,就盈满了整个宽阔的冰室,倒是显得有些憋屈了。 “唳——”冰凤昂首长啸一声,展翅一拍,一阵冰块碎裂的声音传来,随着一道白光流转,待到顾时蕴回过神来,他竟又是回到了他原先站着的位置之上,手中还夹带着小小一只的太渊微。 “不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切了进来,顾时蕴转过头,恰好撞上了容貌是太渊微,实则是云虚子的目光。 云虚子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顶着太渊微的身体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泰然自若地从殿门之外款步走来,目光在顾时蕴和太渊微身上略略看过一眼,随后便是深深地注视着谢玉。 只是他现在到底还是顶着太渊微的身体,举止之间便也显得颇为克制。 只是顾时蕴见了他顶着太渊微的身体深情地看着谢玉……果然还是有些不顺眼。 “不过是一副皮相罢了。”太渊微赤着脚踩在他的掌心当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莫要太过着相。” 顾时蕴心中一惊,垂眸向太渊微看去。 青年的容貌很是俊美,目光更是深邃温和,看得太渊微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别扭。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毛狐狸……又想要他梳毛了。 ……实在是太过娇气了些。 太渊微这般想着,便伸出手拍了拍顾时蕴的虎口:“……” 顾时蕴心中轻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抹浅淡温和的笑容:“弟子谨遵师尊之命。” 徒弟很乖巧,徒弟很懂事。 只是太渊微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咳。”云虚子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边有些古怪的气氛。 “虽说本尊不欲打扰你们师徒二人久别重逢之后的叙旧,但是请你们看在本尊和谢老头时间不多的份上,听本尊说几句?” 太渊微:“……” 果真是有哪里不对罢。 谢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在云虚子身上一拍,一缕虚幻了不少的神魂从其中飘出,不等那具身体倒下,他便又是袍袖一挥,将太渊微直接送回了他的肉身当中。 “此间事了,这具肉身便交还与你。” 太渊微微微皱眉,再睁开眼时,原先属于云虚子的,稍微有些轻忽的气质尽皆散去,唯余下一片淡漠冰寒,将一切思绪全数压在冷冰冰的神色之下。 太渊微朝着谢玉与云虚子行了一个寒霜殿的弟子礼,默认不语。 谢玉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伸手握了握云虚子的手臂,随后便是收回手上前一步,眼中散发出一种苍茫之意,仿佛时光一瞬间逆转回到了万年之前。 “吾乃寒霜殿第一任殿主,谢玉……”他的声音很是悦耳,此时更是带了一丝古朴韵味,在空寂的大殿之中回荡。 “现将陨落之地的掌控权,尽皆传到我寒霜殿弟子太渊微手中。”他垂下眼睫,看向太渊微,一点幽蓝的光芒从他眉间飘出,融入了太渊微体内。 一瞬间,一道纤弱而有力的联系在这座陨落之地和太渊微的识海之中建立了起来,太渊微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陨落之地上的一切风吹草动,可以完美操纵着这陨落之地当中的任意一个阵法。 “多谢尊者馈赠。”太渊微再次恭谨地行了一个礼。不管云虚子与谢玉先前做了什么,这份馈赠实在太重了些,这礼,是必定要行的。 “与其给本尊行礼,不若你再叫本尊一声……殿主罢。”谢玉轻轻地笑道,眉眼当中溢出一抹怀念之意,连同他身边站在的云虚子也露出一抹怅然来。 “是……谢殿主。” 谢玉笑了,侧头看向云虚子,轻轻地抱住了他,随后两个人一起,慢慢地消散在这片天地当中。 92.九十二 漫天落下的微光似乎带着淳厚的灵气, 不断地往着太渊微和顾时蕴体内钻去, 直到全然湮灭。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伸手一拍, 面前的地上轰轰作响,瞬间便是裂开了一个大坑,他招手将那具棺椁并那幅壁画一起接来, 送进了那个巨坑当中,又是手掌一拢,地缝闭合, 地面光洁如新, 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也算是……让谢玉与云虚子在此处安然长眠罢。 “师尊……”顾时蕴默然地看着太渊微的动作, 见他收回手了, 才低低地叫了一声,反身虚虚地抱着他,语气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害怕, “方才弟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这毛狐狸心神也太过纤细了些。 不过……罢了。他作为师尊, 总归要稍微宠爱一点弟子的。 太渊微面色微冷,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时蕴的肩膀:“莫要这般小儿女作态。” 顾时蕴眉眼微敛,神色沉沉, 语气却仍是带着一丝委屈之意的:“弟子知道了。” 太渊微只感觉肩上一沉,再抬眼看时,那毛狐狸已经是抬起了头, 脸上带着浅淡温和的笑容, 果真不再露出什么儿女之态了。 太渊微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他看了一眼满脸春风般和沐笑容的毛狐狸,轻轻皱了皱眉,很快便将那丝异样压了下去。 顾时蕴伸手拉过他的袖子,像是很好奇地问道:“方才弟子似乎看见了师尊凝出了一只极为灵动的冰凤,与寻常的术法有所不同……师尊可是能够顿悟神通了?” “嗯。”太渊微点了点头,难得地多说了一句:“尚不完美。” 只是刚刚成型。 顾时蕴却是对着他一顿猛吹,什么师尊果真是资质过人啦,师尊简直是天纵奇才……说得太渊微不得不冷着脸盯着他,嗖嗖地放冷气。 顾时蕴含笑地闭嘴,看着太渊微有些别扭的表情,眼神微暗。他的师尊似乎有些不安,是因为什么呢? 太渊微却不知道顾时蕴心中的揣度,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便是轻哼一声,伸手将这毛狐狸抓至身旁:“随本尊来。” 约摸是因为谢玉与云虚子二人最后留存在此处的神魂都是散尽了,这片地下大殿没了他们神识的支撑,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穹顶之上的明瓦雕像皆是一片片地剥落了下来。由极致的华美精致到颓唐倾倒,也不过上几息之间的事情,颇有一种世事无常之感。 太渊微弹了几道真元将那危危欲倾的石柱顶住,手上将顾时蕴稍稍一提,足下浮云生辉,不过是一瞬之间,二人便已是身随法动,转到了那间他们下来的丹室之中。 地面之下似乎传来了一阵颤动,这闷闷的响声听在太渊微顾时蕴这等化神修士的耳中,显得分外清晰。 顾时蕴叹了口气,默默地反手握住了太渊微的手腕,侧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师尊莫要伤心。” 太渊微:“……” 他总觉得,这毛狐狸兴致看起来似乎比他更低落才是。 罢了。暂且先纵着他。 太渊微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便是抽身往丹室之外行去。 顾时蕴自然是跟上的。 不知是否也和谢玉二人的神魂消散有关,原先设满了阵法机关的宫殿此刻仿佛是一座敞开的宝库,没有人防卫,也没有任何阻挡,唯独他们二人行走在这座古朴而空寂的大殿当中,一丝声音也不曾发出。 走着走着,顾时蕴就发现了,太渊微似乎对这座宫殿有着一种熟悉感,又或者说,他似乎是知道怎么走的,但是因着之前不曾走过的缘故,下脚的时候又慢了几分,但是总的来说,太渊微走的路线,恰好就是经过这座大殿藏着许多灵花异草、灵器灵药的地方。 想起谢玉临近消散之前的举动,顾时蕴若有所感。他细细地将他们进入这片陨落之地之后的事情慢慢地想了想,蓦然发觉—— 太渊微似乎自从神魂脱体之后,那些倒霉之事便是减少了许多,起码在他见到太渊微之时是这样。而云虚子和谢玉,似乎也曾若有若无地提到过…… 他想得有些入神,目光不期然地移到了太渊微的身上,仿佛带着几分沉思的意味。 太渊微眉头微紧,侧头看了看他,见他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沉思模样,便也不管他了,径自走进了一间石室之内。 这间石室看起来有些简陋,只是随意地用巨石雕琢了几块石台,上面凌乱随意地摆着几件微光黯淡的灵器。 太渊微慢慢地走过去,那几个石台却好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突然绽放出一阵极其耀眼的光芒。待到那阵光芒散尽,那几件微光黯淡的灵器已经是模样大变,甚至可以说是焕然一新的感觉。 仿佛是蒙尘的明珠被轻柔地擦拭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几件灵光黯淡的灵器此刻也好像是去哪里由内而外地洗涤过了一遍似的,灵光熠熠,祥云缭绕,看起来非比寻常。 而事实上,它们也确实如同看起来的那般非比寻常。太渊微伸出手拿起了离他最近的那件灵器,玉簪一般的灵器在他手中轻轻颤动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仿佛是在传达一种极为欣喜的情绪。 “师尊可要戴上它?”顾时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太渊微身旁,眼睛看向太渊微手里拿着的玉簪,溢出了一点笑意,“此为伪仙宝级别的灵器,倒是与师尊极为相配。”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尖一动,不知是如何动作的,那枚簪子便已是插到了顾时蕴的发间,映着他的一头黑发,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顾时蕴:“……”太渊微学坏了。 太渊微看见他微微扭曲的俊脸,脸上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随后又很快地恢复成了一张冰山脸。 顾时蕴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那枚簪子从头上拔了下来。这枚簪子做工极好,用的亦是这世间难得的灵玉雕琢而成,其间篆刻的铭文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勾连在一处,组成了一片浩瀚内敛的禁制。 ……可这么多优点,也不能掩盖它其实是一支女式发簪的事实。 那玉石流苏摇曳起来确实好看。 93.九十三 顾时蕴摇了摇手里的玉簪,那上面的珠串一阵晃动, 闪出一道道曼妙的光华来, 看着便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但是他和太渊微二人都是男子,这枚玉簪, 却是不太适合了。 太渊微看着这毛狐狸面色诡异地玩弄着那枚玉簪, 眉梢微动,神色更冷了几分。 这毛狐狸,该不会当真喜爱这般女子之物罢。 ……若当真喜爱,他作为师尊, 便是觉得有些不妥, 也应当宽宥一些。 太渊微这般想着, 便淡淡地看了一眼顾时蕴, 冷声说道:“你若喜爱,收着便是。” 他果真是一个极其善解人意的师尊了。 顾时蕴:“……”总觉得他的师尊似乎误会了什么。 太渊微见他仍是一脸诡异之色地站在原地, 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 便走上前,将那枚玉簪再往顾时蕴手中推了推:“收着。” 顾时蕴仿佛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了, 拿着那枚玉簪简直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 他才慢慢地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太渊微的袖子, 将玉簪往太渊微手上的储物戒里一送:“这枚玉簪品质极好,师尊平日里虽是用不上, 但若是有什么事情, 或可抵挡一二, 师尊且还是收着吧。” 太渊微:“……”他似乎忘记告诉这毛狐狸,如今这陨落之地已是由谢玉和云虚子手中传与他了,如这枚玉簪的灵器,还有很多。 顾时蕴将那枚玉簪塞进太渊微的储物戒之后,还有点小遗憾。这枚玉簪虽好,到底是他人之物,日后他若是遇到了好材料,势必要亲手给他的师尊炼上一些的。 炼器应当和炼丹差不多罢。 实在不行……他也要亲手将那炼制灵器的材料找全,亲自去寻这世间技艺最为精巧的炼器大师,为他的师尊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灵器。 以他师尊的容颜,配上那绝顶的灵器,必定是极为夺目的。 顾时蕴压下心中的思绪,唇边绽着温柔的笑意,眼中含笑,俊美的面容足以令许多女修倾倒了。 太渊微被他看得有些许不自在,略略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一眼顾时蕴,却不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便只好自己心中轻哼一声,语气冷然道:“既本尊取了这枚玉簪,剩余这些,你便取了罢。” 顾时蕴没有反驳,走近那石台之前去,手掌一张,微弱的灵光闪过,那石台之上的灵器便尽皆被他收入了掌心中的储物戒之内。 他拿着那枚装了灵器的储物戒走到太渊微面前,又往里面塞了许多玉瓶装着的丹药,状若无奈地塞进太渊微的手中:“师尊好生收着。” 太渊微眉梢微动,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顾时蕴便已是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了:“寻常弟子都是跟在师尊身旁,这些东西师尊拿着便是。若是弟子需要了,莫非师尊还会不给弟子么?” 他这话说得似乎有理有据,太渊微听着也有些耳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冷哼了一声后,探出神识在那储物戒中寻找了片刻,便从其中掏出了一件灵光内蕴的灵器,径自塞到顾时蕴的手上:“之前本尊一直不得空,不曾为你寻到一件得用的灵器,此物乃是以万年雷击木锻造而成,于你正合用。” 他似是不习惯这般多话,干巴巴地交代了一番之后,便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沉默。 顾时蕴却是满脸惊喜地接过那缩成小臂长短的棍状灵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一点暗红色的血迹便是悄然没入那坚韧的棍体之中,晕出一层似紫似青的微光,不多时又是重归于内敛古朴之色,只是仔细感知一番,却是能在其中感受到一丝与顾时蕴体内的本源之气相类似的气息。 “师尊……”顾时蕴心神一动,那灵器便陡然钻入了他的丹田之中,他空出手来,一把将太渊微揽进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师尊,弟子好生高兴。” 太渊微被他揽得有些不自在,伸手稍微推了推,顾时蕴感觉到他微弱的抵抗,按着他脊背的手更是紧了紧,毛绒绒的大脑袋埋在太渊微的颈窝里蹭了蹭:“师尊对弟子真好。” 太渊微闻言,手指松了松,表情有些僵硬地抬手,按了按顾时蕴的肩膀:“……莫哭。” 这毛狐狸怎么总是这般伤春悲秋的……当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顾时蕴眸色微暗,有些得寸进尺地将太渊微往自己怀里按了按。鼻尖是太渊微身上淡淡的,仿佛是经年不化的幽幽冰雪气息,有些凛冽,却叫人……不忍割舍。 他早便想这样做了。自从太渊微的神魂回到他的肉身当中,他便已经想要这样做了。真正将这个人纳入怀里,这种有些见不得人的独占欲才稍微消减一些。 若是能将这个人藏起来便好了。 不……他的师尊这般天资绝顶的人物,还是应当立在万千天骄之上,让所有人敬慕他,仰望他。 顾时蕴微微闭了闭眼,将眼底的一丝暗红之色压了下去,双唇似是不经意地轻轻在太渊微脖颈处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放开了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弟子失态了。” 太渊微眉头微紧,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可那毛狐狸之前亦总是这般娇气的模样,似乎并无哪处不同…… 顾时蕴见太渊微似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并没有打断太渊微,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沉静温和的笑容。 太渊微仔细地想了一通,觉得大概是因为毛狐狸如今大只了,总是这般撒娇卖乖显得不成样子。 日后要好生教训一下他。 顾时蕴看着太渊微眉头微微松开,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看过来的目光竟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只是仔细看去,又是一片冷然之色罢了。 “……”顾时蕴唇边的笑意忍不住扩大了一些,主动伸出手拉住太渊微的手腕:“师尊可还要继续看看?” 94.九十四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抿了抿唇。有些削薄的唇瓣颜色不深, 形状却是极好, 这样轻轻地抿唇, 便显出十分的好看来。 顾时蕴神色微动, 几乎是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去触碰一下, 只是在碰上太渊微的目光之后, 才勉强地压抑了下来, 眉眼微弯, 神色柔和:“师尊?” 太渊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自从顾时蕴突破至化神境之后,太渊微其实已经是很少这样对待他了。太渊微自己虽是不觉,其实他潜意识中却是知道,这只毛狐狸其实已经是长大了的,并不再是当年他随手捡回来的, 那只奄奄一息的幼狐了。 “你若想,便去。”太渊微揉着顾时蕴的发顶,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决定可以再稍微宠溺一次这毛狐狸。 顾时蕴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了低头,十分听话地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到太渊微面前,细碎的鬓发滑落下来,遮掩住了他的神色, 只露出了温柔的目光。 太渊微的心神微动,有些别扭地收回了手, 白嫩的耳尖不知为何染上了点点粉色, 显得十分小巧可爱。 顾时蕴见状, 也没有多说什么,站直了身子,自觉地拉过了太渊微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次抓住的却不是手腕,而是握住了太渊微的手掌,神色有些局促地偷偷看了看太渊微。 ……看起来怂怂的。 太渊微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不曾将手抽回来,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他的头顶,便是面无表情地往石室之外行去。 他走了两步,手上被顾时蕴拉着不动,觉得有些别扭,便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顾时蕴一眼,轻哼道:“还不跟上。” 顾时蕴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握着太渊微的手紧了紧,点了点头:“弟子这就过来。” 他疾走了两步,与太渊微并肩而行,唇边的笑意像是抑制不住的春江流水般流泻而出,让太渊微看了,心中竟也有些开怀了起来。 这毛狐狸虽说有些蠢了,但看着……倒也顺眼。 他们二人相协而行,在这片空荡荡的陨落之地中慢悠悠地走了一圈,看起来竟也是十分的温情。 “师尊是说,这片陨落之地已是师尊的了?”顾时蕴侧头看向太渊微,表情有些惊讶。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顾时蕴笑了,忍不住伸手撩开了太渊微脸上黏着的一缕碎发:“那弟子以后可要仰仗师尊了。” “……嗯。”这毛狐狸最近的小动作似乎有些太多了,莫非是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他面色冷酷地盯了盯顾时蕴,最后还是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哼,这毛狐狸竟是比他还高了。 当真是欺师灭祖。 顾时蕴觉得太渊微似乎有些心情不太好?见他似是有些生气地盯了一下自己的头顶,福至心灵,忍不住翘起唇角。 他们不知是走了多久,将那座巨大的宫殿走过一遍之后才往着大殿之外行去。 一出大殿,一道黑黝黝的光芒就极快速地往他们这边激射而来,顾时蕴伸手一接,一块散发着幽光的黑色石头就卧在他的手心里,看起来平平无奇。 “留音石?”顾时蕴有些诧异,挑了挑眉,感觉到上面残存着的属于元景的气息,轻轻地笑了笑,“师尊,似是元道友留下的东西。” 太渊微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那块留音石。那留音石刚刚入到他手中,便是乍然放出一阵微弱的光华来,随后元景的声音就从那留音石中倾泻而出。 “渊微道友,顾道友,此处不知为何天象大变,似有倾颓之意,你们二人若是见得这留音石,且随着这留音石上的在下刻印的地图行走,可寻到一座大阵……” 元景的语速虽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是语气中却隐含着焦灼之意,由此可见,他口中的天象大变,应当是一场他难以抵御的变动,逼得他即使是放弃这座陨落之地中的机缘,也要带着元柔二人离开。 算一下时间,他们应当是在太渊微和顾时蕴一起进入那个洞口之后,就离开了这里的。 可是他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天象大变……不过放眼望去倒是有许多看起来像是天象大变之后留下的树木残骸,看起来颇为凌乱。 太渊微拂袖一扫,那折断的巨木,崩裂的石块便犹如被一只巨手从天擒住一般,登时扳正了身形,巨木参天,石块倒转,又是一片山河锦绣之色。 他们一路走,一路将那些折落的古木,崩散的巨石清理掉,一直走到那座大阵之前。 那座大阵依旧闪着蒙蒙的灵光,想必是元景他们离开的时候放置了许多灵石供在此处,免得大阵关闭,害得太渊微二人离开不了。 顾时蕴见到那座大阵,想了想就问道:“师尊,可要回去了?” 这片陨落之地的绝对掌控权已经在太渊微手中了,他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想带什么人进来就带什么人进来,其实已经不必留在这里了。 而顾时蕴悄咪咪牵着太渊微的手逛了一圈,心里也很满足了,并不在意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嗯。”太渊微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从顾时蕴手中抽了出来,随后便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大阵之中一拉—— 大阵之内响起一声轰鸣,隆隆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不过是瞬间之事,太渊微与顾时蕴面前就又出现了他们来时走过的那条幽幽小道,一直通往黯淡的虚空深处。 “师尊!”顾时蕴手掌一滑,往下握住太渊微的手,笑着说道,“我们走罢?” 太渊微神色冷然,略略点了点头,脚下便是升腾起一片霜雪云雾,将他们一起笼罩其中。 幽深的小路浮起一团明灭的霜白之色,不断地游走着,跨越了无数的肆虐的狂风,一直走到了黑暗的尽头。 “嘭——” 95.九十五 眼前陡然一亮, 刺目的光芒打在脸上, 竟然让人有一种死而后生的感觉。太渊微神色微动, 轻轻抬起头, 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身后, 晕出一层柔和的光泽。 顾时蕴伸手将他的长发揽到身后, 手指像是不经意间擦过太渊微的脸颊, 滑腻中带着丝丝微凉。 太渊微侧头看了一眼过去, 容色冷然, 嘴上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太渊微那身像是由漫天冰雪制成的纯白色的衣袍上,有大片大片红烈妖艳的花朵从衣摆处漫了出来,缀在他的身上,配着他孤高清冷, 恍若濯濯明月,潺潺雪水般清透凛冽的面容,看起来竟是诡异的……风华无双。 顾时蕴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幽深,随后却好像没有一丝异常地牵住太渊微的手,什么也不说,只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君子端方的笑容。 太渊微不知为何看见他这个笑容便觉得有些不爽, 伸手拂开他靠过来的脑袋,顺势也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登时有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虚子的恶趣味, 那方陨落之地确实是归到太渊微手里了, 可是它却没有像别的灵器灵宝一样走寻常路变成什么精巧的饰品如发簪、手戒,也没有干脆地隐入太渊微的识海当中,乖巧地把自己当作不存在,而是大喇喇地,甚至是有些骄傲张扬地……直接依附到太渊微的衣物上,把自己开成几朵红花,看起来肆意极了。 一瞬间,连太渊微这等平时淡漠无情,寻常不动肝火的人,都有些想要冲去揪着已经神魂沉眠的云虚子,朝他甩几个术法神通。 “师尊这般也好看。”顾时蕴看着太渊微一瞬间变得更冷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好笑,却还是绷着脸,顺着毛,“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太渊微:“……” 他瞪了一眼顾时蕴,显然是不开心了,连召出霜云都想不起来了,迈开一双长腿就越过顾时蕴往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的手从顾时蕴的手里抽.出来,拿着白帕子擦了擦。 可以说是气得非常厉害了。 顾时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走远,那身白袍上的红艳的彼岸花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交错,像是在不断地经历着绽放、凋落、生长……这样一个无限循环的过程。 而在这一过程中,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红与绿,似乎从未在这片雪白上相遇。 微风徐来,夹带着几点细雨,粉嫩的桃花瓣也跟着纷纷落落,像是站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那条窄短的青石路。 太渊微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眉间轻皱着回过头来,俊美至极的脸上依然是冰封不化的神色,他冷冷地看着愣在原地的蠢笨狐狸,语气淡淡地:“还不跟上。” 顾时蕴恍如大梦初醒,皱了皱眉,随后又扬起笑容,大步地往着太渊微的方向行去。 太渊微冷着脸站在原地,等到顾时蕴跟了上来之后,才冷哼一声,八风不动地说道:“本尊不过是怕你迷路罢了。” 顾时蕴:“……” “是,师尊果真是最疼爱弟子了。” 太渊微抿了抿唇,好看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浅淡的瞳仁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出琉璃一般剔透的光彩,显出一种无辜的纯真来。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这毛狐狸的表情看起十分的认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义凛然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约,他该好好找找那些提升妖兽一流灵智的灵药,在陨落之地当中是否有栽种罢。 他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除却皱眉,顾时蕴好像没有见过他的第二个表情了。但是他的表情又是鲜活的——起码在顾时蕴的感知中是这样。虽然说太渊微看起来冷冰冰的很不好靠近,但应该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其实太渊微比那些一直笑脸盈盈,满脸善意的人,更加通透。 ——总觉得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顾时蕴摇了摇头。 “怎么。”太渊微没有回头,只是走在前面,淡淡地问道。 “无事,弟子只是……想起了几个故人。”顾时蕴像是闲谈一般,语气轻缓,神色温柔地说道,“上一世弟子未曾转世之时,遇见了几个好玩的道友,说起来,师尊与他们也算是故人。” 太渊微脚步一顿,脸上神色淡淡,速度却慢了下来,耳朵往他这边小心翼翼地伸着,身体力行地给顾时蕴演示了什么叫实打实的傲娇美人。 顾时蕴又忍不住笑了,往前走了几步,青绿的衣角和太渊微衣摆下不断变动着的彼岸花交缠在一处,竟也好像是红花之下抽长新芽,绚丽得不可思议。 “师尊莫非没有发现么?”顾时蕴的手指大喇喇地扣着太渊微的手腕,轻声细语地说道:“自从师尊你神魂离体之后,那种倒霉之事,似乎淡了许多。” 这事连顾时蕴这个不是当事人的人都清楚,太渊微作为当事人,对自己身体之上的变化更加是了然了。 何止是淡了许多……当这片陨落之地附到他的法衣之上后,仿佛是结成了一种奇异的禁制,不光是直接将他的法衣升了好几个等级,更是将他的体质直接压了下去,剩下的影响堪称是微不足道。 ……嗯,这也是太渊微没有直接将这陨落之地收起来的缘由。 虽说太渊微更喜欢素色的衣袍,可是他并非是那种极其执拗之人,这陨落之地化成的彼岸花看起来虽是有些……,但既然是能将他的体质压制下去,那他便不会太过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了。 只是……还是有些不爽。 尤其是方才那毛狐狸的眼神。 莫非他更喜欢穿红衣的修士么? 太渊微不经然地想到一身红衣的辛子真,表情冷酷。 偏偏顾时蕴似乎没有感觉到太渊微身上的小情绪,还在含笑地,缓缓地说着:“之前一直不知如何与师尊言说……” “弟子其实是个转世重修之人。” “不知为何投生到了一头灵狐腹中,便直接化为一头灵兽了。” 顾时蕴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异常地平静。 他瞒了许久,如今想说便说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敢看向太渊微的脸,生怕从上面看到一丝……足以让他入魔的情绪。 太渊微也面无表情地听着,看见顾时蕴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他慢慢地垂下眼睫,抬手一拂,两个石凳并着一张石桌陡然而起,他自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眸色淡淡。 顾时蕴念叨的动作一停,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手里熟练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几碟香气扑鼻的灵食还有一壶热腾腾的灵茶,推到太渊微面前,力图要将自家师尊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碟灵食。 “师尊快些试试,看看那体质是否真的压制住了。”顾时蕴一直都知道太渊微时候会别扭得可爱,十分善解人意地劝道,心里压着的石头,却隐秘地放松了一些。 大约,并不会有什么不同罢。 太渊微几近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本尊只是为了检验那体质是否被压制住了一般,动作优雅矜贵地从碟中夹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咬了一口。 再咬一口。 简直像是猫一样的性子了。 顾时蕴给他倒了一杯灵茶,随后自己就开始自斟自饮了起来:“师尊莫要不相信,弟子前世其实也算是个人物来着。” 他侧头想了想,俊美的脸上不再是古木一般的温润清朗,而是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其实师尊也是知道的罢。”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一出口就差不多消散了,若不是太渊微乃是一名境界高深的修士,恐怕也难以将他的话语收入耳中。 “你的前世,与本尊何干。”太渊微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灵糕一点点的吃完,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凌厉俊美的脸上寒意缭绕,看起来却是像终年无人涉足的雪峰一般,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圣洁:“你如今乃是本尊的弟子。” 他的语气几乎是淡漠无情到了极点,却也是坚定不移到了极点。 顾时蕴心口一窒,漆黑的眼中陡然跳出两朵幽绿的火焰,明亮灼人。 太渊微有些不痛快地看着这说话都不大清楚的毛狐狸,头一次觉得这转世重生莫非是要抽取灵智的不成,怎地这毛狐狸如今看起来……就是叫人不痛快。 “嗯……弟子自然是师尊的弟子。”顾时蕴轻轻地应答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莫名地好了许多。 “其实弟子知道师尊也是……”顾时蕴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见太渊微没有给出反应,脸上的笑也没有散去,“弟子从很久之前,便知道了。” 太渊微听到这里,眉头终于动了动,冷着脸看着他。 96.九十六 这毛狐狸是如何知晓的?他分明不曾和这毛狐狸说过。 哦对, 方才这毛狐狸说他亦是转世重生的。 想必是和他一样都曾知晓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的。而他……自重生回来之后, 便一直带着这毛狐狸了。 一开始还好, 可是后面……他自天元宗离开了。这是与上一世最为不同的。 这毛狐狸定是从那时便是知晓了。 太渊微心中略算了算那时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月, 神色便是猛地一凛, 嗖嗖的冷气从他身上飙升起来, 直接将顾时蕴从石凳上拎了起来, 提在半空之中。 “师尊!”顾时蕴松开了全身防御着的真元, 任由太渊微将他提在半空中, 垂着眉委屈巴巴地看向太渊微,颇有一种萧萧瑟瑟孤苦伶仃的感觉:“弟子知道错了……” 太渊微默然不语,面色冷酷地看着他,衣摆被微风轻轻拂过,大丛大丛的彼岸花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浮动着, 看起来越发的热烈明艳,昳丽得不可思议。 他抬起头看向顾时蕴,袍袖一挥,那笼罩在顾时蕴身上的真元便是一紧,直接将顾时蕴勒在其中。 顾时蕴直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此刻被这般浓郁而冰寒刺骨的真元直接勒进肉里,针扎似的疼痛猛然袭来, 叫他禁不住咬紧了牙关,俊美的脸上一片苍白, 冷汗涔涔。 太渊微皱着眉, 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毛狐狸, 竟是使出苦肉计了。莫非以为他会就这般心弱么? 铁石心肠的渊微上人抿了抿唇,手掌微微一松,缠绕在顾时蕴身上的寒气便是陡然松开,顾时蕴呛咳了一声,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顾时蕴直接跌坐在地上,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弄得有些凌乱,乱糟糟地黏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活像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小狗似的。 可他分明是只白毛狐狸啊!太渊微看着那白毛狐狸苦哈哈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糟心,皱了皱眉,索性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 顾时蕴在太渊微离开了一会儿之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根本没有沾上一点儿污渍,品质上乘的法衣,垂着脸,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的师尊只是有些生气。 这便好了。起码刚才他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太渊微是心软了的。他这么直接地将这些事抖出来,其实也是在赌太渊微的反应罢了…… 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来,似乎已经比他之前设想得好太多了。 顾时蕴随手起诀,想将自己整理一下,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放下了,就着现在这般有些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模样走出去,径自回到了之前他和太渊微住着的院子里。 还没有迈进院子里,顾时蕴就已经感觉到了太渊微有些清冽的气息,他低头笑了笑,随后又换上了一副生无可恋,可怜至极的神色,有些颓唐地走进院子当中,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仿佛是在面壁思过似的。 顾时蕴站了好几天。好几天对于他们这般化神期的修士而言,其实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只是他直接把护体的真元撤了,身上的法衣禁制也被他按了下来,他如今除却较为强悍的肉体,倒真像一个凡人一样,经受烈日灼身,夜凉如冰,不多时,便是有些憔悴了。 顾时蕴抿了抿唇,将散落在身前的碎发撩到身后去,接着又是坚定地站着,眉眼低垂,看起来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在哼哼唧唧地祈求主人的原谅一般。 太渊微坐在房子,面色冷淡,神识却是伸出了一丝,悄悄地勾缠在顾时蕴的身上。 他并非是担心这毛狐狸,不过是看他是否诚心知错罢了! 他拿起一块灵食,刚想放入口中,便想起这乃是那毛狐狸做的,想了想冷哼一声,又放下了,转手拿起茶盏,清香的灵茶从白玉一般瓷壶中流泻而出,泛着淡青的色泽。 这是顾时蕴从一个秘境当中千辛万苦带出来的灵茶叶,泡出来的滋味恰好是太渊微最为喜爱的。 “啪。”茶盏又被重重的搁下了,可是搁下它的人看起来却是十分淡漠冷然,似乎并不是他做出的事情一般。 太渊微在房里走了一圈。 床榻,那毛狐狸收拾的。 丹药,那毛狐狸炼的。 太渊微:“……” 当真是…… “师尊……” “师尊……” 那毛狐狸每日定时一般的叫唤又开始了,太渊微又有些糟心了。 “师尊……”声音弱了下去了。 “师尊……”声音更小了。 太渊微皱了皱眉,将那缠绕在顾时蕴身上的神识轻轻地收了回来,随后便是推开门,面色冷酷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顾时蕴。 那毛狐狸穿着的法衣都有些脏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场风雨沾上的;头发凌乱,脸上倒是不曾看见什么污渍,只是神色看起来很颓丧,没有什么精神气。 他看见太渊微从房中出来,眼神便是一亮,仿佛是一株枯木陡然抽出了新枝一般,身上的生气便是活泛了起来。他看向太渊微,面上含着笑,低低地唤了一声:“师尊。” 太渊微心中感觉有些别扭,皱着眉走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袍袖一挥,一阵微凉的清风拢住顾时蕴的身体,不过几息时间,就将他身上的脏污清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头长发还有些凌乱。 顾时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手将一头长发放下,直接撩到身后,伸着手有些想要上来拉住太渊微的袖子,却又好像担心太渊微仍在气头上,不敢冒然上来。 太渊微看着他这副模样,差点气笑了。他冷着脸,许久才开口:“这法衣你若不要了,便取下罢。” 顾时蕴一愣。 随后他便是忍不住露出笑容,直接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攥住了太渊微的手腕:“师尊这是原谅弟子了么?” 他抓得有些紧了,太渊微轻轻皱眉,动了动手腕,顾时蕴却是垂下了眼睫,语气轻软又期待地问他:“师尊可是原谅弟子了么?” “师尊莫要不理会弟子……” “弟子知道错了。” 他擒着太渊微的手腕,慢慢地靠向太渊微,将脑袋窝在太渊微的肩上,声音委屈极了:“师尊已经八天不曾理会弟子了,弟子很是难过。” “日后师尊想知道什么,弟子都告诉师尊可好?只要师尊莫要生气了……” 他声声低语,仿佛是脆弱极了,仿佛太渊微这几天不理会他的行为有多么十恶不赦一般,直叫太渊微这样的铁石心肠之人都是有些茫然了。 这毛狐狸不是转世重生的么?怎地现在看起来仍像个撒娇卖乖的毛团子似的…… 他这样一愣神,就被顾时蕴找到了机会,黏得更紧了,扒拉在太渊微的身上,生怕太渊微再扔下他一样。 “师尊……师尊……”他念叨了几句,稍稍估算了一下太渊微的忍耐限度,随后便站直了身子,依旧拉着太渊微的手腕:“弟子之前不曾告诉师尊,只是怕师尊不相信弟子。” 他垂下眼睫,身上无端多了几分萧瑟之感:“弟子不过是师尊捡回来的一只……狐狸,师尊上一世又是极其疼爱那辛子真的,若是弟子说了……” “……哼。”这毛狐狸分明是在胡说,若是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亦是重生之人也就罢了,可是他后来离开了天元宗,分明就是与上一世不同了,这毛狐狸既是转世重修之人,又怎会不清楚他也有着同样的际遇? 分明是想要继续骗他。 顾时蕴一看太渊微的神色,就知道他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赶紧用了点力气,将自己扒拉在太渊微的手上,然后轻声说道:“师尊莫要生气,弟子还未曾说完呢。” 他握了握太渊微的手,随后拉着他往房间内走去,抬眼随处扫了一下,指尖轻弹,本就一尘不染的房间,现在更是清净如洗。 太渊微在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顾时蕴的角度看去,他的师尊整个人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简直可爱。 顾时蕴压下了心底升起的莫名的情绪,正了正脸色,随手取过一张凳子坐到太渊微面前,慢慢说道:“弟子原先便是想着,若是师尊仍是和上一世一般,将那辛子真……视若珍宝,”他抬了抬眼,漆黑的瞳仁里清湛湛的,却像燃着一簇烈火,明亮得有些慑人。“那弟子便多加照料一下师尊,只当回报了师尊的救命之恩。” 他说得很慢,却很清晰,脸上也逐渐地变得平静了下来,声音温润和缓:“只是师尊对弟子实在太好了,好到弟子忍不住……” 忍不住变成了基佬。 他顿了一下,却是避开了这个话题,直接说道:“后来弟子发现师尊对辛子真的态度与上一世似乎截然不同,对天元宗似乎也是并无好感,才慢慢有所猜测。” “直到师尊带着弟子离开天元宗。”他垂眸看向太渊微,“弟子便知道,师尊或许是和弟子一般,同样是个转世重生之人。” 97.九十七 他像是回想到了什么, 低下头笑了笑, 伸手扒拉着太渊微的袖子, 似乎是怕太渊微直接扭头就走一样, 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时弟子原是想和师尊说说的, 只是……弟子不敢。” 太渊微容色冷酷地看向他, 那双极漂亮的眼眸里一片淡漠之色, 仿佛是对他口中所说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一样。 可是顾时蕴跟在太渊微身边也有几十上百年了, 自从对太渊微产生了一些不可说的心思之后, 更是对太渊微极为关注,此时一看太渊微的神色便是知道,太渊微现在不过就是在等他的理由,如果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太渊微估计就要真的生气了。 他似是有些紧张地握了握太渊微的手腕, 才有些惶恐地低下头笑了笑:“上一世师尊对那辛子真着实是好到了极点,当时弟子也才堪堪化形不久,实力微弱,若是直接告诉了师尊,弟子当时便是怕师尊……” 他抬眼看了看太渊微,声音低了下去:“怕师尊嫌弟子知道得太多,不要弟子了。” “那你如今倒是敢直接告诉本尊。”太渊微冷声说道, 面色更冷了,身上冷气嗖嗖的, 周身的气温更是直接下降到了冰点。 顾时蕴神色一慌, 抓着太渊微的手松了松, 随后又是猛地攥紧:“师尊生气了么?” “师尊莫要生气。” “弟子知道错了。” “师尊想知道什么,弟子都告诉师尊可好?” 他慢慢地,悄悄地挪到太渊微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太渊微的肩上,看起来弱唧唧的,柔弱,可怜,又无助:“弟子如今已经知晓师尊究竟有多好了。” “师尊不要再生弟子的气了好不好?” 太渊微:“……” 太渊微看着明显就是在耍赖的毛狐狸,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茫然。 这毛狐狸不是知错了么?怎地如今看起来还是这般欺师灭祖的模样,莫非他以为露出这般委屈的模样,他便会心软不成? 实在是……哼。 太渊微伸手拨了拨顾时蕴的脑袋,谁知道顾时蕴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一颗大脑袋紧紧地黏在太渊微的肩膀上,还胡乱地蹭了蹭。 “师尊……师尊……”顾时蕴低声叫了几句,都不知道他是在忏悔,还是在……偷偷摸摸吃豆腐。 太渊微有些烦。 这毛狐狸太过黏人了。若是他当真只是一只纯种的白毛狐狸也就罢了,可他分明是个转世重生之人,怎地还这般……啧。 “起来。”太渊微冷酷地说道。 顾时蕴乖乖地起身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放在腿上,神色乖巧无辜。 “……”太渊微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慢开口问道,“你……上一世乃是何人。”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太渊微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了。 “正如师尊所想。”顾时蕴这时候是真的没什么隐瞒的心思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当年师尊为弟子取名顾时蕴之时,弟子还以为师尊对弟子已经有所怀疑了。” 谁知道太渊微就是这么一说……他的师尊大概是个起名废吧。 太渊微此时也想起了当年自己是如何为这毛狐狸起来的,脸色就是一冷。 “……” 这毛狐狸实在是欺师灭祖! 顾时蕴见状,赶紧顺毛撸:“如今想想,其实也是弟子与师尊的缘分。” “弟子上一世活了不过百余年岁,与师尊的交集不过是短短数面,本以为师尊并不层曾记得弟子,谁知还能在师尊的心里留一丝痕迹。”顾时蕴似是有些怀念,慢慢地说道,“只是师尊当年满腔心力皆是倾洒在天元宗之上,弟子虽有心与师尊相识一番,却仍是错过了。” “后来弟子机缘巧合之下去了云渊大世界,在那里待了不过十数年,便是遇到了同样来自这方世界的……易言之还有辛子真等人。”顾时蕴闭了闭眼,声音平稳,平稳得仿佛没有包含一丝情绪在其中。 “辛子真曾经说有意于我。”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顾时蕴抬头看了看太渊微,却看到太渊微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也是,太渊微上一世也是个看着辛子真搞了好几个男人的存在啊。 “但是弟子当年一心追求大道本真,并不曾有意于这些男女之情,所以便拒绝了他的……”他皱了皱眉,实在不想说出那几个字眼,就在嘴里转了转,然后吞了回去,接着说道,“谁知后来,他似是恼羞成怒,直接污蔑于我,当年我的境界虽远超于他,可他身边却有着易言之等人的庇护,在他的污蔑之下,那几人当真以为我轻薄于他,不仅是将我丹田废掉,更是想将我的神魂抽取出来炼成傀儡。” 他冷笑一声,眸中青焰灼灼,自有一股不屈的气势冲天而起:“我行走修真界百余年,虽是实力微弱,却也不想成为一尊为人驱使的傀儡,便当着他们不注意之时自爆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自爆又怎么会是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情呢?不过是拼着必死的决心罢了。 太渊微犹豫了片刻,眉头微动,手上有些别扭地拍了拍顾时蕴的肩膀。 “莫要……”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了下来,冷着脸不发一言。 “弟子并不觉得如何。”顾时蕴笑了笑,就着这个动作直接在太渊微手上蹭了蹭,“若是没有上一世,我又怎能在这一世成为师尊的弟子呢?”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所以师尊就莫要再生弟子的气了可好?” “……嗯。”不得不说顾时蕴卖可怜卖得实在太成功了——起码对于太渊微而言,是成功了的。 太渊微看着顾时蕴,面色冷然。 他不过是怕这毛狐狸想不开,再次自爆损坏这处院子罢了! 才不是担心这毛狐狸伤心了。 顾时蕴早已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这时候也不介意他的表情怎么样,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抓着太渊微的手连声道:“这可是师尊你说的,弟子便当真了!” “……嗯。”罢了,好歹是养了这么多年的毛狐狸,总归是……有几分关切的。 顾时蕴见状,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渡过一劫了! 他对太渊微的那点儿小心思已经快是要藏不住了,这时候若是和太渊微之间留下隔阂,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和太渊微结为道侣了。 做一个基佬好难。做一个想追求自己师父的基佬,更难。 顾时蕴默默地心酸了一下自己,随后就拉着太渊微的袖子,语气轻快地和太渊微说话:“上一世弟子见过师尊,那时的师尊亦是十分出众,只是那天元宗暴殄天物,不曾好生教导师尊……” 他说着说着,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想起书中所写的,天元宗的所作所为,对天元宗更加厌恶了一层。 那辛鸿轩可不就是不愿意倾力培养太渊微么,毕竟……那是他仇人的儿子。 而他,亲手灭了太渊微满门。他又怎么敢全力培养太渊微,让太渊微有能够和他匹敌的修为? 只是这一世他大概没想到,太渊微会直接从天元宗中脱身而出,随即加入了归一宗,更是成为了归一宗的核心弟子。 顾时蕴有些犹豫,他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些事也一起告诉太渊微? 太渊微能够接受,自己其实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吗? 他定定地看着太渊微,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太渊微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本尊知晓。” 沉浸在识海深处的那一帧帧画面不经然地再次浮现,太渊微的神色未变,眼神微冷。 无边的火海,看着亲子被夺走的宫装美妇,还有……一个与他长相十分肖似,满脸血迹,已经神魂俱散了的修士。 凄厉的悲鸣,以及无边的怨念。 太渊微轻轻皱了皱眉。即便是已经看过了好几次这样的画面,他的识海依然是有些抵挡不住那汹涌的怨念,连同心头都忍不住有些发紧。 顾时蕴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太渊微脸色的变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他反手握住太渊微的手掌,声音轻柔而坚定:“师尊,弟子在这里。”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曾将手抽回来。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微低:“本尊是否……” 他顿了顿,伸手拿起了一盏灵茶,垂下头轻轻啜饮了一口,神色如常,冷若冰雪。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顾时蕴自己的一抹幻觉。 他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睫,看向太渊微的手。太渊微的手生得极好,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饶是修士皆是由天地灵气滋养着的,但他似乎总是比别人更为精致一些,光看他的容貌和气质,便是已经叫人想到天骄这一赞誉,更罔论他自己的资质和努力,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人。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因为知道自己是一本书中人物便会崩溃么? 或许,他还是太小看太渊微了。 “师尊,弟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垂着眼,语气轻缓,似乎他想说的事情只是一件很是随便的小事,并不值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太渊微闻言,心头一动,沉静的目光落在顾时蕴的身上。 98.九十八 顾时蕴斟酌了一下用词, 抬眼迎上太渊微的目光, 心中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咳……其实, 弟子不光是个转世重生之人。” 他低了低头, 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太渊微的眼睛。 嗯……一定不是因为他有些心虚的缘故。 太渊微冷冷地看着他, 整个人一动不动, 似乎是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毛狐狸究竟有多少事瞒着他? 怕不是想要自逐师门了罢。 顾时蕴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 犹犹豫豫地说道:“师尊, 你方才说过不生气的。” 太渊微冷酷地笑了笑, 吓得顾时蕴险些就抓不住他的手了。 ……太渊微笑起来确实是好看得惊人,只是这笑容,未免也太过杀气凛然了些。 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太渊微拎着拿去剥皮做成狐毛领子了。 “……”太渊微漠然地看着他,目光像冰碴子似的扎进顾时蕴的身体里,让他忍不住绷紧了脸皮, 严肃地说道:“弟子所说之事,师尊或许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定定地看着太渊微,难得地没有露出别的神色,而是十分严肃地、冷静得有些陌生:“不管师尊你相不相信……” 他慢慢地说道:“其实弟子并非是此方世界之人。” “……”太渊微眉头微皱,声音清冷,“就这般?” 这次轮到顾时蕴懵了。太渊微竟然接受得这么良好么? 太渊微看着顾时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表情,也有些不确定了, 冷着脸沉默了下来:“……” 顾时蕴这时候也大概知道了,太渊微估计是把他的话理解为, 他其实是来自其他小世界或八大世界的人…… 莫名感觉好像没什么问题。 顾时蕴抬手按了按额头, 叹了口气:“弟子是说……弟子并非是这片时空的人, 不是八大世界之人,亦非是其他小世界之人,而是……来自其他时空的一缕……神魂?” 他找了一个太渊微比较好理解的说法,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好笑。 太渊微轻轻眨了眨眼睛,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上一世你是夺舍之人?” “不……不是。”顾时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来自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修士,也没有妖兽灵物,更没有什么大道仙途,那里的人,只是寻常的……凡人。” 太渊微沉静地听着。他从顾时蕴的话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身体微微绷紧,容色冷然。 “那里并没有什么术法神通,更没有药效奇特的丹药,却有一种被称为‘科技’的力量,嗯……若是人们身体不适,也有叫医生的人为他们治疗。”顾时蕴笑了笑,有些淡忘了的记忆此刻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他闭了闭眼,语气轻缓,“我在那个世界,也是个普通的凡人,唔……做的是一个被人称为‘演员’的职业,说起来,我对修真界的了解,其实也是来自我那个职业。” “……”顾时蕴说的那些话,每个字太渊微都听得很是认真,却依然还是……听不懂。 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陌生的词了,科技是什么?医生又是什么?还有那个演员是什么? 太渊微看着似乎是陷入了追忆当中的顾时蕴,微微抿了抿唇,垂下眼睫,神色微冷。 这毛狐狸身上当真是迷雾重重,只是…… 顾时蕴倏然睁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太渊微:“弟子失态了。” 他身上的那股有些陌生的气息慢慢地收敛了起来,只余下一身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浑然一体。 太渊微慢慢地抬了抬头,清透如墨黑琉璃的眼瞳淡漠平静。他伸出手,却是有些别扭地拍了拍顾时蕴的手臂:“你乃是本尊的弟子。” “莫要再做出这般神色。” 他的声音很是清冷,态度更是冷漠无比,若非顾时蕴常年跟在他的身边,对他的“说话艺术”极为了解,恐怕这时候便会觉得太渊微是在嫌弃自己了。 只是……他的师尊是在安慰他么?又或者是……在挽留他? 他确实想回到现代世界当中去,只是那时候是基于对现代世界的不舍和对本方世界的陌生惶恐;如今他已是对此方世界极为了解,而他在现代世界中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亲朋存留于世间了,回去也只是一种……缅怀吧。 不过,也该回去看看……带上太渊微一起。 他心念急转,脸上却因为千锤百炼的演技自发地露出了一抹委屈巴巴的神色,眼眶微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声音微弱地喊了太渊微一声:“师尊……” 太渊微看见他这般神色便觉得糟心,冷着脸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将他揽进怀里,动作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本尊闻言,若是能够堪破大道本真,便可破碎虚空,飞升成仙,你……好生修炼,日后亦可如此。” 这长长的句子太渊微说得极慢,语气有些淡漠,却不影响其中的劝慰之意。 顾时蕴窝在太渊微怀里点了点,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动作靠近太渊微的耳朵,轻声说道:“弟子方才还不曾说完……” “其实弟子在那方世界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书。” 太渊微眉梢轻动。顾时蕴说得轻松,但是太渊微却直觉地知道,接下来他所说的事情,恐怕是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书中有一男子……名为辛子真,乃是天道的宠儿,逢凶化吉,死中逃生,探秘境如游鱼入水,寻福地似囊中取物。他有一名自年幼起便一同长大的师兄,名曰……太渊微。”顾时蕴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轻微,他伸手揽住太渊微的肩膀背脊,指尖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他有心停下来等太渊微平静一下心绪,却没有想到太渊微直接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胛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书中写着,太渊微性情冷漠无情,唯独待辛子真一人真心至极,但因辛子真与易言之有些许暧昧之意,他便对辛子真做了一些……最后被易言之等人围困于秘境当中,由辛子真亲手斩落。” “由开始至结束,太渊微不过是一名贪恋辛子真美色的修士,唯一的用处大约就是在辛子真重伤未愈之时为他取来一件重宝,助他修补了根基。” “只可惜,那辛子真只看到了易言之等人的‘真心’罢了。” 顾时蕴慢慢地说着,还不忘记给辛子真上几记眼药。 绝不忘记对情敌的致命打击! 他有些惴惴地从太渊微怀里退了出来,看了看他的脸色。太渊微却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神色大变,只是表情更冰冷了一些,看起来很是清醒冷静。 他看着有些怂哒哒的顾时蕴,皱了皱眉,只是冷声说道:“依你之言,本尊不过是一本书中的人物罢了?” “……”顾时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渊微闻言,并不曾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本尊知晓了。” “师尊你……”顾时蕴想过太渊微可能不会太过激动,但是却完全没有想到,太渊微能淡定成这样子。 这也太淡定了吧……太渊微若是不能接受,顾时蕴愁,太渊微太过淡定,顾时蕴也有些微妙。 男人心,海底针。 顾时蕴却不知道,太渊微自小生长在这修真界中,接受的就是修真界中“不科学”的知识,他们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可是在这修真界中,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之时,亦可在自己的丹田之中开辟一个小世界,其中同样是可以栽种灵植,容纳灵兽。既然修士可以开辟小世界,那为何一本书不能自成一个世界呢?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奇异。 若他当真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那他的命运是否早已被决定好了呢? 修士口中常说的堪破大道虚妄,又是否真的存在? 太渊微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心境的动摇带来的影响是可怕的。他身上的气息开始急速地波动了起来,隐隐有着入魔的趋势。 顾时蕴见状便觉得有些不妥,急忙伸手握住太渊微的手腕,真元像是不要钱似的一股股输入太渊微体内,温和而强硬地压下了太渊微体内□□的气息。 太渊微闭了闭眼,体内的真元缓缓平息了下来,身上再次笼罩了一层如雪后松山般清冽凛然的气息。 “师尊,都是弟子不好。”顾时蕴突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太渊微呢?即使不告诉太渊微,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影响也不大,为什么要冒着太渊微入魔的危险告诉他呢? 太渊微似乎猜到了顾时蕴的想法,微微垂眸,冷声说道:“若你当真瞒着我,日后我未必不会有所感知。” 他方才不过是有些着相了。即便他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可他这个人,他的修为,他拜入的宗门,他见过的人与物,还有他救下的……那只毛狐狸,却都是真正存在的。 而且,即便他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他的命运也未必已经确定了。上一世他死在辛子真手中,这一世他却早已离开了天元宗,与辛子真辛鸿轩除却灭族之仇,便再无其他纠葛。 他的命运,其实早已改变了。 太渊微的心境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甚至因为念头通达,心境更为透彻了。 他抬眸看了看顾时蕴,罕见地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宛若冬雪初融,尚且带着一丝寒气的清冽溪水自青石之上淌过一般,眼中潋滟明净。 “本尊无事。” 顾时蕴忍不住松了口气,看着太渊微脸上的浅笑,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的师尊无事便好。 99.九十九 顾时蕴神色一动, 再靠近了太渊微一些,有些小心翼翼地将头埋进太渊微的颈窝里, 轻声叫道:“师尊?” “本尊无事。”太渊微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抬手拍了拍顾时蕴的脑袋。 顾时蕴见他确实是不见方才那般入魔的样子,心下稍微安稳了下来, 探手轻轻抱住了太渊微的身体, 然后慢慢地收紧。 太渊微被他抱得有些别扭, 扯了扯他的衣领, 谁知道顾时蕴不依不饶,见太渊微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一阵淡青色的光芒。随后他快速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毛绒绒的白毛狐狸,自觉地跳上了太渊微的怀里, 把自己乖巧地缩成了一个团。 “唧……”白毛狐狸探出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两只耳朵支棱着,在太渊微的手臂上蹭了蹭,哼哼唧唧地叫着, 看起来可怜又可爱,委屈得不得了。 太渊微:“……” 他面无表情地反手从头到尾撸了一把白毛狐狸,然后在毛狐狸的下巴挠了一下, 冷哼了一声。 这毛狐狸, 当真是精乖! 顾时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态有什么不对, 他蹭在太渊微怀里, 鼻尖是太渊微身上有些凛冽的, 清透的气息,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探头在太渊微的手腕上舔了舔。 温凉微湿的触感不管是经历多少次,太渊微都有些不太习惯,他捏了捏白毛狐狸厚厚的一层颈毛,顾时蕴脖子一麻,不由自主地又将自己缩了起来,只露出了一把长长的尾巴毛。 太渊微轻哼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它揽进怀中,身形一动,便是离开了这座小院。 他们二人不过是堪堪出现在中心域之内,元景便是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你是说,你见到了那两位修士么?”元景敲了敲桌子,抬眼看过去。那个修士连忙点头,细细地将太渊微与顾时蕴的外貌形态一一道来。 元景听完,也不曾说些什么,屈指一弹,打发了两块灵石到那前来汇报的炼气修士手中,便让他离去了。 “景堂兄……”坐在不远处的元柔轻轻地叫了一声,神情有些踟蹰。 元衡坐在一旁,依然是沉默不语。 “嗯?”元景看向元柔,问道,“怎么了?” 元柔呼吸一窒,低下头:“你身体的毒……” “呵。”元景冷笑一声,看见元柔已经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底还是将口中的恶语忍了下来,冷淡地说道,“无妨,本尊……自有安排。” “那太渊微他们……”元柔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当真能从那已经濒临溃散的陨落之地逃遁出来,甚至听方才那修士所言,太渊微二人的情形,比他们出来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 起码,他们看起来当真是丝毫不曾受到伤害的模样。 那陨落之地里面的宝物呢?他们二人是不是也全部收入囊中了? 明明这陨落之地是他们元氏一族的秘地,若不是她的这个景堂兄将那二人带进去…… 元柔低下头,抿了抿唇。 那陨落之地是不是也不会崩溃了? 元景不过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轻笑了一声,将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元柔,你是否还是在怪本尊,不该将太渊微二人带入那陨落之地当中。” “元柔不敢。”元柔身子一颤,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堂兄要带他们二人进去。” “即便是、长老,长老下的毒,可是其他的本族之人,到底还是比外人更值得信任的。”元柔咬了咬唇,“为什么要将机机缘送给外人呢?” “……机缘?”元景轻唤了一声,突然问道,“你们当真觉得那是机缘么?”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元柔元衡二人,神色严肃,似乎当真是在认真发问一般。 元柔最是害怕他的这种神色,即便她如今境界已经达到了化神之境,元景的修为也倒退到了一个极低的地步,身体破败不堪,她也依然会在元景的这种神色之下感到一丝惊惧。 就好像……若不是因为血缘,第一个杀死他们二人的,就会是元景本人。 不……元柔胸脯微微起伏,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又带着一丝疑惑:“景堂兄,我不明白。” 除非元景将原因告诉她,否则,她再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了。若元景说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那她大不了,在回到族中之后,再请族中长老裁决便是。 元景目不斜视地迎上她的目光,眼中清湛深邃,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感,看着便叫人忍不住心底战栗。 元柔深吸了一口气,云起一点儿真元护在自己的体表之上,定定地看着元景。 元景猛咳一声,一点猩红溢出他的嘴角,显得他的脸色越发地苍白如纸。他掀唇笑了笑,沾染了鲜红血液的嘴唇看起来无端显得邪气万分:“你以为陨落之地当真是我元氏之物吗?” 元柔闻言,瞳孔一缩,直觉元景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颠覆她百余年来的认知,不由得倒退一步,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 元景移开目光,也不去看元柔元衡他们二人的神色,冷笑一声:“这陨落之地不过是元氏先祖从一位归一宗的殿主手中骗来的东西罢了。那陨落之地乃是沉睡着两名归一宗老祖的神魂,每一次元氏血脉进去,便是惊动一分他们的神魂。而这一次……他们的神魂应当是差不多就要觉醒了。” “元氏占据这陨落之地应当有千年之久,那些长老谁人不知这陨落之地其实已经岌岌可危了呢?”元景猛咳一声,也不掩饰了,一口暗红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那陨落之地经过元氏千年的掠夺,本该是已经资源枯竭才是,但每一次元氏血脉进去,都会发现……里面的资源堪称丰富,连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都不曾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长老便心存侥幸,将这陨落之地的地图瞒得密不透风……”元景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我不过是一时运道,才取得这地图罢了。” “那……这和带太渊微二人进去又有什么关系?”元柔抿了抿唇,不依不饶地问道。 100.一百章 “有什么关系?”元景猛咳了一声, 唇边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渍, “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太渊微他们二人的身份?” “不就是……”不就是归一宗的两个弟子吗?哪怕他们的身份看起来比一般的归一宗弟子更高一些, 可是他们元氏一族又不是那等破败家族,何须惧怕归一宗, 更别说他们也只是归一宗的两个弟子罢了。 元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他除了是归一宗的弟子, 更是寒霜殿的核心弟子……据我所知,沉睡于秘地当中的那两个神魂,便是寒霜殿万年之前的一名殿主。” “他们寒霜殿之人自有传承之法, 我邀约太渊微二人一起同行, 便是想借他寒霜殿弟子的身份,让那两道神魂觉醒之后,不至于伤及我等。” 毕竟是他们元氏一族欺瞒了归一宗,那两道神魂的威慑之力……他们光是踏入到秘地当中,那种庞然的气息便已经隐隐地浮现在了他们心头,一旦觉醒,再得知此事,焉能放过他们? 元景在中毒之前便已是修炼至了还虚之境,凭借元婴之力已经可以隐隐约约感知到天地之间隐含的些微不易被人发觉的威能,所以哪怕跟他一同进去的太渊微以及元柔等人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他却能感觉到那种潜在的,仿佛针扎在元婴之上的, 犹如实质般包裹着他的目光。 那两个神魂在他们进去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开始苏醒了。 “不……”元柔咬了咬唇, 反驳的话听起来却没见得有多坚定。 她顺着元景的话语想了一通, 也大概明白了,她们之前竟然都是在陨落的边缘之上游走,身价性命都捏在了两个早已经死去许久的神魂手中! “罢了,你等好生想一想吧……”元景抬手将嘴边的血渍擦去,闭了闭眼,“本尊累了。” 坐在一边的元衡这时候就动了动,站起身一把拉住了元柔的手臂:“堂兄好生休息,我和柔姐就先出去了。” 元景朝着他们无声地摆了摆手,元柔低着头跟着元衡走出去,再回过头的时候,房门就已经从里面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元衡沉默着的脸色,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寒意。 另一边,太渊微带着化回毛狐狸原型的顾时蕴,在中心域内走了一圈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太渊微自从得到了谢玉和云虚子二人的传承之后,修为不说一日千里,却也是增长了不少,体内的真元堪称是凝实浑厚,他也懒怠去中心域当中租赁什么飞行灵兽,就这么抱着那只毛狐狸,行风踏云如凛冽飞雪一般朝着归一宗的方向遁去。 “嘤……”顾时蕴从太渊微的怀里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狐狸脑袋,整个身子还缩在太渊微的怀里,两只前爪覆在太渊微鲛纱制成的中衣上,隔着这一层薄薄的中衣,按在太渊微坚韧微凉的胸膛上。 顾时蕴顶着一张无辜纯良的狐狸脸,两只爪子在太渊微身上磨磨蹭蹭的,小动作弄得太渊微不由得停了一下动作,然后伸手将他从怀里揪了出来。 顾时蕴蹬着腿,抖擞着耳朵尖,两只爪子抱着太渊微的手腕,嘤嘤嘤地看着他,那身厚厚实实的绒毛除了额头上的那撮小绿毛之外都是白生生的,看着就十分好摸的模样。 “嘤。”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太渊微的指尖,然后露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讨好的眼神。 太渊微:“……” 他抿着唇,抬起另一只手在毛狐狸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然后就把它再揣回了怀里,足下一踏,那片霜云亮起一阵迷蒙的灵光,在天际划过。 “嗡……”在他们行经一座巍峨高山之上,空中隐约传来了一丝颤动,太渊微心头微凛,袖手捂住怀中的那只毛狐狸,便是连霜云也来不及操纵,径自踩踏在半空当中,转瞬便是遁出了千丈之遥,在空中留下了道道虚影。 “嘿嘿嘿,小子,将你怀中的那只狐狸给老夫留下吧!若是讨得老夫欢喜,说不定还愿送你一场机缘!”一道笑声从太渊微身后传来,空中陡然掀起了一阵波澜,一只鹰爪一般的大手径自从那波澜中探出,极为迅速地朝着太渊微怀里抓去。 太渊微脚下一点,猛地向后踏去,堪堪避过了那只探过来的手掌。 “咦?”那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太渊微居然能避过他的攻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疑问之后,那方天空便是猛烈地颤动起来,不过几息之后,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中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清隽,仿若不过四十五岁,周身的气息很是霸道,隐约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和妖兽身上的血肉的腥气。他微微屈起手指,淡黄色的火焰在他的指尖上跳动着。 太渊微不答,神色清冷地看着他,身上气息濯濯,满身清华气质。 那个中年修士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堪称是柔和地看着他,语气哄骗似地说道:“只要你将你怀中的那只狐狸交给我,本尊便予你五枚地级灵丹,如何?” 地级丹药何其稀少,这人一出手便是五枚,若是换了别的那些心智不坚的修士,恐怕早已心旌摇曳,主动将手里的那只毛狐狸送上去了 然而太渊微不说乃是转世重修过的人,便是他不曾转世之前,他的心志亦是坚定无比,如今在经历了世事打磨之后,更是道心稳固,坚韧异常。此时他微微皱着眉,眸光凛冽地看着那个中年修士,抬手一招,便是招出了他的本命灵鞭,环绕在身侧。 翻飞的银鞭闪着华美璀璨的灵光,衬着太渊微美得出尘的面容,显得格外灵动。 那个中年修士见他这般动作,便知晓太渊微这是要将那只狐狸一护到底了,脸上的笑容立时沉了下来,声音带着森冷的笑意:“看来,你是对本尊的条件不太满意啊。” 他手指一动,指尖上跳跃着的火焰登时变幻了起来,化为好几条巨大的火蛇,径自往太渊微所在的方向吞噬而去! 极为灼烈的气息近在咫尺,太渊微冷哼一声,一只冰凤自虚空中显现而出,和那根在空中盘踞着的灵鞭合为一体,扇着那对流光溢彩的羽翅,和那几条吞噬而来的火蛇对抗了起来。 窝在太渊微怀里的顾时蕴也从他怀中脱身了出来,化为了人形之后,也直接抬手凝练出了一道磅礴的真元,化为一只呼啸着的青狐,一爪按在了其中一条火蛇的七寸之上。 “嘶嘶——”那几条火蛇被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一起围殴着,仰头发出了几声嘶鸣之后,就不甘不愿地在青狐冰凤的攻势之中悄然消散了。 “嗯?”那中年修士似乎是没料想到他们竟是能这么快便是将他的术法攻破,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便挥袖一拍,浩浩荡荡的真元裹挟着碎石巨木而来,黑浓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天空。 他陡然爆发出来的威压太过强大,那座矗立在一旁的高山在那股威压轰然压下的时候就开始飞速地崩裂开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本来高及数千丈的高峰便是被他夷为平地,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足有百余丈宽的深涧,涧中腾越着灼目的火焰。 那些火焰化作了一只只巨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仿佛是要将太渊微二人一起抓住,拉进那滚滚岩浆当中。 然而顾时蕴虽然是纯木之体,修行的也是《青华诀》这般专为纯木之体制订的功法,但是他本身又有一束青木神火护体,那黑衣修士的真火虽然炽烈异常,但是比起青木神火这样的天地异火而言,却只能甘拜下风了。 那点儿微弱的青光从顾时蕴身上探出,不多时便是化为了一层清浅的灵罩将太渊微还有顾时蕴一起包裹在内,那些火焰巨手不断地想要吞噬他们,却根本无法突破那道青光的护佑。 顾时蕴稍稍松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太渊微的面容。 太渊微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冽之色,那双极为好看的双眸看着那个黑衣修士,周身气息鼓荡,澎湃的寒气从他的体内不断地蔓延而出,将那黑衣修士所制造出来的滔滔热浪都给压下去了不少。 “……师尊?”不知道为什么,顾时蕴总觉得太渊微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低低地叫了太渊微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太渊微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是柔和了一瞬。等到顾时蕴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却又只看到太渊微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侧脸,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意。 那个中年修士已经是有些不耐了,双手的动作一变,一股股真元就从他手中流淌而出,化为了一道道匹练,卷挟着烈风而去。 “唳——”太渊微指尖一点,那只盘旋着的冰凤就直接扇动着羽翅而来,庞大凝实的身躯直接抵挡在太渊微二人的面前,凤喙一张,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直接将那灼热的飓风给吸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一而再,再而三。之前的那几次还可以将太渊微二人的侥幸脱身归结为运气,但是方才的那一幕…… 那个中年修士有些惊疑地看着太渊微,眼中闪出一丝厉色:“你这是要跟老夫作对到底了?!” 太渊微冷冷地看着他,那只冰凤慢慢地消溃在天地当中,氤氲的雾气将他的面容遮掩得有些看不真切。 不对劲。 顾时蕴几乎是反射性地伸手去拉太渊微的手臂,在触及到太渊微有些凉意的手臂的时候,心头猛地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渊微那双宛若琉璃般清透的双眸当中隐隐约约渗出了一分血色,衬着他谪仙般清美的面容,不但不显得恐怖,反倒是多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本尊无事。”太渊微轻轻开口道,淡淡地瞥了顾时蕴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那个黑衣修士。 101.一零一 “七宝阁,荻焕。”太渊微冷声说道。 那个黑衣修士一愣, 然后仰天大笑一声, 随后猛地看向太渊微,眼中流露出一抹厉色, 却不曾应答太渊微的话,双手一并,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劲的气势,眉心之间更是直接凝出了一缕细如小指的、深黄色的火焰。 那缕火焰在漫天的狂风当中静静地燃烧着, 时不时地在空中“噼啪”地跳跃一下, 看起来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然而它所诠释出来的威势却并不像它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黑衣修士眼含迷恋地看着那缕火苗,双手在上面虚虚地一碰, 似乎要将它送到嘴边亲吻,神色中带着一丝病态。 顾时蕴有些担心地看了太渊微一眼,然后神色微沉,目光凝重地看着那个黑衣修士, 清凉缥缈的青木神火似乎是感知倒了主人的心情, 在他的眉间跳跃着, 探出了一层流溢着华光的火蛇, 缠绕在太渊微的身上。 太渊微略略扭头,那条从顾时蕴身上蔓延而来的火蛇便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蹭了蹭, 一股轻微的暖意隔着法衣传到太渊微的身上,似乎将他和旁人相比显得有些冰凉的身体都给温暖了一些。 顾时蕴看见太渊微看过来, 朝他露出了一个纯良依恋的微笑。 太渊微伸手在那条火蛇的头顶碰了碰, 然后就袍袖一挥, 鼓荡的真元瞬间从他的丹田之中喷薄而出,化为了一座座巍峨的雪山虚影,矗立在他的身旁。 他的脚下乃是一座凝实无比的冰台,雪白的泛着幽蓝色的寒冰所透出来的寒气几乎是要将这方圆几千里的虚空一起冻结。 哪怕是到了荻焕这样的境界修为 ,身体早已被天地灵气锤炼得寒暑不侵,也不禁在太渊微的气势当中感觉到了一丝锐利的寒意。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细碎的寒冰,荻焕冷笑一声,抬手将那些碎冰抹去,然后指尖在那缕深黄色的火苗上一点,那点儿火苗便化作一枚黄豆大小的光影,极为快速地朝着太渊微与顾时蕴二人站着的地方掠去。 漫天的火影在那粒黄豆的后面骤然显现,不过是一息之间,便是和太渊微的术法神通直接撞击到了一起。 沉闷如雷的爆裂声在天际响起,那被太渊微凝练而出的重重冰山雪影就在那点儿火苗不断的攻势当中一个个地在空中破碎消融,眼看着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的身影,便是要暴露在这点儿火苗面前了! 荻焕两眼微眯,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虽说纯木之体活着入药能更大地发挥丹药的效力,但这两个人实在有些难缠,那个洛有卿的弟子更是已经点出了他的身份,他们二人的性命便是留不得了,倒不如先将他们二人……只要阁主多拨些灵药过来,那点儿因为使用死去的纯木之体而造成的药力流失也就不足一提了。 然而还没等他志得意满地去给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收尸”,他的身后就猛地出现了一缕温凉中带着些许暖意的青色火焰,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的耳边。 荻焕心底不由得浮现了一股深沉的寒意,他猛地一转头,那缕火苗便已经是出现在他的面上,凉津津的青焰舔舐着他的脸颊,像流水一般清透。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皮肉随着他的动作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被青木神火炙烤得露出白色油脂的熟肉。 “不……”荻焕毕竟是七宝阁的长老之一,本身亦是一方炼药大师,在觉察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之后,便是立马将他的本命真火给传唤回来抵御着青木神火的侵蚀,而他本人则是极速地退后了数十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好几瓶丹药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太渊微脸上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上的白衣在方才抵御荻焕的本命真火的时候被弄得有些凌乱,头上束发的玉冠也在刚才的那场对战当中跌落,散落下来的发丝搭在他的肩上,隐约挡住了他的眉眼。 丹田之内的真元在之前的对战当中几乎是被压榨式地全部挤了出来,太渊微眼睫微颤,本就极为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更为苍白的色泽 顾时蕴一看,心尖尖都跟着一起疼了,连忙给太渊微塞了好几颗丹药。 太渊微就着他的手吞下了那几枚丹药,略略调息了一会儿之后,脸色才好转了些许。 他抬起头,遥遥地看向荻焕的方向。 荻焕闭着眼紧张地调息着,而他的本命真火则是和青木神火不分彼此地纠缠着,气势汹汹地膨胀了起来,压迫着看起来细微弱小的青木神火,仿佛就要将它吞噬入腹一般。 然而青木神火既然能被称为神火,又怎会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一名修士所修炼出来的本命真火所吞噬呢? ——即使这名修士已经强大至合体境界,也无法将与天地同生的青木神火彻底压制! 灵光熠熠的灵鞭横空扫来,上面不再是冰雪般凛冽的气息,而是淳淳如古木青葱的温和绵柔,腾越着几朵极为不起眼的青色火焰。 灵鞭在荻焕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直接破开了他身边的禁制,随后那点儿青焰便直接点燃了他的身躯,森然的寒气随之弥漫而上,刚刚经过炙烤的皮肉又经历了寒霜的冰冻,直接露出了腐肉一般苍白的颜色。 “竖子尔敢!”荻焕被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抬手一拍,天震地撼,呼啸着的烈风遮蔽了整片天幕,无数被他拿来炼制丹药的灵兽虚影从他的袍袖当中窜掠而出,神情呆滞地冲向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仿佛是要直接将他们撕碎在爪下一般。 太渊微此时似乎是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当中,对着这铺天盖地涌来的妖魂体,他略略闭了闭眼,随后便是握着灵鞭,在空中腾越着,径自杀了进去。 冲天的嘶鸣声在四周响起,太渊微恍若未闻,提着手中的灵鞭,一道道术法在他的动作当中如流星一般弹射而出,长鞭所及之处,唯有刺骨的寒意弥漫。 白衣猎猎,黑发如瀑,冷厉的眉眼,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身边萦绕的灵光将他衬得越发地清丽俊美。 太渊微身上涌现的冷厉杀气非但没有折损他孤冷清越的气质,反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迫人的气势,尊贵得仿佛是人世间唯一的主宰。 顾时蕴在和那些涌来的妖兽魂体拼杀之时抽空看了一眼太渊微,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痴迷,随后手中的真元便是越加地顺畅,直接将他的身边清出了一片空白地带。 荻焕身上的皮肉在他丹药的调理之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他看着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的动作,冷笑一声,也不再留手,滔滔如长河般的真元汹涌而出,凝成了威势恐怖的术法,悍然朝着太渊微二人碾去! 顾时蕴轻叹了一声,看着神色淡然,仿佛已经完全置身于杀戮当中的太渊微,轻轻地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另一手快速地掐出了一个奇异的指诀—— “嘭!”先前洛有卿留在顾时蕴身上的那道术法在此刻被完全激发,带着洛有卿一丝神识的术法堪称是恐怖,即便是在面对着荻焕的这尽力一击,也不见一点儿破败之相。 “噗!”本命术法被破,荻焕喉头一甜,嘴边溢出了一缕带着紫色的血渍。 而太渊微和顾时蕴二人也不好受。他们的修为毕竟和荻焕有着天堑一般巨大的差距,哪怕顾时蕴有着青木神火在手,而太渊微的本命灵鞭又随着他的修为解开了禁制,但对抗起荻焕来,还是太难太难了。 刚才的那次对抗,也不过是借了洛有卿之力,在伤到了荻焕的同时,也免不得伤及了自身。 荻焕咧嘴笑了笑,手中指诀不断,似乎是想趁着洛有卿的那道术法消散之后,一举将太渊微二人拿下。 他现在不止是想将纯木之体拿下,更想将他们二人一起抓住,带回他的洞府之内,好生地折磨一番——只有这般,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堂堂合体修士,居然被两个不过是还虚出窍的小儿给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让这二人继续成长下去,焉知他们日后又能走到什么地步? 倒不如现在便将这二人杀了。 凝聚了荻焕最后的真元的攻势猛烈而来,掀起了一片遮天云雾。 “师尊……”顾时蕴胸口有些发闷,他咳出了几口鲜血,然后哑声叫了一下太渊微。 “……何事。”太渊微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渍,冷声问道。 “弟子有没有告诉过你,”顾时蕴抬手拉了一下太渊微的衣袖,在太渊微看过去的时候,径自亲了上去,“弟子喜欢你。” 太渊微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防备,在顾时蕴探头过来的时候,便是被惊得瞳孔微缩,看着顾时蕴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胡闹……” 顾时蕴在他唇间舔了舔,舔到了一丝血腥味之后,就略略往后退了退,侧头在太渊微的肩上蹭了蹭。 荻焕的攻势已经近在咫尺,顾时蕴手上一紧,将太渊微完完全全地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将自己的背后完全地暴露在荻焕的攻势当中,召唤出青木神火,将太渊微保护地严严实实的。 在死之前能亲到他的师尊,其实也挺不错了。 顾时蕴这样想着,手中凝聚了一道真元,就要将太渊微从此处推开。 “哼……” 恍惚之间,顾时蕴似乎听到了太渊微的声音,想象当中的攻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他转头看了一眼,太渊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的怀抱当中脱身了出来,迎风站在他的身后,抬起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好看得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那只手里拿着一柄仿若冰玉制成的,流云一般璀璨华美的玉如意,在荻焕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径自打了出去。 102.一零二 那支玉如意散发着极为磅礴的气息,太渊微直接将它表面覆盖着的禁制全部打开, 璀璨的灵光直接破开了荻焕设下的层层防备, 在临近荻焕身前的时候,猛地爆裂开来—— 高级灵器的威势在这一刻迸发到了极致, 如雷般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太渊微神色未变,手上的动作不断,一件又一件的高级灵器从他的手中流水似地掠出, 将荻焕炸得根本回不过神来。 “噗!” 高级灵器一瞬间爆开所产生的威势是巨大的, 更何况是这么接连不断的引爆,荻焕的身形连连后退, 身上品相极高的法衣也在这一阵又一阵的攻击当中变得支离破碎,渗着紫色的血液在他身上来不及愈合的伤口中迸发而出,淅淅沥沥的,看起来好不凄凉。 太渊微看着仿佛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荻焕, 手上的动作却还是不曾停下。 荻焕看着他这么毫不心疼地将那些品相极高的灵器扔出来自爆, 脸上也不见丝毫异色, 不由得暗自咬牙, 急忙掏了几瓶丹药出来,仰头吞下。 然而他嗑药的速度快, 那些灵器爆开的速度则是更快。数十件散发着璀璨灵光的灵器在靠近他的身边的时候身体型陡然增大了数十倍,然后灵光吞吐, 轰然炸开—— 一件高级灵器的自爆便已经相当于一名出窍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荻先前虽然也接下了好几道攻击, 但是这数十件高级灵器一起自爆,那威力堪比是两名合体期修士的一击,荻焕本就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了,这时候面对着这堪比他巅峰时期的灵器自爆,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狠狠地将一道卷轴捏爆! 一道鸿蒙灵光陡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在天幕当中撕开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荻焕顶着丹田传来的即将破裂开来的痛楚,极快速地往那洞里一钻,便被那抹灵光包裹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灵器爆开而产生的巨大灵气漩涡舔舐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将它震得不由得歪了一下。 “归、一、宗!”天空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荻焕的声音,太渊微拂袖将那些烟尘迷雾驱散开来,然后转头看向了窝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的顾时蕴。 “……师尊。”顾时蕴背后一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对着太渊微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意。 太渊微神色冷酷地看着他,冰凉的目光在他的唇上一扫而过。 顾时蕴:“……” 激情表白之后没死成我该怎么面对我的师尊在线等挺急的! “师尊……”顾时蕴小心翼翼地去捏太渊微的袖子,视死如归般地说道,“弟子喜欢你。” 太渊微浅浅地皱起了眉,薄唇轻抿着,刚想张口说话,顾时蕴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硬拉着太渊微又蹭着亲了上来。 这次太渊微早已有了防备,一袖子就将他拍飞了出去。 顾时蕴放松了身子,也不运起真元抵挡,就这么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肉身承受着太渊微的这一击。 “呼……”顾时蕴猛地喘了一口气,将丹田中翻涌而起的血气压了下去。 太渊微目光微凝,转头看了他一眼。顾时蕴连忙露出一抹“坚强”的笑容,然后他就看见太渊微的表情一冷,磕了两枚丹药之后,就直接扔下他走了。 走了! 顾时蕴:“……”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招出了一叶窄小精致的飞舟,打了几块上品灵石进去,就直接朝着太渊微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反正亲也亲了,太渊微这都没有打死他,说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嘛! 太渊微一路上堪称是风驰电掣般地踩着霜云在天际掠过,本来就空虚的丹田在他这样凶猛地压榨之下,发出了一声声抗议地轰鸣,然后又被随之而来的精纯灵气给安抚了下来。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吞了几枚复灵丹,草草地炼化了一遍之后,就继续运转着真元,踩踏着霜云极快速地朝着归一宗掠去。 那只毛狐狸…… 简直是欺师灭祖。 不知道是不是被灵器自爆炸出了阴影,之后的路途都没有人出来阻拦太渊微的脚步,不过是数日时间,他便已经回到了归一宗的管辖范围之内。 高耸的城池萦绕着终年不散的云雾,太渊微挥手将那朵霜云直接驱散开来,径自走向了城池的入口。 他的容貌精致俊美到了极点,哪怕他现在衣衫有些凌乱,一头黑发也是就这样松松垮垮地披散了下来,给人的感觉却不曾显得落拓,而是多了几分凛冽不羁的美感。 顾时蕴小媳妇似地遥遥跟在太渊微后面,看见他的身影走进来城池当中,也连忙跟了上去。 顾时蕴的动作不算隐蔽,太渊微只消神识一动,便是可以将他的所有动作都尽收眼底。 但是他并没有理会顾时蕴,就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只狐跟着他一样。 顾时蕴眼巴巴地蹭到了太渊微租住的房间门前,看着那隐隐闪动着的层层禁制,默默地拿出一个蒲团,就地坐了下来。 太渊微一进房间就屏蔽了五息六感,设下的禁制又是从秘地当中拿出来的,足以抵挡合体期修士的一击,此时也就心无旁骛地进入了修炼当中。 森寒的冷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将那些床铺器具都给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太渊微双眸紧闭着,身旁摆放了一圈灵光熠熠的极品灵石。 随着太渊微缓慢地运转着功法,那些灵石上所散发出来的灵气就好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拉扯着一样,丝丝缕缕地渗入到了太渊微体内,顺着他的经络横冲直撞地往丹田之中而去。 丹田早在之前的那场恶战当中被压榨了个彻底,又在一路上被太渊微不断地挤压着,即使有着丹药的补充,却还是处在了一个极为空虚的状态当中。此时精纯磅礴的灵气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还没等它在太渊微的体内肆虐一番,就被急不可耐的丹田猛地一吸,浩瀚的灵气漩涡瞬间成型,在太渊微的身侧不断地挤压着、堆叠着。 顾时蕴吞了几枚丹药炼化了一遍,待到丹田之中的那股几近破裂的感觉散去之后,就睁开了眼睛,沉沉地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 他在太渊微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哪怕是不用眼睛、不用神识,都可以想象得到,太渊微现在是在做什么,又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一定是坐在床榻上,身边说不定还摆着灵石。头上的黑发一定还来不及束起,身上的白衣应当已经被他用洁尘咒洗净了。 顾时蕴抬手虚虚的碰了一下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太渊微身上的,宛若霜雪般清冽凛然的气息。 和太渊微看起来冷冷淡淡冰山似的样子不太一样,他的唇出乎意料的柔软,温温凉凉的,绵软而充满弹性。 顾时蕴原以为那个匆匆忙忙的吻他会记得不大清楚,可是现在他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是可以将当时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 太渊微当时似乎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震惊之色,他的唇微微开启着,唇色很浅,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润泽又漂亮。而他的皮肤也是白皙得似乎泛着淡淡的光,像极了品相极好的冷玉,凝脂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弄一把。 顾时蕴低低地叹了口气,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丝动静,连忙打起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布满禁制的房门。 太渊微走到门口,刚想抬手将那些禁制收起来,就感觉到外面的那道熟悉的气息。 他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抿着唇将禁制撤下。 一打开门,门外果不其然坐着欺师灭祖的那只白毛狐狸。 他抬脚想要略过那只毛狐狸离开,却被顾时蕴伸手拉住了袖子。 “师尊……”语气可怜委屈得不得了。 脸皮算什么!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顾影帝现在差不多已经处于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当中了,也不掩饰自己对于太渊微的别样心思了,就这么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 太渊微看着他这副模样,手中运起了一道真元,淡淡地说道:“松开。” 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理会自己,顾时蕴心里一喜,非但没有松开抓住太渊微袖子的手,反倒是更加得寸进尺地拉上了太渊微的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太渊微刚想抬手将他甩出去,顾时蕴就身形一缩,变成了一只毛绒绒软萌萌的白毛小狐狸,四只爪子紧紧地扣在太渊微的手腕上,大尾巴卷着太渊微的指尖,嘤嘤嘤地叫着。 太渊微的动作一顿,面色冷然地低头看着那只白毛小狐狸。 白毛狐狸满脸无辜地和他对视着,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他的手腕上舔了舔。 太渊微的目光在它伸出来的舌头上看了一眼,然后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之前顾时蕴拉着他亲上来的画面—— 他虽然一心沉浸于修行当中,却并非不懂这些亲密之事。那白毛狐狸仗着他的信任,就这般、这般……简直是胡闹! 顾时蕴敏锐地觉察到了太渊微情绪的变化,它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抓着太渊微的手臂往上窜了窜,将尾巴卷在太渊微的脖子上,脑袋在太渊微的肩窝里蹭了蹭。 ……虽然这种办法很可耻,但是不得不说,太渊微就吃他这一套,那身软绵蓬松的白绒毛对太渊微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对于这个情况,顾时蕴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心酸了。 师尊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我原型的毛! “嘤……”顾时蕴忍不住哭唧唧地控诉了一下。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将那只毛狐狸从自己的脖子上提了下来,然后垂眸看向他。 103.一零三 “嘤……”毛狐狸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变回来。”太渊微神色平静地说道。 顾时蕴:“……” 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影帝这时候突然有些怂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太渊微, 四只爪子在自己的面前团成一团, 讨好一般地用大毛尾巴在太渊微的手腕上扫来扫去。 绵软蓬松的绒毛扫在皮肤上的感觉轻轻软软的,引得太渊微的手腕微不可见地一抖, 然后提着那只毛狐狸的手指就稍微加重了一点儿力道。 “变回来。”白衣美人冷酷地说道,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顾时蕴心头一紧,嘤了一声,然后身体蜷缩了一下, 再看过去时, 那只毛狐狸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长身玉立, 清润俊美的青年。 只不过这个青年如今看起来表情有些愁苦,眉眼低垂着,浑身散发着一股怂哒哒的气息,低眉顺眼地喊道:“……师尊。”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可知错?” 顾时蕴深吸了一口气, 猛地闭了闭眼, 坚定地说道:“弟子不知何错之有。” 太渊微:“……” 他看着那只毛狐狸视死如归一般的脸上, 心情不知道怎地有些烦躁, 皱了皱眉之后,就撇开头不再去看顾时蕴, 袍袖一挥,就将顾时蕴甩到一旁去, 随后自己一人直接踏空离去。 顾时蕴顺势滚了一下, 然后就站起身, 看着太渊微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抬手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然后也运起真元,施展身法跟了上去。 归一宗的山门尽在眼前,太渊微抬手打出自己的弟子令,一阵灵光闪烁之后,那满布着层层禁制的护山大阵便轰然打开。 太渊微足下一点,快速地闪身进去。 那守着山门的值守弟子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掠过的那个身影,有些艳羡地说道:“不知道是哪位核心弟子从外面赶回来……” 归一宗规矩严明,除却宗主长老之外,其余的就只剩下各大神殿的核心弟子可在这宗门之内御空而行了,其余的人好说不好说,起码也要在进山门之时走上几程的。 那几个值守弟子还不曾从那道惊艳的白色身影当中回过神来,护山大阵又是一阵运转,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极快速地从外面飞掠而来,紧追着方才的那道白色身影而去。 那几个值守弟子抬头看了几眼,不由得摇摇头:“核心弟子不是一向都在闭关修炼的么,怎地今日竟会有两位核心弟子从外头赶回来?” 他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又默契地闭上了嘴,继续沉默地看守着山门。 太渊微速度不停地往自己的霜林峰而去,一身衣袍于风中猎猎翻飞,配着他那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看起来当真是意态清雅,姿容卓绝。 岳上衍不过是随意出来走动一番,谁知道就这么恰巧地遇上了那个清艳孤高的小美人呢? 只不过太渊微的修为比起当初又是要高了几分,现在的那身凛然气势便是他见了也要心生警惕了。 “渊微师弟。”岳上衍神出鬼没地在太渊微面前一停,正想享受一下美人刹不住车往自己怀里钻的艳福,结果太渊微眼神一抬,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越过他,径自离开了。 被完全无视了的岳上衍:“……” 他挑了挑眉,心中对太渊微的兴趣越发地浓厚身形一闪,又是出现在了太渊微面前:“师弟怎地不理会本尊!本尊自认并未做什么得罪师弟之事?” 太渊微停住了脚步,淡淡地看着他。 顾时蕴这时候也赶了上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岳上衍这个原著当中的n.p主角攻之一,看见他看着太渊微的时候眼底腾越着兴味,心头不由得沉了几分。 “师尊。” 他赶过去,伸手拉过太渊微的手腕,然后抬头看向前方的岳上衍,“岳师叔。” 岳上衍的目光在他握着太渊微手腕的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有些邪肆不羁地笑了一声,轻缓地说道:“这不是顾时蕴,顾师侄么。” “虽说你与渊微师弟感情深厚,但到底师徒有别,你这般随便,却是有些不敬师长了。 ” 顾时蕴拉着太渊微的那只手动了动,然后转头便撞上了太渊微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眸色淡淡,并没有将他的手甩开。 顾时蕴心头一动,握着太渊微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转头对岳上衍说道:“我与师尊情深意笃,我们师徒之间如何相处,似乎与岳师叔无关吧?” 岳上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身的气势隐秘而强势地尽皆镇压在顾时蕴的身上,压得顾时蕴的身形都不由得往下沉了两三分。 顾时蕴在他那股气势压下来的时候就运转起了《青华诀》,体内浑厚的真元极为快速地奔涌了起来,将岳上衍压下来的那股气势缓慢地化解开来。 他目光幽暗地看向岳上衍,唇边带着温润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承受着一个出窍期的修士所施加的威能一样,显得轻松又写意。 岳上衍眉梢微动,施加在顾时蕴身上的气势又沉了几分。 顾时蕴身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层淡青色的灵光,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反手拽住了他的胳膊,身上的气势也尽皆爆发开来,凛冽的气息不容置疑地笼罩在顾时蕴身上,使得岳上衍施加过来的那股气势只能游离在外。 岳上衍见状,也极为快速地将那气势,一收,深深地看了太渊微和顾时蕴一眼:“方才本尊见猎心喜,不由得考验了顾师侄一番,还往渊微师弟莫要介意。” 明明他针对的是顾时蕴,道歉却是对着太渊微,礼貌的言语之间似乎含着几分对顾时蕴的不屑。 太渊微闻言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介意不介意,而是直接说道:“本尊的弟子,自有本尊教导。” 意思就是你太多管闲事了。 岳上衍:“……”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是本尊僭越了。” 太渊微:“嗯。” 岳上衍:“……”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太渊微便已经朝他略略看了一眼,提着顾时蕴直接踩着霜云掠过去看了。 岳上衍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许久,才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有趣……” 像他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寻不见?只不过那些美人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太渊微身上的气质。 像太渊微这边皎如明月,冷若清泉,却又不失艳色的美人,他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了他这么一个。 他本来喜欢的其实并非是这等冷冰冰的冰美人,而是那等浓艳灼烈的美人,如那天在仙道大会之上的那个辛子真?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不过太渊微这个人实在太过有意思了,比那等昳丽浓艳的美人还令他觉得有趣。 他总会有机会的。 岳上衍唇角微翘,也不打算再上去就纠缠,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洞府。 太渊微带着顾时蕴行了一段路,等到身后的那股刺人的目光彻底消失之后,便是将顾时蕴的手臂松开,拂袖将顾时蕴卷了出去,自己踩着霜云走了。 被太渊微从霜云上丢出来的顾时蕴连忙运转了真元跟了上去,远远地跟在太渊微的身后,先前那种有些茫然失措的心思却是慢慢消散了。 他的师尊还是关心他的。 想到刚才他被岳上衍的气势压迫着的时候,太渊微笼罩过来的气息,顾时蕴闭了闭眼,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太渊微手上的那种微冷的温度。 顾时蕴抬手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摸了一把,然后脚下真元鼓荡,再次追了上去。 太渊微直接驱使着霜云落到了霜林峰上。他看着这一半冰天雪地一半绿树成荫的霜林峰,眉头皱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只毛狐狸皱着眉,目光坚定地在那里说喜欢他的模样。 当真是…… 太渊微罕见地叹了口气,随后打开了山门,直接走了进去。 洞府当中的模样和他离开之前的并无不同。太渊微走了几步,目光在这洞府当中一扫而过。 寒玉茶具是那毛狐狸弄的,那长得郁郁葱葱的灵花异草也是那毛狐狸弄的,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便是他修炼时常用的那个蒲团,也是那毛狐狸自己捡了许多鲛纱和灵草细细炼制而成的。 太渊微抿了抿唇,素来平静淡漠的心里不知道怎地有些动荡。 他错开眼不去看那些沾满了顾时蕴手笔的东西,径自坐到了那铺玉床上,双眸一阖,便是强行沉下心,进入了修行当中。 顾时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太渊微也并没有将霜林峰封闭起来,在太渊微堪堪进入了修炼状态之后,他也紧跟着回到了洞府当中。 他的脚刚刚触及地面,便是觉察到了太渊微此时的状态。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边却是慢慢地染上了一丝笑意。 太渊微并没有直接地拒绝他。相反,虽然平时太渊微显露出来的情绪极少,但是他和太渊微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早就对太渊微情绪的变化了如指掌了,这时候也是慢慢地觉察出来,太渊微此时心绪的波动—— 他在迷茫。 这就说明他并不是没有机会的。顾时蕴从看上太渊微的那时候起,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戳破窗户纸的时间会那么早。 他本来是想着一直陪着太渊微的,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他能打动太渊微的心的。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也算不得太糟糕。 哪怕现在太渊微对他还是处于对弟子对毛绒狐狸的宠爱!他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变成对恋人的爱了呢! 他自信,他在太渊微的心里……本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104.第 104 章 太渊微在洞府当中不知道是待了多少天, 一直待到他体内的真元充盈得几乎是要将他的丹田撑得隐隐作痛就要破裂开来了, 才眸色冰冷地从修行当中醒来,一阵微凉的雾气从他的发间游逸而出。 荻焕的修为虽然有着丹药堆积的原因,但是他作为一个合体期的修士, 哪怕并不是那等长于对战的修士, 境界修为还是摆在了那里的。太渊微和顾时蕴确实是有着各种的奇遇机缘, 本身的根基亦是极为牢固,但是他们到底还只是两个化神修士罢了,哪怕太渊微已经隐隐摸到了还虚境的大门, 化神巅峰与还虚境,却还是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的。 这并非是积攒真元便能解决的事情。 太渊微站起身, 将丹田当中依然澎湃不休的真元缓缓压下, 随后便是抬手撤下禁制,从内室当中走了出来。 他的动作并未掩饰,那些禁制刚刚撤下,顾时蕴便是有所感知。于是等到太渊微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只白毛狐狸眼巴巴地坐在蒲团上,一身青衣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面满是烧灼的痕迹,东一块西一块的,显得有些落魄。 但是他那张沾了黑色的痕迹, 又有些发红的脸上, 那双本来沉静温润的眼睛在看到太渊微的身影的时候便是猛地一亮, 灼灼夺目, 满是星辉灿烂。 太渊微缓缓垂眸,目光在触及顾时蕴的眼神的时候就是不由自主地移开了一下,微微皱眉,有些不耐地问道:“怎地弄成这副模样。” 顾时蕴似乎是被他的态度伤到了一样,眼里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下,然后又重新亮了起来,抿了抿唇,摊开自己的手,露出了手里握着的那个青白色的小玉瓶。 “嗡嗡——”他刚刚将那小玉瓶亮出来,瓶中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嗡鸣声,似乎是有着什么活物被塞进了那小玉瓶里,正在不甘地想要冲破玉瓶的禁锢。 “师尊,这是弟子给你的。”顾时蕴将玉瓶往太渊微手上递了递,微笑着说道,“此为弟子倾力炼制的悟道丹,品级已趋于完美,师尊服下,必定有八成的几率可参悟道意……” 太渊微心绪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曾伸手去接那瓶丹药,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拂袖掐出一个“净水诀”,清莹莹的水瞬间将顾时蕴包裹了起来,在将他法衣上的污渍洗去的同时,却不曾将他沾湿一分一毫。 顾时蕴握着玉瓶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往前一下子就抓住了太渊微的衣袖,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尊……” 太渊微只记得手臂一热,烫得他偏凉的体温似乎都要跟着升高了起来。 “你……”太渊微斥责的话还未曾说出口,眼前又闪过了顾时蕴方才那个陡然黯淡下去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脸色越发地冰寒。 顾时蕴见状,抬手便是拽了一下太渊微的衣袖,那个小玉瓶随着他的动作滑进太渊微的手里,又被顾时蕴牢牢地按在了太渊微的掌心里。 “师尊莫非是不想认弟子了么?”顾时蕴略显强硬地看向太渊微,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 太渊微皱了皱眉:“胡闹……” 他的话音未落,被顾时蕴拉着的手就感觉到了一点儿湿润微热的触感,惊得他素来淡漠的双眸都微微睁大了一些。 恬不知耻的顾影帝在自家师尊的手背上亲了亲,忍不住再次表白道:“弟子心悦师尊,师尊可有一分垂爱弟子之意?” 他的目光灼灼,捏着太渊微指尖的手动作不急不缓,微暖的温度在太渊微略显冰凉的指尖上轻轻地摩挲着,显出了几分暧昧。 太渊微心头微颤,随后便是容色凛冽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往后退了一步:“你不好生修炼,尽是这般耽于情爱之中……” “修仙修的莫不是从心而为?”顾时蕴没等他说完,便是上前一步,眼神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弟子心悦师尊,想与师尊亲近……弟子对师尊所做之事,件件皆是出于本心。”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便是太渊微,一时也没能发觉他这话里的漏洞。 顾时蕴看准太渊微茫然的这一瞬间,巧妙地将那瓶丹药牢牢地塞在太渊微手中,道:“不论师尊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这丹药师尊只当是弟子孝敬您的便是。” 他的目光一片坦然,看得太渊微竟是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知为何有些羞恼,拂袖一掀,顾时蕴的身子便顺着他的力道滑落出去,太渊微便趁着这个时间,攥着那个玉瓶转身离开了。 顾时蕴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太渊微的身影消失在内室当中,唇边缓缓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太渊微回到内室当中,将那个青白色的玉瓶放到桌上,自己径自在一旁坐了下来。 “嗡嗡——”玉瓶当中的丹药依然喧闹不休,强势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太渊微将它拿起来,轻轻地挑开封印在瓶口的木塞,然后一粒萦绕着淡青色灵气的丹药便猛地从瓶口当中冲撞而出! 眼看着那枚丹药便要遁入天际消失无踪,太渊微神色一凛,略略抬手,一道霜白色的真元便是自他手底下流泻而出,不过是瞬息之间,便是直接将那枚丹药兜头笼住,困在半空当中进退不得。 “嗡!”那枚丹药似乎已经是有了些许微弱的灵智,哪怕是被太渊微困在了半空当中,也丝毫不愿放弃,依然在那团浑厚的真元之中挣扎着。 太渊微心神一动,那团真元便带着那枚丹药乖乖巧巧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那枚丹药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就在太渊微的掌心当中安静了下来。 那枚丹药乍一看显得有些太过普通了,但是在太渊微这等修行之人看来,却可以感受到它周边所散发出来的,极为浓郁的几近凝成云雾的灵气。 几根细小的,犹如云纹一般的纹路镶嵌在丹药那淡青色的表面之上,稍稍用手触碰,便会宛若流水一般荡漾开来,随之弥漫而起的,便是那丹药自带的蒙蒙灵光。 那灵光一闪一动的,仿佛是随着丹药自身的呼吸上下起伏一般,看得人不由得痴迷。 然而太渊微道心坚定,却是丝毫未曾被这丹药的小手段所迷惑,只轻轻伸出一指在那丹药的云纹之上虚虚地摩挲了片刻,那点儿灵光便是骤然溃散,露出了那枚丹药最为本真的面目。 纤白的手指捻着那枚丹药,太渊微缓缓垂眸看着它,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枚丹药的品级比起顾时蕴以往所炼制出来的丹药而言都要高得多。太渊微并不是那等没甚见识的修士,在那丹药刚刚破瓶而出的时候,他便是立即觉察出了这枚丹药所在的品级。 地级上品。 而在此之前,顾时蕴所炼制出来的丹药,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地级中品而已。 这中品和上品听着似乎相差不远,但是对于炼药师而言,其中的距离却像是天堑一般巨大。 能炼出地级中品的丹药可以被人称一声大师,但是炼出了地级上品丹药的人,却是能被人尊称一声宗师。 炼药大师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而炼药宗师,却是要靠炼药师本身的天赋和资质才有希望达到的。 太渊微一直知道那白毛狐狸的资质不错,但是他能这么快便是踏入到炼药宗师这一境界,却还是叫太渊微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了。 不过……倒也不曾丢了他的脸。 太渊微心中冷哼一声,想起方才顾时蕴那灼灼的目光,手上不由得一动,便是将那悟道丹送入口中,屏息而坐。 那丹药甫一入口,便是化为了一道甘冽的药液,汇入到丹田之中,紧接着便是弥漫至四肢百骸内。 澎湃柔和的药力不断地冲刷着太渊微的经络,将太渊微体内那极为坚韧的经络都是冲撞得隐隐作痛。 虫蚁咬噬一般的麻痒痛楚传来,太渊微鸦羽似的长睫颤了颤,随后便是运转起真元,将那些药力缓慢地归拢起来。 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境由那四处弥漫的药液当中缓缓地激发出来,在太渊微体内的真元触碰到它们的时候,便是猛地一动,极为迅速地将太渊微包裹在内。 太渊微只觉得识海一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原来凛冽辽阔的识海便是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青翠的绿叶从茁壮的古树枝丫间垂落下来,地面上铺满了青嫩的仙草,朵朵灵花在绿叶当中摇摆着,散发着缕缕馨香。 “吱。”一只巴掌大小的松鼠从古树上跳跃而下,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动了动,然后便是攀在了太渊微的肩膀上,侧着头用一双黑溜溜的绿豆眼人性化地盯着太渊微。 太渊微抬手在松鼠的头上揉了揉,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手掌下传来,像极了他曾经摸过的那只白毛狐狸的手感。 然而,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